《紫藤与刺玫》 第1章 临嘉树 圣樱学院后巷,夕阳把垃圾箱的影子拉得老长。路景行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冷漠的光。他刚结束学生会的冗长会议,只想快点穿过这条近路回家。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霉味和路边摊廉价油炸食品的油腻气息,让他微微蹙眉。 “喂,前面的!” 三个染着刺眼黄毛、穿着改装校服流里流气的男生从阴影里晃出来,堵死了狭窄的巷口。为首的那个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痞里痞气地上下打量着路景行,目光在他一丝不苟的校服和腕间低调却价值不菲的手表上转了一圈。 “哟,这不是咱们路大会长吗?好学生也走这种路?”黄毛嘿嘿笑着,往前逼近一步,“哥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借点钱花花呗?会长大人这么体面,不会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路景行脚步未停,眼神都没给黄毛一个,声音像冰镇过的矿泉水:“让开。” “嚯!还挺横?”另一个黄毛怪叫一声,伸手就想推搡路景行的肩膀,“跟谁俩呢!” 路景行身体微微一侧,轻易避开了那只手。他停下脚步,终于抬眼看向眼前三人,黑沉沉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看垃圾般的漠然。他周身那股清冽疏离的玫瑰冷香似乎更明显了些,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 “最后一遍,让开。”路景行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巷子里污浊的空气。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领头的黄毛被这态度彻底激怒,啐了一口,“给老子按住他!” 两个黄毛立刻狞笑着扑上来,一个伸手抓向路景行的衣领,另一个挥拳直冲他面门。路景行眼神一凛,身体已经绷紧,准备用他学过但很少使用的格斗技巧应对。他不是不能打,只是觉得这种毫无意义的肢体冲突极其浪费时间。 就在拳头和脏手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 一道黑影猛地从巷口斜插进来,速度快得像一阵风,精准地切入路景行和黄毛之间。 “砰!” 一声闷响,夹杂着骨头碰撞的脆响。扑向路景行的那个黄毛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飞,踉跄着倒退好几步,一屁股坐进了旁边的泔水桶里,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和痛苦的哀嚎。 路景行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略显瘦削却充满爆发力的背影已经挡在了他前面。那人一头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黑发,是时下流行的微风碎盖,后颈线条流畅,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韧劲。 是临嘉树。 他甚至没回头看路景行一眼,只是不耐烦地甩了甩刚才挥拳的手腕。阳光恰好穿过巷口高楼的缝隙,落在他左耳垂——一枚小巧精致的紫藤萝造型的银质耳坠晃了一下,折射出一点冷硬的光。 “吵死了。”临嘉树的声音带着刚睡醒似的沙哑和浓浓的不耐烦,冲着剩下的两个黄毛,尤其是那个领头的,“滚远点,别挡道。” 他的紫藤萝色瞳孔在昏暗的巷子里像两颗燃烧的紫水晶,左眼角那颗小痣在紧绷的皮肤上格外清晰。一股极具侵略性的、甜腻中带着青涩藤蔓汁液和一丝焦灼感的气息猛地炸开——那是属于S级Omega的暴烈紫藤萝信息素,瞬间压过了巷子里的所有异味,甚至让路景行那清冷的玫瑰香都为之一滞。 那气息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像无形的藤蔓缠绕上来。 领头的黄毛显然认识临嘉树,脸色瞬间白了,嚣张气焰消失无踪,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临、临哥?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就是跟路会长开个玩笑……” “开你妈的玩笑!”临嘉树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上。他往前踏了一步,那股紫藤萝信息素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过去,“带着你的人,三秒内从我眼前消失。一。” 黄毛头子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地去拽那个刚从泔水桶里挣扎出来的同伴。另一个也吓得腿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跟着跑了。巷子里瞬间只剩下浓烈的紫藤萝气息和一片狼藉。 临嘉树这才转过身。 他动作有些随意,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那双极其罕见的紫藤萝色眼睛,带着一种野性的锐利和不加掩饰的烦躁,直直地扫向路景行。目光掠过路景行一丝不苟的校服、金丝眼镜、平静无波的脸,最后落在他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领口。 路景行也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像在分析一个复杂的实验数据,从对方凌乱的黑发、左眼角的泪痣、晃动的紫藤萝耳坠,再到那双燃烧着不耐的紫色眼眸。空气中,对方那极具压迫感的紫藤萝信息素带着明显的紊乱波动,像风暴中的藤蔓狂舞,与他自己那被强行压制在体表、依旧保持清冽稳定的玫瑰冷香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都没说话。巷子里只剩下那个掉进泔水桶的黄毛远去的哼哼唧唧声。 几秒钟的沉默,空气里两种顶级信息素无声地碰撞、试探。 临嘉树似乎觉得路景行这种过分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打量眼神格外碍眼。他眉头拧得更紧,那股暴躁的气息几乎要冲破他的身体。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像是嫌脏又像是嫌麻烦,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他抬脚,径直从路景行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路景行清晰地闻到了那紫藤萝信息素核心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焦灼,混合着少年身上干净的皂角味。 临嘉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在经过路景行身侧时,丢下四个硬邦邦的字,像随手扔掉一块碍事的石子: “下次小心点。” 声音不大,带着点刚打过架的沙哑,语气是那种居高临下的、纯粹的、懒得掩饰的不耐烦。仿佛路景行只是个需要被提醒“走路看路”的路人甲。 话音落,人已走出几步远。只留下一个瘦削不羁的背影,黑发在傍晚的风里轻轻晃动,那枚紫藤萝耳坠在他耳垂上,随着他的步伐,最后闪了一下微光,然后彻底消失在巷口拐角。 巷子里,那股极具侵略性的紫藤萝气息还在霸道地盘旋,久久不散。 路景行站在原地,没有动。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半边脸上,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最后一点光亮。他抬起刚才被黄毛差点碰到的左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本就无比平整的袖口,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擦拭精密仪器。 空气中,属于临嘉树的那股暴烈紫藤萝信息素依旧在横冲直撞,带着令人心悸的紊乱频率。 路景行的指尖在袖口停顿了一下,鼻翼微不可查地翕动。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黑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兴味的探究光芒,如同平静的深潭投入了一颗石子。 玫瑰冷香悄然弥散开来,无声地包裹住自己,将那混乱的紫藤萝风暴隔绝在外,却似乎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 他看了一眼临嘉树消失的方向,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冰冷的弧度。 “有意思。” 第2章 转学生 第二天,高二(七)班,早自习的铃声刚歇下去没多久,空气里还飘着豆浆包子和没写完的作业的哀怨气息。班主任老吴,一个地中海锃亮、脾气还算凑合的中年Beta,背着手踱上讲台,清了清嗓子。 “安静!都给我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耳朵竖起来!”老吴敲了敲黑板,“今天咱们班,来了位新同学。” 底下嗡嗡声小了点,大部分人头都抬起来了,带着点好奇。转学生?这学期都快过一半了。 老吴朝门口招招手:“路景行同学,进来吧。” 门口的光线被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挡住。路景行走了进来,步伐沉稳,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他穿着圣樱学院熨烫得笔挺的制服,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黑发是那种教科书式的三七分,短而利落,衬得他下颌线愈发清晰。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两口深井。 他往讲台上一站,整个闹哄哄的教室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不是因为他多凶,而是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太强了。清冽、冷静,像一块无瑕的冰,还隐隐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让人下意识屏息的气味?很淡,像某种冷调的植物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着。 “哇哦……”有女生小声地抽了口气。 “我去,这哥们儿,看着就不好惹……”后排有男生嘀咕。 路景行对底下的反应视若无睹,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大家好,我是路景行。” 言简意赅,连个“请多关照”的客套都省了。 老吴显然很满意这效果,拍了拍路景行的肩膀:“路景行同学成绩优异,各方面表现都非常突出。以后,他就是我们班的纪律委员了。” 这话一出,底下瞬间炸了锅。 “纪律委员?!”有人惊呼。 “我靠,老吴疯了吧?让个转校生当纪律委员?” “他管得住谁啊?看着是挺唬人……” “嘘!小声点!你看他那眼神……” 路景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纪律委员”这个烫手山芋落在他头上,跟告诉他今天值日一样平常。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教室,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却莫名让人心头一紧,几个还在交头接耳的声音瞬间卡壳了。 “好了好了!吵什么吵!”老吴又敲了敲桌子,镇压住议论,“路景行同学刚来,大家要互相帮助。他的位置……”老吴的目光在教室里逡巡,最后落在了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角落。 角落里,一颗黑色的脑袋正埋在交叠的手臂里,睡得昏天黑地。微风碎盖的发型有点凌乱地散在额前,遮住了小半张脸。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露出的那截后颈上,皮肤白得晃眼。他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堆着几本卷了边的漫画书。 老吴嘴角抽了抽,似乎有点头疼,但还是指了指:“喏,就坐那儿吧,临嘉树旁边。” 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聚焦到那个睡觉的身影,然后又齐刷刷地看向讲台上站着的路景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看好戏的、紧张的、幸灾乐祸的混合情绪。 路景行顺着老吴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在那颗熟睡的脑袋上,停顿了两秒。没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拎着自己那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同样一丝不苟的黑色皮质书包,迈开长腿,径直朝最后一排那个角落走去。 他的脚步声在突然变得过分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嗒、嗒、嗒。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无形的节拍上。 坐在临嘉树前排的苏晚,一个短发利落的Beta女生,正咬着笔头看热闹,见状赶紧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挪了挪,给这位新晋纪律委员兼新同桌让出通道。她偷偷瞟了眼还在睡的临嘉树,又看看越走越近、气场冷得掉冰渣的路景行,心里疯狂打鼓:完犊子,要炸。 路景行走到那个空位旁。旁边的临嘉树毫无所觉,呼吸均匀,睡得很沉,甚至能听到一点极轻微的鼾声。 路景行没说话,也没立刻坐下。他把自己的书包轻轻放在那张空着的、布满涂鸦的课桌上——和临嘉树那张堆满漫画书、零食包装袋、还有半罐喝剩可乐的桌子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放书包的动作很轻,但金属搭扣碰到木质桌面,还是发出了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咔哒”声。 这声音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 埋在臂弯里的那颗脑袋,动了动。 临嘉树埋在手臂里的眉头无意识地皱了起来,似乎被打扰了清梦很不爽。他烦躁地咕哝了一声,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睡意,像被惹毛了的大型猫科动物。 全班同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放轻了。苏晚更是紧张得攥紧了手里的笔。 路景行仿佛没听见那声咕哝,他拉开椅子——老旧的木制椅子腿和地面摩擦,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吱呀——”一声刺耳的噪音。 这下,彻底捅了马蜂窝。 “操……谁啊?!找死吗?!” 一声暴躁的低吼猛地炸开。临嘉树猛地抬起头,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椅子。 他头发乱糟糟的,几缕黑发不羁地翘着。刚睡醒的紫藤萝色眼眸里盛满了被强行打断睡眠的怒火和戾气,像两簇燃烧的紫色火焰,带着浓重的起床气,凶狠地扫视着噪音来源。 然后,他的目光,撞上了近在咫尺、正垂眸看着他的路景行。 空气凝固了。 临嘉树那双罕见的紫瞳里,先是茫然,然后是认出对方后的惊愕,最后迅速被更加汹涌的、不加掩饰的烦躁和“怎么又是你”的极度不爽所取代。 路景行依旧没什么表情,镜片后的黑眸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吵闹的物件。他甚至微微侧了侧身,似乎是为了避开临嘉树那过于具有侵略性的起床气范围。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课桌的宽度。昨晚后巷里那股浓烈霸道的紫藤萝信息素,此刻虽然收敛了许多,但因为主人的暴怒情绪,依旧像被惊扰的蜂群,带着极具攻击性的甜腻青涩气息猛地扩散开来,充满了这个小小的角落。那气息极具压迫感,带着明显的紊乱感,像无数细小藤蔓在疯狂舞动,试图驱赶入侵者。 与此同时,路景行身上那股清冽疏离的冷调玫瑰香气,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邻居”信息素刺激得微微波动了一下,不再是若有若无,而是如同无形的冰墙般更加清晰地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凛然的、拒人千里的高贵感,无声地抵抗着那暴烈的紫藤萝风暴。 两种顶级信息素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碰撞、角力。 甜腻焦灼的紫藤萝,清冷微涩的玫瑰。 暴躁混乱的能量,冷静自持的秩序。 坐在前排的苏晚感觉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一个Beta虽然闻不到具体的信息素,但那种顶级AO之间无形的、针锋相对的气场压迫感,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全班同学都屏住了呼吸,连老吴都忘了说话,紧张地看着最后一排。 临嘉树死死盯着路景行那张过分冷静、过分完美的脸,特别是那副碍眼的金丝眼镜。他认出来了,就是昨天巷子里那个“需要小心点”的家伙!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坐在自己旁边?纪律委员?! “你他妈……”临嘉树的声音因为刚睡醒有些沙哑,但其中的怒火清晰可辨。他撑在桌子上的手攥成了拳,指节发白,左眼角那颗小痣在紧绷的皮肤上格外显眼。随着他剧烈的呼吸,左耳垂上那枚小巧的紫藤萝银质耳坠也跟着轻轻晃动,折射着冰冷的微光。 路景行在他充满敌意的逼视下,终于有了动作。他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那样,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恰好掠过临嘉树愤怒的紫瞳。 “临嘉树同学,”路景行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冰水一样浇在凝固的空气里,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毫无波澜的平静,“早自习时间,睡觉违反校规。作为纪律委员,第一次提醒你。”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任何挑衅,也没有任何畏惧,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漠然。仿佛在说:你吵到我眼睛了,并且你违规了,仅此而已。 “……” 临嘉树像是被这句话噎住了,紫瞳里的怒火瞬间烧得更旺,几乎要喷出来。他大概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路数的人。不害怕他的拳头,不畏惧他的信息素,甚至对他那身校霸的“凶名”视若无睹,还用这种该死的、高高在上的、纪律委员的口吻来“提醒”他?! 他胸口剧烈起伏,那股暴烈的紫藤萝信息素更加汹涌,带着明显的攻击性和紊乱的尖啸,几乎要实质化地扑向路景行。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充满压迫感。 路景行却像是完全没感受到这股压力风暴。他甚至微微侧过身,从容地在自己那张刚放好书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坐姿端正,背脊挺直,与旁边那个还弓着背、攥着拳、像炸毛狮子一样的临嘉树形成了戏剧性的对比。 他拿出书本,摊开在光洁的桌面上,动作一丝不苟。然后,他才再次抬眼,看向还僵在原地的临嘉树,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仿佛在说:提醒完了,你还站着干嘛?准备认错? 临嘉树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彻底点燃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爆发,紫瞳里的火焰几乎要烧穿镜片。 “临嘉树!坐下!”讲台上的老吴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出声镇压,声音带着点虚张声势,“路景行同学是纪律委员,他提醒你是对的!赶紧坐好!别影响新同学!” 苏晚也赶紧回头,小声劝道:“嘉树!嘉树!算了算了,先坐下……” 临嘉树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那双燃烧的紫瞳死死剜了路景行一眼,那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他猛地一拉自己那张椅子,力道之大,让椅子腿再次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重重地坐了下去。 “砰!”他把自己摔进椅子里,动作粗暴,带着十足的火气。他不再看路景行,而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然后整个人往窗边一靠,侧过身,只给路景行留下一个散发着“老子极度不爽,别惹我”气息的后脑勺和紧绷的后背线条。那枚紫藤萝耳坠在他耳垂上,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不安分地晃动着。 空气里,暴烈的紫藤萝信息素虽然收敛了一些,不再那么具有直接的攻击性,却依旧像一团浓稠的、压抑的乌云,沉沉地笼罩在两人之间,充满了排斥和警告。那紊乱的频率,即使在主人刻意压制下,也如同低沉的、不祥的嗡鸣。 路景行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身边这团“人形乌云”。他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开了书本,拿起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钢笔,开始在崭新的笔记本上写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他周身那股清冽的玫瑰冷香,稳定地、无声地萦绕着他,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混乱的紫藤萝气息隔绝在外。 他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镜片后投下小片阴影,侧脸线条冷静而专注,仿佛旁边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同桌,只是教室里一件普通的背景摆设。 只有坐在前排、偶尔忍不住偷偷回头的苏晚,似乎看到路景行握着钢笔的手指,在临嘉树那枚晃动的紫藤萝耳坠折射的光线闪过他镜片时,极其轻微地停顿了那么零点一秒。 讲台上,老吴开始讲新学期安排,声音干巴巴的。 教室里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有翻书声和低低的讲话声。 但最后一排那个角落,气氛却像是暴风雨后的海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充满了无声的、一触即发的张力。一个像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个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临嘉树维持着面朝窗户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他紧握的拳头放在桌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他后槽牙咬得死紧,紫藤萝信息素那焦灼不安的余韵,还在他周身不甘心地躁动着。 路景行写字的沙沙声,像最细小的针,一下下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临嘉树在心里暴躁地咆哮。旁边坐了个移动的冰山加纪律委员?还是昨晚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他昨晚那句“下次小心点”简直像个笑话! 他烦躁地闭了闭眼,紫色眼眸在眼皮下滚动。不行,得想办法把这碍眼的家伙弄走。他临嘉树旁边,不需要坐这么个玩意儿!尤其是这个看起来就满脑子规矩、眼神还像X光一样能看透人的家伙! 他猛地睁开眼,紫瞳里闪过一丝狠厉。他微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像刀子一样刮向旁边那个坐得笔直的身影。 路景行似乎有所察觉,写字的动作没有停,只是极其自然地,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依旧低垂着,专注在书本上,仿佛对那充满恶意的窥视毫无所觉。 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明暗分明的界限。一边是凌乱、暴躁、信息素不安涌动的阴影;一边是整洁、冰冷、气息稳定如恒的明亮。 临嘉树盯着路景行一丝不苟的侧脸线条,还有那副该死的眼镜,越看越觉得火大。他压低了声音,那沙哑的、带着浓浓戾气和警告的嗓音,几乎是贴着牙缝挤出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喂,新来的。” 路景行笔尖一顿,终于缓缓抬起眼帘,平静地看向他。 临嘉树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充满挑衅的冷笑,紫瞳死死锁住路景行黑沉的眼眸,一字一顿,带着清晰的威胁: “管好你自己。” 第3章 还不快滚! 临嘉树那句充满戾气的“管好你自己”,像块带着棱角的冰坨子,狠狠砸在两人之间那本就不存在的“和平共处”空间里。话音落下,他甚至没给路景行任何反应的时间——哪怕路景行那张万年冰山脸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就猛地扭回头,后脑勺再次结结实实地对着路景行。 下一秒,他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又像是终于找到避风港的困兽,重重地、毫不客气地重新趴回了自己交叠的手臂上。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股“老子不伺候了”的暴躁劲儿,差点又把那几本可怜的卷边漫画书震到地上。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脸深深埋进臂弯深处,只露出一点凌乱的黑色发顶和那线条略显倔强的后颈。那枚小小的紫藤萝耳坠,随着他趴下的动作,被几缕黑发半遮半掩,只在偶尔的角度反射出一点微弱的银光。 几乎是瞬间,他紧绷的肩膀线条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来。那股刚才还如同实质般充满攻击性和压迫感的暴烈紫藤萝信息素,也像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猛地一收,不再那么张牙舞爪地试图撕裂周围的空气。但它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加粘稠、更加压抑的东西,沉甸甸地盘踞在他周围,像一层厚厚的、带着焦灼甜腻气息的茧,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仔细去“听”(或者说去感知),那信息素的底层依旧在不安地、低频率地紊乱着,如同深海里不祥的暗流涌动。 世界,在临嘉树趴下的那一刻,似乎瞬间安静了——至少对他自己而言是这样。 讲台上,老吴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新学期的纪律要求、月考安排、社团招新……声音透过教室的空气传来,模糊得像是隔着一层厚玻璃。前排的苏晚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临嘉树那熟悉的“已关机”姿态,又看了看旁边坐得笔直的新同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了回去。 全班同学,尤其是后排附近的几个,眼神依旧忍不住往这个角落瞟。新来的冰山纪律委员 VS 凶名在外的暴躁校霸同桌……这组合太有看点了。有人偷偷交换着“果然如此”、“打不起来没劲”的眼神,也有人带着点同情看向路景行——跟临嘉树做同桌?还是纪律委员?这简直是地狱开局。 然而,风暴中心的另一位当事人,路景行,仿佛真的只把临嘉树那句威胁和这后续的“关机”行为当成了……嗯,背景噪音?或者,更准确地说,一个暂时进入非活跃状态的观察样本。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从临嘉树那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后脑勺上掠过,没有任何探究,也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漠然的平静。 他重新低下头,视线落回自己摊开的、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笔记本上。那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钢笔再次被他握在手中,指尖稳定而有力。笔尖落在光滑的纸面上,发出极其细微、规律而清晰的“沙沙”声。这声音,在临嘉树刻意营造的“沉睡”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像一根细针,固执地想要刺破那层粘稠的信息素之茧。 路景行写字的速度不快,但异常工整。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笔画清晰,结构严谨,透着一股子冰冷的秩序感。他似乎在记录老吴讲的重点,又似乎只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半边身体上,将他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笔挺的肩线、专注的侧脸,都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晕。他周身那股清冽的玫瑰冷香,也随着他专注的状态,变得更加内敛而稳定,如同无形的、冰冷的空气净化器,无声地将身边那团压抑的、带着焦灼感的紫藤萝信息素隔绝开来。 一个沉睡(或者说假装沉睡),一个清醒。 一个气息混乱压抑,一个气息稳定清冷。 一个姿态懒散抗拒,一个坐姿端正如松。 一个桌面凌乱不堪,一个桌面整洁如新。 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界限,比阳光分割的光影更加分明。 时间就在这诡异又微妙的氛围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老吴的声音成了背景板,教室里时而安静时而有些小骚动,但最后一排这个角落,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路景行偶尔会停下笔,推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的光线偶尔会扫过临嘉树露出的那截后颈皮肤,或者那枚偶尔从发丝间露出的紫藤萝耳坠。他的目光在那耳坠上停留的时间,似乎会比在其他地方稍微长那么零点几秒。那枚小小的银饰,造型别致,但边缘似乎有些细微的磨损痕迹,透着一股被长久佩戴、小心摩挲的旧时光气息。与他昨晚在混乱中惊鸿一瞥的印象重叠。 临嘉树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但路景行能感觉到,那层包裹着他的、压抑的紫藤萝信息素茧,并非完全平静。在他写字声稍作停顿的间隙,或者讲台上老吴的声音突然拔高时,那信息素会产生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涟漪波动。像平静湖面下被惊扰的鱼,又像是沉睡者并不安稳的梦境边缘。 有一次,前排一个男生不小心把笔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路景行清晰地看到,临嘉树埋在臂弯里的肩膀肌肉瞬间绷紧了一下,虽然只有一刹那,随即又强行放松下去。他周身那粘稠的信息素也如同受惊般猛地一缩,随即又更加沉重地弥漫开,那底层的紊乱频率似乎加快了一瞬。 路景行握着钢笔的手指,在那细微的波动发生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镜片后的眼神似乎深了一分,像是在高速处理器上记录下了一个新的观察点。他没有转头,只是继续将目光落回自己的笔记上,笔尖再次流畅地移动起来。 下课铃终于响了。 “叮铃铃——!” 尖锐而欢快的铃声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教室里沉闷的空气,也猛地撕裂了临嘉树用睡眠(或者说逃避)筑起的脆弱屏障。 趴在桌子上的临嘉树像是被这声音狠狠抽了一鞭子,身体猛地一颤。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臂弯里抬起头,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刚睡醒的迷茫只在他那双紫藤萝色的眼眸里停留了不到半秒,就被一股更强烈的、被强行打断的烦躁和戾气取代。他眉头死死拧着,像是能夹死苍蝇,头发比趴下去之前更乱了,几缕黑发桀骜不驯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左眼角那颗小痣因为皮肤的紧绷显得格外清晰。 他下意识地、带着浓浓起床气的凶狠目光,像两颗刚出膛的紫色子弹,直直地射向噪音的源头——然后,毫无意外地,再次撞上了旁边那个刚刚放下钢笔、正在慢条斯理合上笔记本的身影。 路景行正从容地将钢笔的笔帽旋上,发出轻微但清晰的“咔哒”声。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那四十五分钟,他只是在一个安静祥和的图书馆里自习,而不是坐在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信息素炸弹”旁边。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只有那副金丝眼镜的镜片在收笔的动作下闪过一道冷光。 又是他! 又是这副该死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永远波澜不惊的样子! 临嘉树胸中的无名火“噌”地一下就窜到了头顶。刚睡醒的混沌和被铃声惊醒的烦躁,混合着对这个新同桌兼纪律委员根深蒂固的不爽和警惕,瞬间爆炸开来。他几乎想都没想,带着一股被冒犯的、领地意识极强的凶悍,对着路景行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两个字: “滚开!” 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毫不掩饰的驱逐意味,音量不大,但足够让前排几个正准备起身的同学动作一僵,惊恐地回头看来。 空气瞬间凝固。 路景行合上笔记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声饱含恶意的“滚开”只是掠过耳边的微风。他将笔记本整齐地放进抽屉,这才缓缓抬起眼帘,看向旁边这个像炸毛刺猬一样的同桌。 他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空洞,只是淡淡地扫过临嘉树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紫瞳、凌乱的头发、汗湿的额角,最后在那枚因为主人剧烈情绪而微微晃动的紫藤萝耳坠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畏惧,甚至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需要被记录在案的实验对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一触即发的对峙瞬间—— “路同学!路同学!” 一个带着明显兴奋和刻意套近乎的声音插了进来。 只见学习委员陈墨,那个总是一丝不苟、戴着黑框眼镜、把校规当圣旨的Alpha男生,已经挤开几个同学,快步走到了路景行桌边。他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对“优等生同类”的认同感和对新任纪律委员的“工作关切”。 “路同学,关于下周班级值日表的安排,还有几个细节想跟你讨论一下!吴老师让我负责协助你熟悉班级事务!” 陈墨语速很快,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旁边那个散发着恐怖低气压的临嘉树,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他的目光热切地锁定在路景行身上,仿佛旁边那个“校霸”只是空气。 陈墨的突然出现和聒噪,像一桶冰水,浇在了临嘉树本就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却没能浇灭,反而激起了更猛烈的厌恶。他极度不爽地“啧”了一声,紫瞳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陈墨这种“好学生代表”的鄙夷和不耐烦,像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路景行的目光终于从临嘉树身上移开,转向了热情洋溢的陈墨。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只是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无波:“好。稍等。” 他说完,并没有立刻起身跟陈墨走,而是再次将视线转向了旁边依旧像座即将喷发火山般的临嘉树。 临嘉树正恶狠狠地瞪着陈墨,感受到路景行的目光又转回来,他立刻像被针扎了一样,凶狠地回瞪过去,眼神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路景行看着他。在临嘉树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驱逐目光中,在陈墨那殷切期盼的注视下,在周围同学屏息凝神的围观中…… 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唇角。 那弧度极小,转瞬即逝,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仿佛在说:这场观察,才刚刚开始。 第4章 完了 路景行唇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冰冷又带着点玩味的弧度,像根无形的针,狠狠扎进了临嘉树暴怒的神经里。他妈的,这家伙在嘲笑他?! “你……”临嘉树额角青筋都跳了一下,拳头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咔吧”一声脆响。他几乎要拍案而起,把这碍眼的冰山连同他旁边那只聒噪的苍蝇一起掀翻! “路同学!这边请!我们去前面谈,前面安静!”陈墨像是完全没接收到临嘉树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或者说,他刻意无视了,只热切地催促着路景行,身体还往前倾了倾,一副要引路的架势。 路景行终于收回了落在临嘉树身上的目光,那点微不可查的弧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变回那张完美无瑕的冰山脸。他对着陈墨,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算作回应。然后,他从容地站起身,动作流畅得像设定好的程序,没有再看旁边那个快要爆炸的同桌一眼,拎起自己那个一丝不苟的黑色皮质书包——不是背,是拎着,仿佛书包带子碰到肩膀都会破坏整洁度——迈开长腿,跟着陈墨朝教室前排走去。 他走过的地方,那股清冽疏离的玫瑰冷香短暂地覆盖了空气里的其他味道,留下一条冰冷的“通道”。 临嘉树死死盯着路景行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教室前排的人群里,胸口那股憋屈的怒火无处发泄,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他猛地收回视线,烦躁得几乎要把头发抓秃。 “操!”他低咒一声,声音不大,但充满了戾气,前排几个同学吓得缩了缩脖子。 他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暴躁狮子,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他看也不看自己那张堆满杂物的桌子,抬脚就狠狠踹了一下桌腿! “哐当!” 桌子剧烈地晃了晃,上面那半罐可乐“啪”地一声倒下来,深褐色的液体瞬间洇湿了几本卷边的漫画书封面,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 “啊!”苏晚刚想凑过来,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看着那狼藉一片,忍不住小声抱怨,“嘉树!你又发什么疯!可乐都洒了!” 临嘉树看都没看那惨状,紫瞳里燃烧着无处发泄的火焰。他一把抓起桌面上那本离他最近、封面被溅湿了一角的数学书,看也没看,手臂猛地向后一挥—— “嗖——啪!” 那本厚重的数学书像枚愤怒的炮弹,带着破风声,划出一道凌厉的抛物线,精准无比地砸在了教室后墙那个空置的、用来堆放清洁工具的角落里!灰尘被砸得蓬起一小团。 “看什么看?!都滚开!”他冲着周围几个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同学吼了一嗓子,声音沙哑凶狠。他周身那股压抑了半节课的暴烈紫藤萝信息素,此刻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焦灼的甜腻和青藤的涩气,猛地爆发开来,极具侵略性地席卷了教室后排,几个等级稍低的Alpha脸色瞬间白了白。 没人敢再看他。苏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掏出纸巾开始收拾他桌上那摊可乐狼藉。 临嘉树像个点燃的炸药包,带着一身低气压和浓烈的、带着警告意味的信息素,撞开挡路的椅子,大步流星地冲出了教室后门。他需要新鲜空气,需要远离那个该死的、姓路的、还有这间让他憋屈得要死的教室! 走廊里稍微开阔的空气让他胸口的窒闷感减轻了一点点,但怒火依旧在血管里奔涌。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靠着冰冷的墙壁,闭着眼,试图平复那该死的、又隐隐开始翻腾的信息素紊乱带来的不适感。左耳垂上的紫藤萝耳坠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晃动,冰凉的触感稍微拉回了一点他的理智。 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旁边坐了个移动的冰山纪律委员,还他妈是昨晚那个多管闲事的!临嘉树在心里暴躁地咆哮。不行,必须想办法!不能让那家伙坐自己旁边!绝对不行! 他猛地睁开眼,紫瞳里闪过一丝狠厉。去找老吴!现在就去找!说什么也得让老吴把那家伙调走!他临嘉树旁边不需要坐这么个玩意儿! 他打定主意,抬脚就朝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脚步又快又重,带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 与此同时,教室前排。 陈墨正拿着一份打印得密密麻麻的表格,唾沫横飞地对路景行讲解:“……所以你看,路同学,值日安排的核心就在于均衡!既要考虑公平性,又要兼顾效率!比如这组,王强和李明,他们俩都住得远,安排在周五值日就不太合适,放学太晚影响回家……” 路景行端坐在陈墨拉过来的椅子上,背脊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他微微垂着眼帘,看着那份表格,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表格上的字。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感兴趣还是不耐烦,只是偶尔在陈墨停顿询问时,会极其轻微地点一下头,表示自己在听。 “……还有,临嘉树那个位置,”陈墨的声音压低了一点,带着点“你懂的”那种心照不宣的意味,朝教室后面努了努嘴,“他从来不做值日,也……没人敢安排他。这块就一直空着,你看是安排别人替他,还是就……” 路景行的目光依旧落在表格上,指尖在膝盖上极其轻微地敲了一下,快得像错觉。他没有立刻回答陈墨的问题,只是平静地问:“他为什么不做?” “啊?”陈墨一愣,没想到路景行会问这个,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这还用问”的表情,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蔑和畏惧,“他……临嘉树嘛,谁敢管他啊?他那个脾气,还有他那信息素……动不动就……咳,反正大家都默认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路景行没说话。他抬起眼,目光越过陈墨的肩膀,投向教室后面那个空着的、一片狼藉的座位。桌子歪斜着,地上还有可乐的污渍和没清理干净的纸团。阳光落在那片区域,显得有些颓败和格格不入。 陈墨见路景行没反应,以为他认同了自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接着说:“所以我觉得,这块就空着算了,或者安排值日班长偶尔帮他扫一下,反正他座位那块平时也……” “按表格排。”路景行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断了陈墨的话。 “啊?”陈墨再次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按、按表格排?排……临嘉树?” “嗯。”路景行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陈墨,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所有人,一视同仁。表格上他的名字在哪里,就排在哪里。” “可、可是……”陈墨急了,脸都憋红了,“路同学,你不知道,他根本不会做的!而且他要是发起火来……” “那是纪律委员需要处理的问题。”路景行淡淡地说,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不是值日安排需要考虑的。表格给我。”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干净修长。 陈墨看着路景行那张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还有那只伸出来的、不容置疑的手,心里简直在咆哮:这新来的疯了吧?!他到底知不知道临嘉树是谁啊?!还处理?他拿什么处理?!用他那张冰山脸去冻死临嘉树吗?! 但他不敢违抗路景行那平静目光下无形的压力,只能不情不愿地把表格递了过去。 路景行接过表格,从自己笔袋里拿出一支看起来就很贵的银色自动铅笔,笔尖在表格上某个位置轻轻一点,然后流畅地画了个圈。动作精准得像在绘制工程图纸。 陈墨伸头一看,差点晕过去——路景行圈定的位置,赫然是下周三下午,教室大扫除,负责擦玻璃和倒垃圾的区域!而名字旁边,正是那个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临嘉树! “就这样。”路景行把表格递还给目瞪口呆的陈墨,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任务。他站起身,拎起书包,“下周值日前,把最终安排张贴出来。” 说完,他不再理会石化在原地的陈墨,迈开长腿,径直朝教室外走去。清冽的玫瑰冷香随着他的离开而淡去,留下陈墨一个人拿着那张仿佛被下了诅咒的表格,欲哭无泪。 完了完了!这下真要出大事了!陈墨看着表格上那个被圈定的名字,眼前已经开始浮现临嘉树暴怒掀桌、信息素横扫全场的恐怖画面了。 --- 教师办公室门口。 临嘉树像尊煞神一样杵在那里,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散发着“老子不爽,生人勿近”的低气压。那股暴烈的紫藤萝信息素虽然被他强行压制在周身,但那焦灼的甜腻感依旧让路过办公室门口的老师和其他学生绕道走。 “临嘉树?你在这里干什么?”老吴端着个保温杯从办公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班上的“问题学生”,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平时没事绝不来办公室,一来准没好事! 临嘉树闻声,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烦躁的紫瞳直直射向老吴:“老吴,我要换座位。” “换座位?”老吴拧开保温杯盖,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好好的换什么座位?你跟苏晚坐后面不是挺好吗?她还能看着你点……” “不是换她!”临嘉树不耐烦地打断他,眉头拧得死紧,“是旁边那个!新来的!那个姓路的!把他弄走!我不跟他坐!” “路景行?”老吴放下保温杯,眉头也皱了起来,“人家路景行同学刚来,坐得好好的,成绩又好,还是我任命的纪律委员,干嘛要换?再说了,全班就你旁边有空位!” “我管他成绩好不好!”临嘉树的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暴躁,“反正我不跟他坐!他那张脸我看着就烦!还有他那股子装模作样的劲儿!你赶紧把他调走!随便塞哪都行,就是别放我旁边!” “胡闹!”老吴也来气了,把保温杯往窗台上一顿,“座位是说换就换的吗?你以为学校是你家开的?路景行同学坐你旁边怎么了?人家规规矩矩的!正好还能帮你收收心!你看看你自己,天天不是睡觉就是打架……” “我他妈不用他收心!”临嘉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紫瞳里的怒火更盛,周身的信息素都不稳地波动了一下,“老吴你到底换不换?!” “不换!”老吴也硬气起来,地中海在灯光下反着光,“这是班级安排!服从管理!临嘉树我警告你,别给我惹事!赶紧回教室去!” “你!”临嘉树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拳头在裤兜里攥得死紧。他看着老吴那张油盐不进的脸,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他狠狠剜了老吴一眼,那眼神凶狠得像要把他锃亮的脑门盯出个洞。 “行!老吴!你行!”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浓浓的戾气和不甘。说完,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几乎要实质化的怒火和那压抑不住的暴烈信息素,像一阵黑色的旋风,撞开旁边一个抱着作业本的学生,头也不回地冲回了教室方向。 “哎!你这孩子!”老吴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又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真是……” 临嘉树一路冲回教室后门,脚步又重又急。他一把推开虚掩的门,巨大的声响引得教室里还没走完的几个人纷纷侧目。 他看也没看那些人,带着一身生人勿近的煞气,径直冲回自己的座位。苏晚已经帮他把桌面的可乐渍大概擦干净了,但湿漉漉的痕迹还在,那几本漫画书可怜兮兮地摊开着晾着。 路景行还没回来。那个空着的、整洁得碍眼的座位,像在无声地嘲笑他的失败。 “操!”临嘉树低骂一声,心中的憋屈和怒火无处发泄。他猛地拉开自己的椅子,动作粗暴地坐了下去,椅子腿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视线落在旁边那张空桌子上。桌面光洁如新,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桌肚里,隐约能看到几本书棱角分明、摆放整齐的书脊。 一种强烈的、破坏的冲动涌了上来。 临嘉树盯着那张桌子,紫瞳里闪过一丝恶劣的光芒。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恶意的弧度。 行啊,姓路的。你不是爱干净吗?你不是讲规矩吗?你不是纪律委员吗? 老子偏要恶心死你! 他猛地伸手,抓起自己桌上那本被可乐浸湿了封面、变得软塌塌黏糊糊的漫画书。书页边缘还沾着褐色的污渍和可疑的糖分结晶。 他看也没看,手臂猛地一扬—— “啪叽!” 那本湿漉漉、脏兮兮的漫画书,像块恶心的抹布,被狠狠甩在了路景行那张光洁如新的桌面上!书页散开,粘腻的封面正好糊在桌面中央,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褐色污渍的印子。 临嘉树看着那片狼藉,胸口那股憋闷的恶气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快意又冰冷的笑,靠回自己的椅背,翘起二郎腿,等着看冰山回来时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会不会终于出现裂痕。 教室里仅剩的几个同学看到这一幕,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赶紧收拾东西溜了。只有苏晚,看着临嘉树脸上那近乎幼稚又充满戾气的报复表情,又看看旁边桌上那本惨不忍睹的“战利品”,头疼地捂住了额头。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第5章 手帕 临嘉树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像只等着看好戏的猫,紫瞳里闪烁着恶劣的、快意的光芒。他几乎能想象出路景行那张万年冰山脸在看到自己桌面被糟蹋成这副鬼样子时,会出现的裂痕——震惊?愤怒?还是那种令人火大的、自以为是的皱眉? 他等啊等,等得自己都快不耐烦了,那股报复后的快感也开始像退潮一样往下掉。 终于,教室前门被推开了。 路景行拎着他那个一丝不苟的黑皮书包,迈着那套精准得让人牙痒的步伐走了进来。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金丝眼镜反射着走廊的光,仿佛刚去开了个无关紧要的会,而不是去处理什么值日表炸弹。 他径直朝后排走来,目光平视前方,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座位上多出来的那摊“风景”。 临嘉树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恶意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来了来了!快看!快看你的宝贝桌子! 路景行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旁。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视线终于落在了桌面上——那本封面湿漉漉、黏糊糊、沾着深褐色可乐污渍和不明结晶的漫画书,正像一块恶心的疮疤,趴在他光洁如新的桌面上,书页散开,粘腻的封面牢牢地“吻”住了桌面中央,留下一个清晰、丑陋的褐色印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前排还没走完的几个同学,包括苏晚,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来了!风暴要来了!冰山要爆发了吗?! 临嘉树甚至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地准备欣赏冰山碎裂的瞬间。他周身那股暴烈的紫藤萝信息素,也带着一种挑衅的、看好戏的意味,无声地弥漫开来,压在苏晚心头沉甸甸的。 然而—— 路景行只是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那片狼藉上停留了大约……零点五秒?然后,他脸上那点平静无波的表情,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荡起。 是的,没有震惊,没有愤怒,没有皱眉,甚至连一丝厌恶都欠奉。 他就像看到了桌面上落了一粒无关紧要的灰尘。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仿佛排练过无数次一样,动作流畅地放下了自己的黑皮书包——不是放在那本脏书上,而是放在了旁边干净的地面上。接着,他拉开椅子,稳稳地坐了下来。坐姿依旧端正,背脊挺直,仿佛屁股下面坐的不是椅子,而是王座。 坐下后,他才再次将目光投向桌面上的“入侵者”。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得像是在观察一个实验样本,而不是一件充满恶意的挑衅品。 临嘉树嘴角那点恶意的笑僵住了。紫瞳里的快意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被无视的怒火取代。他妈的?!这是什么反应?!他瞎了吗?!还是觉得这玩意儿配不上让他有情绪?! 路景行没有看临嘉树,仿佛旁边那个散发着熊熊怒火的同桌根本不存在。他伸出左手,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避免直接大面积接触的嫌弃感,拈起了那本脏污漫画书封面的一角。 那动作,像是在拎起一只死老鼠。 然后,他手臂伸直,尽可能让那本散发着甜腻变质可乐气味的书远离自己的身体,平稳地、没有丝毫晃动地,将它递到了临嘉树凌乱的桌面上方——正好悬在临嘉树那堆同样乱七八糟的书本和杂物上方。 “你的书掉了。”路景行的声音响起,不高不低,平静得像在播报天气预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甚至连讽刺的语调都没有。就是一句纯粹的陈述。 说完,他指尖一松。 “啪嗒。” 那本脏兮兮的漫画书,精准地落回了临嘉树自己那堆杂物里,还正好砸在了一个没吃完的、包装袋油乎乎的面包上。 临嘉树:“……” 他低头看着自己桌上那本失而复得的、更加狼狈的漫画书,再看看路景行那张平静得令人发指的脸,一股邪火“噌”地直冲天灵盖! 这他妈不是无视!这是比愤怒更可恶的羞辱!是**裸的蔑视!这家伙在用行动告诉他:你的挑衅,低劣得像垃圾,我连弯腰捡起来都觉得浪费时间,只配原路扔回你的垃圾堆! “路、景、行!”临嘉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戾气,紫瞳里的火焰几乎要喷出来烧穿路景行的眼镜。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教室都晃了晃,桌面上的杂物哗啦啦掉下去几样。“你他妈什么意思?!” 他周身那股压抑的暴烈紫藤萝信息素瞬间如同火山喷发!甜腻中带着焦灼的青藤涩气如同失控的浪潮,极具侵略性地、狂暴地席卷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后排角落,甚至向教室前排扩散!那紊乱的频率尖锐刺耳,带着撕碎一切的破坏欲,狠狠撞向路景行! 前排几个还没走的同学脸色瞬间煞白,被这恐怖的S级信息素压得几乎喘不过气,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教室。苏晚也感觉胸口发闷,但她咬着牙没动,紧张地看着两人。 风暴中心,路景行首当其冲。 那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紫藤萝信息素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他无形的玫瑰冷香屏障上!路景行端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镜片后的瞳孔也微微收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稳定如恒的信息素场域被这股混乱狂暴的力量冲击得剧烈波动,甚至隐隐有被同化、被撕扯的征兆!那甜腻焦灼的气息带着强烈的精神干扰,试图钻进他的鼻腔,搅乱他的理智。 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只有那金丝眼镜的镜片,似乎蒙上了一层极淡的雾气,又迅速散去。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像头暴怒雄狮般散发着恐怖气息的临嘉树。目光平静地掠过对方因愤怒而扭曲的俊脸、燃烧的紫瞳、剧烈起伏的胸膛,最后定格在那枚因为主人情绪剧烈波动而疯狂晃动的紫藤萝耳坠上。 “字面意思。”路景行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比刚才还要清晰冷静几分,像冰锥穿透了狂暴的信息素风暴,“你的书,掉在了我的桌子上。物归原主。” 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他甚至微微歪了下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纯粹学术探讨般的“好奇”,平静地迎视着临嘉树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紫色眼眸,语气平淡地补充道: “还有,临嘉树同学。你现在的信息素波动频率处于危险的不稳定区间,峰值远超正常S级Omega的爆发阈值。根据《圣樱学院信息素管理条例》第三章第七条,在非战斗训练区域,无正当理由释放具有强烈攻击性的信息素,造成他人不适或恐慌,属于严重违纪行为。” 他顿了顿,像是在给临嘉树时间消化这条校规,然后才用那平稳无波、却字字如冰珠落地的声音,清晰地吐出最后一句: “作为纪律委员,第一次正式警告你。控制你的信息素,立刻。” “……” 整个教室死一般寂静。只剩下临嘉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和他周身那狂暴混乱、如同即将爆炸的紫藤萝信息素风暴在无声尖啸。 苏晚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路景行……他在干什么?!他在用校规警告一个处于暴怒边缘、信息素失控的S级Omega校霸?!还是在对方的信息素风暴中心?!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他妈是在玩命!是在高压线上蹦迪! 临嘉树死死地盯着路景行。那张过分冷静、过分完美、此刻在他眼中无比可憎的脸,那副碍眼的金丝眼镜,镜片后那双平静得深不见底的黑眸……还有那清晰得如同法庭宣判的“警告”! 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理智焚烧殆尽的暴怒和一种被彻底看轻、被当成“问题学生”处理的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在他血管里奔涌!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狂跳,视野边缘都开始发红! “警告……我?”临嘉树的声音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嘶哑得可怕,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狂暴的紫藤萝信息素如同实质的枷锁,狠狠缠绕向路景行,“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也配警告我?!” 他的拳头已经攥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手臂肌肉贲张,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感。紫瞳里的火焰不再是燃烧,而是变成了冰冷的、择人而噬的凶光! 苏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尖叫出来:“嘉树!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路景行突然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闪避,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态。他只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从容,伸出右手——那只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然后,他在临嘉树那狂暴的信息素风暴中心,在对方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注视下,动作平稳地打开了课桌的抽屉。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武器,不是通讯器。 是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纯白色的、质地看起来非常柔软厚实的棉质手帕。 临嘉树狂暴的动作和即将挥出的拳头,因为这完全出乎意料的举动而诡异地顿住了半秒。紫瞳里闪过一丝茫然:手帕?他拿手帕干什么? 只见路景行慢条斯理地展开了那块洁白的手帕。动作轻柔,像是在展开一件珍贵的艺术品。然后,他微微侧身,将手帕覆盖在自己桌面上——那个被脏污漫画书封面“吻”过、留下丑陋褐色污渍的地方。 他的左手轻轻按在手帕干净的上层,右手隔着柔软的棉布,开始擦拭那片污渍。 动作不疾不徐,力道均匀。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的神情专注得如同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仿佛此刻正在做的,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他微微低着头,额前一丝不苟的黑发垂落几缕,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光,遮住了他眼底可能存在的任何情绪。他周身那股清冽的玫瑰冷香,在这狂暴的紫藤萝风暴中心,依旧顽强地、稳定地散发着,虽然被压制得范围极小,却异常清晰,像暴风雪中一盏孤傲的灯。 整个画面充满了荒谬的戏剧感: 一边是暴怒欲狂、信息素失控、如同即将喷发火山般的S级Omega校霸,散发着毁灭性的压迫感。 一边是冷静从容、旁若无人、专注擦拭着桌面污渍的S级Alpha学神,散发着稳定而冰冷的秩序感。 两种极端的气场在狭小的空间里激烈碰撞、无声厮杀! 临嘉树像被人狠狠掐住了脖子,所有的暴怒和即将爆发的力量,都被这诡异到极点的场景硬生生堵在了胸口!他看着路景行那专注擦拭桌面的侧影,看着他隔着洁白手帕、在污渍上平稳移动的手指,看着他周身那稳定得令人发指的玫瑰冷香…… 一股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怒火。 他感觉自己蓄满力的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一团巨大、冰冷、柔软又坚韧的棉花上!不仅没能撼动对方分毫,反而把自己憋出了内伤! “你……你……” 临嘉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他紫瞳里的火焰还在燃烧,但其中混杂了浓重的困惑、憋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茫然。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路景行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清洁事业”中。他仔细地擦拭着那块污渍,直到褐色印记在白色棉布下彻底消失,桌面重新恢复光洁如新。他这才停下动作,拿起那块已经沾染了污渍的手帕,看也没看,随手放进了课桌抽屉里一个单独的、似乎是放废弃物的隔层。 然后,他再次抬起头,看向依旧僵立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因为憋屈和愤怒而涨得通红的临嘉树。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几乎要见血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他用那清冷平稳的嗓音,淡淡地开口,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完成工作后的轻松? “保持整洁是基本礼仪。”他顿了一下,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临嘉树那堆满杂物的桌面,又平静地补充道,“另外,临嘉树同学,你的第一次警告已经记录在案。希望没有第二次。” 说完,他不再看临嘉树那张精彩纷呈的脸,从容地拿出自己的书本和笔记,翻到某一页,拿起那支昂贵的钢笔,开始旁若无人地写了起来。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规律而清晰的沙沙声。 那沙沙声,此刻听在临嘉树耳朵里,简直比最恶毒的嘲讽还要刺耳! 他像一座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雕像,僵在原地。胸口那股憋屈的怒火无处发泄,烧得他喉咙发干,眼前发黑。他周身那狂暴的紫藤萝信息素,也像是失去了支撑的目标,开始变得混乱、稀薄,带着一种无力的焦躁感,缓缓地、不甘心地向回收缩。 他死死地盯着路景行专注写字的侧脸,盯着那副冰冷的金丝眼镜,盯着他握着钢笔的、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的手指…… 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那股憋闷到极点的郁结全部呼出去。然后,他不再看路景行一眼,动作僵硬地、带着一股近乎狼狈的意味,猛地转身,撞开自己的椅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后门!脚步又重又急,像是在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砰!” 教室门被他狠狠摔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教室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路景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稳定而清晰。 苏晚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她心有余悸地看向路景行,眼神复杂得像在看一个外星生物。 路景行依旧专注地写着笔记,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他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镜片后投下安静的阴影。 只有当他写到某个段落末尾,笔尖停顿的间隙,他才极其自然地抬起左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镜片反射的光线,恰好掠过他刚才擦拭桌面污渍的右手手指。那修长干净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隔着棉布也无法完全隔绝的、甜腻变质可乐的微弱气息。 路景行的目光在自己的指尖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将那只手凑近鼻端,似乎……嗅了一下? 这个动作快得如同错觉。 下一秒,他已经放下手,重新握住了钢笔,笔尖流畅地落回纸面,继续那规律的沙沙声。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黑眸深处,掠过一丝比刚才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探究光芒,如同幽深的寒潭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细微的涟漪。 玫瑰冷香依旧稳定地萦绕着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6章 你的紫藤萝在求救 路景行那副“完成工作”的平静姿态,和那句“希望没有第二次警告”的冰冷宣告,像最后两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临嘉树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记录在案?警告?” 临嘉树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毒火,“你他妈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他胸中那股被强行压抑的憋屈和暴怒,混合着路景行这种居高临下的“纪律委员”姿态带来的极致羞辱感,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引爆!什么挫败感,什么无力感,全他妈被烧成了灰烬,只剩下最原始、最凶悍的破坏欲! “操你大爷!” 一声暴吼炸响!临嘉树像头被彻底激怒的狂兽,紫瞳里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要将眼前这座冰山彻底粉碎的决心,一拳裹挟着凌厉的破风声,狠戾无比地直捣路景行那张平静得可憎的面门!拳头未至,那股狂暴失控的紫藤萝信息素已如同实质的巨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先行一步狠狠撞了过去! 这一拳,是S级Omega盛怒下的全力爆发!速度、力量、裹挟着信息素的混乱冲击,足以让任何同级Alpha都为之色变! “嘉树!不要!” 苏晚的尖叫几乎破音。 风暴中心,路景行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感受到了!那股信息素风暴中蕴含的、远超之前的混乱与毁灭力量!那不是普通的愤怒,那是失控边缘的、带着自毁倾向的狂暴!他身体的本能比思维更快,长期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瞬间启动。 就在那裹挟着恐怖力量的拳头即将砸碎他鼻梁的千钧一发之际! 路景行动了! 没有后退,没有闪避!他上半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微小角度和速度向侧面一晃,同时左手如同闪电般自下而上精准格出! “啪!” 一声沉闷的皮肉撞击声! 路景行那看起来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如同冰冷的铁钳,稳稳地、精准无比地扣住了临嘉树全力挥出的手腕!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身体都晃了晃,路景行身下的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临嘉树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砸在了一块冰冷的合金钢板上,指骨传来剧痛,狂暴的冲击力竟被对方硬生生截停!他紫瞳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这家伙……怎么可能?! 他猛地发力想要抽回手臂,却发现对方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五指如同钢箍,牢牢锁死了他的腕骨,纹丝不动! “放手!” 临嘉树怒吼,另一只拳头带着更猛烈的戾气,如同毒蛇出洞,直击路景行肋下!角度刁钻狠辣! 路景行眼神一凛!扣住临嘉树手腕的左手猛地向下一压一拧,同时右臂曲起,手肘如同重锤,精准地迎向临嘉树袭来的第二拳! “砰!” 又是一声闷响!手肘与拳锋硬撼!两人身体再次剧烈一震! 狂暴的紫藤萝信息素和清冷的玫瑰冷香在极近的距离内疯狂对冲、撕扯!空气中仿佛响起了无形的爆鸣!混乱的甜腻焦灼与冰冷的微涩玫瑰激烈碰撞,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精神风暴!苏晚被这股顶级AO全力对抗的无形压力逼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路景行能清晰地感觉到临嘉树信息素中那股近乎崩溃的紊乱频率,像无数失控的刀刃在疯狂切割他的精神屏障。他扣住对方手腕的手指因为巨大的力量和对方挣扎的反作用力而微微发白,镜片后的眼神却依旧冷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终于抓到关键样本的专注? 他不再被动防御! 在格挡住第二拳的瞬间,路景行扣住临嘉树手腕的左手猛地发力,借着对方挣扎的力道,一个巧妙的牵引旋拧! 临嘉树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冰冷技巧的巨力从手腕传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被带得向前踉跄一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路景行扑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鼻尖相碰! 临嘉树那双燃烧着暴怒火焰的紫藤萝色眼眸,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遮挡地撞入路景行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他看到了对方眼中清晰的、冰冷的自己的倒影,还有那眼底深处一丝……让他头皮发麻的、如同手术刀般的锐利探究! 路景行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微涩茎叶气息的玫瑰冷香,如同无形的冰水,瞬间灌满了临嘉树的鼻腔,霸道地侵入他混乱的信息素风暴中心! 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生理本能的强烈刺激感猛地攫住了临嘉树!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诡异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冲突感!他那狂暴混乱、如同沸腾岩浆般的紫藤萝信息素,在接触到那缕极致精纯稳定的玫瑰核心冷香的刹那,竟像是被投入了冰块的沸油,产生了瞬间的、诡异的凝滞!那撕扯他神经的紊乱剧痛,仿佛被一股冰冷的力量强行按住,出现了一刹那的……缓解?! 这感觉太陌生!太诡异!太……可怕了! 临嘉树紫瞳中的暴怒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极致恐慌取代!他左耳垂上那枚紫藤萝耳坠因为身体的剧烈颤抖而疯狂晃动,几乎要挣脱耳垂! “滚开!!!” 他发出一声近乎凄厉的嘶吼,不是愤怒,而是带着一种深切的恐惧和抗拒!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挣扎! 路景行清晰地捕捉到了临嘉树眼中那瞬间的惊骇和身体那诡异的颤抖,也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信息素对对方那狂暴紊乱能量产生的、那极其短暂却无比真实的“压制”与“梳理”效果!98%的匹配度……果然! 他眼底的探究光芒瞬间大盛!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 就在临嘉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向后猛挣的瞬间,路景行松开了手。 不是被挣脱,而是主动放开。 临嘉树猝不及防,巨大的惯性让他猛地向后踉跄了好几步,“砰”地一声重重撞在了后面的课桌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扶着桌子边缘,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像是刚从溺水中挣扎出来。那双紫藤萝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路景行,里面燃烧的火焰已经被惊骇、茫然和一种深刻的警惕取代,混杂着尚未完全消散的暴怒,复杂得如同破碎的调色盘。他左眼角的泪痣在苍白的脸上异常醒目,耳坠还在微微颤抖。 路景行缓缓收回手,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刚才格挡时被弄出一点褶皱的衬衫袖口。他的呼吸也有些微的急促,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但很快被他取下眼镜,用那块纯白手帕的一角(干净的角落)极其仔细地擦拭干净,重新戴上。动作优雅,一丝不苟。 整个教室死寂得可怕。苏晚捂着嘴,连呼吸都忘了。 路景行重新坐正,仿佛刚才那场差点拆了教室的激烈冲突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惊魂未定、死死瞪着他的临嘉树,然后,转向了从刚才冲突开始就缩在教室角落、拿着那张“死亡值日表”、面如土色的陈墨。 “陈墨同学。”路景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依旧是那平稳无波的调子,甚至听不出半点喘息,“把下周的值日安排,念一下。” “啊?……现、现在?”陈墨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表格差点掉地上。他看看路景行,又看看扶着桌子、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的临嘉树,腿肚子都在打转。 “现在。”路景行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念。大声点。” 陈墨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他求助似的看向临嘉树,只得到一个更加凶狠、充满警告的眼神。他欲哭无泪,只能颤抖着拿起表格,声音发飘,磕磕巴巴地念起来:“下、下周三…下周三下午…班级…大扫除…” 他念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踩在刀尖上。当他念到那个被路景行用银色铅笔圈定的名字时,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调: “负…负责…擦、擦玻璃…和…倒、倒垃圾的…是…是…” 整个教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墨那张开的、颤抖的嘴唇上,又惊恐地瞟向临嘉树。 临嘉树扶着桌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死死盯着陈墨,周身那刚刚收敛一些的暴烈紫藤萝信息素又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带着浓重的警告和威胁。 陈墨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喊了出来: “是——临!嘉!树!!” “轰——!”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教室里炸开! 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狠狠一抽! 临嘉树的身体猛地僵住!他扶着桌子的手瞬间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双紫藤萝色的眼眸,瞳孔骤然放大,里面先是极度的错愕,随即被更加汹涌澎湃、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和屈辱彻底淹没!擦玻璃?倒垃圾?!让他?!在全校人面前?! “路!景!行!” 临嘉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不再是嘶吼,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彻骨、带着血腥味的低咆,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棱,“你!找!死!” 他周身的信息素彻底失控!狂暴的紫藤萝风暴不再仅仅针对路景行,而是如同失控的核爆冲击波,带着毁灭一切的混乱与焦灼,轰然向整个教室扩散开去!甜腻中夹杂着青藤汁液的涩气和硝烟般的焦灼感,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靠得近的几个同学感觉眼前发黑,胸闷欲呕,尖叫着连滚爬爬地逃离! 风暴核心,路景行首当其冲。那混乱狂暴的信息素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向他周身的玫瑰冷香屏障!他的身体明显绷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镜片后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稳定的信息素场域在剧烈震荡,甚至精神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但他没有后退,没有畏惧。相反,他迎着临嘉树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几乎失去理智的紫瞳,缓缓地、极其清晰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在混乱的信息素风暴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然后,在临嘉树即将彻底爆发、不顾一切扑上来的前一秒,路景行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比平时更低了几分,却像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穿透了那狂暴混乱的信息素风暴,精准地钉入临嘉树狂怒的脑海: “临嘉树。” 不是警告,不是斥责。只是平静地叫了他的名字。 但这平静的声音,却像是一道冰冷的符咒,让临嘉树狂暴的动作猛地一滞! 路景行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得如同寒潭,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的了然。他的视线,仿佛能穿透临嘉树暴怒的表象,直抵他信息素紊乱的核心深处。 路景行微微倾身,靠近了因为暴怒和混乱而微微颤抖的临嘉树,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如同宣判般说道: “你的紫藤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临嘉树苍白脸上那颗微小的泪痣,扫过他因为剧烈情绪而疯狂晃动的紫藤萝耳坠,最后定格在他那双燃烧着火焰却深处藏着惊惶的紫色眼眸上。 “在尖叫求救。” “只有我的玫瑰,能成为它的锚点。” “……” 临嘉树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暴怒、所有的嘶吼,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连瞳孔都失去了焦距。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紫藤萝色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的、被彻底看穿的震惊和……一丝深藏的、无处遁形的恐惧。 尖叫……求救? 锚点……玫瑰? 他……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混乱狂暴的紫藤萝信息素,在这一刻,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而混乱的震荡!那感觉不再是单纯的暴怒失控,而是掺杂了巨大的恐慌和难以置信的茫然! 路景行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双失去焦距的紫瞳,看着那枚停止晃动、仿佛也凝固了的耳坠。他周身那被冲击得摇摇欲坠的玫瑰冷香,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稳定和……具有针对性?如同一根无形的、冰冷的锚链,试图探入那混乱风暴的中心。 教室里,只剩下临嘉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带着惊恐的喘息声。 路景行缓缓直起身,不再看仿佛灵魂出窍般的临嘉树。他转向面无人色的陈墨,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平稳,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低语从未发生: “值日安排,下课前贴到公告栏。”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从容地坐回座位,拿起钢笔,翻开笔记。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稳定而清晰的沙沙声。 那声音,此刻听在死寂的教室里,如同丧钟,又如同某种冰冷预言的开端。 临嘉树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只有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那双失去了所有火焰、只剩下巨大空洞和惊涛骇浪的紫藤萝色眼眸,证明他还活着。 他耳中嗡嗡作响,路景行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语,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炸裂: **“你的紫藤萝……在尖叫求救。”** **“只有我的玫瑰,能成为它的锚点。”** 第7章 锚 路景行那句“只有我的玫瑰,能成为它的锚点”,像一把冰冷的、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临嘉树最脆弱、最不愿示人的软肋! 尖叫求救? 锚点?玫瑰? 他怎么会知道?!这他妈是他藏在最深处的、连苏晚都只知道皮毛的秘密!是他失控时如同跗骨之蛆的痛苦,是他暴躁外壳下最羞耻的弱点!现在,被这个姓路的,用这种审判般的语气,**裸地剖开在所有人面前?! “轰——!” 一股比刚才被挑衅、被安排值日强烈百倍的、混合着极致恐慌和滔天怒火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临嘉树所有的理智!被彻底看穿的恐惧和被当众揭短的屈辱,像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神经! “我**!路景行!” 临嘉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紫瞳彻底被疯狂的血色淹没!他不再顾忌什么后果,身体如同被点燃的炮弹,带着同归于尽的毁灭气息,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端坐在椅子上、仿佛掌控一切的恶魔!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路景行的咽喉!他要撕烂那张吐出恶毒言语的嘴! “嘉树!不要!” 苏晚尖叫着扑上来想拦,却被临嘉树狂暴的信息素和气浪狠狠掀开! 风暴中心,路景行眼神一凛!他没想到临嘉树的反应会如此激烈!那句点破他病症的话,似乎不是钥匙,而是点燃了最后的炸药桶!面对这完全失去理智、只想毁灭的扑击,格挡或反击都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就在那带着血腥气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脖颈皮肤的刹那! “呃啊——!” 扑到半空的临嘉树,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脸上疯狂暴怒的表情被一种极致的、扭曲的痛苦所取代! 他紫瞳中的血色瞬间褪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的恐惧和无法承受的剧痛!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抽气声,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猛地蜷缩起来! 一股远超之前的、混乱到极致的紫藤萝信息素如同失控的核反应堆,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不再是狂暴的攻击性,而是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的尖啸!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花香、青藤汁液的苦涩、硝烟般的焦灼感……所有气息混乱地绞缠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让任何靠近者精神崩溃的风暴! 临嘉树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浸透了他的黑发和衣领。他再也无法站立,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他左耳垂上那枚紫藤萝耳坠,在倒下的瞬间,划出一道绝望的银色弧线。 “嘉树!” 苏晚魂飞魄散,哭喊着扑过去。 就在临嘉树的脸即将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时—— 一只骨节分明、稳定有力的手,快如闪电般伸了过来! 路景行在临嘉树倒下的瞬间就动了!他不再是端坐的姿态,而是猛地起身,动作快得带出残影!他精准地、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一把扣住了临嘉树蜷缩倒下的肩膀,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托住了他汗湿冰冷的后颈! “唔……” 临嘉树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在路景行手中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他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痛苦地颤动着,牙关紧咬,下唇甚至被咬出了血痕。那股混乱到极致的紫藤萝信息素如同实质的荆棘,疯狂地缠绕、冲击着近在咫尺的路景行! 路景行眉头紧锁,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他清晰地“感知”到临嘉树信息素核心那如同雪崩般的彻底崩溃!频率混乱不堪,能量狂暴地左冲右突,撕扯着宿主本身的精神和躯体!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情绪失控,而是信息素紊乱症最危险的急性爆发期! 他托住临嘉树后颈的手掌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皮肤下肌肉不正常的抽搐和滚烫的温度!那枚小小的紫藤萝耳坠,冰凉的金属紧贴着路景行的手指,随着主人身体的痉挛而微微震动。 “让开!都让开!” 路景行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平稳,带上了一丝急促的冷厉,如同出鞘的军刀,瞬间劈开了周围混乱的空气和那些吓傻了的同学。 他不再犹豫,手臂猛地用力,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蜷缩颤抖、几乎失去意识的临嘉树打横抱了起来! 临嘉树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要轻,但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混乱与痛苦的气息。他的头无力地靠在路景行的颈窝,滚烫的呼吸带着痛苦的喘息喷在路景行冰冷的皮肤上。那股混乱的紫藤萝信息素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试图钻进路景行的鼻腔,搅乱他的神经。 路景行抱着他,大步流星地冲出教室后门,清冽的玫瑰冷香前所未有地、强有力地弥漫开来,如同一个冰冷的护罩,将怀中痛苦颤抖的人和那股毁灭性的混乱风暴牢牢包裹住!那冷香不再仅仅是隔绝,更像是在以一种奇异的频率,强行介入、梳理、压制那狂暴的紫藤萝洪流! “路景行!你要带他去哪?!” 苏晚哭喊着追在后面。 “医务室!” 路景行头也不回,声音斩钉截铁。他的步伐又快又稳,抱着一个不断痉挛的S级Omega,却仿佛感觉不到重量。金丝眼镜的镜片上蒙着一层薄雾,那是他自身信息素在与对方紊乱能量激烈对抗的证明。 怀里的临嘉树似乎被那强行介入的、冰冷而稳定的玫瑰冷香刺激到,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喉咙里发出模糊的痛苦呜咽。他无意识地、像寻求庇护般,将滚烫的额头更深地抵在路景行微凉的颈侧皮肤上,仿佛那里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路景行抱着他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脚步更快,玫瑰冷香如同无形的锚链,更加稳定而强势地缠绕住怀中这具被痛苦折磨的身体,试图在那片混乱的风暴中心,强行钉入一丝秩序。 走廊里,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学生都惊呆了!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冰冷完美的学神路景行,竟然……抱着那个凶名赫赫、此刻却脆弱得像破碎玩偶的校霸临嘉树?! 那股清冽的玫瑰冷香和狂暴混乱的紫藤萝气息激烈交织,形成一道令人窒息的、却又诡异到极点的风景线! 苏晚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看着路景行挺拔而快速的背影,看着好友在他怀中痛苦颤抖的模样,看着那两股激烈碰撞又奇异纠缠的信息素……她眼中充满了震惊、茫然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复杂情绪。 路景行抱着临嘉树,如同抱着一个亟待解决的、最危险的难题,冲向了走廊尽头的医务室。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冰冷的影子。 风暴暂时被压制,但核心的混乱与冰冷秩序的碰撞,才刚刚开始。 医务室那扇刷着白漆的门被路景行一脚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窗玻璃都在嗡嗡响。里面正打盹的校医老张吓得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来,眼镜都歪了。 “谁?!干什么……”老张的呵斥在看到门口景象时瞬间卡在喉咙里。 路景行抱着一个不断痉挛、汗如雨下的人冲了进来。他脸色冷得像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金丝眼镜的镜片蒙着一层雾气,周身那股清冽的玫瑰冷香前所未有地强盛,如同实质的冰风暴,却带着一种近乎狂暴的压制感。而他怀里的人——老张定睛一看,差点心肌梗塞——是临嘉树! 那个凶名在外的S级Omega校霸,此刻像只被暴雨打湿、濒死的鸟,蜷缩在路景行怀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脸色惨白得吓人,紧闭的双眼下是浓重的阴影,牙关紧咬,下唇一片血肉模糊。一股混乱、狂暴、带着绝望尖啸的紫藤萝信息素如同失控的毒藤,疯狂地从临嘉树身上涌出,又被路景行那强横冰冷的玫瑰冷香死死压制、包裹、撕扯!两种顶级信息素激烈对抗形成的无形漩涡,让整个医务室的空气都粘稠得令人窒息! “放…放我下来……” 临嘉树似乎还有一丝微弱的意识,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带着极致痛苦的抗拒,身体本能地挣扎,却被路景行钢铁般的手臂牢牢禁锢。 “闭嘴!” 路景行的声音低沉冷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混乱的空气里。他几步冲到靠墙那张铺着白色消毒床单的检查床边,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粗暴,直接将怀里颤抖的身体放了上去。 “他…他这是……” 老张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都在抖。他当校医这么多年,见过临嘉树打架受伤,见过他暴躁发火,但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那信息素的混乱程度,简直像一颗人形炸弹! “信息素紊乱急性爆发!S级!抑制剂!强效稳定剂!快!” 路景行头也没回,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他一手按住临嘉树还在痉挛的肩膀,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探向临嘉树汗湿的后颈——那里是Omega信息素腺体的位置,此刻正隔着薄薄的皮肤,剧烈地搏动着,散发出混乱能量的核心热源! “啊——!” 被按住腺体的瞬间,临嘉树像被通了高压电,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那双紫藤萝色的眼眸里没有焦距,只有巨大的、被撕裂般的痛苦和深不见底的恐惧!他像一头濒死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挥拳打向路景行的脸! 路景行眼神一凛,头猛地一偏! “砰!” 临嘉树的拳头狠狠砸在检查床的铁质床头上,指骨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徒劳地、疯狂地挣扎嘶吼,紫瞳里全是崩溃的混乱! “按住他!” 路景行对着吓傻了的老张吼道,声音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压。他不再试图触碰腺体,而是双手如同铁钳,死死扣住临嘉树剧烈挣扎的双臂,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压了上去!膝盖顶住临嘉树乱踢的腿,将他整个人牢牢固定在冰冷的检查床上! “唔…放开…滚…” 临嘉树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显得徒劳,嘶吼变成了破碎的呜咽,汗水混着不知是泪还是血的东西从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他左眼角那颗小痣在苍白痛苦的皮肤上异常刺眼,那枚紫藤萝耳坠随着他绝望的挣扎疯狂晃动,银色的冷光刺痛了路景行的眼睛。 “药!药呢!” 路景行再次冲着老张厉喝。 “来…来了!” 老张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药柜最深处翻出两支特制的、标注着S级警告的注射器和药剂。他颤抖着撕开包装,用酒精棉球胡乱擦了擦临嘉树手臂上紧绷的皮肤,针尖就要扎下去! “等等!” 路景行突然出声阻止。 老张手一抖,差点把针扔了:“啊?” 路景行死死压着身下还在痛苦痉挛的身体,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临嘉树那双失去焦距、只剩下无边痛苦的紫瞳。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强横压制的玫瑰冷香,在接触到对方那混乱崩溃的紫藤萝核心时,虽然引发了剧烈的对抗和痛苦,但在那狂暴混乱的深处,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的频率,正在被他的冷香强行“拽”向同步?! 98%的匹配度……不是传说!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闪过路景行冰冷的脑海!教科书上关于高匹配度AO信息素引导的模糊理论……或许可行?强效抑制剂和稳定剂虽然能强行压制,但对神经系统的损伤和后遗症极大,尤其是对临嘉树这种程度的核心紊乱! 赌一把! “放下针剂!出去!” 路景行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什…什么?!” 老张以为自己听错了,“路同学!这不行!他这样会出人命的!必须立刻注射……” “出去!锁门!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 路景行猛地转头,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狠狠刺向老张,“责任我负!” 那眼神里的决绝和不容置喙的威压,让老张瞬间噤声,后背冷汗涔涔。他看着被路景行死死压制在床上、痛苦不堪的临嘉树,又看看路景行那双深不见底、仿佛燃烧着某种冰冷火焰的黑眸,最终一咬牙,放下针剂,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反手带上了门,还真的落了锁!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医务室里瞬间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临嘉树痛苦的呜咽,以及那两股激烈交锋的信息素风暴! 路景行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他猛地放松了对临嘉树双臂的压制,但身体依旧死死压住他,防止他自伤。他空出的右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稳定,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再次覆上了临嘉树滚烫汗湿的后颈——覆盖在那疯狂搏动的腺体之上! “呃啊啊啊——!!!” 临嘉树的身体如同被投入滚油,瞬间弓起,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紫瞳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慌!他感觉到一股冰冷、强大、带着绝对秩序感的力量,如同最粗暴的手术刀,狠狠刺入了他混乱风暴的核心!那不是安抚,是入侵!是镇压!是要将他彻底撕裂! “滚开!不要碰我!!” 他绝望地嘶吼,用尽最后的力量扭动挣扎,指甲在路景行按住他的手臂上抓出血痕! 路景行闷哼一声,手臂肌肉贲张,额角的汗水顺着冷硬的下颌线滑落。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临嘉树信息素核心那毁灭性的反扑!那混乱的能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精神世界,试图将他拖入同样的疯狂深渊!他眼前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眩晕和光怪陆离的紫色幻象! 但他没有退缩! 他强行稳住心神,调动起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将自身那精纯、稳定、如同亘古冰川般的玫瑰冷香信息素,不再仅仅是包裹和压制,而是凝聚成一根冰冷、锐利、带着绝对秩序的“锚”! 然后,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狠狠地将这根“锚”,刺入了临嘉树信息素风暴最混乱、最狂暴的核心点! “呃——!” 临嘉树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惨叫和挣扎在瞬间停滞!他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鱼,紫瞳骤然睁大到极限,瞳孔却缩成了针尖!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灵魂都被贯穿的剧痛和冰冷席卷了他!紧接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凝滞感? 路景行赌对了! 当那根由他极致稳定的玫瑰核心冷香凝聚而成的“锚”,强行钉入临嘉树紊乱风暴中心的刹那,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吸力猛地传来!临嘉树那混乱不堪、狂暴左冲右突的紫藤萝信息素,像是终于找到了唯一的、能承受它重量的支点,瞬间被那根冰冷而稳定的“锚”所吸引! 混乱的能量洪流如同找到了泄洪口,开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涌向那根“锚”!不再是毁灭性的对冲,而是一种……被强行引导的、痛苦却有序的“梳理”! 路景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感觉自己就是那根被万吨洪水冲击的锚!临嘉树紊乱信息素中蕴含的狂暴能量和混乱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疯狂涌入他的精神世界!冰冷与灼热,秩序与混乱,在他的意识深处激烈碰撞、撕扯!他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狂跳,几乎要支撑不住! 但他咬紧牙关,牙龈甚至渗出了血丝!他死死守住自己精神核心的那一点清明,将自身的信息素频率调整到最稳定、最恒定的状态,如同定海神针,死死钉在风暴中心!他引导着、承受着、梳理着那汹涌而来的混乱洪流!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临嘉树的身体不再剧烈痉挛,但依旧在细微地颤抖。他脸上的痛苦扭曲似乎缓和了一些,但那双睁大的紫藤萝色眼眸里,依旧充满了茫然、巨大的空洞和一种被彻底掌控的、深切的恐惧。他不再嘶吼,只是发出微弱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领,粘在苍白的皮肤上。那枚紫藤萝耳坠,终于停止了疯狂的晃动,无力地贴着他汗湿的颈侧。 路景行的脸色也苍白得吓人,汗水浸湿了他一丝不苟的鬓角,顺着下颌滴落在临嘉树的颈窝。他覆在对方后颈上的手,因为巨大的精神压力和力量输出而微微颤抖。他紧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酷刑。 医务室里,那狂暴混乱的紫藤萝风暴,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或者说可感知)的速度减弱、平息。虽然依旧带着紊乱的余波,但那股毁灭性的、撕碎一切的尖啸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梳理后的、带着疲惫和茫然的平静。 清冽的玫瑰冷香依旧强盛,如同一个巨大的冰茧,将两人牢牢包裹其中。冰茧内部,那根无形的“锚”深深地钉在混乱的废墟之上,强行维持着一片摇摇欲坠的秩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临嘉树身体细微的颤抖终于完全停止。他急促的喘息渐渐变得绵长而微弱,紧咬的牙关松开,沾血的唇微微张着。那双空洞的紫藤萝色眼眸,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合上了。浓密的睫毛像受伤的蝶翼,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也像是被那强行介入的冰冷秩序彻底击垮,陷入了深沉的、带着创伤的昏睡。 路景行覆在他后颈上的手,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疯狂搏动的腺体,终于逐渐恢复了相对平稳的跳动。那股汹涌冲击他精神的混乱洪流,也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 他紧绷到极致的精神和身体,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那只手因为长时间的用力压制和精神冲击而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指尖冰凉。他撑着检查床的边缘,试图直起身。 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 “唔……” 路景行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眼前金星乱冒,差点一头栽倒!强行引导和承受S级Omega核心紊乱的冲击,对他精神力的消耗是毁灭性的!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旁边冰冷的金属器械推车才勉强站稳。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的汗水大颗大颗地滚落,浸湿了衬衫领口。他摘下被汗水彻底模糊的金丝眼镜,胡乱用衣袖擦了一把脸,露出那双因为精神力透支而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深邃冰冷的黑眸。 他靠在冰冷的器械车上,喘息着,看着检查床上昏睡过去的临嘉树。 少年安静地躺着,脸色依旧苍白,眉头即使在昏睡中也微微蹙着,仿佛还残留着巨大的痛苦和不安。汗湿的黑发贴在额角,左眼角那颗小痣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脆弱。那枚紫藤萝耳坠安静地垂着,银色的光泽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他身上那股暴烈的紫藤萝信息素,虽然不再狂暴,却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花藤,带着一种破碎的、疲惫的、茫然的气息,微弱地弥漫着,与路景行那虽然强盛却同样透着一丝疲惫的玫瑰冷香无声地交织在一起。 路景行静静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复杂难辨,有劫后余生的冰冷,有实验成功的审视,有精神力透支的疲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脆弱模样刺中的细微波动。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覆在对方腺体上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皮肤滚烫的触感和信息素紊乱核心搏动的惊悸感,以及……自己精神被冲击后的阵阵刺痛。 他推了推重新戴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医务室惨白的光线,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风暴暂时平息。 但冰冷的锚,已深深钉入。 混乱的藤蔓,终将被秩序梳理。 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8章 路景行! 路景行靠在冰冷的金属器械车上,大口喘着气,感觉脑子像被一万根针扎过,又像灌满了滚烫的铅。刚才那一下,差点把他自己也交代进去。强行当那根“锚”,硬扛S级Omega信息素崩溃的核心风暴,简直比连续解三天奥数压轴题还他妈烧CPU!他甩了甩头,想把眼前乱晃的金星赶走,视线还有点模糊。 床上,临嘉树彻底安静了。像个被玩坏了的破布娃娃,瘫在那儿,脸色白得跟刷了层墙粉似的,只有胸口那点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喘气儿。汗把头发全打湿了,一缕缕贴在额角,左眼角那颗小痣在惨白的脸上显得特别扎眼。那枚紫藤萝耳坠也不晃了,蔫蔫地垂着,没精打采。 空气里那股要命的混乱紫藤萝味儿淡了不少,但也没散干净,跟路景行自己那强撑着的、带着点虚的玫瑰冷香搅和在一块儿,闻着怪怪的,说不上来是啥感觉。路景行撑着器械车,缓了好一会儿,那股天旋地转的劲儿才过去点。他抹了把脸上的汗,重新戴上那副糊满水汽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总算又聚起焦,恢复了点那副冻死人的冷静样儿。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开门!路景行!你把嘉树怎么了?!开门!” 苏晚带着哭腔的嘶吼和砸门声跟打雷似的在外面炸响,门板被捶得哐哐响。 路景行眉头都没动一下。他整了整自己皱巴巴、汗湿的衬衫领口,把最上面那颗扣子重新扣好,动作慢条斯理,好像刚才差点累趴下的不是他。然后才走过去,咔哒一声,拧开了反锁的门栓。 门刚开条缝,苏晚就像颗炮弹似的撞了进来,差点把路景行带一跟头。 “嘉树!” 她一眼看到床上无声无息的临嘉树,脸唰地就白了,眼泪刷地涌出来,扑到床边,“嘉树!你醒醒!你怎么样啊?!” 她颤抖着手想去碰临嘉树的脸,又不敢,回头冲着路景行吼,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会这样?!” 后面跟着冲进来的老张也是一脸惊魂未定,看看床上昏死的临嘉树,又看看门口站得笔直、除了脸色有点白、汗多点、衣服乱点之外,跟没事人一样的路景行,嘴巴张得能塞鸡蛋。这…这刚才里面信息素风暴都刮成那样了,路景行居然…搞定了?!没打针?!怎么搞定的?! 路景行没理会苏晚的质问和老张的震惊。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声音平稳得听不出半点波澜,就是嗓子有点哑:“急性信息素紊乱,暂时稳定了。需要静养观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晚哭花的脸,“你看着他。我去处理点事。” 说完,他侧身绕过苏晚,拎起自己那个放在角落、依旧一丝不苟的黑皮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务室。脚步依旧沉稳,背影挺拔,仿佛刚才在里面跟人形风暴搏斗的不是他。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看看床上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临嘉树,心里乱成一团麻。刚才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嘉树怎么会突然崩溃成这样?路景行那家伙…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 路景行没回教室。他直接拐进了教学楼顶层那个几乎没人用的、堆满废弃桌椅的露台。午后的阳光有点刺眼,风挺大。 他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铁门,身体才猛地松懈下来。一直强撑着的挺拔脊背瞬间弯了下去,他抬手捂住嘴,压抑地、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膀都在颤抖。咳了好一阵,才喘着粗气停下,额头上全是冷汗。 妈的,透支感太强了。他扶着旁边的废弃课桌,慢慢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后背抵着铁门。摘下眼镜扔在一边,他仰起头,闭上眼,任由冷风吹在汗湿的脸上。 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像被塞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搅拌机。刚才医务室里的一切,清晰地回放——临嘉树痛苦扭曲的脸、绝望的嘶吼、混乱狂暴到几乎将他精神撕裂的紫藤萝风暴、还有那枚疯狂晃动的、冰冷的紫藤萝耳坠…… 以及,最后那根强行钉入风暴中心的“锚”成功时,对方信息素核心传来的、那一瞬间的、被强行拽向稳定的微妙悸动。 98%的匹配度……教科书上那些语焉不详的理论,竟然是真的。 路景行缓缓睁开眼,黑眸深处没有了平日的冰冷漠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冰冷的探究欲。他摊开自己的右手,看着那只刚刚覆在临嘉树滚烫腺体上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灼热的触感和信息素搏动的惊悸感。 他鬼使神差地,将那只手凑近鼻端。 一股极其微弱、极其复杂的味道钻入鼻腔。汗水的咸涩、皮肤被指甲抓破的血腥气、还有……一丝被强行梳理后、疲惫不堪却依旧带着独特甜腻底调的紫藤萝气息,混杂着他自己玫瑰冷香的微涩尾调。 这味道……很糟糕,很混乱。 但路景行的指尖,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他靠在冰冷的铁门上,望着露台外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绝对理性”领域,被强行凿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里,塞满了混乱的紫藤萝、剧烈的痛苦、和一个亟待解决的、活生生的难题。 --- 临嘉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意识像是沉在冰冷黑暗的海底,断断续续地往上浮。 先是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混乱……再然后,是一片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紫……最后,是一点冰冷的、带着奇异微涩气息的亮光,像根钉子,狠狠楔入那片混乱的紫色深渊,带来一种近乎毁灭的剧痛,却也带来一种……诡异的、被强行拽住的凝滞感? 他猛地睁开眼! 刺眼的白光让他瞬间又闭上,缓了好几秒才适应。 消毒水的味道。身下是硬邦邦的床板。是医务室。 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回灌!巷子里的冲突、教室里的对峙、值日表的羞辱、被当众揭穿的恐慌、彻底失控的暴怒、还有……路景行那双冰冷洞穿一切的黑眸,和他那句如同魔咒般刻入骨髓的低语: **“你的紫藤萝……在尖叫求救。”** **“只有我的玫瑰,能成为它的锚点。”** 最后是腺体被冰冷力量强行侵入、灵魂仿佛被撕裂的剧痛…… “呃……” 临嘉树痛苦地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却感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酸痛无力,尤其是后颈,传来一阵阵闷闷的、带着奇异残留感的胀痛。 “嘉树!你醒了?!” 苏晚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担忧。 临嘉树艰难地转过头,看到苏晚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脸。 “水……” 他喉咙干得冒烟,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苏晚赶紧倒了杯温水,小心地扶起他一点,喂他喝了几口。温水润过喉咙,稍微舒服了点,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空洞感却更加强烈。 “我……怎么了?” 他靠在枕头上,声音依旧虚弱,紫藤萝色的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暴戾,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劫后余生的脆弱。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摸后颈那还在隐隐作痛的地方。 “别碰!” 苏晚赶紧拦住他的手,“你…你信息素紊乱急性爆发了!吓死我了!是路景行他……” 苏晚顿住了,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是他把你抱过来的……然后……他好像用了什么方法,把你……稳住了?没打针,老张说里面动静特别大,他锁着门不让人进……嘉树,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路景行……抱他过来的?还……稳住了他? 临嘉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混乱的记忆碎片里,似乎有冰冷而稳定的气息,有强横不容抗拒的力量,还有……覆在他最致命腺体上那只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手……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一种被彻底看穿、被掌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比之前单纯的暴怒更加深刻,更加冰冷!他紫瞳猛地收缩,左耳垂上那枚紫藤萝耳坠似乎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下唇的伤口还没好)。他没回答苏晚的问题,只是挣扎着想坐起来:“……我要回去。” “不行!你还需要观察!老张说了,你现在很虚弱!” 苏晚按住他。 “我说!我要回去!” 临嘉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凶狠,虽然虚弱,但那股属于校霸的戾气瞬间又回来了几分。他紫瞳死死盯着苏晚,里面是惊惶未定、却更加强烈的抗拒和一种急于逃离此地的迫切。 苏晚被他眼中的决绝吓到,不敢再拦。她找来老张,老张检查了一下,虽然忧心忡忡,但看临嘉树那副“谁敢拦我就跟谁拼命”的样子,也只能叹了口气,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开了点营养剂。 临嘉树拒绝了苏晚的搀扶,自己挣扎着下了床。双脚踩在地上的瞬间,一阵虚软袭来,他晃了晃才站稳。他咬着牙,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挪出医务室。每一步,都感觉后颈那个被“入侵”过的地方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苏晚不放心地跟在后面。 走廊里,正是下午课间。喧闹的人声在看到临嘉树从医务室出来时,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畏惧、或探究地落在他身上。 临嘉树低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他苍白的脸和那双情绪翻涌的紫瞳。他无视所有目光,只想快点逃离这些视线,逃离那个充满消毒水味和冰冷记忆的房间。他左耳垂上的紫藤萝耳坠,随着他有些虚浮的脚步,轻轻晃动,反射着走廊顶灯冰冷的光。 快走到自己班级所在的走廊时,迎面走来一个人。 黑发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白衬衫依旧笔挺,除了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一点,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正是路景行。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似乎是刚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看到临嘉树,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扫了过来,如同扫描仪扫过一个普通物体。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临嘉树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股混杂着巨大屈辱、深刻恐惧、强烈抗拒和尚未消散的暴怒的情绪洪流,猛地冲上他的头顶!他紫瞳里的茫然瞬间被凶狠的戾气取代,死死地、充满警告和敌意地瞪着路景行!他周身那原本虚弱的气息瞬间变得尖锐,带着一种受伤野兽般的凶悍!那枚紫藤萝耳坠也停止了晃动,仿佛进入了警戒状态。 路景行却像是完全没感受到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敌意和抗拒。他的目光只是在临嘉树苍白的脸上和那枚耳坠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零点一秒,然后便平静地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甚至没有放慢脚步,就那么与临嘉树擦肩而过。 清冽的、带着微涩茎叶气息的玫瑰冷香,随着他的经过,极其短暂地拂过临嘉树的鼻端。 临嘉树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向旁边让开一步,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冰冷的气息,瞬间勾起了他腺体深处那被强行“锚定”的痛苦记忆!屈辱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猛地回头,紫瞳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死死盯着路景行那挺直、冷漠、渐行渐远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路景行……路景行!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恐惧、愤怒、抗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自生理深处对那股冰冷气息的诡异悸动……种种情绪在他胸腔里疯狂翻搅,几乎要将他撕裂! 苏晚紧张地扶住他:“嘉树?没事吧?” 临嘉树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沙哑冰冷:“没事。” 他不再看路景行的背影,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脊背,一步步,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走向自己班级的后门。那背影,脆弱又倔强,像一株被暴风雨打折了枝干、却依旧不肯倒下的紫藤萝。 路景行走到走廊拐角,脚步才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黑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涟漪。 医务室里的风暴平息了。 但冰冷的锚,已深深钉入混乱的藤蔓之中。 藤蔓的挣扎与抗拒,才刚刚开始。 而握着锚链的人,正冷静地审视着这场由他亲手开启的、危险的博弈。 第9章 好好活下去 医务室那场风暴留下的,不止是身体的虚弱和腺体的隐痛。更深的是某种东西被硬生生剖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后留下的空洞和冰冷。临嘉树躺在自己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老旧的天花板在黑暗里模糊不清,像一张沉默的、嘲弄的脸。 苏晚被他强行赶回去了。他不需要人守着,尤其是现在。 身体的疲惫沉重得像灌了铅,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像塞满了烧红的碎玻璃。白天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回——路景行那张冰冷平静的脸、金丝眼镜反射的冷光、那句刻进骨髓的“尖叫求救”、还有后颈被强行侵入、灵魂仿佛被钉穿的剧痛…… 屈辱。恐慌。愤怒。还有一种……更深的、让他浑身发冷的无力感。他引以为傲的拳头和暴烈的信息素,在那个姓路的面前,脆弱得像纸糊的。对方甚至不用动手,几句话就能把他剥得精光,把他最不堪、最想埋葬的秘密**裸地撕开!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廉价洗衣粉味道的枕头里。不行,不能想。一想那股憋屈的邪火就直冲头顶,后颈又开始隐隐作痛,连带那该死的紫藤萝信息素都开始不安分地躁动。 太闷了。像被关在铁罐子里。 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动作太大扯到了酸痛的肌肉,忍不住“嘶”了一声。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路灯一点昏黄的光渗进来,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他自身信息素那疲惫焦灼的余味,让他更加窒息。 出去。必须出去透口气。 他胡乱抓了件连帽衫套在睡衣外面,拉链拉到顶,遮住了小半张脸。没开灯,摸着黑,像道无声的影子溜出了家门。老旧居民楼的楼道里声控灯坏了,一片漆黑,只有他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洞地回响。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风有点凉,吹在滚烫的脸上稍微舒服了点。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双手插在兜里,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那双在夜色中依旧显得过于明亮的紫瞳。 不知不觉,走到了附近那个小小的街心公园。白天这里是老头老太太遛弯带娃的地方,晚上空旷得像个巨大的坟场。他走到最里面一张掉了漆的长椅旁,没坐,只是靠着冰冷的椅背。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他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 太安静了。安静得那些被他强行压下去的念头,又像水底的淤泥一样翻涌上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左耳垂。 那枚小小的、冰凉的金属物,正安静地垂在那里。紫藤萝花的造型,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清细节,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犹豫了一下,指尖微微用力,轻轻一拧一摘。 那枚陪伴了他不知多少日夜的紫藤萝耳坠,离开了他的耳垂,安静地躺在了他微微汗湿的掌心。耳垂上传来一点细微的、空落落的凉意。 他低下头,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看着掌心里那枚小小的银饰。它那么小,那么轻,却承载着无法想象的沉重。 “爸……妈……”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地飘散在夜风里,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掌心的耳坠说话。 “又搞砸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嘲的弧度,“今天……差点把自己搞没了。很丢脸吧?被一个转学来的……装模作样的家伙……看得透透的……”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挫败和委屈,“他妈的……凭什么啊……” 他捏紧了掌心的耳坠,冰凉的金属硌着皮肤。 “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临嘉树……嘉树……听着就像温室里的花……” 他像是在抱怨,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不甘,“一点都不像我……一点都不硬气……”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夜宵摊模糊的喧嚣。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有些放空,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还记得……那年冬天吗?”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飘忽,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温柔,“特别冷……家里……好像就剩几块钱了?我说想吃巷口那家店的糖炒栗子……还想买那个……摆在橱窗里很久的、印着星星的保温杯……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他努力回想着,眉头微微蹙起,像个在努力拼凑破碎糖果的孩子。 “反正……好多东西……我以为你们肯定不答应……”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带着旧日暖意的颤抖,“结果……结果那天晚上,你们回来了……拎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还有那个崭新的、亮闪闪的保温杯……还有……还有一袋子我念叨过的零食……”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狭窄却温暖的出租屋,昏黄的灯光下,父母带着疲惫却温柔的笑脸,把那些“奢侈”的东西一样样摆在他面前。空气里弥漫着糖炒栗子香甜滚烫的气息,和他自己那因为巨大惊喜而失控爆发出的、甜腻纯粹的紫藤萝信息素的味道…… “我当时……开心疯了……” 临嘉树的声音哽住了,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眼眶瞬间变得滚烫,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掌心那枚耳坠的轮廓。“真的……从来没……那么开心过……”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试图把那股汹涌的酸涩压下去,声音却抖得更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 “可是……为什么啊……” 他抬起头,望着墨黑一片、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仿佛在质问那无情的穹顶。 “为什么……第二天早上……我推开你们房间的门……” 巨大的痛苦撕裂了他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看到的是……是你们……冰冷地躺在床上……” “床头柜上……就放着这对耳坠……” 他摊开手掌,死死盯着掌心里那枚小小的银饰,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金属上,洇开深色的水渍,“还有……那张纸条……”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句刻在他灵魂里的话,破碎地、带着无尽的悲恸念出来: “‘带着这个……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他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讽刺和绝望的控诉,“你们……就留下这个……留下我一个人……在那个屋子里……哭得像个傻逼……” “为什么啊?!!” 他终于压抑不住,低吼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野兽受伤般的哀鸣。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而颤抖着,他紧紧攥着那枚耳坠,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要把它捏碎,又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让我带着这个……像个诅咒一样活着?!”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不清掌心的耳坠,只感觉到那冰冷的金属深深嵌入皮肉的刺痛感。“我好累……真的好累……爸……妈……我好想你们……好想回到那个晚上……哪怕……哪怕只有糖炒栗子的味道也好……” 他像个被遗弃在荒野的孩子,蜷缩在冰冷的夜风里,对着掌心里那枚小小的、冰冷的金属,诉说着积压了太久的思念、委屈、痛苦和无助。所有的坚强、所有的暴戾外壳,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只剩下最原始的脆弱和悲伤。紫藤萝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不再是暴烈,而是充满了浓重的、化不开的哀伤和绝望的疲惫气息,像被暴雨打落一地的残花。 --- 公园入口处,高大梧桐树的阴影里。 路景行静静地站着,像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像。 他刚从附近24小时便利店买完咖啡出来,抄近路回自己那间空荡荡的公寓。路过公园时,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熟悉的信息素波动——那种混乱褪去后、只剩下纯粹巨大哀伤的紫藤萝气息。 鬼使神差地,他停下了脚步,无声地隐入树影。 然后,他看到了长椅旁那个蜷缩的身影,听到了那些破碎的、带着血泪的独白。 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勾勒出少年单薄颤抖的轮廓。他低着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抿的、微微颤抖的唇线,和那不断滚落的、砸在掌心上的晶莹水珠。那枚小小的银色耳坠,在他紧握的拳头边缘,偶尔反射出一点微弱、冰冷的光。 那些话,一字一句,清晰地穿透寂静的夜风,钻进路景行的耳朵里。 贫穷的冬天……奢侈的糖炒栗子和保温杯……巨大的惊喜……冰冷的尸体……床头柜上的耳坠和遗言……“好好活下去”……像个诅咒…… 路景行镜片后的黑眸,在阴影里微微睁大。他脸上惯常的冰冷漠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 他想起临嘉树在教室里暴躁凶狠的样子,想起他信息素失控时如同困兽的嘶吼,想起他那枚从不离身的紫藤萝耳坠,想起自己那句“尖叫求救”点破他核心紊乱时他眼中巨大的恐慌…… 原来如此。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那破碎的独白串联起来,拼凑出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真相。那暴躁的校霸外壳下,包裹的是一颗被巨大创伤碾碎过、又被强行粘合起来、却从未真正愈合的心脏。那对耳坠,不是装饰,是镣铐,是墓碑,是他与逝去至亲唯一的、沉重的联系。那紊乱的信息素,恐怕不仅仅是生理病症,更是那场毁灭性创伤在精神层面的具象化投射。 路景行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似乎还能回忆起医务室里对方后颈皮肤的滚烫触感。掌心里那杯刚买的、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看着那个在夜风里独自哭泣、对着遗物诉说的少年。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和绝望,与白天那个挥拳咆哮的校霸判若两人。 路景行没有动。 没有上前。没有打扰。甚至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片浓郁的树影里,像一个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旁观者。金丝眼镜的镜片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遮住了他眼底深处翻涌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冰冷的了然,有洞悉秘密后的审视,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被那巨大悲恸触动后的波澜? 他听着那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里飘散,看着少年紧握着耳坠、指节发白的拳头微微颤抖。 过了许久,久到临嘉树的啜泣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压抑的喘息。 路景行才极其轻微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依旧蜷缩在长椅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然后,悄无声息地转过身。 皮鞋踩在落叶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嚓”声,很快就被夜风吹散。 他没有回头。 清冷的玫瑰信息素随着他的离开而淡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公园里,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那个对着冰冷遗物、独自舔舐着巨大伤口的少年。他掌心里那枚紫藤萝耳坠,沾着他的泪水,在月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弱、潮湿的光。 第10章 妈妈 第二天早上,高二(七)班的空气像是凝固的果冻,沉重又粘稠。后排靠窗的角落,更是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临嘉树破天荒地早早来了,没踹门,没砸桌子。他把自己塞进座位里,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从头到脚散发着“生人勿近,靠近者死”的冰冷气息。帽衫的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绷紧的下颌线。他整个人缩在宽大的衣服里,双手插在兜里,一动不动。 那股标志性的、暴烈焦灼的紫藤萝信息素,今天异常稀薄,像是被暴雨打蔫了的花藤,只剩下一种带着浓重疲惫和……死寂?的微弱气息,沉沉地笼罩着他那方寸之地。前排的苏晚几次想回头,都被那无形的低气压冻得缩了回去。 路景行在他旁边坐下时,动作依旧从容,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他放下书包,拿出书本,摊开笔记,一气呵成。清冽的玫瑰冷香如同无形的屏障,无声地将自己与旁边那团散发着颓丧气息的“乌云”隔绝开来。 早自习的铃声像钝刀子割肉,老吴在讲台上讲着什么,声音嗡嗡的,像隔着一层水。临嘉树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帽檐的阴影下,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他睡着了。或者说,是意识被强行拖入了那片他拼命想逃离的、冰冷的黑暗深渊。 又是那个出租屋。 昏黄的灯光,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糖炒栗子甜腻到发齁的香气,还有崭新保温杯塑料膜的味道。小小的他,心脏在胸腔里快乐地疯跳,甜腻纯粹的紫藤萝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像一个小小的、温暖的泡泡,包裹着他和他最爱的两个人。 “嘉树,喜欢吗?” 妈妈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疲惫的笑意,那双遗传给他的、漂亮的紫藤萝色眼睛弯弯的,盛满了爱意。 “喜欢!最喜欢了!” 小小的他扑上去,紧紧抱住妈妈,又去抱旁边笑着摸他头的爸爸。那笑容,是真实的,温暖的,带着让他安心无比的宠溺。 场景猛地切换。 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晨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惨白的一道。 他揉着眼睛,推开父母卧室的门。 “爸?妈?起床啦!栗子凉了就不好吃……” 声音戛然而止。 床上,两个人影盖着被子,安静得……诡异。 床头柜上,那对崭新的、闪着银光的紫藤萝耳坠,冰冷地放在那里。 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甜腻的紫藤萝泡泡“啪”地一声碎裂,被浓得化不开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黑暗瞬间吞噬! 他踉跄着扑到床边,颤抖着手去碰妈妈的脸…… 冰的!像冬天的铁! “妈?!妈!!” 他尖叫起来,声音撕裂了死寂的空气。 他疯狂地去推爸爸,去摇晃他们的身体…… 冰冷,僵硬,毫无反应。 床头柜上那张纸条上的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的视网膜: “带着这个,好好活下去。” “不——!!!” 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瞬间将他淹没!整个世界只剩下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和那对冰冷刺骨的耳坠!紫藤萝的信息素在巨大的痛苦中失控爆发,不再是温暖纯粹,而是充满了毁灭性的、带着硝烟味的混乱和哀鸣! “……” 临嘉树猛地从课桌上抬起头! 动作幅度不大,甚至没有惊动旁边的人。他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没有像往常被噩梦惊醒那样暴怒地砸桌子或嘶吼。他只是急促地、无声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溺水的深渊挣扎出来。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老吴讲课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放在桌面的、紧握成拳的手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微微颤抖着。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紧接着,又是一滴。 帽檐的阴影下,没人看到他的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眼眶里那片灼热的湿意是如何汹涌地决堤,如何不受控制地顺着紧闭的眼角滑落。不是因为愤怒,而是那场梦魇带来的、冰冷的、几乎将他灵魂冻结的绝望和巨大的悲伤,又一次将他淹没。后颈腺体深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被拉扯般的隐痛。 他死死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尝到了熟悉的铁锈味(昨晚咬破的地方还没好)。不能出声。不能让人看见。他像一匹受伤的孤狼,在无人的角落独自舔舐着血淋淋的伤口。 就在这时—— 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纯白色的纸巾,被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无声地推到了他紧握的拳头旁边。 那只手动作平稳,没有丝毫犹豫或怜悯的意味,就像在递送一份文件。放下纸巾后,便迅速而自然地收了回去。 临嘉树的身体瞬间僵住!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施舍”冻结了! 他猛地侧过头,帽檐下的阴影里,那双紫藤萝色的眼眸抬起,带着尚未褪去的湿红水汽和瞬间被点燃的、冰冷的、被冒犯的暴怒,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狠狠射向旁边的人! 路景行端坐着,侧脸线条冷硬如冰雕。他正微微垂着眼帘,专注地看着摊开的书本,右手握着那支昂贵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流畅地书写着。阳光落在他一丝不苟的黑发和镜框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泽。仿佛刚才递出那张纸巾的,根本不是他的手。 他周身那股清冽的玫瑰冷香,稳定地萦绕着,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包括旁边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火的紫瞳。 临嘉树死死地盯着路景行那张平静得可憎的侧脸,盯着那副碍眼的金丝眼镜,胸膛剧烈起伏。屈辱感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心脏,比刚才的悲伤更让他窒息!他妈的!谁要他可怜?!谁要他递纸巾?!他是在看戏吗?!看他像个傻逼一样对着噩梦掉眼泪?! 一股混杂着暴怒、抗拒和巨大羞耻的邪火直冲头顶!他几乎想抓起那张刺眼的白色纸巾狠狠砸回路景行脸上! 但就在他手指微动,即将付诸行动的刹那—— 路景行写字的动作没有停,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那握着钢笔的、稳定无比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在笔杆上敲击了一下。 嗒。 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脆响。 像是一个冰冷的开关。 临嘉树所有的动作和即将爆发的怒火,在这一声轻响下,诡异地僵住了。 他紫瞳中的火焰还在燃烧,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霜覆盖。他看着路景行专注写字的侧影,看着对方那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连他情绪爆发都在预料之中的姿态……昨夜公园里独自崩溃的记忆碎片,混杂着医务室里被强行“锚定”的痛苦感受,还有那句刻入骨髓的“尖叫求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 一股更深的、更冰冷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在这个人面前……他的愤怒,他的悲伤,他的抗拒……都像是徒劳的挣扎。对方甚至不需要多看他一眼,就能精准地……摁住他。 他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所有的激烈情绪都被那一声轻响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回头。目光落回桌面上那张折叠整齐的白色纸巾上。它静静地躺在他紧握的拳头旁边,像一个无声的嘲讽,又像一道冰冷的命令。 他盯着那张纸巾,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眶里残余的湿意都被冰冷的空气风干,只剩下涩痛。 最终,他紧握的拳头,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近乎屈辱的缓慢,松开了。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飞快地、几乎是抢夺般地将那张纸巾抓进了手心,紧紧攥住。仿佛那不是一张纸巾,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然后,他猛地低下头,将整张脸更深地埋进帽檐的阴影里,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耸动了一下。 纸巾粗糙的质感硌着掌心,带着一丝不属于他的、冰冷的、微涩的玫瑰气息。 路景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依旧平稳而清晰,在寂静的角落里,像某种冰冷的计时器。 第11章 样本? 午休铃一响,教室里的人就跟开闸放水似的往外涌,食堂方向瞬间成了人流的终点。临嘉树没动。他像个钉子户一样钉在自己座位上,帽檐依旧压得低低的,周身那股子“别惹老子”的低气压比上午还重。 苏晚端着饭盒,犹豫着回头:“嘉树?真不去食堂?我给你带点?” “不饿。别管我。” 帽檐底下飘出硬邦邦的三个字,沙哑,带着点没睡醒的烦躁。 苏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教室里很快空了,只剩下窗外的蝉鸣和风扇有气无力转动的嗡嗡声。 临嘉树又趴了一会儿,感觉胸口那股憋闷劲儿越来越重。医务室的冰冷、路景行那副死人脸、还有昨晚对着耳坠哭成傻逼的回忆,跟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乱窜。妈的,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把这破桌子掀了。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刮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他看也没看旁边那张空着的、整洁得碍眼的桌子,双手插在兜里,帽檐压得更低,像个移动的黑色低气压团,快步穿过空荡荡的走廊,目标明确地朝着教学楼顶层的天台。 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一股带着热浪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灰尘和阳光暴晒后水泥地的味道。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废弃的课桌椅堆在角落,还有几个烟头散落在水塔旁边。 临嘉树走到背阴的栏杆边,背靠着被晒得发烫的水泥墙。他从裤兜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和一个塑料打火机,动作熟练地叼出一根点上。劣质烟草辛辣呛人的味道冲进肺里,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感,稍微压下了点心里的烦躁。他狠狠吸了一口,仰头吐出一长串灰白的烟雾,看着它们在炽热的阳光下迅速消散。 “操……” 他低骂一声,声音闷在喉咙里。 “哟,谁惹我们临哥了?大中午跑这儿修仙?” 一个带着点戏谑、又熟稔无比的男声从铁门那边传来。 临嘉树头都没回,只是又吸了口烟。脚步声走近,一个身影挨着他靠在了旁边的栏杆上。 来人比临嘉树略高一点,身材精悍,穿着件松松垮垮的篮球背心,露出的胳膊线条流畅,带着点训练痕迹。头发剃得很短,几乎贴着头皮,露出清晰的发际线。眉眼轮廓很深,鼻梁挺直,嘴唇习惯性地微微上挑,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瞳孔的颜色很浅,近乎一种剔透的琥珀色,在阳光下像融化的金子,此刻正带着点探究的笑意看着临嘉树。 顾凌辰。临嘉树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兄弟。一个Alpha,信息素是干燥粗粝的荒漠沙砾味。圣樱隔壁体校的扛把子,打架比临嘉树还疯,路子更野。俩人臭味相投,都属于能动手绝不吵吵的主儿。 顾凌辰一点不见外,伸手就从临嘉树嘴里把那半截烟薅了过去,也不嫌口水,直接叼自己嘴里吸了一大口,然后被劣质烟呛得直咳嗽:“咳咳……操!临嘉树你他妈就抽这破玩意儿?跟烧轮胎似的!” “爱抽不抽!” 临嘉树没好气地夺回来,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根扔给他,自己重新点上。 顾凌辰嘿嘿一笑,接过烟点上,挨着他吞云吐雾。琥珀色的眼睛在烟雾里眯着,上下打量着临嘉树:“啧啧,这脸色……昨晚偷牛去了?还是让人给煮了?” 他凑近一点,鼻子夸张地嗅了嗅,“嚯!这信息素味儿……跟被霜打了的烂藤子似的,蔫了吧唧还带股霉味。咋了?真让人给煮了?哪个不长眼的?老子带人去把他锅掀了!” “滚蛋!” 临嘉树烦躁地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力道不轻,“少他妈放屁。烦着呢。” “烦啥?跟哥说说。” 顾凌辰也不恼,笑嘻嘻地又凑近点,胳膊搭在临嘉树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是不是看上哪个Omega了?追不上?啧,这不像你啊临哥!报名字,兄弟帮你绑……哦不,帮你追!” “追你大爷!” 临嘉树被他烦得不行,一把甩开他的胳膊,“老子现在看见Omega就烦!” “哦?” 顾凌辰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里面闪过一丝了然,“那就是Alpha惹你了?谁啊?胆子这么肥?敢惹我们临哥?活腻歪了?”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三班那个周宇轩?那傻逼玩意儿前两天不是刚被你收拾过吗?还敢蹦跶?还是校篮球队那个傻大个?上次打球阴你来着?妈的,老子带人去体校门口堵他……” “不是他们!” 临嘉树打断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狠狠吸了口烟,烟头在阳光下明灭,“是个新来的……妈的,装逼犯!姓路的!” “姓路的?” 顾凌辰叼着烟,眉头微挑,“叫啥?路啥玩意儿?听着就一股子装腔作势的味儿。” “路景行。” 临嘉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仿佛带着血丝儿,“黑头发,戴个金丝眼镜,装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看着就他妈欠揍!还是个Alpha!信息素一股子……一股子烂玫瑰味儿!” 他想起医务室里那股冰冷又霸道的气息,后颈又开始隐隐作痛。 “路景行?” 顾凌辰重复了一遍,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有点耳熟……哦!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从什么‘精英摇篮’转过来的学霸?听说牛逼得很,一来就当了你们班纪律委员?家里好像也挺有背景?” “就是他!” 临嘉树咬牙切齿,“妈的,纪律委员?老子让他管!装模作样,管天管地,还他妈管到老子头上来了!” 他越说越气,把烟头狠狠摁在水泥栏杆上,滋啦一声,留下一块焦黑的印记。 “咋管的?说说?” 顾凌辰来了兴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光芒,“罚你抄校规了?还是让你扫厕所了?” 临嘉树脸色更难看了,紫藤萝色的眼眸里怒火翻腾,夹杂着屈辱:“他……他妈的!他让老子下周三擦玻璃!倒垃圾!” “噗——!” 顾凌辰一个没忍住,嘴里的烟差点喷出来,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擦玻璃?!倒垃圾?!哈哈哈哈临嘉树!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你们班那个姓路的,是个人才啊!哈哈哈哈!让你去倒垃圾?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拍着大腿,完全不顾临嘉树那杀人的目光。 “顾凌辰!你他妈再笑一声试试?!” 临嘉树拳头攥得咯咯响,紫瞳里凶光毕露,周身那股蔫了吧唧的紫藤萝信息素瞬间又有了点炸毛的趋势。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 顾凌辰强行憋住笑,肩膀还一耸一耸的,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哎哟喂……擦玻璃倒垃圾……不行了,想想还是好笑……那然后呢?你肯定没答应吧?是不是把他桌子掀了?还是把他眼镜打爆了?” “……” 临嘉树沉默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想起自己昨天在教室里暴怒失控的样子,想起被路景行几句话点破秘密的恐慌,想起最后信息素彻底崩溃的狼狈……还有被对方强行抱去医务室的屈辱……这些事,对着顾凌辰,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太他妈丢人了! 顾凌辰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和眼中闪过的屈辱,笑声渐渐停了。他琥珀色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戏谑褪去,换上一种兄弟间特有的敏锐和了然。他吸了口烟,声音低沉了些:“怎么?栽了?” 临嘉树没吭声,只是烦躁地又点了一根烟,狠狠吸着。 “那小子……有两下子?” 顾凌辰试探着问,语气认真了点,“能把你气成这样,还让你……吃瘪了?” 他观察着临嘉树的表情,看到对方紧抿的唇线和眼中压抑的怒火,心里有了点谱。“S级Alpha?信息素很霸道?压住你了?” “压个屁!” 临嘉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紫瞳里凶光闪烁,“就他那股子装逼的烂玫瑰味儿?老子……” 他想说老子一拳就能把他眼镜打飞,但话到嘴边,医务室里那种被绝对力量压制、被冰冷气息强行侵入腺体的剧痛感又清晰地浮现出来,让他喉咙一哽,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顾凌辰看着他这副样子,琥珀色的眼眸沉了沉。他太了解临嘉树了。这小子嘴硬,脾气爆,但真遇上硬茬子吃瘪了,反而是这副憋屈又说不出口的死样子。看来那个路景行,是真让他吃了不小的亏,甚至可能……伤到他最在意的地方了?顾凌辰想起了临嘉树那要命的信息素紊乱。 “行了行了,跟哥还装个屁。” 顾凌辰撞了他肩膀一下,语气缓和了些,“吃亏就吃亏了,又不丢人。那小子要是真那么邪乎,咱就换个法子弄他。明的不行来暗的,学校不行校外堵。他家里有背景?呵,背景再硬,落单挨了闷棍,他爹还能把全市翻过来不成?”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狼性的狠厉,那是体校混出来的野路子。 临嘉树没接话,只是沉默地抽烟。顾凌辰说的法子,他以前没少干。但这次……对象是路景行。那个眼神像X光、说话像审判、连他崩溃都能强行摁住的怪物……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他有用吗?临嘉树心里没底,甚至隐隐觉得,只会让自己更丢脸。 “怎么?怂了?” 顾凌辰挑眉,“这可不像你啊临嘉树。当年为了苏晚跟职高那群混混干架,一挑五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被个小白脸吓住了?” “谁他妈怂了!” 临嘉树像被戳了肺管子,猛地抬头,紫瞳里怒火又起,“老子是……是……” 他“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他能怎么说?说自己信息素失控被对方摁住了?说自己最深的秘密被对方看穿了?说自己像个傻逼一样在医务室被抱走? “是因为你那信息素吧?” 顾凌辰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根针扎在临嘉树心上。 临嘉树身体猛地一僵,夹着烟的手指顿在半空。他倏地转头,帽檐下的紫瞳死死盯住顾凌辰,里面充满了警惕和一丝被看穿的惊惶:“你……你说什么?” 顾凌辰吐了个烟圈,琥珀色的眼睛在烟雾后显得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少见的认真:“你当我瞎还是当我傻?从小一起长大,你那点毛病我能不知道?平时压得挺好,跟个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炸,炸完就完。可一旦真遇上能把你逼到绝路的硬茬子,或者……戳到你心窝子里那块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临嘉树左耳垂上那枚被帽檐阴影半遮着的紫藤萝耳坠,“你那信息素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根本收不住,六亲不认,敌我不分。昨天……是不是又犯了?还让那个姓路的撞上了?” 临嘉树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血色褪尽,只剩下惨白。他嘴唇动了动,想否认,但在顾凌辰那双洞悉一切的琥珀色眼眸注视下,所有的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吸了口烟,烟雾呛得他眼眶发酸。 默认了。 顾凌辰叹了口气,把烟头摁灭:“操,我就知道。那姓路的……他看见你犯病了?然后呢?他什么反应?吓尿了?还是叫老师了?” 临嘉树想起路景行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那双平静得深不见底的黑眸,那句冰冷的“尖叫求救”,还有最后强行将他“锚定”的剧痛和……那短暂的、诡异的平静。 “他……” 临嘉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和屈辱,“他……好像知道……知道我……” “他知道你信息素有问题?” 顾凌辰追问。 临嘉树艰难地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不止……他……他说……” 那句如同魔咒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说什么了?” 顾凌辰追问,琥珀色的眼睛锐利起来。 临嘉树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句让他灵魂都颤抖的话,破碎地吐出来:“他说……我的紫藤萝……在尖叫求救……只有他的玫瑰……能当锚点……” 天台上一片死寂。只有热风吹过废弃课桌椅的呜咽声。 顾凌辰叼在嘴里的烟都忘了吸,琥珀色的眼睛睁得老大,里面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我……操?!他真这么说的?!他他妈……他怎么知道的?!还‘锚点’?他当自己是海王呢?!” 临嘉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老子怎么知道!那家伙……邪门得很!眼神跟手术刀似的,好像能把你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清楚!” 他想起路景行推眼镜的动作,后颈又是一阵发紧。 顾凌辰沉默了,琥珀色的眼睛快速转动着,似乎在消化这爆炸性的信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临子,这事儿……不对劲。” “废话!用你说!” 临嘉树没好气。 “不是那个意思。” 顾凌辰摆摆手,“我是说,那个路景行,他不对劲。他不仅知道你信息素紊乱,还他妈能精准地说出‘尖叫求救’、‘锚点’这种词?这他妈是普通学生能知道的?还说得这么笃定?他接近你……是不是有目的?” “目的?” 临嘉树皱眉,“他能有什么目的?图老子揍他一顿爽爽?” “你他妈动动脑子!” 顾凌辰恨铁不成钢地戳他脑袋,“你想想他是谁?从哪儿转来的?‘精英摇篮’!家里有背景!这种人,心思深着呢!他主动接近你,点破你的秘密,还他妈说什么‘只有他的玫瑰能当锚点’……操!听着跟什么狗屁ABO小说设定似的!我怀疑……” 顾凌辰凑近临嘉树,压低声音,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警惕的光:“他是不是冲着你那信息素紊乱来的?想拿你当研究样本?或者……更邪乎的,想利用你这个‘弱点’控制你?他一个空降的纪律委员,没点根基,拿你立威最合适不过了!踩着你这个校霸上位,多威风!” 临嘉树的心猛地一沉。顾凌辰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仅存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更深的恐慌。研究样本?控制?立威? 路景行那张永远平静无波的脸,那双洞穿一切的黑眸,医务室里那不容抗拒的压制力量……一幕幕闪过脑海。顾凌辰的猜测,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最不愿面对的恐惧之门! 是啊……为什么?他凭什么知道?凭什么那么笃定?凭什么……能“稳住”他? 难道……难道顾凌辰说的是真的?! 一股巨大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汗毛倒竖! “那……那我怎么办?” 临嘉树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习惯了用拳头解决问题,习惯了虚张声势的凶狠,但面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直指他命门的阴谋算计,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恐慌。 “怎么办?” 顾凌辰琥珀色的眼睛眯起,里面寒光闪烁,“离他远点!越远越好!看见他就当没看见!他说什么屁话都当放屁!别给他任何接近你、刺激你的机会!他要是再敢用那什么‘纪律委员’的身份找你麻烦……” 顾凌辰捏了捏拳头,指节发出爆响,“校外有的是法子收拾他!弄到他不敢再打你主意为止!” 临嘉树沉默了。离他远点?谈何容易!那家伙就坐在他旁边!像个定时炸弹!而且……昨晚在公园……路景行是不是……也看到了? 他不敢深想。 “还有,” 顾凌辰看着他苍白的脸,语气缓和了点,带着点兄弟的担忧,“你那信息素……真得想办法了。老这么下去不是事儿。昨天是运气好,没闹出大事。万一哪天彻底失控,伤到无辜的人,或者被学校抓住把柄……”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临嘉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知道!可……能有什么办法?医院那些庸医开的药屁用没有!打抑制剂?剂量越来越大,副作用扛不住!” 他想起那些让他昏沉、恶心、甚至短暂失忆的针剂,胃里就一阵翻腾。 “要不……试试那个姓路的说的?” 顾凌辰突然冒出一句,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临嘉树,“他说他的信息素能当‘锚点’……虽然听着玄乎,但昨天……他是不是真把你‘稳住’了?没打针?” 临嘉树身体猛地一僵!医务室里那被强行钉穿的剧痛和随之而来的、诡异的凝滞感……清晰地浮现出来。是稳住了……但那种被彻底掌控、毫无反抗之力的感觉…… “不可能!” 临嘉树几乎是吼出来的,紫瞳里充满了抗拒和屈辱,“老子就是死!也不可能让他碰老子!让他用那恶心的玫瑰味儿靠近我?门儿都没有!你想都别想!” 让他向路景行低头?让他接受那家伙的“帮助”?让他把自己最致命的弱点交到那个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手里?绝无可能!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顾凌辰看着他激烈的反应,叹了口气:“行行行,不试就不试。我就那么一说。总之,你小心点那个路景行。离他远点。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别自己硬扛。” 他拍了拍临嘉树的肩膀,把最后一口烟抽完,烟头弹向远处,“走了,下午还有训练。你自己……别他妈再钻牛角尖了。” 顾凌辰转身,双手插兜,晃悠着走向铁门,背影透着股混不吝的潇洒。 天台上又只剩下临嘉树一个人。他背靠着滚烫的水泥墙,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灼烫了指尖。他浑然不觉,只是望着楼下蚂蚁般移动的人影,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顾凌辰的警告像警钟一样在耳边回响。路景行那张冰冷的脸,那副金丝眼镜,那句“尖叫求救”,还有医务室里那只覆在他腺体上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手……反复交织。 离他远点?怎么远?他就在旁边! 接受他的“锚点”?绝不! 难道……真的只能像顾凌辰说的,找机会在校外……“解决”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临嘉树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打架狠,但从不无缘无故下死手。可路景行……不一样。这个人,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一种从生理到心理都被看透、被拿捏的恐惧。 就在他心烦意乱、思绪翻腾之际—— 天台铁门那边,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有人轻轻带上了门。 临嘉树猛地转头! 铁门处空无一人。只有锈迹斑斑的门板在风中微微晃动。 是他听错了?还是风吹的? 他狐疑地扫视着空荡荡的天台,除了废弃的桌椅,什么都没有。阳光炽烈,空气里只有灰尘和烟草的味道。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最后一点烟屁股狠狠摁灭在墙上。一定是幻听。被那个姓路的搞得神经衰弱了! 他没注意到,在他转回头继续对着楼下发呆的时候,天台入口处那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工业水塔后面,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颀长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路景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塔铁皮,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一点微光,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他手里拿着一份似乎是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油墨味的资料。 刚才临嘉树和顾凌辰的对话,一字不落,清晰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他想拿你当研究样本?或者控制你?” “离他远点!校外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老子就是死!也不可能让他碰老子!让他用那恶心的玫瑰味儿靠近我?门儿都没有!” 路景行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顾凌辰离开,临嘉树独自陷入烦躁的沉默。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手中那份资料的标题上——《S级信息素紊乱伴发高攻击性释放案例分析与干预策略(初稿)》。作者署名:路景行。 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纸面上轻轻划过,然后,几不可察地,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镜片后的黑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势在必得的锐芒。 远点? 呵。 由不得你了。 第12章 原来是你 下午的物理课,讲台上老师的声音跟催眠曲似的。临嘉树趴在桌子上,帽檐拉得低低的,手指烦躁地在手机屏幕上划拉。脑子里还是顾凌辰那些话,跟苍蝇似的嗡嗡响。路景行那副死人脸,还有天台铁门那声诡异的“咔哒”,搅得他心烦意乱。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顾凌辰那傻逼发来的群聊邀请,群名就叫“真心话作死大冒险(线上版)”。群里已经拉了好几个人,都是体校或者以前混熟的,ID一个比一个非主流。 顾凌辰(爷傲、奈我何?):@全体成员醒着的吱个声!太几把无聊了!线上真心话大冒险搞起!速来!输了发红包! 底下稀稀拉拉几个人回复“1”。 临嘉树看着群名,嗤笑一声。作死?他现在就够作死的。但比起听天书一样的物理,这破游戏好歹算个消遣。他手指动了动,在群里发了个句号。 顾凌辰(爷傲、奈我何?):OK!人齐了!开整!骰子点数最小的倒霉蛋先来!【骰子】 几轮下来,群里一片鸡飞狗跳。有人被迫在朋友圈发“我是傻逼”并截图,有人被要求立刻去操场跑一圈发视频证明(体校的哥们儿真去了),气氛逐渐沙雕。 又一轮骰子。临嘉树随手一点。 【系统:用户“你临爹”掷出1点(最小)】 顾凌辰(爷傲、奈我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风水轮流转!临子!到你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选一个!别怂! 临嘉树(你临爹):操。真心话。赶紧问。 顾凌辰(爷傲、奈我何?):行!让爹想想……(过了几秒)有了!就这个!【坏笑】你小时候有啥黑历史?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不许糊弄!要带细节! 群里瞬间刷屏: “哈哈哈这个好!” “临哥的黑历史?期待!” “快说快说!瓜子板凳准备好了!” 临嘉树看着屏幕,眉头拧成疙瘩。黑历史?他黑历史多了去了,打架被请家长算个屁。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正想随便编个打架斗殴糊弄过去,脑子里却鬼使神差地闪过一个极其久远、模糊、带着点褪色暖意的片段。 大概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学?还是刚上初中?记不清了。反正是个什么狗屁夏令营。 他手指动了动,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烦躁,在群里打字: 临嘉树(你临爹):……记不清几岁了,反正是个傻逼夏令营。有个怂包,好像跟我一个班还是同组的,记不清了。被人堵在器材室还是小树林里欺负,哭得跟娘们儿似的。老子看不过眼,就过去把那几个傻逼轰走了。 群里安静了一下,随即: “卧槽!临哥从小就是正义使者!” “然后呢然后呢?英雄救美?” “那怂包是不是以身相许了?【坏笑】” 临嘉树(你临爹):许你妈!那怂包吓得够呛,老子刚把欺负人的赶跑,他就跟个鼻涕虫似的,哇一声扑老子怀里了!操!眼泪鼻涕糊老子一身!烦死了! 群里: “哈哈哈哈哈哈!” “画面感太强!” “临哥当时是不是贼嫌弃?” 临嘉树(你临爹):废话!老子衣服都脏了!凶了他几句,让他别嚎了,再嚎连他一起揍!大概……可能……稍微哄了两句?记不清了,反正就是让他闭嘴。 群里: “稍微哄了两句?我信了!” “临哥式哄人:再哭揍你!【狗头】” “然后呢?重点来了!” 临嘉树看着屏幕,那段模糊的记忆似乎清晰了一点。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屁孩,好像……不哭了之后,从自己细细的手腕上,解下了一条什么玩意儿? 临嘉树(你临爹):然后那傻逼不哭了。他把他手上戴的一条……破链子?好像是蓝色的塑料珠子还是什么,记不清了,塞老子手里了。说什么谢谢……靠,肉麻死了。老子看他那傻样,也不好意思白拿他东西,就把自己手腕上那条……好像是黑色的皮绳手链?摘下来扔给他了。算是……交换?傻逼行为。 群里瞬间炸锅: “卧槽!!定情信物!!” “交换手链?!啊啊啊磕到了!” “临哥!你他妈这么小就会撩了?!” “后来呢后来呢?那怂包是谁?还有联系吗?” 临嘉树(你临爹):联系个屁!后来……没几天,老子家里就出事了。我爸我妈……都他妈没了。老子被不知道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领走,搬得远远的。那傻逼叫什么长什么样,老子早忘干净了。那条破链子,搬家的时候也不知道丢哪个犄角旮旯了。行了!问完了!滚蛋! 他发完最后一句,像是要把这段突然冒出来的、让他有点莫名烦躁的记忆甩掉,狠狠按灭了手机屏幕,把脸重新埋进臂弯里。妈的,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干嘛。 群里还在疯狂刷屏,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但临嘉树已经屏蔽了。 --- 教室里,阳光斜斜地照进来。 路景行端坐在临嘉树旁边,姿势依旧无可挑剔。他面前摊开着物理课本和笔记本,手中的钢笔正在演算一道复杂的力学题,笔尖流畅,步骤严谨。 然而,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笔尖在平滑的纸面上,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连贯的顿挫。 他的手机,就放在摊开的笔记本旁边,屏幕是熄灭的。但就在刚才,他放在桌下的左手,极其自然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屏幕亮起的瞬间,那个名为“真心话作死大冒险(线上版)”的群聊通知,恰好弹了出来。 他本可以无视。 但群成员里,“你临爹”这个ID,像一根刺。 鬼使神差地,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边缘极其轻微地一划,群聊界面展开。他保持着垂眸看书的姿态,镜片后的余光,却精准地捕捉着屏幕上滚动的文字。 临嘉树的描述,一个字一个字地跳进他的视线。 “傻逼夏令营”…… “怂包”…… “扑老子怀里哭”…… “凶巴巴的哄了哄”…… “交换手链”…… “蓝色的塑料珠子”…… “黑色的皮绳”…… “家里出事”…… “爸妈没了”…… “搬走了”…… “忘干净了”…… 路景行握着钢笔的手指,猛地收紧! 指节因为用力而瞬间泛白!那支昂贵的、书写流畅的钢笔,笔尖在纸面上狠狠一划,拉出一道突兀而深刻的、几乎要划破纸面的墨痕! 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所有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滚烫的烙铁烫穿! 夏令营……被欺负……扑进怀里哭……交换手链…… 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褪色泛黄却从未真正模糊的画面,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轰然炸开! * **炎热的夏天,空气里是青草和劣质防晒霜的味道。** * **阴暗潮湿的器材室角落,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围着他,推搡着,嘲笑他“书呆子”、“眼镜怪胎”。他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包,里面装着妈妈刚寄来的新书。** *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他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但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 **“喂!你们几个!欺负人很好玩?!” 一个又凶又脆的声音突然炸响!** * **逆着光,门口站着一个比他矮半个头的黑发男孩。头发有点乱,像刚在草地上打过滚。最刺眼的是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燃烧的紫色琉璃!左眼角下,一颗小小的、深色的痣!** * **那男孩像头被激怒的小豹子,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拳头不大,但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儿,又踢又打,嘴里还骂骂咧咧:“滚开!听见没有!再碰他一下试试!”** * **那几个欺负人的男孩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狠震住了,骂骂咧咧地退开。** * **世界安静下来。紧绷的弦骤然断裂,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淹没了他。他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决堤。** * **那个像小豹子一样凶悍的男孩,瞬间僵住了。看着他哭得稀里哗啦,那张凶巴巴的小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笨拙的慌乱。** * **“喂!你……你别哭啊!” 男孩的声音有点急,还有点不耐烦,“哭什么哭!人都打跑了!烦死了!”** * **男孩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动作粗鲁地伸出手,胡乱地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力道不轻。“行了行了!别嚎了!再哭……再哭我连你一起揍!” 语气凶得要命,但拍在他背上的手,却带着点别扭的安抚意味。** * **也许是那几下笨拙的拍打起了作用,也许是被“连你一起揍”吓到了,他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了抽噎。** * **男孩松了口气,嫌弃地看了一眼他被眼泪鼻涕弄脏的夏令营T恤(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男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戴着一串廉价的天蓝色塑料珠子手链。他犹豫了一下,一把将手链扯了下来,塞进他手里,动作粗鲁。“喏!拿着!破玩意儿!赔你衣服!”** * **他愣愣地看着手里那串带着男孩体温的、廉价的蓝色塑料珠链。** * **男孩又看了看他手腕上那条妈妈给的、用黑色皮绳编织的、串着一颗小银珠的手链(他一直很珍惜)。男孩撇撇嘴,指着他手腕:“这个……看着还行。给我!” 语气霸道,不容拒绝。** * **他还没从惊吓和男孩的“慷慨”中回过神,下意识地就把自己那条珍贵的黑色皮绳手链解了下来。** * **男孩一把抓过去,动作麻利地戴在自己手腕上,晃了晃,小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然后,男孩把自己那条蓝色的塑料珠链往他手里又按了按,凶巴巴地说:“行了!两清了!以后机灵点!别老让人欺负!” 说完,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转身就跑,黑发在阳光下跳跃,像只骄傲的小豹子。** * **他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串廉价的蓝色塑料珠链,手腕上还残留着皮绳被扯走的空落感。他看着男孩跑远的背影,看着那在阳光下晃动的、属于他的黑色皮绳手链……还有男孩回头时,那双在阳光下璀璨得惊人的紫藤萝色眼眸,和左眼角那颗清晰的小痣。** * **他记住了那双眼睛。记住了那颗痣。也记住了那个凶巴巴的、却像一道光一样劈开他黑暗时刻的男孩。他一直在找他。可后来,那个男孩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他只知道,男孩家里好像出了很大的变故……**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细节,所有的情感——久寻不得的失落,深埋心底的感激,还有那懵懂岁月里悄然滋生的、带着光环的倾慕——在这一刻,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被临嘉树那几句漫不经心、带着粗鲁和嫌弃的描述,彻底引爆! 路景行猛地抬起头! 镜片后的黑眸,不再是平日的深潭,而是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难以置信、巨大的狂喜、失而复得的震颤、还有一丝被命运狠狠戏弄的荒谬感……种种激烈到极致的情绪在他眼底疯狂翻涌、碰撞!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带着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灼穿一切的力度,死死地钉在身旁那个趴在桌子上、帽檐遮脸、对此一无所觉的身影上! 黑发……紫藤萝色的眼睛……左眼角的泪痣……暴躁的脾气……还有那混乱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紫藤萝信息素……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串联! 原来是你! 竟然是你! 那个在他最黑暗时刻,像一道蛮横又耀眼的光一样冲进来,凶巴巴地赶走欺负他的人,又笨拙地“哄”他,还霸道地跟他交换了手链的小豹子……那个他懵懂情愫的起点,那个他寻找了多年杳无音信的“救赎者”…… 竟然就是眼前这个,暴躁、抗拒、浑身是刺、信息素紊乱、被他视为“研究难题”和“潜在威胁”的临嘉树! 巨大的冲击让路景行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持瞬间崩塌!他握着钢笔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炸开!那支昂贵的钢笔终于从他失控的指间滑落——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教室的沉闷。 钢笔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临嘉树的椅子腿旁边。乌黑的墨水从笔尖渗出,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刺眼的污渍。 趴在桌上的临嘉树被这声音惊动,不耐烦地动了动,帽檐下的眉头皱起,似乎被吵到了清静。 路景行却浑然不觉。他的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趴着的身影,和他脑海中那个阳光下奔跑的、带着紫色眼眸和黑色皮绳手链的小小身影,在疯狂地重叠、融合…… 他找到了。 找到了那个他以为永远失去的、最初的“光”。 尽管这束光,如今伤痕累累,充满了荆棘和混乱。 第13章 收搭 刺耳的下课铃终于响了,讲台上老师意犹未尽地收了尾音。教室里瞬间活了过来,桌椅碰撞声、说话声、收拾书包的哗啦声混成一团。 临嘉树刚想继续趴着装死,一只胳膊就毫不客气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差点把他从椅子上薅起来! “卧槽!顾凌辰你他妈……” 临嘉树被勒得直翻白眼,帽檐都歪了,露出那双带着烦躁和熬夜痕迹的紫瞳。 “趴个屁!起来嗨!” 顾凌辰笑得一脸欠揍,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力气大得惊人,半拖半拽地把临嘉树从座位上拎了起来,“走走走,哥发现个大八卦!保你精神!” 临嘉树被他勒得直咳嗽,想骂人又没力气,只能没好气地被顾凌辰拖着,踉踉跄跄地穿过往外涌的人群,挤到了教室中间靠前一点的位置——第四排,靠过道的一个空位。顾凌辰一屁股坐在人家桌子上,长腿一伸,把旁边的椅子踢给临嘉树。 “坐!快坐!新鲜热乎的大瓜!” 顾凌辰一脸兴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 临嘉树被他按在椅子上,烦躁地拉正了帽檐,遮住半张脸:“有屁快放!老子困着呢!”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不耐烦。身体还残留着信息素爆发后的虚弱感,加上昨晚没睡好,整个人蔫蔫的。 “困个毛!听完保你精神百倍!” 顾凌辰嘿嘿一笑,琥珀色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确保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用气声说道:“知道贺兰溪和林亭不?” 临嘉树脑子里还转着路景行和那该死的“锚点”,反应慢了半拍:“……谁?体委那个贺兰溪?跟个铁疙瘩似的Alpha?还有……林亭?咱们班那个……说话细声细气、老低着头的Beta?” “对!就他俩!” 顾凌辰一拍大腿,兴奋得唾沫星子差点喷临嘉树脸上,“我靠!惊天大瓜!这俩人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有个屁情况。” 临嘉树兴趣缺缺,打了个哈欠,“一个硬邦邦的Alpha,一个闷葫芦Beta,八竿子打不着。” “打不着个屁!” 顾凌辰急了,一把扯下临嘉树的帽檐,让他被迫对上自己那双燃烧着八卦之火的琥珀色眼睛,“老子亲眼看见的!就刚才那节物理课!坐我斜前方!贺兰溪那傻大个,平时跟个石头似的,今天上课居然没睡觉!一直偏着头跟林亭说话!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还有林亭,平时头都快埋进书里,今天居然敢抬头了!还他妈脸红了!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说个话脸红怎么了?” 临嘉树抢回帽子扣上,试图遮住顾凌辰聒噪的脸,“说不定问问题呢。” “问问题?” 顾凌辰嗤笑一声,表情夸张,“问问题用得着手拉手?!!” “什么玩意儿?” 临嘉树这下真有点懵了,紫瞳从帽檐底下抬起来,带着点难以置信。 “手!拉!手!” 顾凌辰一字一顿,比划着,“就物理老师转身写板书那几秒!贺兰溪那爪子,偷偷摸摸地,从桌子底下伸过去,一把就把林亭那小爪子攥住了!攥得那叫一个紧!林亭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没挣开,然后就……就任由他拉着了!一直到老师转回来才松开!卧槽!那画面!啧啧啧!铁树开花!千年冰山融化!信息素都他妈快飘出粉红泡泡了!你是没看见贺兰溪那傻笑!简直没眼看!” 顾凌辰说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仿佛亲历了一场世纪大戏。 临嘉树被他这描述雷得外焦里嫩,想象了一下贺兰溪那张刚毅冷硬的脸上露出“傻笑”,还偷偷在课桌下拉人家小Beta的手……这画面太美,他有点不敢想。 “……真的假的?” 临嘉树还是有点不信,“贺兰溪?他能有那根筋?” “千真万确!老子火眼金睛!” 顾凌辰拍着胸脯保证,“而且我观察好几天了!贺兰溪那傻大个,最近老给林亭带早餐!牛奶面包塞人桌肚里!还他妈是草莓味的!林亭那闷葫芦,居然收了!还小声说了谢谢!靠!绝对有奸情!板上钉钉!” 临嘉树被顾凌辰这笃定的样子逗乐了,虽然身体还是累,但精神确实被这离谱的八卦吊起来一点。他想象着贺兰溪偷偷塞草莓牛奶的画面,再配上顾凌辰那夸张的表情,忍不住嗤笑出声:“操……贺兰溪……草莓牛奶……真他妈……画美不看。” 他摇摇头,觉得这事儿透着股荒诞的喜感,“行吧,算你发现个大瓜。然后呢?” “然后?然后当然是看戏啊!” 顾凌辰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看看这俩闷骚能憋到什么时候!你说贺兰溪那傻样,会不会直接跟林亭说‘做我Omega吧’?不对,林亭是Beta……那说啥?‘做我对象吧’?噗……想想就搞笑!” 两人凑在一起,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地编排着贺兰溪和林亭的“奸情”,从牵手脑补到表白,从草莓牛奶脑补到约会地点,越说越离谱,临嘉树脸上那点烦躁和阴郁也被这沙雕气氛冲淡了不少,偶尔还能跟着吐槽两句,紫瞳里难得地闪过一丝被逗乐的光。 顾凌辰看他情绪好了点,心里也松了口气,更是卖力地讲着,手还激动地比划着。 --- 教室后排,靠窗的角落。 风暴已经平息,但余波未散。 路景行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前的物理课本摊开着,上面那道被钢笔划破的、狰狞的墨痕依旧刺眼。那支掉落的昂贵钢笔已经被他捡起,正被他握在手中。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反复摩挲着冰凉的笔身,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刚才失控滑落的触感。 他的目光,看似平静地落在摊开的书本上,但镜片后的焦点却早已涣散。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注意力,都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牢牢地锁定在教室中间第四排那两个凑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的身影上。 顾凌辰那夸张的肢体动作,兴奋的、压低的嗓音(即使隔着距离,路景行也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音节),还有临嘉树……虽然帽檐依旧低垂,但路景行能看到他偶尔被逗乐时微微耸动的肩膀,和帽檐下露出的、那截线条略显放松的下颌线。 他们在笑。 在聊八卦。 在……远离他。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路景行刚刚经历过巨大情感海啸的心脏。 找到了。 那个他以为永远遗失在时光尘埃里的、最初的“光”,那个曾在他最黑暗时刻蛮横地撕开阴霾、留下烙印的小豹子,那个他懵懂情愫的起点……就在眼前。 可这束光,如今伤痕累累,被混乱的信息素风暴缠绕,对他充满了警惕、抗拒,甚至是……恐惧(从顾凌辰在天台的警告就能听出)。他不仅忘了自己,忘了那个交换手链的夏天,还用“怂包”、“傻逼”、“忘干净了”这样的字眼,轻描淡写地抹去了那段对路景行而言刻骨铭心的记忆。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和临嘉树那带着嫌弃的遗忘浇灭,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的刺痛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荒谬感。 他静静地看着临嘉树被顾凌辰逗笑的样子。那笑容,即使隔着距离和帽檐的遮挡,路景行也能感受到其中短暂的真实和放松。那是他从未在临嘉树面对自己时看到过的情绪。在他面前,临嘉树只有暴怒、抗拒、屈辱和恐慌。 路景行握着钢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指关节再次泛起用力过度的青白色。 顾凌辰的手臂搭在临嘉树肩膀上,动作亲昵自然。临嘉树没有推开,甚至身体姿态是放松的,微微倾向顾凌辰那边,听着他唾沫横飞地讲着贺兰溪和林亭的“奸情”。 一种陌生的、极其细微的、却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的情绪,缠绕上路景行冰冷的理智。不是愤怒,不是嫉妒,更像是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冰冷的疏离感。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那片由顾凌辰带来的、短暂的轻松氛围之外。 他才是那个找到了“光”的人。 可“光”却宁愿照耀在别人身边。 路景行缓缓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镜片后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所有激烈情绪。他拿起一张干净的纸巾,动作依旧平稳、优雅、一丝不苟,开始擦拭钢笔笔尖残留的、已经干涸的墨渍。 一下,又一下。 力道均匀,仿佛要将所有的失控和波澜都擦拭干净,恢复绝对的秩序和冰冷。 纸巾吸走了乌黑的墨渍,却擦不掉他指尖残留的、钢笔滑落时的失控感,也擦不掉心底那片被“遗忘”和“抗拒”划开的、冰冷的空洞。 他找到了他的“光”。 但这束光,似乎并不需要他,甚至……厌恶他靠近。 顾凌辰那充满警惕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离他远点……校外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路景行将擦拭干净的钢笔,稳稳地放回笔袋里那个专属的位置。金属笔帽扣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脆响。 镜片后的黑眸抬起,重新望向第四排。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临嘉树那被帽檐遮挡的侧影上,冰冷,深邃,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新评估局势后的决绝。 远点? 不。 这一次,由不得你了。 既然找到了,就别想再逃开。 混乱的藤蔓需要锚点。 而锚,已经落下。 第14章 日常任务 第二天早自习,临嘉树的位置空着。 路景行推开教室门,目光习惯性地扫向后排角落。那个散发着低气压、总爱趴着睡觉的身影不见了。空荡荡的桌椅,只有阳光落在上面。 他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走到自己座位坐下。动作依旧一丝不苟,拿出书本,摊开笔记。 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带着疲惫焦灼感的紫藤萝信息素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教室里各种Alpha和Omega混杂的、寻常的气息。 路景行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他翻开书页,笔尖落在纸上,准备开始书写。 “路同学,” 前排的苏晚犹豫着转过身,脸上带着点担忧,“那个……嘉树今天请假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 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一滴墨珠缓缓凝聚。 “嗯。” 路景行没有抬头,只是极其轻微地应了一声,声音平稳。笔尖落下,流畅地写下第一个字,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通知。 “他……好像不太舒服。” 苏晚补充了一句,眼神瞟向路景行,带着点试探,“可能是……那个……特殊时期到了。” 路景行写字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依旧规律。“知道了。” 他依旧没有抬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苏晚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撇撇嘴,转了回去。心里嘀咕:这冰山,真是一点人情味儿没有。嘉树请假都不问一句? 路景行端坐着,专注地看着书页上的公式。阳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冷硬的线条。他握着钢笔的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听到“请假”、“特殊时期”时,胸腔里那颗被层层冰封的心脏,如同被投入一颗滚烫的石子,激起了无声的涟漪。 发情期? S级Omega的信息素紊乱……叠加发情期…… 路景行镜片后的眸光微沉。他清晰地记得医务室里那场风暴的威力。叠加发情期的刺激……后果不堪设想。抑制剂?以临嘉树目前紊乱的底子和对药物的排斥……能扛住吗? 他微微侧目,视线扫过旁边那张空着的、略显凌乱的课桌。桌肚里,隐约还能看到半本卷边的漫画书封面。 笔尖在纸面上流畅地移动,写下一行行工整的公式。然而,公式的推导路径,似乎比平时……多绕了几个弯。 午休时间。路景行没有去食堂,也没有去图书馆。他径直走向教师办公室。 “吴老师,” 他敲开门,声音平稳,“关于下周月考的复习范围,有几个问题想再跟您确认一下。” 他手里拿着笔记本,姿态端正,理由充分。 老吴正端着保温杯喝水,看到路景行,立刻露出笑容:“哦!路同学啊!来来来,坐!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他对这个成绩优异、做事一丝不苟的新纪律委员非常满意。 路景行走到办公桌前,并没有坐下。他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几个标记点,语速平稳地提出几个关于物理和数学复习重点的疑问。问题很有深度,显示出他超前的思考和扎实的基础。 老吴听得连连点头,耐心解答。解答过程中,他随手将桌上摊开的学生请假登记本推到一边,拿起红笔在路景行的笔记本上圈画重点。 路景行微微倾身,专注地听着,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动声色地扫过那本被推开的请假登记本。 最新一栏。 姓名:临嘉树 请假时间:即日起,三天 请假原因:身体不适(特殊时期) 家庭住址:梧桐路37号,景苑小区2单元501 信息如同烙印,瞬间刻入路景行的大脑。他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专注地看着老吴圈画的重点,适时地点头表示理解。 “好的,谢谢吴老师,我明白了。” 待老吴讲完,路景行合上笔记本,微微颔首,礼貌告别。 走出办公室,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路景行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他没有回教室,而是转身走向校门方向。 梧桐路37号,景苑小区2单元501。 --- 傍晚。景苑小区是个有些年头的开放式小区,楼房外墙斑驳,楼道里弥漫着油烟和潮湿的味道。 501室门口。路景行站定。他换下了校服,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羊绒衫,外面套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大衣,更衬得身形挺拔,气质清冷矜贵,与这老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没有立刻敲门。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塑。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角,敏锐地捕捉着门缝里泄露出的、极其微弱却混乱不堪的气息。 那气息……是紫藤萝。却不再是暴烈焦灼,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浓郁、粘稠、带着绝望甜腻和濒临崩溃边缘混乱的信息素风暴!如同被强行压抑的火山,在门板后无声地咆哮、冲撞!频率混乱得令人心惊肉跳,夹杂着痛苦的低吟和压抑的喘息声,透过并不厚实的门板隐隐传来。 路景行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这不仅仅是发情期,更像是信息素紊乱在发情期刺激下的彻底失控!抑制剂……显然失效了。 他不再犹豫,抬手,指节在门板上敲了三下。声音平稳,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谁……?!” 门内立刻传来临嘉树嘶哑、警惕又充满痛苦的喝问,声音虚弱,却像受伤野兽的咆哮。 “路景行。” 门外的人回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门板。 门内瞬间陷入死寂!连那压抑的喘息声都停滞了!紧接着,是更加剧烈的混乱和恐慌!信息素风暴如同被投入石块的沸水,猛地炸开!带着一种被入侵领地的极致恐惧和抗拒! “滚……滚开!!” 临嘉树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和浓重的鼻音,“我……我不需要!滚啊!!” 他能感觉到门外那股冰冷、稳定、如同寒潮般的玫瑰气息,像一根精准的针,刺向他混乱风暴的核心!这让他更加恐惧!比发情期本身的痛苦更甚! 路景行仿佛没听到那充满抗拒的嘶吼。他再次抬手,依旧是平稳的三下敲门声。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临嘉树,开门。” “不……不开!你走!!” 门内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和临嘉树痛苦的闷哼,信息素更加狂乱,“别……别过来!求你了……” 最后的声音带着绝望的祈求,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路景行镜片后的眸光彻底沉了下来。他不再说话。左手伸进大衣口袋,拿出一个看起来就很专业的、类似多功能工具卡的小巧金属片。手指灵活地在边缘一拨,弹出一截细长坚韧的合金丝。 他俯身,将合金丝尖端极其精准地探入老旧门锁的锁孔。动作快而稳定,没有丝毫犹豫。几秒后,只听锁芯内部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 路景行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 门开了。 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混乱绝望的紫藤萝信息素风暴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濒临崩溃的尖啸! 路景行眉头紧锁,一步踏入。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客厅里一片狼藉。抱枕掉在地上,水杯打翻了,水流了一地。临嘉树蜷缩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狭小空隙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他身上只套着一件宽大的、被汗水浸透的灰色T恤,露出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左耳垂上那枚紫藤萝耳坠随着他的颤抖疯狂晃动。 他听到开门声,惊恐地抬起头。那张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泪水、汗水和极致的痛苦,紫藤萝色的眼眸涣散失焦,充满了恐惧和抗拒,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如同死神般降临的身影。 “别……别过来……” 他嘶哑地哀求,身体拼命向后缩,却因为虚弱和痛苦而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用手臂挡住脸,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冰冷气息的入侵。混乱的信息素如同最后的武器,更加狂暴地冲击向路景行! 路景行无视那混乱的信息素风暴带来的精神冲击和不适感。他大步走到临嘉树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了下来,与他视线平齐。 “看着我,临嘉树。” 路景行的声音低沉、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锚链钉入混乱的海底。 临嘉树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瑟缩了一下,挡住脸的手臂被路景行不容抗拒却并不粗暴地拉开。 四目相对。 路景行镜片后的黑眸,不再是平日的冰冷审视,也没有丝毫的怜悯或嘲弄。那里面是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绝对掌控力的冷静,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你的紫藤萝,需要锚点。” 路景行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落玉盘,砸在临嘉树混乱的神经上,“只有我的玫瑰,能稳住它。” “不……” 临嘉树还想抗拒,但巨大的痛苦和虚弱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下破碎的呜咽。他看着路景行那双深不见底、却异常稳定的黑眸,那里面没有他预想的算计和恶意,只有一种……让他感到莫名安心的笃定? 路景行不再多言。他周身那股清冽、稳定、如同亘古冰川般的玫瑰冷香,不再仅仅是包裹和隔绝,而是前所未有地、强有力地被释放出来!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压制! 而是精准的引导!梳理!安抚! 那冰冷的玫瑰气息,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调整到与临嘉树信息素紊乱核心深处那唯一一丝微弱稳定频率完美契合的波段!然后,如同最温柔的、却带着绝对力量的潮汐,强势而稳定地涌入那狂暴混乱的紫藤萝风暴中心! “唔……!” 临嘉树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注入了强效的镇定剂! 那撕扯他神经、灼烧他躯体的狂暴混乱能量,在接触到那缕极致精纯、频率完美契合的玫瑰冷香时,如同沸腾的油锅被投入了冰块,瞬间产生了剧烈的反应!不再是毁灭性的对冲,而是一种……被强行梳理、被温柔包裹、被引向平静港湾的奇异感受! 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那令人窒息的混乱风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狂暴的紫藤萝信息素不再尖叫冲撞,而是如同疲惫的藤蔓,被那冰冷而稳定的玫瑰气息温柔地缠绕、引导,缓缓地、顺从地回归平静…… 临嘉树涣散的紫瞳,焦距一点点凝聚。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路景行。看着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不再显得冰冷可憎的脸。看着那副金丝眼镜下,那双专注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黑眸。 身体里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如同浸泡在温水中般的平静和……虚弱。混乱的信息素如同被驯服的野兽,温顺地蛰伏下来,只留下淡淡的、带着疲惫甜香的紫藤萝气息。 路景行维持着释放信息素的姿态,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种精准的频率引导和持续输出,对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但他没有停止,直到确认临嘉树的信息素彻底稳定下来,呼吸也变得绵长而均匀。 他缓缓收回了信息素。那股强大的玫瑰冷香如同退潮般收敛,只留下淡淡的余韵萦绕在两人之间。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临嘉树有些急促的喘息声渐渐平复。 路景行看着瘫软在沙发旁、浑身被汗水浸透、眼神却恢复了清明的临嘉树,沉默了几秒。然后,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不是去碰临嘉树,而是探向他的额头。 临嘉树身体下意识地又想躲闪,但这一次,动作幅度小了很多。他只是微微偏了下头,紫瞳里带着一丝残留的警惕和茫然。 路景行的手掌覆上了他的额头。掌心微凉,带着薄茧,触感干燥而稳定。 “温度降下来了。” 路景行收回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平稳,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站起身,环视了一下狼藉的客厅,目光落在打翻的水杯上。 他走到厨房,动作熟练地找到水壶(里面居然有水),拿了个干净的杯子接了一杯温水。然后走回临嘉树身边,将水杯递过去。 “喝水。” 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却少了之前的冰冷压迫感。 临嘉树看着他递过来的水杯,又抬眼看看路景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水杯。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路景行的手指,微凉。 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种真实的慰藉。混乱的思绪如同被抚平的潮水,渐渐沉淀。 路景行没再说话,只是转身,开始默不作声地收拾客厅的狼藉。他把倒地的抱枕捡起来拍干净放回沙发,用纸巾擦拭地上的水渍,动作有条不紊,安静而高效。 临嘉树捧着水杯,靠在沙发边缘,默默地看着路景行忙碌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那股清冽的玫瑰冷香还未完全散去,淡淡地萦绕在鼻尖,不再让他感到抗拒,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他想起医务室里那场风暴,想起路景行那句“尖叫求救”带来的恐慌和屈辱,想起顾凌辰的警告……也想起昨晚公园里的崩溃,和今早课堂上那张递过来的纸巾…… 还有……更久远的,那个夏令营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怂包”……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防备,在这一刻,仿佛被那杯温水和眼前这个沉默收拾的背影,无声地瓦解了。 什么研究样本,什么控制,什么别有用心……在刚才那场真正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来的信息素安抚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和苍白。 路景行……好像……真的只是……想帮他? 这个念头冒出来,临嘉树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他无法否认身体里残留的那种被强行抚平的平静感,无法否认刚才那双黑眸里纯粹的冷静和专注,更无法否认此刻心底那丝微弱却真实的……感激。 路景行收拾完地上的水渍,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他转过身,看到临嘉树捧着空杯子,正看着他,眼神复杂,但那股尖锐的敌意和抗拒,已经消失无踪。 “感觉怎么样?” 路景行走过来,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临嘉树抿了抿唇,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但平静了许多:“……好多了。谢了。” “嗯。” 路景行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他依旧苍白的脸和汗湿的头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需要休息。” 命令的口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心。 临嘉树这次没有反驳。他撑着沙发,有些费力地站起来,身体还有些虚软。他看了一眼路景行,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慢慢走向浴室。 路景行看着他关上门,听着里面响起水声。他走到窗边,推开了紧闭的窗户。傍晚微凉的风吹进来,卷走了室内残留的浓郁信息素味道。 他靠在窗边,望着楼下老旧小区里亮起的点点灯火,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微光。 浴室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 临嘉树换了身干净的宽松T恤和运动裤,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脸色依旧有些白,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他走到客厅,看到路景行还站在窗边。 “那个……” 临嘉树抓了抓湿发,有点不自在,眼神瞟向别处,“你……吃饭了吗?” 路景行转过身,看着他:“没有。” “我……我也没吃。” 临嘉树指了指厨房,“冰箱里……好像还有点面条和鸡蛋?要不……凑合煮点?” 路景行看着他略显窘迫的样子,推了推眼镜:“可以。” 厨房很小,两个人高马大的Alpha(虽然是不同状态)挤在里面有点转不开身。临嘉树负责烧水,路景行则极其自然地打开冰箱,拿出鸡蛋和仅剩的一小把青菜,动作流畅地清洗、切碎。 水开了,临嘉树手忙脚乱地下面条。路景行则站在旁边,极其精准地掌控着火候和时机,在面条快熟时倒入蛋液和青菜,动作娴熟得像演练过无数遍。 “盐。” 路景行伸手。 “啊?哦……” 临嘉树赶紧递过去。 路景行接过,极其精准地撒了一点,用筷子搅匀。关火。两碗热气腾腾、卖相居然还不错的清汤面就出锅了。 两人端着面回到客厅,放在那张不大的小餐桌上。谁也没说话,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 气氛有些沉默,但并不尴尬。一种奇异的、带着点劫后余生余温的平静弥漫着。 临嘉树偷偷抬眼看了看对面安静吃面的路景行。暖黄的灯光下,那张总是冷冰冰的脸似乎柔和了一点?金丝眼镜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水汽。他想起顾凌辰那些“阴谋论”,又想起自己之前对他的敌视和咒骂……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喂。” 临嘉树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路景行抬眸看他。 “那个……医务室……还有之前……” 临嘉树有点别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子边,“……谢了。还有……之前那些话……咳,当我放屁。” 他声音不大,带着点不自然的粗鲁,但意思很明确。 路景行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躲闪的紫瞳,镜片后的眸光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他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嗯。” 他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自然地补充了一句:“下周的值日,别忘了。” 临嘉树:“……” 他刚升起的那点感动和愧疚瞬间被噎了回去!他瞪着路景行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紫瞳里又燃起熟悉的火苗:“路景行!你他妈……老子刚夸你两句你就原形毕露!装模作样!” 路景行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作为纪律委员,提醒同学按时值日,是我的职责。” “职责你大爷!” 临嘉树气得想拍桌子,但看到路景行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知道了知道了!擦玻璃倒垃圾是吧?老子去!行了吧!” 路景行看着他炸毛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弧度极小,转瞬即逝。 “嗯。” 他再次应了一声,拿起筷子,继续安静地吃面。 临嘉树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泄了气,认命地拿起筷子,继续吸溜面条。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妈的,这冰山,本质就是个爱较真的老干部! 但奇怪的是,这种吐槽,不再带着愤怒和抗拒,反而……有点像是朋友间的嫌弃? 窗外的夜色渐浓。小小的客厅里,灯光温暖。两人沉默地吃着简单的面条,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热气、淡淡的紫藤萝余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玫瑰冷香。 混乱的风暴彻底平息。 冰冷的锚,已深深扎根。 藤蔓不再挣扎,而是缠绕着锚链,找到了暂时的栖息之所。 至于值日…… 那只是冰山老干部的日常任务罢了。 第15章 同意了 碗里的面汤见了底。客厅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那股劫后余生的平静里,酝酿着某种更深的东西。 路景行放下筷子,动作依旧一丝不苟。他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嘴角,目光却落在对面临嘉树低垂的脑袋上——湿漉漉的黑发滴着水,脖颈线条紧绷,像只随时准备炸毛又强装镇定的猫。 “临嘉树。” 路景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不高,却像冰锥凿进平静的水面。 临嘉树猛地抬头,紫藤萝色的眼睛里还带着点没散尽的虚软和刚才被“值日”噎住的余怒:“干嘛?又要提值日?老子说了会去!” 路景行没接茬。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黑眸深得像寒潭,直直地锁住临嘉树。那目光太沉,太专注,让临嘉树心里莫名打了个突,刚平复的信息素都跟着不安地躁动了一下。 “你之前小学救的那个小哭包,” 路景行开口,字字清晰,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得像把手术刀划开皮肉,“是我。” “……” 空气凝固了。 临嘉树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震惊、茫然、怀疑……最后定格在一个巨大的、几乎有点滑稽的“?”号上。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的气音:“……哈?” 路景行没重复。他依旧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今天天气不错”的事实。他甚至微微侧了侧头,像是在等临嘉树消化这个信息。 “你……你说什么玩意儿?” 临嘉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猛地站起来,凳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瞪着路景行,像看一个外星生物,“那个……那个被堵在器材室吓得屁滚尿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老子身上蹭的小怂包?!是你?!路景行?!” 他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手指几乎要戳到路景行那张完美无瑕的冷脸上。这怎么可能?那个怂兮兮、软绵绵、需要他保护的小哭包,和眼前这个冷冰冰、掌控欲爆棚、差点把他信息素都捏碎的“装逼犯”路景行?! 路景行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确认。 “我操……” 临嘉树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屁股跌坐回凳子上,眼神发直,嘴里无意识地喃喃,“……是你……居然是你……” 记忆的碎片像被强行撬开的闸门,猛地冲进脑海。那个阴暗的器材室,几个坏小子得意的脸,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哭得看不清模样的小小身影……还有自己当时那点可笑的英雄气概……最后定格在阳光下交换手链时,对方那双因为哭泣而红肿、却意外干净清澈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眼前这双深不见底、冷静锐利的黑眸……重叠了? 荒谬感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他。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强烈的、被命运戏弄的羞耻感! “操!” 临嘉树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碗筷都跟着跳了一下。他抬起头,紫藤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混合着愤怒、委屈和极度不爽的火焰,死死盯着路景行,几乎是吼出来的:“是你?!亏老子……亏老子他妈对那个小哭包还一直……一直喜欢!喜欢了到现在!结果你跟我说是你?!路景行?!” 吼完他自己都愣住了。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透,连脖子根都烧了起来。完了,把心里话吼出来了!这他妈比信息素紊乱还丢人! 路景行坐在他对面,纹丝不动。镜片后的黑眸,在临嘉树吼出“喜欢了到现在”那几个字时,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在那片冰冷的深潭里荡开,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看着临嘉树那张涨红的脸,那双因为羞愤而更加璀璨夺目的紫瞳,还有那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临嘉树粗重的喘息声。 路景行沉默了几秒。空气仿佛被拉紧的弦。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低,更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砸在临嘉树的耳膜上: “我喜欢你。” “同意吗?” 没有询问,没有试探。依旧是路景行式的风格——陈述目标,要求确认。仿佛这不是关乎一生的告白,而是一个需要对方点头签字的协议条款。 “……” 临嘉树彻底石化了。刚刚吼出心里话的羞愤还没褪去,又被这直球砸得头晕眼花。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一万只蜜蜂在飞。 喜欢?路景行?对他?那个把他当病例分析、强行按头值日、冷着脸撬他门锁的路景行?说喜欢他?! 荒谬!太他妈荒谬了! 可……心脏却像被那四个字狠狠攥了一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医务室里强行梳理信息素时那诡异的悸动,刚才发情期崩溃时那冰冷又可靠的怀抱,还有那双专注看着他的黑眼睛……无数画面碎片在眼前飞旋。 还有……那个小哭包。那个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却在潜意识里一直保留着一丝柔软印象的小哭包。兜兜转转,竟然是眼前这个冰山人形自走规则书?! 混乱的情绪像火山在他胸腔里喷发。愤怒、羞耻、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悸动。 他看着路景行。路景行也在看他。没有催促,没有不耐,就那么平静地等着。好像无论他给出什么答案,都在对方的计算之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旧挂钟的滴答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临嘉树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下巴,紫瞳里还带着未消的红晕和别扭,声音有点冲,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同意了!” 没有扭捏,没有煽情。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老子豁出去了”的破罐破摔感。说完,他立刻扭开头,抓起桌上一个空碗,假装要去厨房洗,耳朵尖红得像要滴血。 路景行看着他那副强装镇定的样子,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极淡,稍纵即逝,如同冰川裂开的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嗯。” 他应了一声,同样简洁。好像只是收到了一个“值日收到”的确认回复。 他站起身,动作从容地开始收拾自己面前的碗筷。两人都没再说话,厨房里很快响起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 临嘉树站在水池边,机械地刷着碗,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同意了?就这么同意了?跟路景行?那个路景行?他是不是刚才信息素紊乱把脑子烧坏了?还是路景行给他下了什么降头? 可……身体里残留的那种被强行抚平的平静感还在。鼻尖似乎还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玫瑰冷香。还有刚才路景行那句“是我”和“我喜欢你”,清晰得如同烙印。 妈的!他烦躁地把洗干净的碗重重搁在沥水架上,溅起一片水花。管他呢!反正话都说出口了!路景行要是敢耍他……哼!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转身,差点撞上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的路景行。 “你他妈站这儿装鬼啊!” 临嘉树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骂道。 路景行没在意他的语气,目光落在他湿漉漉的手上,又移到他依旧泛红的脸上。“你该休息了。” 他陈述道。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临嘉树绕过他,像阵风一样刮回客厅,一屁股瘫在沙发上,抓起遥控器胡乱按着电视,试图掩饰自己乱成一团的心跳。 路景行没跟过去。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沙发上那个用后脑勺对着他、浑身散发着“我很烦别惹我”气息的身影,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走到沙发前。 临嘉树感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警惕地抬起头:“又干嘛?” 路景行没说话,只是伸出手。临嘉树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定住了。 路景行的手指,极其自然地拂开了他额前还滴着水、遮住眼睛的一缕湿发。动作很轻,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一触即离。 临嘉树整个人僵住了。紫瞳瞪得溜圆,像受惊的猫。 路景行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头发干了再睡。”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向玄关。 “喂!你……你去哪?” 临嘉树看着他的背影,脱口而出。 路景行在门口停下,拿起自己的黑色大衣穿上,动作优雅利落。“回家。” 他系好最后一颗扣子,回头看了临嘉树一眼,“明天学校见。”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没再说别的。 门轻轻合上。 客厅里只剩下临嘉树一个人,还有电视机里嘈杂的广告声。他愣愣地坐在沙发上,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几分钟发生的一切——器材室的小哭包,路景行的脸,“是我”,“喜欢你”,“同意了”……还有最后那一下拂开他头发的动作。 “操……” 他低低骂了一声,把脸埋进沙发抱枕里,耳朵红得发烫。 混乱的风暴似乎平息了。 冰冷的锚,稳稳扎进了藤蔓的根。 藤蔓缠绕着锚链,不再挣扎,却还有点懵。 这……就算成了? 另一边,路景行走出昏暗的楼道,步入微凉的夜色中。他坐进停在小区外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 司机恭敬地问:“少爷,回家吗?” “嗯。” 路景行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金丝眼镜被取下,捏在修长的指间。路灯的光影在他冷峻的脸上明明灭灭。 没人看到,他那总是紧抿的唇角,此刻正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极其清浅、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找到了。 抓住了。 他的光,他的玫瑰,他的……小豹子。 虽然,这只豹子现在大概正在沙发上炸毛打滚。 路景行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黑眸睁开,恢复了平日的深邃冷静。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的脸。手指在通讯录里找到“顾凌辰”的名字,停顿了一下。 最终,他没有拨出去,只是将手机收了起来。 明天学校见。 值日,也该提上日程了。 第16章 值日 **(第二天清晨,梧桐路通往圣樱学院的林荫道)**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空气里还带着点露水的凉气。三个人影,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组合方式,慢吞吞地挪在行人道上。 左边是路景行。一身圣樱学院笔挺的夏季校服,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反射着晨光,冷气四溢,活像移动的冰山。 右边是临嘉树。同样穿着校服,但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黑发还有点乱翘,紫藤萝色的眼睛半眯着,一副没睡醒又强打精神的烦躁样。他刻意和路景行保持着半步距离,仿佛旁边是什么大型病毒源。 而中间隔着的,就是顾凌辰。体校的黑色运动背心裹着精悍的上身,寸头,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地在左右两人之间来回扫,脸上带着一种“卧槽有情况但老子先憋着”的八卦兴奋劲儿,嘴角快咧到耳根了。他今天特意绕了远路,就为了“偶遇”这俩,看看昨晚他兄弟被那姓路的“劫走”后到底啥情况。 “喂,临子,” 顾凌辰用胳膊肘捅了捅临嘉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三个人都能听见,“昨晚……睡得咋样?那姓路的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瞟向路景行。 临嘉树瞬间炸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顾凌辰!你他妈闭嘴!能怎么样?老子好得很!” 他狠狠瞪了顾凌辰一眼,耳根子却可疑地有点发红,脚步下意识地又往旁边挪了挪,离路景行更远了点。 路景行没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给顾凌辰一个,仿佛他只是路边一棵会说话的树。他目视前方,步伐稳定,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顾凌辰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反而更来劲了。他凑近临嘉树,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少来!看你那黑眼圈!昨晚肯定没睡好!是不是……嗯?” 他做了个极其猥琐又心领神会的表情。 “滚你丫的!” 临嘉树恼羞成怒,抬脚就想踹他。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行走的路景行,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 临嘉树和顾凌辰都跟着一顿。 下一秒,路景行动了。他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右手直接伸过去,精准地抓住了临嘉树垂在身侧的左手! 临嘉树浑身一僵,像被高压电打了一下,猛地想抽回来:“路景行!你他妈……” 话没说完,路景行的手指已经强硬地插进了他的指缝,掌心相贴,十指牢牢扣住!那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强势。 “!!!” 临嘉树脑子“嗡”的一声,紫瞳瞬间瞪圆了,脸“唰”地红透,连脖子都烧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就想用力甩开,但那紧扣的手指像铁钳,纹丝不动。他感觉到路景行微凉干燥的掌心紧紧贴着自己滚烫的手,指节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指腹薄茧的细微摩擦。 “你……你放手!有病啊!” 临嘉树压低声音吼,声音都在抖,拼命想把手抽出来,身体也跟着扭动挣扎。 路景行侧过头,金丝眼镜后的黑眸平静无波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别闹。然后,他极其淡定地转回头,继续目视前方,牵着……或者说,扣着临嘉树的手,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仿佛只是顺手牵了只不听话但必须牵着的小动物。 临嘉树被他那一眼看得气势莫名矮了半截,挣扎的力道也泄了气。他僵硬地被路景行拖着走,手指被扣得死紧,想抽又抽不出,只能咬牙切齿地低骂:“路景行你个王八蛋!装逼犯!快放手!老子手要断了!” 但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走了。 旁边,顾凌辰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琥珀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那两只紧扣在一起的手,从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眼里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随即被一种巨大的、了然的、狂喜的八卦之火取代! “我……操……” 顾凌辰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发出响亮的一声“啪!” 然后,他指着那两只紧扣的手,看看临嘉树红得像熟虾的脸,又看看路景行那副“老子牵自己对象天经地义”的冰山淡定样,脸上的表情瞬间从震惊切换成了“老子懂了!老子全懂了!”的贼笑。 他几步追上去,挤到临嘉树另一边,用肩膀重重撞了他一下,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拖得又长又欠扁:“哦~~~~~ 懂了懂了!兄弟!我懂!我懂我懂!嘿嘿嘿嘿……” 那笑声里充满了“原来如此”、“你小子行啊”、“瞒得够深啊”、“好家伙”等一切不言而喻的内涵。 临嘉树被他撞得一个趔趄,本来就羞愤交加,再被顾凌辰这顿“我懂”疯狂输出,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扭头冲着顾凌辰咆哮:“顾凌辰!你懂个屁!闭嘴!再笑信不信老子揍你!” “哎哟哟哟~” 顾凌辰夸张地缩了缩脖子,但脸上的贼笑一点没减,反而更灿烂了,他对着路景行挤挤眼,“路哥?路哥行啊!深藏不露啊!佩服佩服!” 语气充满了揶揄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路景行终于给了顾凌辰一个正眼。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寒光一闪,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嗯。” 就一个“嗯”字。仿佛顾凌辰的调侃和临嘉树的炸毛都是空气。 临嘉树被路景行这声“嗯”气得差点原地升天,又被顾凌辰那副“我磕到了”的表情噎得说不出话。他只能狠狠瞪了路景行一眼,又用力想甩开手,结果当然是徒劳。路景行扣得更紧了点。 “你他妈……” 临嘉树气得磨牙,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任由路景行牵(扣)着,顶着顾凌辰那快把他烧穿了的、充满“我懂我懂”内涵的目光,像只被强行拴住的暴躁豹子,生无可恋地被拖向学校。 顾凌辰在旁边乐得不行,吹着口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神在两人紧扣的手和临嘉树通红的脸上来回扫射,脸上写着大大的“磕死我了”四个字。他甚至拿出手机,对着那两只紧扣的手,极其猥琐又迅速地偷拍了一张(角度刁钻,没拍脸),然后火速收起手机,继续嘿嘿嘿地笑。 “路景行!你他妈给老子松手!到学校门口了!” 临嘉树看到圣樱学院那气派的大门就在眼前,人流量明显增多,急得低吼。 路景行脚步不停,牵着他继续往校门走,语气依旧平稳:“值日,别迟到。” “……” 临嘉树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妈的!又是值日!这冰山脑子里除了规矩和值日还有什么?! 顾凌辰在旁边笑得直打跌:“噗哈哈哈!值日!路哥你牛逼!约会不忘值日!爱岗敬业啊!” 临嘉树羞愤欲绝,恨不得当场把这两个人都揍一顿。他眼看着校门口的学生越来越多,不少目光已经好奇地投向他们这诡异的组合——尤其是路景行那身冰冷气场和他紧紧扣着一个“校霸”手的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就在临嘉树准备不管不顾直接上牙咬的时候,路景行终于在离校门口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极其自然地松开了手。 掌心骤然一空,微凉的空气贴上皮肤,临嘉树反倒愣了一下,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他立刻把这诡异的念头甩开,像被烫到一样把手缩回来藏在身后,狠狠瞪了路景行一眼,丢下一句:“擦玻璃是吧?等着!” 然后头也不回,像阵风一样冲进了校门,背影充满了落荒而逃的意味。 路景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推了推眼镜,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顾凌辰凑上来,哥俩好似的想拍路景行的肩膀,被对方一个冷淡的眼神制止在半空。他也不尴尬,收回手,笑嘻嘻地压低声音:“路哥,行!真行!以后我兄弟就……嗯,交给你了?” 他眼神暧昧地眨眨眼。 路景行没理他,迈开长腿,也走进了校门。步履从容,仿佛刚才只是顺手处理了一件小事。 顾凌辰站在原地,看着路景行挺拔冷峻的背影,又看看临嘉树消失的方向,摸了摸下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啧啧啧,这圣樱,以后可有好戏看咯!嘿嘿,值日……嘿嘿……” 他回味着刚才那劲爆的一幕,哼着小曲儿,也晃进了校门。 阳光洒在林荫道上,新的一天开始了。 冰山老干部牵(扣)住了暴躁校霸的手。 而唯一的目击者,磕CP磕得心满意足。 至于值日? 那当然是冰山老干部心中永恒的头等大事。 **(高二七班教室,早自习结束后的课间)** 临嘉树像滩烂泥一样瘫在课桌上,脸朝下埋在臂弯里,只露出几撮不听话的黑发。刚擦完玻璃的手还有点湿,校服袖子蹭到了点灰,也懒得管了。 妈的,值日! 倒垃圾!擦玻璃!还被值日组长(一个战战兢兢的Beta)全程用“大佬求放过”的眼神盯着!全他妈拜某人所赐! 最气的是……他一边吭哧吭哧擦那破玻璃,脑子里还他妈不受控制地回放早上那一幕——梧桐路上,人来人往,路景行那混蛋!就那么!强行!十指相扣!扣得死紧!还有顾凌辰那傻逼在旁边“我懂我懂”地嘿嘿嘿……操!脸又开始烧! 他烦躁地在臂弯里蹭了蹭脸,想把那画面和顾凌辰的贼笑甩出去。空气里,他那股带着点疲惫和未散尽羞恼的紫藤萝信息素,不自觉地飘散出来,浓度不高,但足以让周围几个敏感的Alpha同学默默挪远了一点。 旁边的座位有了动静。路景行回来了。他刚去前面纪律委员专属的小本本上记了点东西(好像是哪个班早读纪律扣分)。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依旧一丝不苟,白衬衫纤尘不染,金丝眼镜反射着窗外的光。 他坐下后,没立刻看临嘉树,而是先拿出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修长干净的手指——仿佛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擦完,才侧过头,目光落在旁边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老子很烦”气息的黑色后脑勺上。 路景行没说话。他只是伸出食指,用指关节,极其轻微地在临嘉树靠近他那边的桌面上,“叩叩”敲了两下。声音不大,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提醒意味。 临嘉树埋在胳膊里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没动。心里疯狂吐槽:敲什么敲!老子听见了!装模作样! 路景行等了两秒,见没反应。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光平静无波。然后,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目标明确,直奔临嘉树桌角那本摊开的、被当做值日记录本的练习册(刚才值日组长放那的)。 他动作流畅地拿起练习册,翻开,找到最新一页。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高二七班本周值日:临嘉树”,后面画了个对勾,表示完成了。 路景行拿出他那支一看就很贵的钢笔,拔开笔帽。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似乎在思考。 临嘉树虽然没抬头,但耳朵竖着呢!他听到翻本子的声音,听到笔帽拔开的轻响,心里警铃大作!这混蛋要干嘛?给他值日表现打分吗?! 果然,路景行笔尖落下,在那潦草的“临嘉树”名字后面,极其工整地写下了一个评语: **玻璃:尚可,左上角有指印未净。垃圾:按时。总体:及格。** 写完,他合上笔帽,把练习册轻轻放回临嘉树桌角原位。全程动作优雅,仿佛在签署一份重要文件。 临嘉树:“……” 他埋在臂弯里的脸都快扭曲了!尚可?指印未净?!及格?!操!路景行你他妈是教导主任附体吗?!擦个玻璃还他妈要评分?!还写下来?!还放老子桌上?! 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头顶!临嘉树猛地抬起头,紫藤萝色的眼睛因为愤怒和熬夜(气的)布满红血丝,恶狠狠地瞪着旁边那个一脸“我在认真工作”的冰山: “路景行!你他妈有病吧?!擦个玻璃你还打分?!及格?!你当老子是小学生吗?!” 他声音不小,带着火气,引得周围几个同学偷偷瞄过来,又赶紧缩回去。 路景行转过头,平静地迎上他喷火的目光,语气四平八稳,甚至还带着点陈述事实的认真:“作为纪律委员,监督并记录值日情况是我的职责。你的值日成果有瑕疵,记录在案,以便下次改进。” 他顿了顿,补充道,“态度分,扣十分。” “……” 临嘉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被他这公事公办的语气噎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指着路景行,手指都在抖:“你…你…你行!你牛逼!下次值日?老子下次值日就给你玻璃糊满泥巴!垃圾倒你头上!” 路景行像是没听到他的威胁,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推了推眼镜,转回头,从书包里拿出下节课的课本,摊开,一副“我要开始学习了闲人勿扰”的架势。 临嘉树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得要死。他瞪着路景行那副油盐不进、专注看书的侧脸,气得牙痒痒。真想一拳揍过去!但……早上那紧扣的力道似乎还残留在指间……操!更气了!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泄愤似的从桌肚里掏出一盒草莓牛奶(苏晚早上塞给他的),狠狠插上吸管,用力吸了一大口。甜腻的草莓味在嘴里炸开,稍微压下去一点火气,但看着旁边那人,还是觉得无比碍眼。 这时,前门探进来一个贼兮兮的脑袋,寸头,琥珀色眼睛——顾凌辰。 他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临嘉树和路景行身上,看到临嘉树气鼓鼓喝奶、路景行一脸“岁月静好”看书的样子,脸上立刻又堆满了“我懂我懂”的贼笑。他猫着腰溜进来,无视其他同学的目光,一屁股坐在临嘉树前面的空位上(那同学去厕所了),转过身,胳膊肘撑在临嘉树桌上。 “哟~临子~” 顾凌辰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值日辛苦啦?嘿嘿,怎么样?‘及格’大佬没再给你布置新任务吧?” 他故意瞟了一眼路景行,意有所指。 临嘉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滚蛋!看见你就烦!” 但语气明显比刚才吼路景行时软了不少。 顾凌辰嘿嘿一笑,完全不在意,眼神在临嘉树红着的耳朵和路景行身上来回扫,凑得更近,用气声说:“哎,早上那手牵的……啧啧,够劲爆!路哥威武!你俩这算……官宣了?嘿嘿,放心,兄弟我懂!绝对保密!不过……” 他搓了搓手,笑得极其猥琐,“细节呢?昨晚……嗯?” “顾凌辰!” 临嘉树差点把牛奶盒捏爆,压低声音怒吼,“你他妈再废话一句老子现在就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校外解决’!” 路景行翻书页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依旧落在书本上,仿佛没听到旁边两人“咬耳朵”。只是,他握着书本边缘的手指,似乎微微收紧了一点。 顾凌辰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但脸上笑容更灿烂了,一副“恼羞成怒实锤了”的表情。他刚想再调侃两句,上课铃突然响了。 “靠!老吴的课!” 顾凌辰低骂一声,火速从前面座位上弹起来,临走前还不忘对着临嘉树做了个“加油我看好你”的手势,又冲路景行挤挤眼,然后像阵风一样溜出了教室。 老吴夹着课本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 临嘉树气呼呼地把空牛奶盒捏扁,塞进桌肚,认命地拿出课本。余光瞥见旁边路景行已经坐得笔直,目光专注地看着讲台,那副专注学习、心无旁骛的模范生样子,看得临嘉树又是一阵牙酸。 装!接着装! 他愤愤地翻开书,力道大得差点把书页撕了。刚趴下准备继续生闷气,旁边却悄无声息地推过来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就压在他摊开的课本边缘。 临嘉树一愣,狐疑地看向路景行。路景行依旧看着讲台,侧脸线条冷硬,仿佛那张纸条是凭空出现的。 临嘉树偷偷瞄了一眼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吴,飞快地把纸条抓过来,藏在书页下打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字迹是路景行特有的那种工整冷峻,力透纸背: **‘下次值日,我帮你擦玻璃。’** 临嘉树:“……” 他捏着纸条,看着那行字,紫藤萝色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刚才那股滔天的怒火和憋屈,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大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带着点别扭又有点……甜的滋味,悄悄爬上心头。 他猛地合上纸条,攥在手心,脸上努力维持着凶巴巴的表情,耳根却又不争气地开始发烫。他偷偷瞪了旁边一眼,路景行还是那副认真听课的冰山样,好像递纸条的不是他。 临嘉树把攥着纸条的手塞进桌肚里,趴回桌上,这次没把脸埋起来,只是侧着头,用后脑勺对着路景行。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偷偷往上翘了一点点。 妈的……这老干部……还挺会…… 讲台上,老吴讲得口干舌燥。 讲台下,冰山同桌递了张“值日互助”纸条。 暴躁校霸攥着纸条,耳朵红红,心里那点气莫名其妙就散了。 值日?擦玻璃? 好像……也没那么糟了? 第17章 标记 **(高二七班教室,上午第二节数学课)** 老吴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三角函数公式写满了半块黑板。教室里弥漫着粉笔灰味和昏昏欲睡的气息。 临嘉树昨晚被信息素紊乱和“值日事件”折腾得够呛,早上又被路景行强行牵手、被顾凌辰疯狂调侃,这会儿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他强撑着听了会儿,脑子里全是嗡嗡的“sin、cos”,干脆破罐破摔,脑袋往胳膊里一埋,准备跟周公约会。紫藤萝的信息素也懒洋洋地散开,带着点疲惫的甜腻。 刚调整好姿势,旁边的人动了。 路景行坐得笔直,目光依旧停留在黑板和笔记本上,手里的笔还在唰唰记着笔记,姿态完美得像个AI。但他垂在桌下的左手,却极其自然、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 一张叠得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小纸条,被两根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推到了临嘉树摊开的数学书边缘。 临嘉树埋在臂弯里的眉头皱了一下。又来?这次又是什么?值日新规?扣分细则? 他不情不愿地抬起一点眼皮,紫瞳里满是“你最好有屁快放”的烦躁。手指伸过去,飞快地把纸条捞进桌肚底下,借着桌面的掩护打开。 纸条上依旧是路景行那工整冷峻、力透纸背的字迹,只有三个字: **微信,没加。** 临嘉树:“……”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上课传纸条就为了说这个?!这老干部脑子里除了规矩和值日,现在又多了个微信列表管理?!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想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回路景行那张冰块脸上。但还没等他动作,旁边的人又动了。 路景行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听课姿势,目不斜视。但他那只刚刚递纸条的手,此刻却极其自然地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动作快得像变魔术),屏幕向下,借着桌面的遮挡,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手腕极其轻微地一转,手机屏幕侧了过来,精准地朝向临嘉树这边。 屏幕上,赫然是一个清晰无比的微信个人二维码!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演练过无数遍!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完成得神不知鬼不觉!那专注看着黑板听课的侧脸,配上桌底下这波操作,简直充满了“道貌岸然”的反差感! 临嘉树看得目瞪口呆。这他妈……是路景行?!那个走路都恨不得拿尺子量间距的纪律委员?!上课偷摸亮二维码?!操!人设崩了啊喂! 他紫藤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看那张二维码,又看看旁边那张依旧专注听课、毫无破绽的冰山脸,一股荒谬感直冲天灵盖。 讲台上,老吴正讲到关键处,声音拔高:“所以,这个辅助角公式非常重要!都给我记下来!考试必考!” 临嘉树被老吴的声音惊醒。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那张在桌底下“熠熠生辉”的二维码,再看看旁边那副“不加微信这事没完”的无声气场……妈的!加就加!省得这老干部再搞什么幺蛾子! 他认命地、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也从自己桌肚里摸出手机(动作比路景行笨拙多了,差点碰到桌腿),屏幕亮度调到最低。手指划开锁屏,点开微信扫一扫。 手机摄像头对准路景行的屏幕。“滴”一声轻响,扫描成功。 一个极其简洁、甚至有点性冷淡风的微信名片跳出来: **用户名:LJX** **地区:A市** **签名:无** **头像:一片纯黑** 临嘉树嘴角抽了抽。果然。老干部连微信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秩序感。他手指带着点泄愤的力道,狠狠戳在“添加到通讯录”的按钮上。备注?懒得想!直接空着! “发送。” 搞定。 他像完成了一个艰巨又无聊的任务,火速把手机塞回桌肚最深处,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然后,脑袋重重砸回胳膊里,整个人彻底瘫在桌子上,用后脑勺对着路景行,浑身上下散发着“加完了!别烦老子睡觉!”的强烈信号。那股疲惫的紫藤萝信息素也跟着他趴下的动作,懒洋洋地摊开。 路景行的余光扫到临嘉树趴下的动作,也瞥见了他手机屏幕最后消失前的确认画面。他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快得如同幻觉。桌下的手也极其自然地将手机收回口袋,全程动作流畅隐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重新聚焦在黑板上的公式,笔尖在笔记本上流畅地书写。只是,那纯黑色的手机屏幕,在他口袋里无声地亮了一下,显示: **“ljs”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路景行的手指在口袋里,隔着布料,轻轻点了一下屏幕侧边的确认键。 好友列表里,多了一个名字。 **ljs** **头像:一片虚化的、剧烈晃动的紫色光晕(像是奔跑时随手拍的模糊夜景)** **朋友圈:仅三天可见。** **签名:空。** 路景行看着那个简洁得甚至有点潦草的ID,又看了看旁边那个睡得毫无形象、黑发乱翘的后脑勺,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点开那个头像,放大。那片晃动的紫色光晕,像极了某人暴烈又璀璨的信息素。 然后,他退出界面,锁屏。手机安静地躺在口袋里。 讲台上,老吴还在强调公式。 讲台下,冰山同桌成功“胁迫”校霸加上了微信。 暴躁校霸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仅三天可见的(大概率空荡荡的)朋友圈,已经被某人默默“视奸”过了。 至于值日? 嗯,下次擦玻璃,可以微信通知了。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临嘉树和路景行一前一后走着,中间隔着几步距离。临嘉树双手插在校服兜里,踢着路边的石子,背影透着一股“老子不想搭理你但不得不一起走”的别扭劲儿。路景行则步履沉稳,金丝眼镜在余晖下反着光,像个移动的冰山保镖。 刚走到临嘉树家楼下那个老旧巷口,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 路景行脚步一顿。 只见临嘉树身体晃了一下,猛地伸手扶住了旁边斑驳的墙壁。他低着头,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带着一种压抑的呜咽。空气里,那股原本只是懒洋洋飘散的紫藤萝信息素,浓度骤然飙升!不再是疲惫的甜腻,而是重新变得粘稠、滚烫,带着熟悉的、濒临崩溃边缘的混乱风暴!甜腻的花香裹挟着焦灼的青藤涩气,像无形的绳索勒紧了周围的空间。 操!又来了! 临嘉树心里暗骂,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明明才刚过去没多久……这该死的紊乱叠加发情期!身体深处那股熟悉的、要将他撕裂焚毁的灼热和空虚感,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而来,比早上更凶猛!他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临嘉树!” 路景行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下一秒,临嘉树感觉手臂被一股大力抓住!那力道不容抗拒,带着一种冰冷的稳定感。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猛地向后一带,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路景行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他一手紧紧箍住临嘉树发软颤抖的腰,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膝弯,猛地发力!临嘉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被路景行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 临嘉树又惊又怒,身体深处翻腾的痛苦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更加慌乱。他下意识地挣扎,拳头捶在路景行结实的胸膛上,却像砸在石头上,纹丝不动。混乱的紫藤萝信息素更加狂暴地冲击着路景行。 路景行抱着他,脚步快得惊人,却异常稳定。他无视临嘉树的挣扎和低吼,也完全无视那混乱信息素风暴带来的精神冲击。金丝眼镜后的黑眸锐利如鹰,目标明确——楼上那个破旧的501室! 老旧狭窄的楼梯在他脚下仿佛平地。他抱着一个身高和他相差无几的S级Omega,动作却快得不可思议,一步两阶地往上冲。临嘉树被他箍得死紧,挣扎徒劳,只能感觉到对方手臂传来的、如同钢铁般的力量和胸膛里沉稳的心跳。那冰冷的玫瑰冷香,透过混乱的紫藤萝风暴,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他狂乱的心跳和挣扎的力道都不自觉地减弱了一些。 “砰!” 路景行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早上他撬开后就没锁死),抱着临嘉树冲了进去,反脚又把门踢上。 客厅里一片昏暗。路景行没有开灯,径直抱着人走向卧室。他像是来过无数次一样熟悉,几步就来到床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将怀里滚烫颤抖的身体放了下去。 临嘉树陷进柔软的床铺里,像一条脱水的鱼。剧烈的喘息让他胸口剧烈起伏,紫藤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湿漉漉的,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羞愤。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骨头缝里都透着空虚的痒,信息素彻底失控,在狭小的房间里疯狂冲撞。 路景行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夕阳最后的光线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他呼吸也有些急促,额角渗出细汗,显然刚才的爆发消耗不小。但他周身那股清冽、稳定、如同寒潮般的玫瑰冷香,却前所未有地强盛起来!不再是温和的梳理,而是带着一种绝对的压制力,强行圈禁住那狂暴的紫藤萝风暴! “路……路景行……” 临嘉树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鼻音,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那股无形的信息素压制和身体的虚弱牢牢钉在床上。他看着床边那个如同山岳般的身影,看着那双在昏暗中依旧深邃锐利的黑眸,混乱的思绪在极致的痛苦和某种破罐破摔的冲动中,猛地炸开! 什么矜持!什么抗拒!什么值日打分!都他妈见鬼去吧! 他现在只想摆脱这要命的痛苦!只想抓住这唯一能让他平静下来的冰冷气息! 一个念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冲口而出: “男朋友!” 临嘉树几乎是吼出来的,紫瞳死死盯着路景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命令的蛮横,“都确认关系了!来!标记!快点!” 吼完,他猛地侧过头,将脆弱的、散发着浓郁甜腻信息素的颈侧腺体,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路景行眼前!动作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绝望和……孤勇。 昏暗的房间里,空气瞬间凝固。 只剩下临嘉树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路景行骤然变得深沉的呼吸。 路景行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床上那个如同献祭般袒露着腺体、浑身颤抖、却用命令口吻索要标记的临嘉树。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黑眸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一种名为理智的弦,被那声“男朋友”和那毫无防备的脆弱姿态,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玫瑰的冷香骤然变得极具侵略性!冰冷中透出锐利的锋芒,如同沉睡的凶兽被彻底唤醒! 他缓缓地俯下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绝对的压迫感。一只手撑在临嘉树耳侧的床铺上,另一只手,带着微凉却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按住了临嘉树暴露在外的、滚烫颤抖的肩膀,将他更牢固地固定住。 金丝眼镜微微下滑,镜片后的眼神幽暗得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临嘉树敏感的颈侧皮肤上,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 “如你所愿。” 路景行的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点,带着一种近乎凶戾的占有欲,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印,“我的……小豹子。” 下一秒,冰冷的唇瓣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精准地覆上了那滚烫、脆弱、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腺体! 尖锐的犬齿,刺破皮肤! 清冽而霸道、如同寒潮裹挟着玫瑰荆棘的信息素,带着绝对的掌控力,汹涌地注入! “唔——!” 临嘉树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电流贯穿!一声短促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解脱的呜咽,被他死死咬在唇间! 风暴的中心,被最强大的寒潮瞬间冻结、重塑。 藤蔓,被荆棘缠绕,烙印上独属于玫瑰的印记。 混乱,被绝对的秩序强行镇压、收归己有。 男朋友? 不。 是专属的Alpha,和他的Omega 第18章 稳了 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刺得临嘉树眼皮发疼。他皱着眉,迷迷糊糊地想翻身,结果刚一动,浑身就跟被重型卡车碾过似的,酸软得不行,尤其是后颈那块,又胀又麻,还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嘶……” 他吸了口凉气,彻底醒了。昨晚的记忆碎片猛地涌进脑子——巷口的失控、被强行抱上楼、还有自己那破罐破摔的“命令”……最后定格在颈侧那阵尖锐的刺痛和随后席卷全身的、冰火交织的洪流…… 操! 临嘉树脸“腾”地烧了起来,下意识想抬手摸后颈,结果胳膊一动,碰到了旁边温热结实的躯体。 路景行也醒了。他侧躺着,金丝眼镜放在床头柜上,没了镜片的遮挡,那双黑眸少了平时的冰冷锐利,多了点刚睡醒的慵懒和……某种深不见底的餍足?他正看着临嘉树,目光沉沉的,带着点临嘉树看不懂的专注。 “醒了?” 路景行的声音有点低哑,比平时更沉。 临嘉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的,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浓浓的别扭:“……几点了?” “六点四十。” 路景行看了眼手机,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线条漂亮的肩背,上面有几道不太明显的红痕。 临嘉树从被缝里瞥见,脸更烫了,赶紧闭上眼装死。 路景行没说什么,掀开被子下床。动作间,一股极其霸道又稳定的清冽玫瑰冷香弥漫开来,强势地缠绕着临嘉树身上那变得温顺许多、带着点慵懒甜腻的紫藤萝气息。两种顶级信息素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全新的、密不可分的、带着强烈占有和归属意味的气场。 临嘉树裹在被子里,被这股交融的气息包围,感觉更不自在了,心跳得有点快。 浴室里很快传来水声。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路景行围着条浴巾走出来,头发还滴着水。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那个裹成蚕蛹的家伙。 “去洗漱。” 命令式口吻,带着点不容置疑。 临嘉树在被子里蛄蛹了一下,闷声闷气:“……你先出去!” 路景行没动,就那么看着他。 僵持了几秒,临嘉树败下阵来。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动作太大扯到酸痛的肌肉,疼得龇牙咧嘴。他抓起昨晚胡乱扔在椅子上的T恤套上,看都不敢看路景行,低着头冲进浴室,“砰”地关上门。 路景行看着紧闭的浴室门,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他慢条斯理地擦干头发,换上昨天那件深灰色羊绒衫和黑色大衣,又恢复了那副一丝不苟的冰山模样。只是周身那股强大的、带着明显标记意味的玫瑰冷香,比平时更加凛冽和具有存在感。 临嘉树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那个清晰的、带着点微肿的牙印,还有锁骨附近几处暧昧的红痕,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用力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把昨晚那些混乱又滚烫的记忆压下去。洗漱完出来,他低着头,眼神飘忽,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充满某人气息的房间。 “走了。” 路景行看他出来,拿起自己的东西,言简意赅。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气氛比昨天放学时更诡异。临嘉树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后颈那个地方在发烫,路景行身上那股强大的信息素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刻意落后半步,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路景行也没说话,只是步伐沉稳地走在前面。但临嘉树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老旧小区的清晨,弥漫着早餐摊的烟火气。路景行在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包子铺前停下。 “吃什么?” 他侧头问临嘉树。 临嘉树还沉浸在“我是谁我在哪”的恍惚中,下意识地回答:“……肉包,豆浆。” 路景行对老板说:“两个肉包,一杯豆浆,一杯黑米粥,打包。” 临嘉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你喝黑米粥?” 老干部口味这么养生? 路景行接过老板递来的袋子,把装着肉包和豆浆的那份塞到临嘉树手里,自己拿着那杯黑米粥,语气平淡:“你嗓子哑,豆浆润喉。黑米粥暖胃。” 临嘉树握着手里温热的豆浆,看着路景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堵,又有点……怪异的暖。他别扭地“哦”了一声,低头咬着吸管喝豆浆,耳朵尖又悄悄红了。 两人正打算继续往学校走,旁边巷子口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 “哟!早啊两位!” 顾凌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寸头,嘴里叼着根油条,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显然是特意在这儿“蹲点”的。他笑嘻嘻地凑过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临嘉树和路景行身上来回扫射。 他鼻子极其敏锐地抽动了两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紧接着,一种巨大的、混合着震惊、了然、狂喜和“卧槽老子果然没猜错”的表情在他脸上炸开!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指着临嘉树和路景行,手指都在抖,声音都劈叉了:“我……我操!操操操!!这味儿!这味儿不对!卧槽!!!” 他死死盯着临嘉树的脖子(虽然被衣领遮着,但那股全新的信息素融合感骗不了人),又看看路景行那副周身气场全开、带着强烈占有和守护意味的冰山样,最后目光落在临嘉树那明显不自然泛红的耳朵和飘忽的眼神上…… “卧槽!!!” 顾凌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手里的油条都吓掉了,“成了?!真成了?!卧槽路哥!牛逼啊!真给标记了?!我就说!昨天那手牵的!那眼神!那值日打分打得都他妈是情趣!卧槽!!临子!你……你行啊!不声不响干大事!”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围着两人直转圈,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最后定格在一种“我兄弟终于被拱了但拱得好像还行”的复杂欣慰上,嘿嘿嘿地傻笑起来,眼神里的“我懂我懂”简直要溢出来,还带着点“磕到真的了”的狂喜。 临嘉树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差点把豆浆喷出来,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尤其是顾凌辰那眼神,简直像X光一样把他里外都扫透了! “顾凌辰!你他妈闭嘴!瞎嚷嚷什么!” 临嘉树又羞又恼,抬脚就想踹他,但因为腿软动作慢了一拍。 顾凌辰灵活地跳开,躲到路景行身后(虽然路景行的冷气让他打了个哆嗦),探出个脑袋,对着临嘉树挤眉弄眼,笑得贼兮兮:“哎哟~害羞了?别呀!好事儿啊!恭喜恭喜!以后就是有Alpha罩着的人了!路哥,以后我兄弟就……嗯,彻底交给你了?” 他冲路景行疯狂使眼色。 路景行面无表情地扫了顾凌辰一眼,那眼神冷得能冻死人,成功让顾凌辰缩了缩脖子,把后面更离谱的调侃咽了回去。 路景行没理会顾凌辰的耍宝,他看向旁边恨不得把头埋进豆浆杯里的临嘉树,伸手,极其自然地把他手里快捏变形的豆浆杯拿了过来,连同自己那杯没喝的黑米粥一起拎着。然后,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扣住了临嘉树的手腕(这次没十指相扣,但力道很紧)。 “走了。” 路景行对顾凌辰丢下两个字,拉着还在挣扎(徒劳)并且脸红得要滴血的临嘉树,目不斜视地绕过处于亢奋状态的顾凌辰,径直朝学校方向走去。动作流畅自然,仿佛牵着自家闹别扭的小豹子是天经地义。 顾凌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牵”着手(手腕)离开的背影,尤其是路景行那副“闲人勿扰,我的Omega我带走了”的冰山护食样,还有临嘉树那虽然挣扎但明显没使劲儿的别扭样…… “嘿嘿嘿……” 顾凌辰摸着下巴,发出极其满足又猥琐的笑声,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值了!这早饭蹲得值!啧啧啧,这信息素缠的……路哥牛逼!临子,嘿嘿,以后有得‘受’咯!” 他捡起地上的油条,吹了吹灰,心情大好地啃着,哼着不成调的歌,晃晃悠悠地跟了上去。 教室里闹哄哄的。临嘉树、路景行、顾凌辰三个人一进门,就像往平静(其实也不咋平静)的鱼塘里扔了颗深水炸弹。 路景行走在最前面,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冷气四溢的冰山样,金丝眼镜反射着晨光。但今天,他周身那股清冽的玫瑰冷香,比平时更加凛冽、霸道,带着一种无声却强烈的宣告意味,像无形的领地标记,让靠近他座位附近的几个Alpha同学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默默挪远了点。 临嘉树跟在他斜后方一步远,低着头,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耳朵尖红得滴血。他双手插在校服兜里,步伐有点僵硬,浑身散发着一种“别他妈看老子”的低气压。他身上那股原本暴烈的紫藤萝信息素,此刻变得温顺了许多,带着点慵懒的甜腻,却丝丝缕缕地被路景行的玫瑰冷香强势缠绕、包裹,形成一种全新的、密不可分的气场——独属于标记后的Alpha和Omega。 夹在两人中间(虽然路景行完全没给他留位置)的顾凌辰,则是全程咧着嘴,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脸上挂着一种“老子知道了惊天大秘密而且磕到真的了”的贼笑。他一会儿看看路景行那副“闲人勿扰”的护食样,一会儿又看看临嘉树那别扭得要死的红耳朵,最后还抽抽鼻子,深吸一口空气中那明显交融的全新信息素,发出一声满足又猥琐的轻叹:“啧啧啧……” 这诡异又充满张力的三人组一出现,教室里瞬间安静了那么几秒。无数道目光唰地聚焦过来,充满了好奇、探究、畏惧和……八卦。 前排的苏晚第一个转过头。作为Beta,她对信息素变化不敏感,但临嘉树那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样子和红透的耳朵太明显了!还有路景行……虽然还是冰山脸,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气场更强更吓人了! “嘉树?” 苏晚担心地小声叫了一声,“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 她说着就想伸手去摸临嘉树的额头。 她手还没碰到,旁边的路景行动了。他没看苏晚,只是极其自然地伸手,不是去拦苏晚,而是直接搭在了临嘉树的肩膀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往自己座位方向轻轻一带,避开了苏晚的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帮同桌调整下位置。 临嘉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搭,身体瞬间绷紧,像只受惊的猫,猛地抬头瞪了路景行一眼,紫瞳里混合着羞恼和“你他妈又干嘛”的质问。但他没挣开,只是别扭地偏了下头,任由路景行那只手搭着(更像是按着),被“护送”到了靠窗的座位上。 路景行这才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拿出书本,姿态完美。 苏晚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路景行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看看临嘉树坐下后立刻趴到桌上、用后脑勺对着所有人的鸵鸟姿态,脸上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被冒犯的不爽。这姓路的……怎么回事?! 顾凌辰则像看了一场精彩大戏,兴奋地搓着手,一屁股坐在临嘉树前面的空位上(再次鸠占鹊巢),转过身,压低声音,对着临嘉树的后脑勺嘿嘿直笑:“临子~可以啊!这‘值日’完成得够彻底的哈!路哥这‘评分’,直接给干到满分了吧?嘿嘿嘿……” 他故意把“值日”和“评分”咬得很重,眼神暧昧地瞟向路景行。 临嘉树埋在胳膊里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没吭声,只是从桌下伸出一只脚,狠狠地踹在顾凌辰的凳子腿上,发出“哐”一声响。 “哎哟!” 顾凌辰夸张地叫了一声,凳子晃了晃,他稳住身形,笑得更大声了,“害羞了害羞了!路哥,你看他!” 路景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专注地看着摊开的书本,仿佛顾凌辰是空气。只是他周身那股霸道的玫瑰冷香,似乎更浓了一点,无声地昭示着所有权。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我们‘校霸’吗?” 周宇轩带着两个跟班,晃悠着走过来,脸上挂着假笑,眼神里却满是幸灾乐祸和探究。他自然也闻到了空气中那明显不同的信息素味道,更看到了临嘉树那异常的反应。他故意凑近临嘉树的座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见:“怎么着?昨晚‘值日’太累了?路大纪律委员给你安排的任务挺重啊?听说……还‘加班加点’了?” 他着重强调了“值日”和“加班加点”,眼神猥琐地在临嘉树后颈处扫视(虽然被衣领遮着),暗示意味十足。 周围几个同学都竖起了耳朵,目光更加八卦。 趴着的临嘉树猛地抬起头!紫藤萝色的眼睛里瞬间燃起暴怒的火焰!周宇轩这傻逼!竟敢拿这个说事?!他刚要拍桌子站起来,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胳膊上。 是路景行。他没看临嘉树,目光冷冷地扫向周宇轩,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冰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冰冷的警告。他没说话,但那股强大的S级Alpha的压迫感混合着标记后特有的、对Omega的绝对守护欲,如同实质般轰然压向周宇轩! 周宇轩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脸色“唰”地白了!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头凶兽盯上,无形的压力让他呼吸一窒,腿肚子都有点发软!他旁边那两个跟班更是吓得后退一步,大气不敢出。 “我……我就开个玩笑……” 周宇轩强撑着,声音有点发虚。 路景行依旧没说话,只是那眼神更冷了,按在临嘉树胳膊上的手也没松开,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的Omega,轮不到你置喙。 顾凌辰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琥珀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带着危险的痞气盯着周宇轩:“周宇轩,皮痒了?想‘校外’聊聊值日心得?” 周宇轩被路景行的气场和顾凌辰的威胁吓得够呛,冷汗都下来了,哪还敢再嘴贱。“没……没那意思!走了走了!” 他慌忙带着跟班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走了。 风暴平息。路景行这才收回按在临嘉树胳膊上的手,仿佛只是拂去一粒灰尘。他推了推眼镜,目光重新落回书本上。 临嘉树瞪着周宇轩逃走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紫瞳里的怒火还没完全熄灭。但刚才路景行那无声的压制和顾凌辰的撑腰,让他心里那股邪火莫名泄了一半。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重新趴回桌上,只是这次没完全埋住脸,侧着头,眼神复杂地瞟了一眼旁边那个冰山一样的侧影。 顾凌辰对着周宇轩的背影比了个中指,转回头,对着临嘉树和路景行又换上了那副贼兮兮的笑容:“搞定!路哥威武!临子,以后这种苍蝇,交给咱路哥一个眼神就行!对吧路哥?” 他冲路景行挤挤眼。 路景行没理他,翻了一页书。 苏晚全程目睹,眉头紧锁。她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周宇轩的恶意、路景行刚才那可怕的压迫感、顾凌辰的态度,还有临嘉树异常的反应……都让她心里警铃大作!她看着趴在桌上、后颈衣领下似乎隐约露出一点可疑红痕的临嘉树,又看看旁边气场强大、明显在“圈地盘”的路景行,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猜测浮上心头…… 她刚想开口问临嘉树,上课铃响了。 老吴夹着课本走进来,教室里渐渐安静。 路景行坐得笔直,开始听课。 顾凌辰溜回自己座位前,还对临嘉树做了个口型:“稳了!” 临嘉树依旧趴着,只是这次,他悄悄把脸转向了窗户那边。阳光落在他通红的耳朵上,也落在他微微抿起的嘴角。 第19章 那你接住我 **(圣樱学院后墙,午休时间)** 太阳晒得人发蔫。临嘉树嘴里叼着根草茎,烦躁地扒拉着后颈的衣领。教室里那股路景行无处不在的玫瑰冷香,还有苏晚欲言又止的担忧眼神,都让他憋得慌。他需要透口气,急需! 翻墙出去透透气,成了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虽然……后颈被标记的地方还在隐隐发胀,提醒着他自己现在是个“有主”的Omega。但管他呢!路景行还能把他拴裤腰带上不成? 他熟门熟路地绕到学校后墙最偏僻那段。墙不算太高,墙头爬满了爬山虎。临嘉树活动了下手腕脚腕,眼神一凛,助跑两步,脚在粗糙的墙砖上利落一蹬,手一撑,整个人就轻盈地翻了上去,稳稳蹲在了墙头上。 风迎面吹来,带着校外自由的气息。临嘉树眯起紫藤萝色的眼睛,刚想往下跳—— “临嘉树。” 一个冰冷、平稳、毫无波澜的声音在墙根下响起,像盆冰水兜头浇下。 临嘉树差点一脚滑下去!他猛地低头。 路景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墙根阴影里,双手插在裤兜,金丝眼镜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正仰头看着他。那张冰山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清冽的玫瑰冷香却陡然变得极具压迫感,带着明显的不悦,像无形的锁链缠绕上来。 操!阴魂不散! 临嘉树心里暗骂,那股被管束的憋屈感瞬间顶到了嗓子眼。 “下来。” 路景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命令式的笃定,不容置疑。 临嘉树蹲在墙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里那股叛逆的邪火“噌”地就冒了出来。凭什么听你的?老子想干嘛就干嘛! 他嘴角扯出一个挑衅的弧度,紫瞳里闪着恶劣的光,故意拖长了调子:“行啊——要我下去?” 路景行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沉静无波,像在等他的下文。 临嘉树咧嘴一笑,带着点破罐破摔的蛮横和孤勇:“那你接住我啊!” 话音未落! 他根本不给路景行反应的时间,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重心完全放掉,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挺挺地就朝着墙根下的路景行栽了下去!动作又快又狠,带着十足的挑衅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隐秘的信任?赌他一定会接? “!!!” 墙根下的路景行瞳孔骤然收缩!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在临嘉树身体离开墙头、开始下坠的瞬间,路景行插在裤兜里的手闪电般抽出!他脚下猛地发力,向前急冲两步,张开双臂,迎着那团急速下坠的身影,精准地、牢牢地接了个满怀! “砰!” 一声闷响。 巨大的冲击力让路景行抱着临嘉树向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后背重重撞在粗糙的墙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尘土飞扬。 临嘉树整个人砸进路景行怀里,额头狠狠磕在对方结实的锁骨上,撞得他眼冒金星。预想中的坚硬地面没等到,反而是一个温热、带着熟悉玫瑰冷香的怀抱。 路景行双臂如同铁箍,死死地圈着他,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骨头里。临嘉树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里剧烈的心跳,咚咚咚,又快又沉,隔着薄薄的校服衬衫,震得他耳朵发麻。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死寂后,路景行低沉压抑、带着明显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后怕的声音在临嘉树头顶炸开,像冰层下的熔岩:“你疯了?!” 临嘉树被他吼得一愣,挣扎着想抬头:“操!放开!老子……” “闭嘴!” 路景行低喝一声,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他微微低头,金丝眼镜几乎抵着临嘉树的额头,镜片后的黑眸如同酝酿着风暴的深海,锐利冰冷地锁住他:“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那眼神太沉,太有压迫感,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算计的震怒和……后怕。临嘉树被他看得心头莫名一悸,那股挑衅的劲儿瞬间被浇灭了大半,挣扎的力道也弱了下去。他有点懵,甚至有点……心虚?不就跳个墙吗?至于…… “路哥!临子!我靠!你们玩什么高空抛物呢?!”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凝滞。顾凌辰嘴里叼着根冰棍,从旁边树丛里钻出来,显然也是翻墙老手。他看见墙根下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琥珀色的眼睛猛地瞪圆,爆发出巨大的光芒! “卧槽!!!” 顾凌辰冰棍都吓掉了,指着两人,激动得声音劈叉,“英雄救美?!哦不!英雄救豹?!光天化日!墙根底下!路哥牛逼!这姿势!这力度!这信息素炸的!卧槽!刺激!!” 他兴奋地原地蹦了两下,掏出手机就想拍(但被路景行一个冰冷的眼刀制止了)。 路景行根本没理会顾凌辰的鬼叫。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翻腾的怒火。他松开紧箍着临嘉树的手臂,但一只手仍牢牢抓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临嘉树手腕生疼。 “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路景行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但仔细听,还带着一丝紧绷。 临嘉树被他刚才那眼神和此刻手腕的力道弄得有点不自在,梗着脖子:“没……没事!松手!” 路景行没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了一下,另一只手直接伸向他的后颈!动作快得临嘉树来不及反应! 微凉的手指撩开他汗湿的衣领,精准地按在了那个还有些微肿的腺体上! “嘶……” 临嘉树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又羞又怒,“路景行!你他妈……” “标记处有轻微撕裂,皮下出血。” 路景行收回手,语气冷硬得像在宣读病例报告,但眉头却紧紧蹙起,显然很不满意这个结果。他刚才接人时,临嘉树的后颈正好撞在他胸口,冲击力不小。 “活该!” 临嘉树气得想咬人,一把甩开他的手,揉着自己发疼的后颈和手腕,“谁让你多管闲事接我的!” “多管闲事?” 路景行推了推眼镜,镜片寒光一闪,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冰点,“我的Omega,从墙上跳下来摔死摔残,叫多管闲事?” “我……” 临嘉树被他这句“我的Omega”噎得说不出话,脸瞬间涨红。妈的!这混蛋怎么就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 顾凌辰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适时插嘴煽风点火:“就是就是!临子你太不懂事了!路哥这是心疼你!保护你!你看路哥这后背撞的!啧啧,墙都蹭掉皮了!路哥,疼不?要不要兄弟我给你吹吹?” 他作势要凑过去看路景行的后背。 路景行一个冷眼扫过去,成功让顾凌辰停在半米外嘿嘿傻笑。 “跟我去医务室。” 路景行不再废话,再次抓住临嘉树的手腕(这次力道轻了点,但依旧不容挣脱),拉着他就往校内走。 “不去!老子不去医务室!老张那傻逼就知道开营养剂!” 临嘉树挣扎,但路景行的手像铁钳。 “由不得你。” 路景行头也不回,声音斩钉截铁。 顾凌辰屁颠屁颠地跟上,在旁边添油加醋:“对对对!必须去!临子你这腺体可是咱路哥的‘重点工程’!磕了碰了影响‘使用效果’!路哥你说是不是?” 路景行没理他。 临嘉树气得想踹死顾凌辰:“顾凌辰!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三人拉拉扯扯(主要是临嘉树单方面挣扎)地往医务室方向走,留下墙根下一片狼藉和无数道震惊、探究、八卦的目光。 医务室里,老张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位“祖宗”,尤其是被路景行“押送”进来、一脸不情愿的临嘉树,还有后面跟着个一脸“看戏”的顾凌辰,眼皮直跳。 “张医生,他后颈腺体有外伤,需要处理。” 路景行言简意赅,把临嘉树按在椅子上。 老张战战兢兢地检查了一下临嘉树的后颈,确实有点红肿和皮下淤血。他一边拿消毒药水和药膏,一边忍不住小声嘀咕:“这……这标记没多久……得小心点啊……不能剧烈运动……更不能……呃,高空坠落……” 临嘉树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钻地缝。 路景行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监督。 顾凌辰靠在门框上,笑得肩膀直抖。 处理完伤口,老张又开了点消炎药和促进愈合的药膏。路景行仔细记下注意事项,付了钱(临嘉树想抢着付被无视),然后拉着依旧气鼓鼓的临嘉树离开医务室。 顾凌辰凑上来,贼兮兮地问:“路哥,接下来啥安排?护送咱‘重点保护对象’回教室?” 路景行没回答,而是拉着临嘉树直接拐上了通往教学楼天台的那条僻静楼梯。 “喂!路景行!你又要干嘛?!” 临嘉树挣扎。 路景行一直把他拉到天台门口才停下。这里中午没什么人。他松开手,转身看着临嘉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而锐利。 “为什么翻墙?” 他问,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 临嘉树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别开脸:“……闷得慌!不行啊?” “闷?” 路景行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因为周宇轩?还是因为苏晚?或者……因为我?” 临嘉树被他逼得后退一步,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框上,避无可避。路景行的问题像针一样扎在他混乱的思绪里。都有?好像又不全是。他就是……就是觉得一切都变了,被标记了,被路景行那股无处不在的气息笼罩着,像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喘不过气。他习惯了横冲直撞,习惯了用暴躁当盔甲,现在这盔甲好像不管用了,这让他恐慌又烦躁。 “不关你事!” 他梗着脖子,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路景行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紫瞳里翻涌的复杂情绪——愤怒、羞恼、烦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沉默了几秒,忽然伸出手。 临嘉树以为他又要抓自己,下意识想躲。但路景行的手只是落在了他的头顶,带着微凉的力道,有些生硬地、笨拙地揉了两下他那头乱翘的黑发。 动作很轻,甚至有点僵硬,和他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反差巨大。 临嘉树整个人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紫瞳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路景行。 “以后想透气,” 路景行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似乎少了点冰冷,多了点……无奈?“跟我说。天台,或者……其他地方。我陪你去。” 他顿了顿,看着临嘉树傻掉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不准再翻墙。” 临嘉树:“……” 头顶那微凉生硬的触感还在。路景行的话像颗小石子,在他混乱的心湖里激起一圈涟漪。陪他去?这老干部……还会这招? 他张了张嘴,想说“谁要你陪”,但看着路景行那双深邃专注的黑眸,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心里那股憋闷的烦躁,莫名其妙地,好像被这笨拙的一揉和那句“陪你去”,揉散了一点。 “哦……” 临嘉树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妥协。耳朵尖又开始悄悄泛红。 路景行看着他这副别扭又有点温顺的样子,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他收回手,重新插回裤兜,恢复了那副冰山样。“回教室。” “知道了……” 临嘉树嘟囔着,跟在他后面往下走。 一直躲在楼梯拐角偷听的顾凌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下来,临嘉树虽然还臭着脸,但明显没那么炸毛了,路景行也恢复了平时的冷峻。他摸着下巴,脸上露出了然又欣慰的贼笑。 “啧啧啧,摸头杀……路哥这‘值日’技能树点得够全乎啊!” 他小声嘀咕着,也哼着歌跟了下去。 第20章 死了? **(深夜,梧桐路37号501室)**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临嘉树身上。窗外零星的路灯光透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却照不进他心里分毫。 那股熟悉的、冰冷粘稠的绝望感,像无数只滑腻的手,从深渊里伸出来,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凶猛,更窒息。父母的遗言在耳边嗡嗡作响,“好好活下去”像最恶毒的讽刺。紫藤萝耳坠冰冷地贴在耳垂上,却再也带不来一丝慰藉。路景行的标记带来的短暂安宁早已消散,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疲惫和……一种清晰的认知:他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活着,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咽玻璃渣。 他像个提线木偶,僵硬地从床上爬起来。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他摸到书桌前,拿起笔和一张便签纸。手指冰冷,微微颤抖。 黑暗中,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耗尽他最后的力气: **对不起,路景行。** **这辈子我过得太累了。** **下辈子再见吧。**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笔。纸条被随意地放在桌角。没有留恋,没有挣扎,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解脱感。 他走进狭小的浴室。镜子里的人影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空洞的紫藤萝色眼睛。他拿起那把锋利的剃须刀片——路景行上次来之后,他特意藏起来的,为了“以防万一”。 冰冷锋利的刃口贴上左手手腕内侧的皮肤。那里,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没有犹豫。 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驱动着手臂用尽全力,狠狠地向最深处划去! 剧痛尖锐地炸开! 温热的液体瞬间汹涌而出,带着生命的气息,争先恐后地逃离这具沉重的躯壳。黑暗的视野边缘泛起模糊的白光,身体的力量被迅速抽离。 他踉跄着退后几步,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剧烈的疼痛反而变成了一种遥远的背景音。他最后模糊地看了一眼地上迅速蔓延开的、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粘稠的深色液体,然后,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稍后,501室门口)** 路景行站在门外。他刚从家里处理完一些事务过来,手里甚至还拎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家里厨师炖的安神汤。他总觉得今晚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信息素也隐隐躁动。 敲门。没有回应。 再敲。依旧死寂。 那股不安瞬间放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心脏! 他毫不犹豫地掏出那枚小巧的金属片,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几秒钟后,锁舌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推开门。 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路景行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缩成针尖!他反手“啪”地按亮了客厅的灯。 刺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地狱般的景象——浴室门口,蜿蜒的、刺目的鲜红一直延伸到里面!而临嘉树,就歪倒在浴室冰冷的瓷砖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手腕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缓慢地、绝望地往外涌着鲜血!他身下已经积了一小滩粘稠的血泊,像一朵绝望绽放的紫藤萝。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路景行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静、所有的计算,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刺目的红彻底击得粉碎! 但他身体的反应比思维更快!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冲了过去,甚至忘了丢掉手里的保温桶。“哐当”一声,保温桶砸在地上,汤汁四溅。他单膝跪倒在血泊里,完全无视那粘稠温热的液体浸透他昂贵的裤料。 “临嘉树!” 路景行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嘶哑和紧绷,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慌。他一把撕下自己衬衫的袖子,用尽全力死死勒住临嘉树手腕上方!动作又快又狠,没有丝毫犹豫。他试图堵住那汹涌的生命流逝的源头。 血还在往外渗,但速度似乎减缓了一点点。路景行另一只手颤抖着(极其细微的颤抖)探向临嘉树的颈侧。 冰凉! 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撑住!听见没有!临嘉树!给我撑住!” 路景行低吼着,声音像砂纸磨过。他一只手死死压着止血带,另一只手飞快地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沾染了粘稠的血而有些打滑,但他拨号的动作依旧精准、快速。 “120!梧桐路37号景苑小区2单元501!割腕!大出血!脉搏微弱!快!” 他的声音在报地址和伤情时,竟然诡异地维持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稳和清晰,只是语速快得像子弹。 挂断电话,他立刻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顾凌辰!501!临嘉树出事了!割腕!叫救护车了!立刻过来!” 没有废话,只有冰冷的指令。 做完这一切,路景行低下头。临嘉树的脸毫无血色,嘴唇泛着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那张总是充满暴躁生气的脸,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灰败。路景行能看到他眼睫毛上沾着的、自己喷溅上去的细小血珠。 路景行维持着按压止血的姿势,一动不动。金丝眼镜后的那双黑眸,死死地盯着临嘉树毫无生气的脸,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眼泪,没有嘶吼,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是那副冰冷、疏离、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 只有离得足够近,才能看到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在极其细微地颤抖;才能看到他按在止血带上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指关节绷得死白,青筋暴起,仿佛要将自己的骨头都捏碎;才能感受到他周身那股失控般翻涌的、带着毁灭性冰冷的玫瑰信息素,如同暴风雪般席卷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压抑得让人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血似乎止住了一些,但临嘉树的体温在迅速流失。路景行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变僵。 终于,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夜的寂静。 …… **(医院,手术室外)** 惨白的灯光下,走廊冰冷而空旷。长椅上,路景行安静地坐着。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了大片暗红色血迹的衬衫和裤子,血迹已经干涸发黑,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他坐得笔直,后背没有靠在椅背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金丝眼镜戴得端正,镜片后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对面雪白的墙壁,没有任何焦距。 他周身的气息冰冷到了极点,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那股失控的玫瑰冷香已经收敛,只剩下一种死寂般的、毫无波澜的寒意。仿佛刚才在血泊中嘶吼、颤抖的人根本不是他。 顾凌辰和苏晚接到电话后几乎是同时狂奔而来的。顾凌辰眼睛赤红,像头濒临疯狂的野兽,在走廊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什么,拳头狠狠砸在墙上。苏晚则完全吓傻了,脸上毫无血色,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死死抓着顾凌辰的胳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怎么会这样……嘉树……嘉树……” 苏晚泣不成声。 “操他妈的!姓路的!到底怎么回事?!” 顾凌辰猛地冲到路景行面前,揪住他染血的衣领,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和巨大的恐惧,“他好好的怎么会……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逼他?!” 路景行被他揪着衣领,身体晃了一下,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没有看顾凌辰一眼,空洞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对面的白墙上,仿佛顾凌辰揪着的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他的沉默,像一堵冰冷坚硬的墙。 “你说话啊!王八蛋!” 顾凌辰怒吼,拳头高高举起,却在看到路景行那毫无生气的眼神时,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一种莫名的寒意,比愤怒更甚,从心底升起。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疲惫而沉重的眼睛。 顾凌辰和苏晚立刻扑了过去。 路景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空洞的目光终于有了聚焦,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向医生。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医生摘下口罩,目光扫过焦急的顾凌辰和苏晚,最后落在长椅上那个一身是血、却坐得异常挺直、面无表情的年轻Alpha身上。医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同情,然后沉重地开口: “伤者……送来时失血过多,生命体征极其微弱……我们……尽力抢救了……” 医生顿了顿,声音干涩,“……很遗憾,没能救回来。请节哀。” “轰——!” 苏晚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顾凌辰像被雷劈中,僵在原地,琥珀色的瞳孔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巨大的、无法置信的空白。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苏晚晕倒时带倒椅子的声音在回荡。 路景行依旧安静地坐在长椅上。 没有动。 没有说话。 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 仿佛医生宣布的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消息。 只有那放在膝盖上的、沾满干涸血迹的手,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指甲深深地、无声地嵌进了掌心,刺破了皮肤,渗出新的、微小的血珠,混在那些早已冰冷的暗红里。 他像一尊被遗忘在冰原上的、染血的雕像。 灵魂,仿佛在医生说出“节哀”两个字的那一刻,就被彻底抽离,只留下一具维持着冰冷秩序的躯壳。 白炽灯的光线冰冷地打在他身上,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玫瑰,彻底凋零在暴烈的紫藤萝血泊中。 秩序,崩碎于无声的绝望深渊里。 他等来的不是他的光。 是永恒的、冰冷的黑暗。 **(医院走廊,死寂之后)** 医生那句“节哀”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随即沉入死寂的深渊。 顾凌辰像被抽掉了骨头,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靠着墙缓缓滑坐到地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抖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呜咽在喉咙里滚动。苏晚晕倒在地,被赶来的护士扶到一边紧急处理。 整个走廊,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顾凌辰那无声的、撕心裂肺的悲恸。 路景行依旧坐在那张冰冷的长椅上。 姿势未变。 表情未变。 仿佛医生宣布的不是他刚刚标记的Omega的死讯,而是一份无关紧要的天气报告。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甚至比平时更加精准、一丝不苟,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染血的衬衫和长裤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他自身冰冷到极致的玫瑰信息素,形成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场。他无视了瘫坐在地的顾凌辰,无视了昏迷的苏晚,也无视了周围护士投来的、带着同情和畏惧的目光。 他径直走向手术室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终结的门。 “先生……” 一个护士试图阻拦,“里面还在……” 路景行脚步未停,甚至没有侧目。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死寂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压,让护士的话卡在喉咙里,不由自主地退开一步。 他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里面是更浓的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无影灯已经熄灭,只留几盏惨白的顶灯。冰冷的金属手术台上,覆盖着一张刺眼的白布,勾勒出下方人体单薄僵硬的轮廓。 路景行走过去,脚步很轻,落在寂静的手术室里却异常清晰。他在手术台前站定,低头看着那块白布。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冷光,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曾精准解题、执笔记录、也曾死死按住临嘉树伤口的手,此刻沾染着干涸的、属于临嘉树的暗红血迹。他的指尖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极其平稳地、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露出了临嘉树的脸。 毫无血色,像一尊冰冷的玉雕。曾经燃烧着紫焰、充满桀骜不驯光芒的眼睛紧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小片阴影。左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此刻成了这张灰败面孔上唯一的颜色,像一滴凝固的、绝望的紫藤萝汁液。他平日总爱微微翘起的、带着点痞气的嘴角,此刻抿成了一条毫无生气的直线。 路景行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停留了很久,很久。他的呼吸平稳得可怕,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离得极近,才能看到他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喉结,那动作细微得如同错觉。 他伸出手指,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极其轻柔地拂过临嘉树冰冷的额头,拂过他紧闭的眼睑,最后,停留在那颗小小的泪痣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却又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然后,他收回了手。重新将白布盖好,盖得严严实实,动作依旧平稳、精准。 他转身,走出了手术室。没有再看那张手术台一眼。 走廊里,顾凌辰已经被人搀扶起来,靠在墙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苏晚醒了过来,缩在长椅的角落里,无声地流泪,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路景行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走向医院出口。他的背影挺拔,步伐稳定,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只有那身刺目的、凝固着生命印记的血衣,和他周身散发出的、比北极寒风更刺骨的死寂气息,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 **(几天后,葬礼)** 天气阴沉,细雨绵绵。墓园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葬礼很简单。临嘉树没什么亲人,只有几个远房亲戚象征性地露了面。苏晚哭得眼睛红肿,被朋友搀扶着。顾凌辰穿着黑色的西装,寸头上还沾着雨水,他沉默地站在最前面,琥珀色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像蒙尘的金子,死死地盯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临嘉树笑得张扬肆意,紫藤萝色的眼眸仿佛要燃烧起来。 路景行也来了。 他站在人群边缘,离得不远不近。依旧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白衬衫一丝不苟,领带打得端正。金丝眼镜擦得锃亮,镜片后的目光沉静无波。他身上那股冰冷的玫瑰冷香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气质冷峻的陌生人。 他安静地看着墓碑,看着照片上那张鲜活的笑脸,看着泥土一点点覆盖上那具冰冷的棺椁。整个过程,他像一尊完美的雕塑,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滴眼泪,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的平静,与周围弥漫的悲伤和顾凌辰那压抑不住的、沉重的呼吸声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只有在他微微垂下眼帘的瞬间,阳光偶然穿透阴云,落在他放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上时,才能看到他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的、毫无血色的白,以及手背上那几道被他自己指甲掐出的、深深陷进皮肉里的月牙形痕迹。 葬礼结束,人群散去。 苏晚被朋友带走。 顾凌辰在墓碑前站了很久,最后狠狠抹了把脸,转身离开,背影孤寂而沉重。 路景行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他缓步走到墓碑前。雨丝打湿了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他从西装内袋里,极其小心地拿出了一样东西——一条廉价得有些可笑的天蓝色塑料珠子手链。塑料珠子在阴雨天显得灰蒙蒙的,毫无光泽。 他蹲下身,动作依旧带着他一贯的优雅和精准。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墓碑前湿润的泥土里,挖了一个小小的坑。然后,将那条天蓝色塑料珠链,轻轻放了进去。 他没有说话。 没有告别。 只是用指尖,将湿润的泥土一点点推回,覆盖住那条承载着童年短暂温暖和漫长寻找的廉价信物。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雨水顺着他冷峻的侧脸滑落,像无声的泪,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少年笑容灿烂,紫藤萝色的眼眸仿佛穿透了时光,带着一丝永恒的、不知愁的野性。 路景行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转身离开。背影在细雨中依旧挺拔、稳定,像一座移动的、孤绝的冰山,一步一步,走进灰蒙蒙的雨幕深处,再也没有回头。 冰冷的墓碑前。 蓝色塑料珠链深埋入土。 玫瑰的刺,终究没能留住那束暴烈燃烧的紫藤萝。 只剩下永恒的、死寂的秩序。 和一场无人知晓的、被深埋于冰冷之下的祭奠。 第21章 重生 **(高二七班教室,新学期伊始)** 阳光透过窗户,懒洋洋地洒在课桌上。高二七班闹哄哄的,对新学期充满了(虚假的)热情。直到班主任老吴领着个新同学进来。 “安静安静!” 老吴敲敲讲台,地中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许衍,大家欢迎一下!” 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夹杂着好奇的打量。 讲台上的少年,身形偏瘦却挺拔,穿着一身崭新的圣樱校服,白衬衫扣子随意地解开两颗。最抓人眼球的是他那头嚣张的黑色狼尾发型,几缕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后颈的发尾桀骜不驯地翘着。他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扫过底下,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张扬。 但当他的目光掠过某个靠窗的位置时,那双独特的、如同盛放紫藤萝般的眼眸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无人能懂的复杂光芒,快得如同错觉。左眼角下方,那颗小小的、清晰的泪痣,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大家好,我叫许衍。” 少年开口,声音清亮,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以后……请多指教?” 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扬,听起来不像请求,倒像挑衅。 底下窃窃私语。 “哇,狼尾!好帅!” “紫眼睛?好特别!” “感觉……不太好惹的样子?” “他看路景行的眼神……怪怪的?” 靠窗的位置,路景行依旧坐得笔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摊开的书本上,仿佛讲台上的喧嚣与他无关。只有在他翻动书页的指尖,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空气中,似乎飘来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潜意识里神经末梢瞬间绷紧的熟悉气息……一种混合着甜腻花香、青藤涩气和硝烟焦灼感的……紫藤萝? 不可能。 路景行立刻否定了这荒谬的念头。那个名字,那个人,连同那暴烈绝望的紫藤萝信息素,早已被他亲手埋进了冰冷的墓碑之下。他推了推眼镜,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文字上。只是,那翻开的书页,久久没有再动。 老吴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路景行旁边那个空位上——那是临嘉树曾经的座位,自从……就没人敢坐,也没人想坐。 “许衍同学,你就坐那儿吧。” 老吴指了指路景行旁边的空位。 许衍挑了挑眉,紫瞳里闪过一丝玩味的光。他拎着空空的书包(课本还没领),迈着长腿,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晃晃悠悠地走向那个靠窗的位置。 他拉开椅子,动作幅度很大,发出刺耳的声响。然后,一屁股坐下去,身体懒散地往后一靠,两条长腿大大咧咧地伸到了过道上,几乎要碰到路景行的椅子腿。 一股浓郁、张扬、带着熟悉侵略性的紫藤萝信息素瞬间弥漫开来!这一次,不再有绝望的暴烈和紊乱的焦灼,反而充满了阳光晒过的野性、自由和一丝……纯粹的、带着恶作剧意味的挑衅! 这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路景行的感知上! 路景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他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瞬间泛白!金丝眼镜后的黑眸骤然抬起,锐利如鹰隼般射向旁边这个自称“许衍”的少年! 太像了! 不,不仅仅是像! 这信息素的本质……这紫藤萝色的眼眸……这左眼角的泪痣……这周身散发出的、混合着阳光与野性、却又带着点欠揍痞气的张扬气场…… 无数被强行冰封、深埋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块,瞬间炸开!器材室里瑟瑟发抖的小怂包……巷子口暴烈出手的小豹子……医务室里痛苦崩溃的紫瞳……墓碑上凝固的黑白笑容……还有那冰冷手术台上覆盖的白布…… 混乱尖锐的刺痛感猛地攫住路景行的心脏!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起身质问的冲动!但多年养成的极致理性和那深入骨髓的冰冷秩序感,如同最坚固的铠甲,在千分之一秒内重新武装了他。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聚焦在书页上,动作甚至比平时更加刻板。只是,他周身那股清冽的玫瑰冷香,不受控制地、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弥漫开来,无声地与那嚣张的紫藤萝气息碰撞、对峙。 许衍(临嘉树)将路景行那一瞬间的僵硬和极力压抑的冰冷反应尽收眼底。他紫藤萝色的眼眸弯了弯,嘴角勾起一个恶劣又愉快的弧度。 哟,老干部,定力不错嘛?这就扛住了? 他故意又往前探了探身,手肘“不小心”碰掉了路景行放在桌角、那支一看就很贵的钢笔。 “啪嗒!” 钢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全班瞬间安静,目光再次聚焦。 许衍像是才反应过来,慢悠悠地弯腰,把钢笔捡起来。他捏着笔,没立刻还给路景行,反而在指尖转了一圈,紫瞳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笑意,看向旁边那张冰山脸:“哟,不好意思啊,路……同学?没摔坏吧?你这笔……看着挺贵的?”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把“路同学”三个字念得百转千回,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 路景行缓缓转过头。镜片后的黑眸深不见底,像结了冰的寒潭,平静地注视着许衍,和他指尖把玩的那支钢笔。那股玫瑰冷香里的锋芒更盛,带着无声的压迫感。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位冰山纪律委员会爆发时,路景行却只是极其平静地伸出手,掌心向上,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笔。” 没有指责,没有多余的话,只有冰冷的命令。 许衍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对方的反应。他把钢笔往路景行手心一抛,动作随意得像扔垃圾:“喏,还你。下次放稳点,路、同、学。” 他故意一字一顿地重复。 路景行稳稳接住笔,指尖不经意地擦过许衍温热的手背。他看都没再看许衍一眼,将笔放回原位,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是那被许衍触碰过的手背,残留的温热触感,像一小簇火焰,灼烧着他冰封的感知。 前排的苏晚看着这个新来的、嚣张又莫名眼熟的转学生,尤其是他那双紫藤萝色的眼睛和眼角泪痣,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熟悉感。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个空位旁边……路景行依旧冰雕似的,新同学则笑得像个没事人。 顾凌辰今天难得没迟到,从后门溜进来,一屁股坐在许衍前面的空位上(习惯性占座)。他刚想跟新同桌打个招呼,目光扫过许衍的脸,尤其是那双紫眼睛和泪痣时,琥珀色的瞳孔猛地一缩!手里的漫画书“啪”地掉在地上! “卧……卧槽?!” 顾凌辰像见了鬼,指着许衍,声音都劈叉了,“你……你……” 他“你”了半天,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溜圆,看看许衍,又猛地扭头看向旁边冰封状态的路景行,再看看许衍,脑子彻底宕机了。这他妈……太像了!不,不只是像!这感觉……这信息素?! 许衍(临嘉树)看着顾凌辰这副活见鬼的样子,紫瞳里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狡黠。他懒洋洋地冲顾凌辰扬了扬下巴,算是打招呼:“嘿,前桌,你书掉了。” 顾凌辰被这声“前桌”叫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捡起漫画书,眼神还死死黏在许衍脸上,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猜测。 路景行将顾凌辰的反应也看在眼里,握着钢笔的手指又收紧了一分。他强迫自己忽略掉旁边那浓郁到刺鼻的紫藤萝信息素,忽略掉那张酷似故人的脸,忽略掉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不是“他”。 绝不可能是。 “他”已经死了。是他亲手埋的。 这只是……一个巧合。一个令人烦躁、充满恶意的巧合。 路景行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他周身那股玫瑰冷香,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冽寒意,无声地将自己与旁边那个散发着阳光与野性紫藤萝气息的少年,隔绝开来。 许衍(临嘉树)感受到路景行那几乎要实质化的冰冷气场,非但没退缩,反而更来劲儿了。他像发现了新玩具,紫瞳里闪烁着兴奋又恶劣的光芒。 老干部,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上辈子被你管得死死的,这辈子…… 嘿嘿,老子逗定你了! 他故意凑近路景行那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点欠揍的笑意:“喂,路同学,你身上这味儿……挺冲啊?跟谁较劲呢?” 他吸了吸鼻子,仿佛真的在认真品鉴那冰冷的玫瑰香。 路景行翻书页的动作终于彻底停滞。他缓缓侧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刺向许衍那张带着恶劣笑容的脸。 四目相对。 玫瑰的冰寒对上紫藤萝的炽烈阳光。 死寂的秩序撞上鲜活不羁的野性。 风暴,在无声的空气中酝酿。 许衍(临嘉树)笑得更加灿烂,左眼角的泪痣都仿佛在发光。 游戏,开始了。 老干部,接招吧!这辈子,看谁玩死谁! **(高二七班教室,下课铃刚响)** 老吴前脚刚夹着课本走出教室,后脚顾凌辰就跟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似的,猛地转过身,整个人趴在许衍(临嘉树)的课桌上,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许衍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紫藤萝色的眼睛和左眼角的泪痣,仿佛要从上面盯出朵花来。 “嘿,许……许衍是吧?” 顾凌辰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过于热情的笑容,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叫顾凌辰!体校的,常来串门!嘿嘿,咱俩……一见如故啊!感觉特别投缘!” 许衍(临嘉树)正懒洋洋地转着笔,闻言抬起眼皮,紫瞳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太了解顾凌辰了,这傻狗肚子里憋着什么屁,他一清二楚。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哦?是吗?顾同学?怎么个投缘法?” 顾凌辰嘿嘿笑着,往前又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哎,哥们儿,你知道吗?就你坐的这个位置,以前……也有个人。”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许衍的表情,“叫临嘉树,跟你长得……那叫一个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这眼睛,这泪痣!绝了!” 许衍转笔的动作没停,脸上那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哦?这么巧?” 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顾凌辰见他没什么特别反应,心里更痒痒了,忍不住更进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唏嘘和刻意营造的沉重:“可惜啊……那小子……命不好。上学期末,割腕……没了。” 他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衍,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连信息素波动都仔细感知着。 许衍(临嘉树)手上的笔“啪”一声按在桌上。他身体微微前倾,也凑近顾凌辰,两人脑袋几乎要碰在一起。他紫藤萝色的眼眸直视着顾凌辰探究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恶劣、带着点挑衅和玩味的弧度,慢悠悠地开口: “是嘛?这么惨?”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顾凌辰屏住呼吸的样子,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抛下炸弹:“那你来猜猜……我是不是就是那个割腕死了的临嘉树啊?嗯?辰、子?” “辰子”两个字,被他用一种极其熟稔、带着点痞气的腔调叫出来,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顾凌辰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锁! 顾凌辰浑身猛地一震!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这语气!这称呼!除了临子那混蛋,还有谁会这么叫他?! 没等顾凌辰从这惊天动地的猜测(或者说实锤)中缓过神,许衍(临嘉树)的下一波攻击又到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紫瞳里闪烁着恶劣的光芒,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个竖着耳朵的同学听见: “哎,对了,顾同学,” 他故意用回生疏的称呼,但语气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听说你小时候……嗯……五岁那年,在幼儿园玩滑梯,裤子被钩破了,露着红裤衩哭了一下午,死活不肯出滑梯洞?这事儿……是真的假的?” 轰——! 顾凌辰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这他妈是他人生最大的黑历史之一!除了穿开裆裤一起撒尿和泥巴的临嘉树,没第二个人知道!他爹妈都记不清了! “卧……卧槽!你……” 顾凌辰指着许衍,手指都在抖,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又羞又急,差点跳起来! 许衍(临嘉树)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目光一转,带着同样恶劣的笑意,轻飘飘地落到了旁边那个看似专注看书、实则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的路景行身上。 “还有啊,” 许衍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调子,却像小锤子一样精准敲打着路景行紧绷的神经,“听说咱们路大纪律委员……小时候更精彩?好像……七八岁吧?夏令营,被几个小屁孩堵在器材室里,吓得哇哇大哭,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最后还……嗯……尿裤子了?” 许衍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路景行那终于绷不住、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和他周身骤然失控、变得极其冰冷锐利的玫瑰信息素风暴!他满意地看到路景行握着钢笔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书页边缘被捏得皱成一团。 许衍才慢悠悠地补上最后一句,紫瞳里满是促狭的笑意:“这事儿……路同学,你自己还记得吗?” “噗——咳咳咳!” 顾凌辰本来还在为自己的黑历史羞愤欲死,听到路景行这段“童年秘辛”,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口水差点呛死自己!他一边狂咳一边拍着桌子狂笑:“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尿裤子?!路哥?!哈哈哈哈……真……真的假的?!我……我怎么不知道?!哈哈哈哈……临……呃,许衍!你牛逼!” 周围几个偷听的同学也瞬间石化,随即爆发出极力压抑的、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闷笑声!看向路景行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憋不住的笑意!冰山学神路景行!小时候被吓尿裤子?!这反差也太……太劲爆了吧?! 路景行坐在那里,仿佛成了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他周身散发的冰冷气压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金丝眼镜后的黑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惊、羞耻、暴怒,还有一丝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狼狈!他死死地盯着旁边那个笑得像只偷腥猫的许衍,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不是他! 绝不可能是他! 那个名字,那个人,连同那些不堪的童年记忆,都该被深埋! 可眼前这个人……这恶劣的笑容,这精准到可怕的爆料,这熟悉到刻骨的紫藤萝气息……尤其是最后那句“路同学,你自己还记得吗?”,那语气,那眼神…… 路景行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和荒谬感疯狂撕扯!他引以为傲的冰冷秩序,在这个自称“许衍”的少年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许衍(临嘉树)欣赏着路景行濒临失控的表情和顾凌辰笑到打滚的傻样,心里爽翻了天。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紫藤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恶作剧得逞的、纯粹的愉悦。 爽! 上辈子被这老干部管得死死的,这辈子开局就扒掉他一层高冷皮!连带着把辰子这傻狗的底裤也掀了! 这感觉……比打架赢了还痛快!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看着路景行那张冰封碎裂、精彩纷呈的脸,无声地用口型说道: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老、干、部?’** 路景行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口型。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暴怒和被戏弄的火焰,猛地冲上头顶!他“霍”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全班瞬间死寂!所有目光,包括笑得快岔气的顾凌辰,都惊疑不定地看向突然暴起、脸色铁青的路景行。 路景行胸膛微微起伏,他看都没看其他人,那双燃着冰冷怒火的黑眸死死锁住依旧笑得一脸无辜又欠揍的许衍,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许衍!跟我出来!” 说完,他根本不等许衍反应,一把抓住许衍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拽着他就往教室外走!动作粗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失控感! 许衍(临嘉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但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加灿烂,带着点“你终于破功了”的得意。他顺从地(或者说,看戏般地)被路景行拖着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冲目瞪口呆的顾凌辰和全班同学挥了挥手,用口型说:“等我回来继续聊!” 顾凌辰看着两人拉拉扯扯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又看看周围一片狼藉(被自己拍乱的桌子)和无数道懵逼又八卦的眼神,揉了揉笑到发酸的脸颊,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巨大的兴奋和一种“老子磕的CP又活了”的狂喜光芒。 “卧槽……牛逼……” 他喃喃自语,随即猛地一拍大腿,“操!真他妈是临子!绝对是!只有那混蛋才知道这些破事儿!还他妈知道路哥尿裤子!哈哈哈哈!路哥那脸……精彩!太精彩了!” 他兴奋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恨不得立刻追出去看现场直播。 冰山学霸童年尿裤子黑历史被当众揭穿! 暴躁校霸重生归来在线打脸! 最佳损友笑到原地升天! 高二七班的课间,因为这惊天八卦,彻底炸了锅! 第23章 买水 **(圣樱学院操场,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 大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烤得塑胶跑道都快冒烟了。篮球场那边人声鼎沸,一群Alpha挥汗如雨。路景行也在其中,白衬衫(体育课也没换运动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他动作精准利落,传球、断球、上篮,姿势标准得像教科书,就是脸上那副金丝眼镜和周身散发的冰冷气场,跟周围热火朝天的氛围格格不入。偶尔一个漂亮的进球,引得场边女生尖叫,他也只是推推眼镜,面无表情,仿佛进球的是别人。 球场边的老槐树下,难得的阴凉地儿。临嘉树(许衍)大咧咧地瘫坐在草地上,后背靠着粗糙的树干,两条长腿随意地伸着。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狼尾发型被风吹得有点乱,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他眯着紫藤萝色的眼睛,懒洋洋地看着球场,目光大部分时间都黏在那个移动的冰山身上,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顾凌辰盘腿坐在他对面,篮球背心湿了大半,寸头上汗津津的。他灌了一大口冰水,满足地哈了口气,然后贼兮兮地凑近临嘉树,琥珀色的眼睛闪着八卦的精光。 “哎,临子!” 顾凌辰压低声音,确认路景行在球场另一端抢篮板,听不到这边,“快!老实交代!重生这感觉……爽不爽?带不带劲儿?有没有啥金手指?比如过目不忘?力大无穷?” 他搓着手,一脸期待。 临嘉树吐出嘴里的草根,翻了个白眼:“爽个屁!睁开眼发现还得上学,还得面对那老干部,还得被管!金手指?老子最大的金手指就是知道你们这帮傻逼的黑历史!” 他踹了顾凌辰一脚,“比如你五岁露红裤衩……” “停停停!” 顾凌辰立马捂住他的嘴,脸涨得通红,“哥!亲哥!这事儿翻篇了行不行?!说点别的!说点别的!” 他警惕地瞄了眼球场,生怕路景行听见。 临嘉树拍开他的手,嘿嘿一笑:“行,说点别的。说说你呗,辰子,体校扛把子当得怎么样?有没有看上哪个小O?嗯?” 顾凌辰挠挠头,嘿嘿傻笑:“还行还行!打架嘛,还是老样子!小O?嗨,没意思!哪有看你和路哥……呃,看你和老干部斗法有意思!” 他赶紧转移话题,生怕临嘉树又抖他黑料,“哎,说真的,你重生回来,对路哥……现在啥感觉?还恨他不?” 他问得小心翼翼,眼神瞟向球场。 临嘉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路景行刚投进一个三分,动作干净利落,场边又是一片尖叫。他紫瞳里没什么恨意,反而闪烁着一种纯粹的、看戏般的兴味。 “恨?” 临嘉树嗤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后颈那个被新鲜标记过、还隐隐作痛的腺体,“有啥好恨的。上辈子……是我自己活腻歪了,跟他关系不大。就是这老干部……” 他拉长了调子,带着点嫌弃又好笑,“管得太宽!忒烦人!动不动就咬人!属狗的!” 顾凌辰一听“咬人”,眼睛瞬间亮了八度!他激动地往前凑:“对对对!快说说!那天墙角……呃,楼梯间!到底咋回事?!路哥那样子,跟要吃人似的!你俩信息素炸得,我隔老远都闻见了!那标记……够狠的吧?” 他挤眉弄眼,一脸“快给我喂狗粮”的饥渴表情。 临嘉树想起那天路景行失控的样子和腺体被强行烙印的剧痛,没好气地又踹了顾凌辰一脚:“滚!少打听!少儿不宜!” “我靠!我都十八了!怎么就少儿不宜了!” 顾凌辰不依不饶,“临子,不厚道啊!重生这么大的事儿都告诉我了,这点细节还藏着掖着?是不是兄弟了?快说说!路哥技术怎么样?是不是跟他做题一样,又快又准又狠?” 他问得极其猥琐。 临嘉树被他问得耳根有点发热,抓起一把草屑就朝他脸上扔:“顾凌辰!你他妈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还能装点别的吗?!再说老子把你小时候尿床画地图的事儿也抖出来!” “别别别!” 顾凌辰赶紧举手投降,拍掉头上的草屑,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行行行,不说这个!那说说……你咋死的?哦不,你上辈子……最后咋想的?真就……”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后怕和心疼。 提到这个,临嘉树脸上的戏谑淡了点。他往后靠了靠,紫藤萝色的眼眸望向远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释然:“还能咋想?累了呗。那破身子,那破脑子,天天跟打仗似的,没意思。死了倒清净。” 他顿了顿,又扯出一个痞气的笑,“谁知道老天爷玩我,又给送回来了,还他妈送到老干部眼皮子底下!啧,孽缘!” 顾凌辰看着他这副满不在乎又带着点自嘲的样子,心里有点堵。他用力捶了下临嘉树的肩膀:“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回来了就好!这次有兄弟在!还有……呃,路哥那大冰山看着你,保管你活蹦乱跳长命百岁!” 他顿了顿,又贼兮兮地压低声音,“哎,说真的,路哥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死’那会儿,他那样子……啧,我看了都瘆得慌。跟魂儿没了似的。葬礼上……一滴眼泪没掉,但坐那儿跟尊冰雕一样,手都掐出血了!你是没看见!” 临嘉树听着,眼神闪烁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球场。路景行刚下场休息,站在场边喝水。汗水顺着他冷峻的下颌线滑落,喉结滚动。他似乎感应到目光,隔着大半个操场,金丝眼镜后的视线精准地投了过来,落在树荫下的临嘉树身上。那眼神沉沉的,带着一种无形的、不容忽视的占有和……警告? 警告他别乱说话?还是警告顾凌辰别靠太近? 临嘉树挑衅地冲他扬了扬下巴,做了个鬼脸。路景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周身那股冰冷的玫瑰信息素似乎浓郁了一瞬,隔着老远都让顾凌辰缩了缩脖子。 “看见没看见没!” 顾凌辰激动地拍大腿,“就这眼神!护食!绝对的!临子,路哥现在把你当眼珠子似的!你重生这事儿,对他来说,跟中了几百亿彩票似的!不,比那还夸张!” 临嘉树哼了一声,心里却有点微妙的得意。能把老干部刺激成这样,也挺有成就感。 “对了对了!” 顾凌辰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天大八卦,神秘兮兮地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临嘉树耳朵上,“还有个大新闻!关于咱班那对地下小情侣的!” “谁?贺兰溪和林亭?” 临嘉树来了兴趣。上辈子他就知道那傻大个体育委员和闷葫芦林亭有点苗头。 “对对对!” 顾凌辰兴奋得唾沫横飞,“你猜怎么着?放假前最后一天,贺兰溪那傻大个!憋不住了!在器材室!把林亭给堵了!表白了!” “噗!” 临嘉树差点把口水喷出来,“真的假的?贺兰溪?那个硬邦邦跟石头似的体育委员?堵器材室表白?这么猛?” “千真万确!” 顾凌辰拍着胸脯,“我哥们亲眼看见的!贺兰溪脸红得像猴屁股,结结巴巴说‘林亭,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哎哟我去,那场面!林亭当时就懵了!脸比贺兰溪还红!头都快埋进胸口了!” “然后呢然后呢?” 临嘉树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紫瞳亮晶晶的,“答应了没?” “废话!” 顾凌辰一拍大腿,“贺兰溪那傻小子,直接把人手给牵了!林亭就象征性挣了一下,然后就……嘿嘿,任由他牵着!脸红得能滴血!小声说了句‘嗯’!哎哟喂!甜死个人!比偶像剧还齁!” 他模仿着林亭细声细气的样子,逗得临嘉树哈哈大笑。 “可以啊贺兰溪!” 临嘉树笑得直拍草地,“平时闷不吭声,下手够快够狠!比某些只会咬人的老干部强多了!”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球场方向。 顾凌辰也跟着狂笑:“就是!路哥得学着点!光会咬人不会说情话可不行!哎,临子,你说他俩现在……到哪一步了?亲了没?标记了没?贺兰溪那傻大个……” “顾凌辰!” 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寒流般骤然插了进来! 顾凌辰的笑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他僵硬地转过头。 路景行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就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他额发微湿,气息平稳,显然运动量对他毫无影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冰冷地扫过顾凌辰几乎要贴到临嘉树身上的姿势,最后落在临嘉树笑得灿烂的脸上。他周身那股清冽的玫瑰冷香带着明显的不悦,无声地碾压过来。 “聊得很开心?” 路景行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让顾凌辰瞬间感觉后背发凉。 “还……还行!” 顾凌辰赶紧往后挪了挪,拉开和临嘉树的距离,干笑着,“路哥,球打完了?厉害啊!刚才那个三分绝了!” 路景行没理他,目光依旧锁定在临嘉树身上:“起来。” 临嘉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紫瞳里带着挑衅的笑意:“干嘛?老干部?管天管地还管我坐哪儿乘凉?” “去买水。” 路景行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我渴了。” “渴了自己去买啊!小卖部就在那边!” 临嘉树指了指不远处。 路景行推了推眼镜,镜片寒光一闪:“你是我同桌。帮我买水,天经地义。” “我靠!路景行你讲不讲理?!” 临嘉树炸毛。 “值日加分。” 路景行面无表情地抛出一个诱饵。 临嘉树:“……” 操!这混蛋!又拿值日威胁他!上辈子就这招!这辈子还来! 顾凌辰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疯狂吐槽:路哥你这借口还能再烂点吗?!想支开我就直说!还值日加分?你俩这情趣play玩得挺花啊! 临嘉树瞪着路景行那张冰块脸,又看看旁边顾凌辰那副“我懂我懂”的贼笑,气得磨牙。但想到值日……妈的!忍了!他愤愤地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没好气地对路景行吼道:“喝什么?!” “矿泉水。” 路景行语气平淡,“冰的。” 临嘉树骂骂咧咧地走了。 路景行这才把目光转向顾凌辰,那眼神冷得能冻死人:“你,离他远点。” 顾凌辰一个激灵,赶紧举手发誓:“路哥!天地良心!我就跟临子……呃,许衍同学聊聊天!纯聊天!交流同学感情!绝对没动手动脚!也没教坏他!” 他指天画地,就差写保证书了。 路景行没说话,只是用那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看得顾凌辰头皮发麻,感觉自己那点八卦心思被看得透透的。 “再有下次,” 路景行声音低沉,“体校的操场,我陪你‘值日’。” 顾凌辰瞬间脑补出路景行穿着西装皮鞋,拿着教鞭(或者手术刀?)监督他跑一百圈的恐怖画面,吓得脸都白了:“不敢了不敢了!路哥!我保证!以后跟许衍同学保持一米……不!三米安全距离!只聊学习!不聊八卦!尤其是……呃,你和他的八卦!”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道。 路景行这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目光转向小卖部的方向,等着他的“水”。 顾凌辰抹了把冷汗,看着路景行那副“生人勿近,Omega是我的”的冰山护食样,再看看远处临嘉树骂骂咧咧买水的背影,心里哀嚎: 妈的!重生回来了,兄弟也还是兄弟,就是这兄弟……彻底被冰山圈养了! 以后这狗粮,怕是得论吨吃了! 不过……真香! 树荫下。 暴躁校霸被老干部用“值日”支使去买水。 最佳损友在冰山的信息素威压下瑟瑟发抖。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 不,是路景行宣布主权的修罗场。 至于八卦? 嗯,下次聊,得挑老干部不在场的时候。 第24章 买水 **(操场边,树荫下)** 临嘉树(许衍)骂骂咧咧地从小卖部回来,手里捏着瓶冒着冷气的矿泉水,瓶身的水珠顺着他手指往下淌。他老远就看见路景行还杵在树荫底下,跟个门神似的,旁边顾凌辰缩着脖子,一副“我很乖别咬我”的怂样。 “喏!你的水!” 临嘉树没好气地把冰水往路景行怀里一塞,动作粗鲁,差点砸他胸口上,“冰的!冻死你丫的!” 说完,他转身就想溜,一秒都不想跟这烦人的老干部多待。 脚刚抬起来,手腕就被一只微凉干燥、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的手给攥住了! “操!路景行!你又干嘛?!” 临嘉树猛地回头,紫藤萝色的眼睛喷火似的瞪着始作俑者。手腕被攥得死紧,那冰凉的触感和强势的力道,让他瞬间想起楼梯间被按在墙上的情景,后颈的腺体都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路景行稳稳地接住差点掉地上的水,看都没看,随手塞给了旁边看戏的顾凌辰。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无波,落在临嘉树炸毛的脸上,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一起回教室。” “回个屁教室!下课铃还没响呢!老子要自由活动!” 临嘉树用力往回抽手,手腕却被攥得更紧,路景行的手指像铁箍,纹丝不动。 “刚剧烈运动完,” 路景行推了推眼镜,理由冠冕堂皇,“需要休息。回教室坐着,更合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临嘉树额角的薄汗,“而且,你出汗了。吹风容易着凉。” “我……” 临嘉树被他这套“为你好”的理论噎得说不出话,气得想咬人,“路景行!你他妈是我妈还是我爸?!管得也太宽了吧?!我着不着凉关你屁事!松手!” “关我的事。” 路景行回答得斩钉截铁,语气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感,“你是我的Omega。” 他甚至还轻轻晃了晃被自己攥住的手腕,仿佛在无声地强调所有权。 “!!!” 临嘉树脸“腾”地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被这直白的宣告给臊的。他紫瞳瞪着路景行,恨不得在他那张冰块脸上瞪出两个洞来。“谁他妈是你的Omega!老子是许衍!路景行你少自作多情!松手!听见没有!” 旁边的顾凌辰抱着那瓶冰水,看得津津有味,嘴巴咧得老大。他看看临嘉树气急败坏又挣不脱的样子,再看看路景行那副“老子牵自己对象天经地义”的冰山淡定样,憋笑憋得肩膀直抖。他甚至还偷偷摸摸地掏出手机,想把这“霸道冰山强牵炸毛豹子”的经典画面拍下来。 手机刚举起来,路景行一个冰冷的眼刀就精准地扫了过来。那眼神,比手里的冰水还冻人!顾凌辰吓得一个哆嗦,手机差点掉地上,赶紧讪笑着塞回口袋,做了个“您继续,我啥也没干”的手势。 路景行不再理会顾凌辰,目光重新锁回临嘉树身上。他无视了临嘉树的咆哮和挣扎,握着那只温热手腕的手,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极其自然地、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引导意味,拉着(或者说,牵着)临嘉树就往教学楼方向走。 “走了。” 他丢给顾凌辰两个字,算是打过招呼。 “诶!好嘞!路哥慢走!临……呃,许衍同学慢走!” 顾凌辰在后面乐呵呵地挥手,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的背影,尤其是临嘉树那副“老子不服但被迫跟着走”的别扭样,心里乐开了花。这狗粮,真下饭! 临嘉树被路景行拉着往前走,手腕被攥得生疼,心里憋屈得要死。他一边试图甩开,一边压低声音怒骂:“路景行!你他妈放开!这么多人看着呢!老子不要面子的啊?!” 路景行脚步不停,目视前方,语气平稳:“没人规定不能牵同桌的手回教室。” 他甚至还侧头看了临嘉树一眼,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点审视,“或者,你想我换种方式?比如……抱着?” “抱你大爷!” 临嘉树瞬间炸毛,脸更红了,挣扎的力道都泄了气。他可不想在操场上被这老干部公主抱!那才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被路景行拖着走,嘴里还在不甘心地嘟囔:“操……老干部……烦死了……属狗还属牛皮糖的……” 路景行听着他气急败坏的嘟囔,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转瞬即逝。他握着临嘉树手腕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点点力道,不再是完全的禁锢,更像是一种……强硬的牵手? 临嘉树感受到手腕上力道的微妙变化,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他别扭地偏过头,看着操场另一边还在打球的人群,紫藤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被这样强行牵着走,虽然烦,虽然丢脸……但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尤其是一想到路景行在楼梯间那失控的样子,和葬礼上那尊冰雕似的侧影……他心里那点烦躁莫名其妙就淡了点。 算了,就当遛狗了。临嘉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破罐子破摔地想。 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冰山Alpha面无表情地牵着(攥着)暴躁Omega的手腕。 暴躁Omega骂骂咧咧,却也没再用力挣扎。 一个别扭地跟着,一个强硬地领着。 形成一道极其诡异又莫名和谐的风景线。 路景行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临嘉树的温热脉搏和那熟悉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紫藤萝信息素(虽然被他自己的玫瑰冷香强势包裹着),心底那片冰封的荒原,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流。 这一次,他牵住了。 就不会再松开。 无论他想不想跑。 走到教学楼阴影下,临嘉树突然想起什么,猛地顿住脚步,回头冲还在操场边傻乐的顾凌辰吼道:“辰子!我的水呢?!你他妈别想私吞!” 顾凌辰正美滋滋喝着那瓶“路哥赏赐”的冰水,闻言呛得直咳嗽,赶紧把瓶子举起来:“在呢在呢!给你留着!保证一口没……呃,就喝了一口!” 他嘿嘿笑着,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我懂我懂”的光芒。 临嘉树:“……” 路景行:“……” 临嘉树被路景行攥着手腕,拖进了教学楼。 暴躁校霸买水归来反被“绑架”。 冰山同桌宣布:牵手回教室,是纪律委员赋予同桌的义务。 最佳损友表示:这义务履行得好!下次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