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遗忘之前》 第1章 重逢 阮茵第三次看表时,鞋跟卡进了人行道的裂缝。 她踉跄了一下,怀里的舞蹈教案散落一地。早风掠过耳际,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起她匆忙扎起的碎发。离早课还有二十分钟,而工作室的钥匙还在她包里——新来的主管最讨厌员工迟到。 "借过!" 她弯腰去捡纸张时,一辆蓝色大巴缓缓驶过身旁。车窗半开,风掀起浅色窗帘,露出里面整齐的深色制服。车身上"清华奥数代表队"的金字在晨光里微微发亮。 "阮茵。" 一个清冷带着笑的声音穿透嘈杂街道。 她的脊椎像被电流击中般僵直。那个声音——即使隔了三年,即使淹没在喇叭声和鸟鸣里,她也能立刻辨认出来。 褚荣的脸映在车窗上,他的指尖搭在窗沿,骨节分明,他手上还缠着她多年前送的手表,那么多年了,手表早就不会走了吧,还是同款而已。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变得更瘦了,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大巴在转角处停下。褚荣裂着大大的笑容,从车窗探出头盯着她,不是那种礼节性的微笑,而是眼睛倏地亮起来,眉梢眼角都跟着弯起,嘴角扬起一个毫无防备的弧度——就像十六岁那年,他在操场尽头看到她时,猝不及防绽放的那个笑容一样。 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碎成细小的光。 阮茵猛地低头,假装整理散落的教案。纸张上的舞蹈图示扭曲成模糊的线条,就像她此刻的视线。 她假装没看见他……褚荣的掌心贴着冰凉的玻璃。 他看着她明明看到自己,却蹲在地上……马尾辫松散了几缕,浅灰色针织衫裹着单薄的肩膀,像一团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雾。 三年前毕业典礼那天,她也是这样蹲在礼堂后门,捡被风吹散的志愿填报指南。当时他帮她一页页拾起,而她笑着说"谢谢"时,睫毛上还挂着泪。 大巴转过弯,她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褚荣久久不能回神。 "不认识了吗?"他像在说服自己。 —— 考场里的挂钟指向九点三十分。 褚荣坐在第一排,指腹摩挲着试卷边缘。油墨味很重,铅字密密麻麻排列着,像一群嘲笑他的蚂蚁。 他应该开始答题了。 可他的脑海里只有阮茵蹲在地上的背影——浅灰色的针织衫,松散的马尾辫,还有她假装没看见他时,微微发抖的指尖。 她为什么躲他? 监考老师经过他身边,疑惑地看了一眼他空白的答卷。褚荣以前很会伪装完美的笑脸,此时没有一丝感情。 他站起身,收拾好文具,安静地离开了考场。 —— 舞蹈教室的镜子映出阮茵苍白的脸。 早课已经结束,学生们嬉笑着离开,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抬起手臂,指尖划过空气,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谁的影子。 是褚荣……我们明明已经没有交集了。 她突然想起初中时,他曾在数学笔记本上画过一只鸟——线条干净利落,翅膀展开的弧度像极了她现在的手臂。 "阮老师,您没事吧?"新来的学生探头进来。 "没事。"她放下手,笑容无懈可击,"快去上课吧。" 等脚步声远去,她才发现自己的掌心被指甲掐出了四个月牙形的血痕。 —— "荣荣回来啦?"奶奶坐在摇椅上,老花镜滑到鼻尖。 褚荣把书包挂好,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考得怎么样?"奶奶问。 "很好。"他说。 奶奶的织针停顿了一下。她刚刚接到老师的电话说孙子今天交白卷。但她只是推了推老花镜,笑了笑。 这孩子从小就这样,说谎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 夜晚,别墅 褚荣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大家都已经睡了,整栋别墅安静得像座坟墓。 他摸出那块旧手表——表针早就停了,定格在三年前的某个时刻。 那天阮茵把表送给他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的胸口突然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有人把数学竞赛的金奖章塞进他心脏里,金属边缘刮擦着柔软的内壁。 —— 阮茵蜷缩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放着高校数学竞赛的新闻。 画面闪过领奖台,她没有看到褚荣的身影。 他应该在那里的。 她关掉电视,黑暗瞬间吞没了整个房间。 枕头下压着一沓剪报——全是关于褚荣的。天才少年,奥数冠军,保送清华。而她连大学都没考上,只能在舞蹈机构教小朋友摆手臂。 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 她摸到手机,点开褚荣的社交账号。头像是一片空白,最后更新停在三年前。 指尖悬在私信框上方,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 几日后,清晨,褚荣的父亲罕见地出现在别墅。 "收拾东西,"他头也不抬地翻着文件,"送你去南山别墅住。" "好。"他说。 褚父很早就察觉到了儿子的异常。 在褚荣还小的时候,他就带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给出的诊断并不乐观——情感淡漠症,一种难以共情、缺乏情绪波动的心理障碍。但褚荣太聪明了,聪明到能完美模仿正常人的反应。他学会了在适当的时候微笑,在合适的场合点头,甚至能伪装出关心和悲伤。医生被他的表象骗了过去,最终在病历上写下“症状缓解”。 直到这次奥数退赛事件,褚荣不再掩饰自己。心理医生翻出当年的诊断记录,神情凝重:“他不是突然发病,而是从未痊愈……这些年,他一直在伪装……并且他这么高智商的头脑,痊愈的几率是零。" 褚父坐在书房里,指节叩击着红木桌面。他不需要一个有病的继承人,哪怕这个儿子拥有逆天的智商。抽屉里还放着一份文件——关于他另一个儿子的资料。那个孩子资质平平,但至少……没病。 他早知道会这样。从他七岁那年把获奖证书烧掉开始,父亲就一直在等一个理由把他送走。 管家默默帮他收拾行李,把那块停摆的手表小心地包进行李箱里。 —— 阮茵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听到两个同事闲聊。 "听说清华有个天才学生退学了?" "好像是心理问题......" 她的舞蹈鞋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窗外,初夏的阳光炙烤着梧桐叶,蝉鸣声震耳欲聋。 第2章 侵蚀 褚荣站在别墅的露台上,指尖搭在冰凉的铁栏杆上。远处是绵延的山林,深绿色的树影在暮色中逐渐模糊,像被水晕开的墨迹。 管家在楼下修剪玫瑰,剪刀的金属声规律而清脆,却显得整个庄园更加空旷。 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三个月。 起初,褚荣以为自己会习惯这种寂静。他向来擅长独处,甚至享受无人打扰的时光。可最近,他发现自己开始对某些细微的声音异常敏感——水管里滴落的水声、风吹过窗帘的窸窣、甚至自己呼吸时胸腔的轻微震颤。这些声音在深夜里被无限放大,像细小的针,一点一点刺进他的神经。 更糟糕的是,他开始忘记一些事情。 比如,他明明记得自己吃过早餐,可管家却告诉他,他已经在书房坐了整整一上午,面前的咖啡一口未动。 比如,他有时会突然发现自己站在某个房间的中央,却不记得是怎么走到那里的。 比如,他偶尔会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却觉得陌生——那个人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连他自己都感到畏惧。 最令他不安的是,那块旧手表的表针依然停在三年前的某个时刻。他曾经试着拧动发条,可它依旧固执地静止着,仿佛时间在这里被永远冻结。 就像他的情感一样 管家偶尔会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褚荣知道,这位老人是父亲的眼线,负责确保他不会做出“出格”的事。可什么才算出格呢?是突然崩溃大哭,还是歇斯底里地砸碎所有东西? 他不会那么做。 他是褚荣,是那个永远冷静、永远完美的天才。即使内心早已千疮百孔,他也会维持表面的波澜不惊。 直到某天夜里,他梦见了阮茵。 梦里,她站在舞蹈教室的中央,背对着他,手臂舒展如飞鸟。他想喊她,可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他想走过去,可双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然后,她回过头—— 可又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片模糊的苍白。 褚荣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月光惨白地照在地板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他缓缓坐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停摆的手表。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病了 不是那种会尖叫、会发狂的病,而是一种更寂静、更缓慢的侵蚀——像锈迹爬上金属,无声无息,却无法逆转。 第二天早晨,管家发现他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却一个音符都没弹出来。 “少爷?”管家轻声唤他。 褚荣收回手。 他表情温和如常,仿佛昨夜那个被噩梦惊醒的人从未存在过。 管家点点头,退了出去。 褚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抖。 他还能伪装多久? —— 阮茵站在舞蹈教室的镜子前,发现自己抬起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已经连续三周了——自从在梧桐街见到褚荣的那一面后,她的身体仿佛背叛了她。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像潮水一样在深夜涌来,冲垮她筑了三年的堤坝。 明明这三年,她忙得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白天教孩子们跳舞,晚上去便利店兼职,回到家还要应付母亲的电话讨债。她以为自己早就把“褚荣”这个名字埋进了最深处的抽屉,可那天他隔着车窗对她笑的样子,像一把钥匙,轻易就撬开了她自以为牢固的锁。 她开始失眠。 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耳边全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想起初中时,褚荣帮她补习数学,修长的手指点在草稿纸上,说:“这道题很简单。”——可对她来说,他才是那道永远解不开的题。 “阮老师?阮老师!”学生的呼唤让她猛地回神。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浮着淡淡的青影。 “今天就到这里吧。”她勉强笑了笑,收拾教案的手指有些慌乱。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褚荣家的老宅依然保持着记忆中的模样。红砖墙上爬满常春藤,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 阮茵站在铁门外,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本以为自己会犹豫,可当奶奶推开门的瞬间,老人浑浊的眼睛一亮:“茵茵?” 这三个字差点让她哭出来。 奶奶的手温暖干燥,拉着她进屋时絮絮叨叨:“荣荣小时候总提起你……那孩子最近病了,被他爸爸送到南山别墅去了。” 病了?她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裙角。记忆中的褚荣永远挺拔如青竹,连咳嗽都克制得近乎优雅。 “他……生什么病了?” 奶奶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那孩子太会忍了。” —— 辞职信交上去的那一刻,主管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你疯了吗?现在工作多难找!” 阮茵低头笑了笑。 或许她是疯了。 三年前她因为自卑而逃跑,现在却要主动走向更深的漩涡。出租车驶向南山时,天空开始下雨,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后来变成倾盆暴雨。 别墅孤零零地立在半山腰,像一座被遗忘的城堡。阮茵冒雨跑到屋檐下,全身湿透,头发黏在脸颊旁,狼狈不堪。 她抬手想按门铃,却在碰到按钮前僵住了—— 透过落地窗,她看见褚荣坐在钢琴前。 他瘦了很多,白衬衫空荡荡地挂在肩上,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灯光从他头顶洒下来,在睫毛下投出一片阴影,整个人像一幅褪了色的旧照片。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在地上。 原来骄傲的天之骄子,也会露出这样孤独的表情。 就在这一刻,褚荣忽然抬头看向窗外—— 四目相对。 雷声轰然炸响。 第3章 洄溯 管家打开门时,雨声混着雷声轰然涌入。 "这位小姐,您怎么——"老管家的话还没说完,阮茵已经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发梢滴着水,睫毛上挂着雨珠,像一只被淋得狼狈却倔强的小动物。 "我……"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是冷还是紧张,"我来找褚荣。" 管家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钢琴前的少爷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却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唇线抿得极紧。 "快请进来。"管家侧身让路,"我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服。" —— 浴室里水汽氤氲。 阮茵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身上的男士衬衫——浅灰色的棉质面料,领口松垮地露出一截锁骨。 这是褚荣的衣服。 这个认知让她的耳尖发烫。衣服上有淡淡的雪松香,和他初中时一个味道。 —— 客厅里,褚荣站在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她为什么来? 这个疑问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是奶奶告诉她地址的吗?是出于同情,还是…… 他不敢往下想。 管家悄声走过来:"少爷,客房准备好了。" 褚荣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三年前她躲他,现在又冒雨找来。人类的情感为什么总是这样矛盾? —— 晚餐安静得可怕。 阮茵用勺子搅着汤,鼓起勇气开口:"听说你生病了……" "没事。"褚荣放下筷子,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过阵子就好了。明天雨停后,让管家送你回去。" 他好像不喜欢自己,自己是自作多情…… 这个认知比淋雨还让人发冷。阮茵攥紧了衣角:"我辞职了……想在这边旅游几天。" 空气凝固了几秒。 "随你。"褚荣起身离席,背影挺拔如常,唯有扶在楼梯上的手背暴起青筋。 —— 第二天,雨过天晴。 管家"恰好"提起附近的海滩,又"恰好"准备了野餐篮。褚荣全程沉默,却在阮茵踏出门时,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沙滩在阳光下泛着金色。阮茵赤脚踩在浪花边缘,忽然觉得在浩瀚的自然面前,学历、成就都变得渺小。 "其实三年前,"她的声音混在海风里,"我没去高考。妈妈把学费拿去赌了,我在考场外哭了一上午……" 褚荣的脚步顿住了。 "后来看到你保送清华的新闻,"她踢着浪花,"我觉得我们之间隔着整个银河系。" 原来是这样 褚荣望着海平线,胸口泛起细密的疼痛。他早该发现的——她毛衣袖口的污渍,打工留下的茧,还有那天躲闪的眼神。 "褚荣,"阮茵突然转身,眼睛亮得惊人,"我现在能养活自己了。虽然只是教小孩跳舞,但……" 海浪声吞没了后半句话。 他想说很多——想告诉她那块手表他一直戴着,想说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学历差距,甚至想坦白自己越来越严重的失忆和幻觉。 但最后,他只是弯腰捡起一枚贝壳,放进她手心。 "回去吧。"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给不了她未来。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了的人,凭什么承诺? 阮茵握紧贝壳,棱角刺痛掌心。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拒绝不是嫌弃,而是更残忍的——自我放逐。 —— 那晚,别墅二楼传来钢琴声。 管家发现少爷在弹一首陌生的曲子,而阮小姐抱着膝盖坐在走廊地毯上,眼泪无声地淌了满脸。 第4章 共生 潮水退去后的沙滩上留着细碎的贝壳残片,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阮茵看着褚荣留在湿沙上的脚印——每一步都间隔精确得像是用尺子量过,连凹陷的深度都几乎一致。 这个人连崩溃都保持着可怕的克制。 "褚荣。" 海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有些抖,她说着直接跨坐到他身上,膝盖陷进微凉的沙子里。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没有推开她。 阮茵吻上去的时候尝到淡淡的药味。他的嘴唇很干,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故意咬了一下,身下的人猛地一颤—— 他……有反应是喜欢吧 这个认知让她心脏狂跳。她稍稍退开,发现褚荣的耳朵红得几乎透明,呼吸乱得不成样子,可双手仍规规矩矩地撑在身侧,连她的衣角都不敢碰。 "你也喜欢我对不对。"她抵着他的额头说,这次不是疑问句。 褚荣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潮声里,她听见他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极轻的像被困住的小兽发出的呜咽。 阮茵抱着枕头站在褚荣房门口时,走廊的壁灯正好闪了一下。阴影爬过墙纸的瞬间,她浑身僵直——那些被母亲锁在衣柜里的记忆突然苏醒。 再哭就把你关进地下室!女人恐怖的吼声仿佛还在耳边。 门开得比她想象的快。褚荣穿着严丝合缝的睡衣,领口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手里却攥着她下午落在他房间的发绳。 "我害怕。"她把颤抖的手藏到背后,"小时候妈妈总在半夜..." 话没说完就被拉进一个怀抱。褚荣的心跳又急又重,手臂却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可当她因远处雷声而惊跳时,发现这人的安抚技巧糟糕透顶——手掌僵硬地悬在她后背上方,活像在给机器人做除颤。 "要...怎么做?"他声音发紧。 阮茵把脸埋在他颈窝:"像这样。"她牵引着他的手贴上自己后腰,"以前爸爸妈妈还没离婚的时候,妈妈会哄我睡觉。" 指尖碰到内衣系带的瞬间,褚荣整个人弹了一下。月光下,她看见他连脖子都红了,可掌心还是乖乖按她说的,生涩地沿着脊梁骨往上抚,像在擦拭一件珍贵的古董。 "不是这里。"她突然抓住他下滑的手,按在真正颤抖的地方,"是这里。" 褚荣的手掌终于真正地、完全地包裹住她。 他们都有填不满的空洞 次日清晨管家在餐厅摆好两人份的早餐时,发现少爷正盯着自己发红的指尖看—道新鲜的齿痕。 而阮茵吃着吐司,后颈隐约露出几个淡粉色的指印,像雪地里落下的梅花瓣。 —— 晨光透过落地窗照在餐桌上,褚荣将热牛奶推到阮茵面前,指尖在杯沿停留了一秒。 "你今天该回去了。"他声音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 阮茵握着叉子的手顿住,煎蛋上的蛋黄缓缓淌下来,像一颗破碎的太阳。 她放下餐具,金属与瓷盘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褚荣的目光落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压痕,是昨晚阮茵睡着时无意识攥着他的手留下的。 他意识到自己的病可能会越来越严重。不忍心爱的人陪他被困在这里。 阮茵深吸一口气,双手平放在桌面上,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褚荣,三年前和你分开后我曾经想过当我30岁该结婚的时候,随便找个人结婚..."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桌布,"那我这一辈子,都会在每一个清晨和深夜,想着你。" 褚荣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餐刀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明明..."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可以遇到更好的人。" "什么是更好?"阮茵突然笑了,眼眶却发红,"比你聪明的人没你温柔,比你温柔的人..."她的声音低下去,"都不会是你。" —— 餐桌下,褚荣的膝盖开始不受控制地轻颤。他想起心理医生的诊断书——"情感解离伴随记忆缺损",那些专业术语在此刻溃不成军。 她真的在说说一辈子吗…… 这个认知让他的耳尖发烫,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酸胀。阮茵的手突然覆上他的手背,温暖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管家适时地出现,端着一篮刚烤好的可颂:"阮小姐,要尝尝新烤的面包吗?您昨天说喜欢杏仁味的。" —— 当晚阮茵故意抱着枕头站在书房门口。 "我害怕。"她眨着眼睛,睡衣领口露出锁骨上淡淡的红痕——昨晚某人失控时留下的证据。 褚荣的钢笔在文件上洇出一团墨迹。他放下笔,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阮茵光着脚踩上他的拖鞋,"在给自己找一辈子的睡前故事。"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划出明暗相间的条纹。褚荣突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鼻尖埋进她散发着洗发水香味的发丝。 他终究输给了这个固执的女孩。 第6章 补憾 新买的房子就在别墅东侧,带一片阮茵喜欢的绣球花园。 "少爷终于忍不住赶人了。"管家笑着收起钥匙。 情感解离症伴随永久性情感认知障碍 心理医生的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横线:"唯独对阮小姐有情绪波动?" "嗯。"褚荣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无名指上还留着阮茵昨天咬的牙印,"像..."他难得地词穷,睫毛颤了颤,"像只有她能启动的机器人。" 阮茵被亲醒时,她迷迷糊糊去推压在身上的男人:"牙膏...薄荷味太凉..." 褚荣却含住她抗议的舌尖,晨袍带子松垮垮挂着,露出锁骨上她昨晚的杰作。煎锅里的培根开始冒烟,他居然还能分神去把火调小,然后继续这个黏糊的吻。 他掐着腰抱她到料理台上。番茄酱瓶子被碰倒,在晨光里洇出心形污渍。 "我自己会吃..."阮茵去抢被挪远的餐盘,却被褚荣拽着手腕拉到大腿上。 蓝莓在瓷盘里滚来滚去,谁都没顾上捡。他喂她吃沾了枫糖浆的松饼,却在叉子递到唇边时突然转向,自己咬住另一半。糖浆黏在两人嘴角,又被对方用舌尖卷走。 管家要是在场会吓晕过去,所以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阮茵突然发现餐桌正对着落地窗——外面是修剪草坪的园丁和晨跑的路人。她红着脸要下去,却被褚荣按住后腰:"他们看不见。"他的手滑进她睡裙后背,"单向玻璃。" 后记 园丁向新搬来的管家抱怨:"东家最近总要求中午才修剪草坪。"而二楼窗帘罕见地全天紧闭,只有晾衣绳上每天多出来的情侣睡衣,在风里缠成解不开的结。 —— 晚间新闻刚开始,阮茵就发现水果碗里的草莓少了大半。褚荣正襟危坐地盯着财经频道,喉结却可疑地滚动着——她突然凑近,在他唇上尝到甜腻的果香。 "好香呀。"她捏他耳朵,却摸到一手滚烫。 "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草莓的香味,故意要我亲你。" "嗯。" "我就知道,你是接吻鱼。" 电视屏幕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褚荣的手从她衣摆钻进去,掌心贴在后腰那颗小痣上——昨晚发现的,现在成了他的专属开关。 "别看新闻了..."阮茵去够遥控器,却被他含着耳垂含糊不清地拒绝:"在学..." "学什么?" "正常情侣..."他咬开她睡衣纽扣,"应该做的事。" —— 雨夜,阮茵在整理书柜时突然停住。褚荣看见她指尖悬在一本《高考志愿填报指南》上,像触碰未愈的伤疤。 "妈妈撕了录取通知书。"她笑了笑,把书塞到最底层,"说女孩子读太多书会嫁不出去。" 褚荣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墨团。他想起十七岁的阮茵蹲在毕业典礼后台,捡被风吹散的志愿表碎屑——原来那不是意外。 "现在补回来。"他连夜订了全套复习资料,把书房改造成自习室。阮茵捏着高中数学课本发呆时,他突然单膝跪地给她穿拖鞋:"光脚会着凉。" 曾经的数学天才正在给学渣系鞋带。 教学严格得近乎苛刻。阮茵解错题时,他会用红笔圈出来,却在批注处画小小太阳。当她终于解对立体几何题,转头发现褚荣的笔记本上写满同一行字: 她真聪明。 阮茵累极睡着在习题堆里,睫毛投下疲惫的阴影。褚荣抱她回房时,瞥见她衣摆翻起一角——草莓图案的内裤边缘露出半截腰线。 他僵在走廊,喉结滚动。怀里的女孩无意识蹭他胸口,呢喃着数学公式。最终他只是克制的吻她发顶,轻轻带上门。 三小时后。 阮茵揉着眼睛推开书房门,发现褚荣还在批改她昨天的错题,耳根通红。地上散落着十几张草稿纸,每张都写满她的名字——笔迹由工整到狂乱,最后一张甚至划破了纸。 "老师,"她赤脚踩上那些纸,坐进他怀里,"这道题我不会。" 指尖点着他喉结上的齿痕。 钢笔滚落在地,批改好的试卷飞散如雪。 —— 管家清晨来送早餐时,看见少爷抱着熟睡的阮茵在背英语单词。女孩脖子上挂着他的校牌,而他衬衫扣子系错三颗——最昂贵的数学大脑,此刻正专注记忆这种基础词汇。 窗台上的绿萝抽出新枝,缠绕着那本被重新取出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 第7章 实现 阮茵抱着课本穿过大学樱花道时,三月的风卷起她丝缎般的黑发。曾经枯黄毛躁的头发如今泛着珍珠光泽,随着步伐在腰间轻晃。 "阮学妹!"篮球社的学长小跑着追上来,"下周联谊会..." 她礼貌微笑时,颊边陷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这是被褚荣每天盯着喝满三杯牛奶养出来的婴儿肥。阳光穿过樱花间隙,在她瓷白的皮肤上投下细碎光斑,睫毛在眼下刷出扇形阴影,曾经因打工疲惫而黯淡的眼睛,如今像含着一汪清泉。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发光。 褚荣站在校门外的梧桐树下,指节捏得发白。 第五个了。 这周第五个试图帮阮茵拎包的男生。他看着她对学长笑得眉眼弯弯,胸口泛起尖锐的刺痛——比心理医生用来测试痛觉反应的电击器更甚。 手机震动,阮茵发来消息:「校门口那棵梧桐快被你盯出洞啦」 抬头时,她正小跑过来,百褶裙摆荡起涟漪。褚荣下意识伸手要接,却猛地缩回——掌心有自己掐出的月牙形血痕。 "疼不疼?"阮茵抓起他的手,舌尖轻轻舔过伤口。这个动作让路过的新生倒吸冷气,而褚荣的大脑彻底宕机。 深夜,阮茵跨坐在褚荣腿上,指尖描摹他紧绷的下颌线:"今天英语系学弟说..." "我知道。"他突然掐住她的腰,"戴眼镜那个,给你递了三次纸条。"声音哑得不像话。 阮茵眨眨眼:"原来褚学长天天在记小本本?" 被戳破的人耳尖通红,却执拗地咬她锁骨:"...我有病。" "巧了。"她捧起他的脸,"我也有。" 床头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株纠缠的藤蔓。 "小时候妈妈总把我锁在衣柜里。"阮茵把玩他的睡衣扣子,"所以现在...想要有人时时刻刻确认我的存在。" 褚荣的呼吸骤然加重——这正是他发病时疯狂想做的事:把她嵌进骨血里,每分每秒确认归属权。 "还有..."她鼻尖蹭他喉结,"要很多很多俗气的爱。比如..." "每天说早安晚安。" "散步必须牵手。" "吵架不准隔夜。" "手机屏保得是我。" 每说一条,褚荣就点一下头。到最后她笑出声:"这么苛刻也答应?" 他忽然把她压进床褥,鼻尖相抵:"我发病时...会想把你关起来。" "正好。"阮茵咬他下巴,"我做梦都有人这么爱我。" 次日英语系教室炸开锅——据说那位新来的女神学姐,被校外男人抵在走廊窗边亲到腿软。男人西装革履却戴着格格不入的兔子发箍(阮茵今早的杰作),而学姐脖子上可疑的红痕间,隐约露出纹身的一角: 「My dearest lunatic」 (我最亲爱的疯子) —— 暮色漫进车窗时,褚荣的领带正缠在阮茵手腕上。 "第三排靠窗那个..."他咬着她耳垂含糊指控,"今天给你递了情书。"轿车后座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阮茵骑在他腰腹间,校服裙皱成一团云堆在腿根。 "你连...嗯...教室座位都记?"她喘着去解他衬衫扣子,指甲刮过锁骨时引发一阵战栗。 褚荣突然托着她的臀往方向盘方向压,车身猛地一晃。五十米外,抱着玫瑰的男生僵在原地——他暗恋两周的文学系女神,正被西装革履的男人掐着腰上下起伏,发丝黏在潮红的颊边,后颈还有新鲜齿痕。 水珠顺着真皮座椅滴到踏垫上时,褚荣笑着说:"……都流到我脚踝了。" 褚荣慢条斯理用领带擦过踝骨,突然轻笑:"知道为什么选这辆车吗?"他按下车窗键,敞篷缓缓降下,露出车尾「QH-数学系特聘教授」的标识。 那些追求者甚至不配跟他同赛道竞争 阮茵突然想起什么,光脚踩他大腿:"上次你说要投资的项目..." "嗯,他扣住她脚踝亲吻脚背,"够养某个小疯子读十辈子大学。" **后记** 校论坛爆帖《惊!新晋校花豪车激吻对象竟是...》,配图是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按在阮茵后腰,腕表折射的冷光与**形成强烈反差。而帖子最火的评论来自当事人: 「阮茵V:不是金主,是初恋」 「褚荣V:已订婚,再骚扰我夫人会发律师函」 配图是两本结婚证压着某情书碎片。 第8章 占有 雪白婚纱裙摆铺满整条玫瑰长廊,阮茵挽着阮父的手臂走向圣坛时,发现褚荣在哭。 那个永远精密如仪器的男人,站在十字架下泪流满面。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西装上投下破碎的光斑,他颤抖的指尖正无意识摩挲无名指内侧。 "你要好好对她了。"阮父将女儿的手递过去时低声道。 观众席上,褚父这个从来抗拒肢体接触的儿子,正把脸深埋在阮茵的肩窝里吸气,像瘾君子确认毒品纯度。 宾客们发出善意的哄笑。没人注意到新郎后背的西装被新娘抓出了褶皱,更没看见阮茵藏在头纱下的嘴型:「呼吸,笨蛋。」 顶层套房的门锁刚合拢,褚荣就跪了下来。 "等等..."阮茵提着裙摆后退,高跟鞋抵住他肩膀,"先回答,为什么选冰岛极光当蜜月地?" "计算过。"他的唇贴上她小腿,"北极圈内遇见熟人的概率和酒店玻璃防窥指数..." 珍珠扣子崩落在地。阮茵被压倒在落地窗前,三百米下的泳池正闪着蓝光。 褚荣抽走手机扔进冰桶,齿尖咬开她背后的丝带:"现在拍。"他打开延时摄影,把浑身发抖的新娘抱到镜前,"记录你瞳孔放大的过程。"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阮茵在镜中看清他们的姿态——她雪白头纱还歪斜地挂在臂弯,而他严谨的西装裤缠着她的吊袜带,像理性和疯癫达成和解。 窗外的极光正在褪色,两枚婚戒在蒸馏水中轻轻相撞,发出永恒的轻响。 后记 管家清晨来送早餐时,发现门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地毯上散落着撕碎的晨袍、断成两截的珍珠项链。 —— * 阮茵正在指导年轻帅气的助教调整动作,纤细的手指搭在对方结实的肩膀上。落地镜里突然多出一道修长的身影——褚荣不知何时靠在门框边,西装笔挺,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继续,不用管我。"他的声音温和得可怕。 助教的手开始发抖,在第三次失误后,阮茵终于转身,歪着头问:"褚教授今天这么闲?" "刚好路过。"他走过来,用指腹擦掉她额角的汗珠,"顺便提醒你,今晚要回老宅吃饭。"指尖在她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那是他们之间的警告信号。 等助教逃命似的离开后,阮茵被抵在把杆上。 "路过?"她戳着他胸口,"数学系到舞蹈中心要绕半个校区。" 褚荣咬住她作乱的手指:"所以是''特意''路过。" 同学会上,当年暗恋阮茵的班长借着酒意搭她肩膀:"听说你嫁给那个数学天才?他那么闷,怎么受得了..."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玻璃杯放下的轻响。褚荣不知何时出现在卡座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冰冷:"李同学对吗?听说你在投行工作。"他报出一串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亏损数据,"建议你下周抛掉手里的期货。" 回家路上,阮茵戳着闷不作声的某人:"故意的?" "他手上有结婚戒指的压痕。"褚荣突然把车停在路边,"说明他刚摘下戒指不久。"手指摩挲着她空荡荡的无名指,"你的呢?" 阮茵从包里掏出丝绒盒子:"做手护时取下来了...唔!" 她被咬住了下唇,听到安全带弹开的声响。 —— 阮茵的舞蹈直播突然涌入大批观众,弹幕疯狂刷屏: [后排那个西装帅哥是谁!] [他盯阮老师好久了啊啊啊] [刚刚阮老师转圈时他捏碎了一支钢笔!] 下播后,她气呼呼地找到罪魁祸首:"你买热搜了?" 褚荣正在擦手上的墨渍,闻言露出无辜的表情:"只是分享到学校论坛。"顿了顿补充,"全站置顶而已。" —— 雷声轰鸣的夜晚,阮茵发现书房亮着灯。褚荣面前摊着助教的全部资料——从小学成绩到信用卡记录。 "查够了吗?"她跨坐在他腿上。 "他不适合你。"钢笔在指间转出残影,"第三腰椎有旧伤,托举动作容易..." 阮茵捂住他的嘴:"褚荣,看着我。"等他终于抬眸,她一字一句道:"这世上能让我心甘情愿被托举的,只有你。" 钢笔啪嗒掉在地上。他把她抱到书桌上,暴雨拍打窗户的声音盖不住喘息:"证明给我看。" 褚荣在晨会上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阮茵穿着他的衬衫指导男学生,下摆刚好遮住大腿根。 感谢褚教授昨天的"指导"~ 正在汇报的助教突然发现,向来冷静的褚教授捏碎了激光笔。 **? 甜蜜彩蛋** 后来学生们发现,阮老师身上总是出现各种"巧合": - 高领毛衣遮不住的吻痕 - 手腕上莫名多出的男士表带 - 排练时总会"恰好"接到视频电话,屏幕那头是西装革履的褚教授:"继续,我听着。" 而数学系论坛飘着加精帖: 《如何科学防范情敌——褚教授亲传版》 第一条公式赫然是:阮茵=褚荣? 第9章 赛里木湖 精神病院的探视日 阮茵站在铁门前,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病历本的边缘。 "患者情绪不稳定,"护士小声提醒,"上周咬伤了护工的手。" 病房里的女人瘦得脱了形,却还在用沙哑的嗓子尖叫:"赔钱货!早知道该把你扔进河里!" 阮茵平静地放下果篮,像在完成某种仪式。转身时发现褚荣站在走廊逆光处。 暖暖风开到最大,阮茵还是发抖。 "她以前..."话没说完就被拉过去,额头贴上他剧烈跳动的心口。褚荣的吻落在她发顶,比羽毛还轻:"嘘。" 围巾被仔细缠好,他修长的手指在打结时停顿——那里有道疤,是阮茵十四岁被推下楼梯时留下的。 别墅门刚关上,阮茵就被抵在玄关。褚荣的吻罕见地失了章法,从眼皮到锁骨,像在确认每一寸完好无损。 "脏..."她偏头躲开,却被他捏着下巴转回来。 "我的。"他舔掉她脸上干涸的泪痕,"全部都是。" 凌晨三点,阮茵在浴缸里蜷成团。褚荣跪在瓷砖上给她洗头发,泡沫堆成小小的雪山。 "其实..."她抓住他手腕,"我偷偷高兴过。" 水流冲走泡沫,露出他骤然紧缩的瞳孔。 "她被关起来那天,"阮茵仰头看他 褚荣的毛巾掉进水里。下一秒她被抱起来,湿漉漉地陷进床垫。他咬着她耳垂低语:"明天给你买草莓蛋糕,大的。庆祝一下。" 管家发现厨房少了把餐刀——正是阮茵母亲当年用来恐吓她的同款。而地下室传来金属熔化的声响,褚荣正把扭曲的刀片焊进铁艺摆件里,最终成品是朵玫瑰花。 "给茵茵的礼物?"管家问。 "不。"他擦掉手上的铁锈,"是墓碑。" 床头柜上,阮茵睡颜恬静,脚踝搭在褚荣腰上。月光照着她无名指的戒指。 你的罪孽我接手了 你的余生归我了 --- **赛里木湖的蓝** 湖水像是被天空染透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碎钻般的光。远处的雪山倒映在湖面,云朵低垂,仿佛伸手就能扯下一片。阮茵赤脚踩在浅滩的鹅卵石上,冰凉的湖水漫过脚踝,她弯腰去捞水底的石子,长发垂落,发梢浸湿了也浑然不觉。 褚荣站在岸边,手里拿着她的拖鞋,目光追随着她被风吹起的裙摆。 “褚荣!”她回头冲他笑,举起一块透亮的石头,“像不像你的眼睛?” 他走过去,湖水浸湿他的裤脚,却浑然不在意。接过石头,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划:“不像。” “那像什么?” “像我第一次见你时的天空。” --- 晚餐时,邻桌的女孩频频看向褚荣。 她穿着精致的白色连衣裙,妆容淡雅,说话时声音轻柔,却刻意提高了些:“请问……能帮忙拍张照吗?” 相机递向的是褚荣。 阮茵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轻微的声响。 褚荣接过相机,礼貌地替她拍了几张,归还时,女孩红着脸道谢:“谢谢,你拍照技术真好。”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阮茵身上。 她正低头切牛排,刀尖用力得像是要把盘子戳穿。 --- 回酒店的路上,阮茵走得很快,褚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唇角微微上扬。 “走那么快,不累?”他问。 “不累。”她头也不回。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她踉跄着跌进他怀里。 “生气了?”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耳廓。 “没有。”她嘴硬,却不肯看他。 褚荣低笑,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阮茵,你知不知道你吃醋的样子……” “怎样?” “让我很高兴。” 她瞪大眼睛,他却已经吻了下来,舌尖抵开她的唇齿,像是要尝尽她所有的情绪。湖风拂过,她的长发缠绕在他的指间,像是一场无声的占有宣言。 --- 夜里,阮茵趴在露台的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湖水发呆。褚荣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你今天很高兴?”她闷闷地问。 “嗯。” “因为我吃醋?” “因为你也会偏执地爱我。”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满足的喟叹,“我想要你这样的爱。” 她转身,捧住他的脸,月光下他的眼睛深邃得像赛里木湖的夜。 “那你听好了——”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谁都别想碰。” 他笑了,扣住她的后脑,再次吻住她。 远处的湖水静静荡漾,雪山沉默地见证着这场偏执的告白。 --- 第二天清晨,阮茵坐在湖边,赤脚踢着水花,心想—— 赛里木湖再美,也不及他眼里映出的自己。 第10章 偏执 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里,奶奶的手像枯枝般抓住阮茵。氧气管在老人唇边投下摇曳的阴影,却遮不住她眼里最后的光亮:"茵茵啊,人这一生..." 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 "要么嫁给爱情,要么嫁给自由。"指甲在阮茵腕上留下淡红痕迹,"千万别嫁给''差不多''。" 结婚证不是毕业证,不用赶着年限拿到手。宁可做永不靠岸的船,也别当搁浅的舟。 两个人寂寞比一个人孤独更可怕——至少后者还能诚实地说''我很冷'',而不是假装依偎着取暖。 真正的好婚姻像旧棉袄,破几个洞反而更服帖。那些光鲜亮丽的礼服,硌得人生疼。 —— 褚荣站在窗边看阮茵给奶奶梳头,梳齿卡在银白的发结里。老人突然对他招手,他俯身时闻到生命流逝的味道:"小荣..." "您说。" "要让她..."枯瘦的手指比划着,"像野花那样长。"顿了顿,"也像家花那样被爱。" 心电监护仪拉出长音时,阮茵的眼泪落在梳子上。褚荣从背后环住她颤抖的肩膀,发现她在笑——奶奶最后的口型是"快去谈恋爱"。 婚姻是把两个独奏曲硬生生谱成交响乐,有些人成了和弦,有些人只是杂音。 爱情是诗歌,婚姻是论文——前者押韵就好,后者需要参考文献。 最好的婚姻不是1 1=2,而是0.5 0.5=1——各自削去一半锋芒,用残缺拼出完整。 他在时,连洗衣粉泡泡都像彩虹;他不在时,彩虹也像过期洗衣粉。 婚礼上交换的不仅是戒指,还有容忍对方臭袜子的额度。 爱情是心跳加速,婚姻是心率正常——最终都要学会与平静共处。 —— 整理遗物时,阮茵发现奶奶的婚戒内侧刻着"1949-1953"。褚荣从身后递来热可可:"四年?" "嗯,她离异后独自养大我爸。"阮茵转动戒指,"但日记里写''那四年抵得过四十年''。" 当晚,褚荣把两人的结婚证锁进保险箱,钥匙扔进赛里木湖——"等金婚那天再捞出来。" 月光下,湖水吞没金属的声响,像极奶奶当年的笑。 —— 凌晨四点的山巅,云海在脚下翻涌。阮茵裹着褚荣的冲锋衣,鼻尖冻得通红。远处天际线裂开一道金缝,像上帝掰开石榴露出晶莹的籽。 "你看,"她指向逐渐晕染的朝霞,"像不像我那次打翻的腮红?" 褚荣从背后拥住她,下颌抵在她发顶:"是实验室里钠燃烧的颜色。" 科学家和艺术家看同一场日出 晨光点燃云层时,阮茵突然转身:"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同一个班上..." "没有如果。"褚荣咬住她耳垂,犬齿研磨软肉,"我计算过——" ? 同一所学校的概率:37% ? 成为同桌的概率:12.5% ? 你对我笑的概率:0.03% "但你就是发生了。"他抵着她额头,"像电子跃迁,毫无道理可言。" 阮茵的指尖描摹他眉骨:"可世界上好多人一辈子都..." "嘘。"褚荣用吻截断她的话,晨光在他们唇齿间流淌,"他们的人生是陈述句,而你是我的惊叹号。" 远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他们脚下纠缠的影子。山风掠过,褚荣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 他把晶莹的物体放进她掌心,"是证据。" 那是块被晨光穿透的冰,里面冻着去年冬天她随口说"好看"的野蔷薇。此刻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斑,像把彩虹揉碎了藏进时空胶囊。 "所有偶然都是必然的伏笔。"他吻她指尖,"比如..." ? 你出生时太平洋某条鱼正跃出水面 ? 我解错一道题导致分到普通班 ? 此刻太阳光子穿过你虹膜的速度是—— 阮茵用嘴堵住他剩余的数据。天地浩大,而他们只是两个幸运的变量,在命运方程式里恰好消去了所有分母。 —— 「日出概率:100% 相爱概率:∞」 褚荣添了行小字:「阮茵爱褚荣的概率:1」 她笑着在后面画个箭头:「→需要重新计算」 —— 月光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里漏进来,像道银白的溪流,淌过凌乱的床单。阮茵的指尖陷进褚荣后背,在那片紧绷的肌理上留下淡红的划痕——像海岸线迎接浪潮的印记。 空调显示26度,可皮肤相贴处早已超过人体正常体温。 "等、等等…"她偏头躲开他落在颈侧的吻,发丝黏在汗湿的锁骨,"你明天…不是有学术报告…" 褚荣用虎牙磨她耳垂下的软肉,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推了。" 那个为科研数据严谨到偏执的男人,此刻正为半寸肌肤的温差失控 床头水杯被碰翻,在木地板上洇出深色岛屿。阮茵仰头看天花板上的光影——他的影子完全笼罩她,如同月全食时地球吞没月球。 "褚…荣…"她每个音节都被撞碎,像被暴风雨拍打的船帆。 "嗯。"他应得温柔,动作却凶狠,手指穿过她指缝扣在枕上,"在这里。" 科学家证明存在的方式是测量与重复 凌晨三点,阮茵趴在褚荣汗湿的背上数他脊柱的凸起。窗外传来夜鹭的啼叫,她突然笑出声:"像不像…我们第一次…" "不像。"他翻过身将她卷进怀里,鼻尖蹭她眼皮,"那次你数到第七节就睡着了。" 月光偏移,照亮床头柜上的玻璃罐——里面泡着晒干的赛里木湖玫瑰,和一张泛黄的纸条:「给茵茵的备用氧气」 **后记** 次日清晨,管家发现以下异常: - 冰箱里少了三瓶冰镇矿泉水(用途存疑) - 院墙外的夜来香丛倒伏成奇怪的漩涡状 而二楼卧室门缝里飘出断续对话: "…腿酸…" "我抱你去。" "不要!上次在浴室…" (此后声源突然远离,疑似被物理消音) 第11章 遗忘 褚父将财务报表摔在私生子脸上时,钢化会议桌映出他扭曲的脸:"三个亿!你当是游戏币吗?" 私生子褚明舔着嘴角的血笑:"至少我没精神病。" 监控录像里,褚父深夜独自打开保险箱,指尖抚过褚荣儿时的奥数奖杯——底部刻着「给爸爸」。窗外霓虹灯牌"褚氏集团"的"褚"字恰好熄灭,变成讽刺的"者尸集团"。 —— 阮茵认出那辆冲来的迈巴赫车牌时,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这是她教小朋友跳舞时强调的肌肉记忆。 "茵茵…… 撞击声像坏掉的大提琴。她飞出去的瞬间,看到挡风玻璃后褚明疯狂的眼睛,和副驾驶上那份《精神病遗传概率报告》。 消毒水味道里。"患者逆行性遗忘。"医生指着MRI上海马体的阴影,"但本能反应完好,比如..." 话音未落 阮茵睁开眼睛时,看到病床边坐着一个陌生男人。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胡茬,却依然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很久没说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茵摇了摇头,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她疑惑地看向男人:"你是......?" 男人的表情瞬间凝固。 医生解释说,她因为车祸造成了选择性失忆…… "所以......你真的是我丈夫?"她小心翼翼地问。 褚荣沉默地打开手机相册,滑到最底部——那是他们结婚当天的照片,她穿着雪白的婚纱,笑得灿烂,而他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们结婚三年了。"他说,"如果你不信,可以查结婚证。" 阮茵看着照片,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出院后,阮茵住回了他们的婚房。 房子装修得很温馨,处处都能看出两个人生活的痕迹——玄关并排摆放的情侣拖鞋,浴室里成对的牙刷,床头柜上他们的蜜月合影。 "你真的不记得了?"褚荣站在卧室门口,声音有些发紧。 阮茵摇摇头,突然注意到衣柜里挂着的男士衬衫中,混着几件明显小一号的女式衬衫。她好奇地拿出来比了比:"这是我的?" "嗯。"褚荣的耳尖微微发红,"你......喜欢穿我的衣服。" 阮茵不知为何脸红了,赶紧转移话题:"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褚荣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初中时期我们同桌…… 阮茵惊讶地睁大眼睛,"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书呆子?"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褚荣却笑了起来:"你说我解题时的样子很帅。" 尽管失去了记忆,阮茵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还记得褚荣。 当他靠近时,她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当他无意间碰到她的手,她的心跳会加速;甚至在他熟睡时,她会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 最让她惊讶的是,某天深夜她醒来,发现自己正枕着褚荣的手臂,而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是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觉得这个姿势无比熟悉,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拥而眠了千百个夜晚。 —— "为什么重新爱上我?"深夜,褚荣摩挲着阮茵后腰的伤疤。 她迷迷糊糊咬他喉结:"身体记得...你手指的温度..." 后来心理医生在病历上写:患者通过躯体记忆完成情感重建,建议维持现有治疗方案。 —— 监狱的监控死角里,几个大汉围着一个瘦弱的男子,正是褚明。与此同时,褚荣在书房粉碎了褚明的护照复印件,对保镖说:"动手。" 后记 后来阮茵在整理书房时,发现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如果茵茵永远想不起来》。 里面详细记录了他们相识以来的每一个重要时刻,甚至还有褚荣偷偷拍下的她的照片——她熟睡的侧脸,她跳舞时的背影,她生气时皱起的鼻子。 最后一页写着: "就算你永远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阮茵合上笔记本,走向正在厨房手忙脚乱准备晚餐的丈夫。 "需要帮忙吗,褚先生?" 他转身,脸上还沾着面粉,却笑得无比温柔。 —— 客厅的落地窗外,夜色已深。电视机里播放着无聊的晚间新闻,声音调得很低,成了暧昧的背景音。 阮茵蜷在沙发一端,脚趾无意识地蹭着褚荣的大腿。她正在翻看他们蜜月的相册,指尖停在一张日落照上——褚荣从背后搂着她,两人的剪影映在金色的海面上。 "这张..."她突然皱眉,"我好像有点印象。" 褚荣立刻放下手中的书,目光灼灼地看过来:"想起什么了?" "你当时..."阮茵的耳尖慢慢变红,"是不是在摸我腰上的痣?" 空气瞬间凝固。 下一秒,相册啪嗒掉在地毯上。褚荣一把将她拽到腿上,鼻尖抵着她的:"继续想。" 他等这一刻太久了。 阮茵的睡裙肩带滑落一边,露出锁骨下方淡粉的皮肤 "这里..."褚荣的吻落在锁骨上,"是我们第一次的海边。" "这里..."手指滑到她腰侧,"是你说要学游泳却一直抱着我不放。" "还有这里..."唇舌来到她剧烈跳动的颈动脉,"是你喊我名字喊到沙哑的地方。" 记忆如潮水涌来。阮茵突然翻身跨坐上去,扯开他的衬衫纽扣:"褚荣,我们的沙发...是不是意大利定制的那款?" 他瞳孔骤缩——这是他们新婚夜后的私密玩笑。 "证明给我看。"她咬住他喉结,"像结婚那天一样。" 真皮沙发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褚荣托着她的后背防止撞到扶手,却在摸到某处时突然僵住——那是她跳舞留下的旧伤,每次他都会刻意避开。 阮茵喘着气抓住他的手按回去:"都记得...你的温柔,你的失控...全部..." 月光移过窗棂时,阮茵发现自己的左手正紧扣着沙发缝隙——和相册里那张被褚荣偷拍的,他们第一次在这张沙发上缠绵的照片姿势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褚荣吻去她眼角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