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弑妻杀子,我诱权臣送你全家入土》 第3章 那就把你的命给我 治她何罪? 章易简唯恐炤国公会对魏云舒发难,拱手作揖就求情,“炤国公,云舒什么也没做,她是……” “炤国公。” 魏云舒清冷有力的声音响起,盖过了章易简的声音。 “炤国公既要问罪于我,我便问问炤国公,这担木可是因我而断?这灵柩可是因我而落?这新娘子心疾可是因我而起?” 一连三声质问,声声掷地有力,透着一股不服输不认输的韧性。 那张棱角分明硬朗的脸肉眼可见地危险起来,黑眸微眯,宛若苍狼盯着猎物蓄势待发。 魏云舒仍旧是仰着脸,没有丝毫惧怕。 她要是怕了,这罪名就真的会安在她身上。 剑拔弩张之间,章易简几次想说话,都被炤国公阴沉的脸色压了去。 魏云舒捏着衣角,掌心早已泌出了一层薄汗。 就在她以为炤国公绝不会放过她的时候,阳光拨开了重如墨的黑云,那男人阴沉的脸浮起一抹笑意。 那是一种……对猎物感到满意的笑容。 魏云舒后背一麻,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尾椎爬到头顶,连着头皮都在发麻。 “雷溟,回府。” 炤国公敛下笑容,收紧缰绳,调转方向时,余光意味深长地掠过章易简。 他似乎忘记了那没能过门的新娘子。 新娘子的丫鬟还在哀嚎不已,雷溟提醒地喊了他一声。 “主公。” 炤国公回过神来,微拧了下眉心,睨了一眼还在抱着新娘子尸身哭嚎的陪嫁丫鬟。 “人既死了,婚事作废,人你送回尚书府就是。” 不拖泥带水,不夹杂丁点个人情感。 这是他一贯处理事情的方式。 雷溟早已经习惯,更何况,按照主公原先的计划,这新娘子本就不可能迈进国公府的门槛。 现下人死了,计划被破坏,也就顺势而为,倒是省事了。 “妹妹,你没事吧?” 旁边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魏若兰拿着一袋枣泥桃花糕,自然地拉住了魏云舒的手。 手上传来一片冰凉,还有些许粘腻的触感。 魏云舒从走远了的炤国公背影上收回视线,望着来人。 陌生的记忆告诉她,来人是她的堂姐。 而让魏云舒死于非命的就是堂姐魏若兰带来的糕点。 魏若兰看着她吃完了糕点,借口说要买一些枣泥桃花糕带回去给伯母吃,让她在酒楼里等着。 结果不到一刻钟,她人就没了。 “姐姐,你的手怎么出汗了,你在害怕?” 魏若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妹妹,你说什么呢?我是被章博士夫人那一幕吓到了。” 她记得云舒小时候只吃了两个蚕蛹,就起了一身的红疙瘩,病得好些天下不了床,郎中说蚕蛹这种食物,克云舒,吃多了会死。 那糕点,是她让人把十余个蚕蛹碾成了浆,和到米粉里去,再用蜂蜜桃花遮盖气味,最终做成的。 她亲眼看着魏云舒吃完了那一碟糕点,人却好端端的,一点事都没有。 “这里是是非之地,不好久待,我们还是回去吧。” 魏云舒挣开了她的手,脸上一笑,“姐姐,我们还没有跟章易简道别呢。” 魏若兰转过脸去看章易简,视线停留一瞬,微微颔首。 “章公子,节哀顺变。” 简单说了句,拉着魏云舒的手就要走。 尽管只有那么一瞬,魏云舒也捕捉到了魏若兰看章易简的眼神深情至极。 她心里的猜测没有错。 魏若兰痴迷章易简已久。 “云舒,等一下。” 章易简在身后喊住了魏云舒。 魏若兰脸上闪过一抹不悦,撒开了魏云舒的手。 原以为魏云舒会像以往一样开开心心地过去和章易简说话,然而她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魏若兰又用胳膊碰了下魏云舒,“章公子喊你,你过去罢。” 一瞬间,魏云舒脑海里升起了杀死章易简的念头。 她攥紧的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可这样报仇,未免太不痛快。 就该慢慢地折磨他,钝刀子拉肉,才对得起她胎死腹中的孩子。 她转身,不等章易简开口,就淡然地说道:“我以为你是谦谦君子,没想到你如此冷漠,你的夫人死了,你竟一点也不难过,倒是一点都不像我最初认识的那个你了。” 回想起两人认识的时候,章易简一派书生风范,谦卑有礼,关怀备至又极有分寸。 他只口不提自己在老家早已成了亲的事,只等这张温柔的网紧紧裹住了她,这才告诉她家里还有一位夫人。 她深感失望,他却次日就拉来了聘礼要向她提亲。 父亲魏临知虽是商人,但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商人,自然不愿她嫁给这么个小官做妾,因此一口回绝,还扬言他的女儿只能是正妻,绝无做妾的可能。 三天不到,章府就传出了消息。 状元夫人病重,不治而亡。 有了魏云舒的记忆,她才知道章易简为何一定要她死。 她不死,如何腾出正妻之位? “云舒,夫人命薄,并非我所愿,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吗?还记得我曾经对你发过誓,今生今世,我的人我的命都是你的。” 章易简深情地执起魏云舒的手,“章府没了夫人,我想给章府再找个夫人,云舒,你愿意吗?” 魏云舒心如刀绞,她的尸身都还未下葬,章易简却已经想着新夫人了! 她知道这世间的情爱向来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但她没想到章易简如玉君子的脸皮下,竟然这样冷血无情。 “好啊。” 魏云舒眼里泛着光,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你的人你的命都是我的吗?为表诚意,先把你的命给我如何?” 章易简怔住。 云舒一直以来都是单纯温柔乖巧的性子,突然说这样的话,叫他觉得陌生。 “章博士,新的担木拿来了。”杠夫拿着担木走过来。 “知道了。”章易简点点头,轻轻地拍了拍魏云舒手背,“云舒,你今日受惊了,还是先回去歇息吧,我忙完就去找你,别多想,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说完,有些不舍地松开魏云舒的手,整理了下身上的苎麻孝衣,重新回到棺前。 杠夫过来的时候,她分明看见章易简暗自松了一口气。 男人所谓的我的命都是你的,不过如此。 唢呐声重新响起,魏云舒目送着棺材渐行渐远。 从今往后,她便不再是司月瑶,而是章易简心尖尖上的人儿魏云舒。 她发誓,会让所有害死了她和家人的畜生不得善终。 “怪渗人的,别看了,赶紧走吧。” 魏若兰没再拉魏云舒的手,一看那双手就会想到章易简对魏云舒深情款款的模样,她就想吐。 “还有,我不是叫你在酒楼等我吗?你怎么跑下来了?那司氏一家明面上说是被土匪盯上万贯家财杀人灭口,真要是土匪为财杀人,这案子就不会交给大理寺去查了。” “更别提这监督查案的人还是炤国公,你倒好,蠢得不行,明知你和章易简不明不白的,说不定那司氏会死就是因为你,你还要往炤国公跟前凑,也不怕炤国公怀疑到你头上去……” 魏若兰喋喋不休地数落魏云舒,言语之间多有鄙夷。 话里话外的挖苦吐槽魏云舒都没听进去,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你的意思是我家……司家人的死不是土匪求财,这背后另有隐情?” 第4章 人怎能闯出这么大的祸 “我怎么知道?我爹这么说,我也就这么跟你学,你有时间管这些事,还是管管你和章易简的破事吧,也不知道你什么眼神,非要喜欢一个有妇之夫。” 魏若兰翻了个白眼,大步从门槛上迈过去,裙摆翘得老高,露出了半截小腿。 不似魏云舒步伐轻盈,裙摆微动如绽开的花瓣般赏心悦目。 魏若兰转过身,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问:“还有,我问你,你在恒和酒楼没出什么事吧?在街上的时候我怎么听人说魏家小娘子吃了酒楼的菜被毒死了什么的。” 魏云舒瞥了一眼魏若兰那抠着衣裳的手指,轻笑一声。 她了解这个堂姐,看着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其实是虚张声势色厉内茬。 魏云舒死前吃了那盘点心,身上立刻就起了各种反应,和小时候吃了蚕蛹的症状一样,但要比小时候严重上百倍。 所以,她猜魏云舒会死,分明就是因为吃了那盘点心,点心里有致死量的蚕蛹。 这个堂姐表面上和魏云舒要好,背地里却看不起魏云舒,多次陷害魏云舒。 魏云舒单纯天真,又是个善良心软的,看不透这些弯弯道道。 可她司月瑶不是魏云舒,她看得清楚分明。 她想用魏云舒的身份生活,首先就得保证自己能活下去。 “姐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吃着吃着就晕过去了,不过我现在感觉没什么事,浑身还格外舒畅呢。” 魏云舒笑笑,眉眼之间一如既往地天真单纯。 没有证据的事情,魏若兰不可能承认,还会反咬一口,没必要拿出来争个是非对错。 只管在心里记上这笔账,他日要魏若兰加倍奉还。 魏若兰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兴许是你肠胃差,点的菜又多,一时间吃得杂了的缘故吧。” “两位小娘子,老夫人请你们过去。” 老夫人的贴身丫鬟蓉香看到她们回来,连忙走上前。 “大官人二官人和两位奶奶都在呢,快些过去吧。” 魏若兰忙问:“祖母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奴婢不知。” 丫鬟蓉香虽是如是说,眼神却快速瞟了一眼魏云舒。 “两位小娘子还是快些过去罢,老夫人本就气在头上,莫要再让老夫人等急了。” 魏若兰心中了然,肯定是今日发生的事情传到了祖母耳朵里去。 祖母最看重家规家风,最在意子女孙辈在外面言行举止是否得体,是否丢了魏家的脸面。 魏云舒今日的行为,定是让祖母厌恶不已,肯定得挨罚。 魏若兰心里暗爽,表面上仍忧心道:“妹妹,祖母肯定是知道了你今日的事,等下到了祖母面前,你切记莫要顶嘴,乖乖认错,祖母身体不好,受不得气,知道吗?” 魏云舒微垂着脸,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眼底的思绪。 每当有事,魏若兰就会劝她莫要顶嘴,乖乖认错。 因小时候有一次被魏若兰撺掇闯下了大祸,气得祖母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她怕再次气病祖母,不管祖母说什么,她都乖乖听话。 时间长了,就成了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说好听点是温柔善良,说难听点就是愚笨怯懦。 魏若兰就逮着这一点,没少让魏云舒替她背锅,事后再给她好处哄她。 见她不说话,魏若兰以为她和从前一样把话听进去了。 领着人就到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端坐在正厅,下首左边是父亲魏临知和继母吴素芬,右边是大伯魏政和伯母李翠娥。 按照以往,魏云舒见了这情形,第一时间就是开口认错。 然而今日魏云舒却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再甜甜一笑,“祖母,我回来了,祖母的腿脚今日可有好些?”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夫人本来心里窝着一股子气,责备的话都到了嘴旁。 瞧见小孙女乖巧温顺的模样,还有温声细语的问候,火气消了少许。 就算是要责备,也要先回应孙女的关心。 “比前两日好了些许,这两日没下雨,走路倒是不痛了,你……” “那就好,我去寻了名医,说是有一种药膏贴对风湿骨痛有奇效,只是缺了几味药,那名医去采药要等上几日,等药膏贴做好了,我再拿给祖母试试。” 魏云舒根本就不给老夫人问罪的机会,笑得跟糖一样的乖甜。 看得一旁的魏若兰一愣一愣的。 什么名医? 什么药膏贴? 她怎么不知道? 这个小孙女极少关心她,老夫人一时间有点欣慰,又觉得极为难得。 连连点头,“你有这份心,比什么都重要。” 魏云舒趁热打铁,眉眼弯得像月牙。 “还记得小时候家里得了皇上赏赐给祖母的八宝酥,拢共就六块,分了我们几个兄弟姐妹,祖母就剩一块,那八宝酥实在是好吃,我吃得快,吃完了就眼巴巴地望着祖母。 祖母嘴上说着我是小馋鬼,自己却怎么也舍不得吃那块八宝酥,把它给了我,祖母疼我,我都记得呢,那时我就告诉自己,等长大了,我也要对祖母好。” 其实最开始,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她这个小孙女,只是她性格内敛,不争不抢,是个闷包子,堂哥堂姐知道她性子软,做错了事情就往她身上推。 她念着祖母教导兄弟姐妹之间要和睦,再加上继母总教她做人要忍,吃亏是福,就吃了哑巴亏。 她也不是没尝试过为自己辩解,唯一一次辩解就把祖母气病了半月,从那以后,再没为自己辩解过。 挨骂挨罚成了家常便饭,祖母对她失望透顶,她也就成了家里最不受宠的人。 今日一改先前闷包子的样子,在场的人都惊讶不已,一时间竟忘了追究魏云舒的过错。 眼看着老夫人被魏云舒接二连三的糖衣炮弹轰炸得心情大好,继母吴素芬坐不住了。 声音拔高了一个度,“你这孩子,犯了错就总想着卖乖蒙混过去。” 老夫人想起今日的种种传闻,好不容易浮现的笑容又凝固下来。 吴素芬继续道:“你今日的种种离谱之事都传到家里来了,先是突然冲出来挡在炤国公迎亲队伍前,又是把炤国公的新娘子吓死了,之后又胆大包天,公然当街顶撞炤国公。” “你又不是不知炤国公是什么人,再厉害的人到了炤国公面前,都得恭恭敬敬捧着他,唯恐得罪了这尊佛,你倒好,出个门就惹了这尊佛,炤国公要是怪罪下来,咱们家哪能扛得住?” “你说说你,怎么能惹这么大的祸呢!” 吴素芬气得痛心疾首,揪着手帕直按心口。 “婶婶,这事也是我不好,我没有看住云舒。” 魏若兰适时站出来“维护”妹妹,“我想着娘亲喜欢吃明记的糕点,就去买糕点了,谁知就是这么一会儿,就出了这么多事。” 老夫人脸色由一开始的欣慰慢慢转为失望,甚至有几分不喜。 魏若兰很是识大体地拉起魏云舒的手,劝道: “妹妹,祖母身体不好,你就不要再气祖母了,好生向祖母认个错罢?” 第5章 你有几条命够抵的? 魏云舒轻轻地挣开了魏若兰的手,微垂着脸,没说话。 看起来和从前那个闷包子一模一样。 伯父魏政开口,“母亲,炤国公追究起来,儿子丢了官是小,临知名下的产业保不保得住才是大事,炤国公的手段向来赶尽杀绝不留余地,儿子只是怕父亲拼尽一辈子积累起来的家业,传到临知这儿说没就没了。” 魏家这偌大的家财就是在京城立足的根本,魏临知手上的产业大多是继承子承父业,也是老夫人最为看重的事物。 事态严重至极,哪怕魏云舒先前说的话再好听,关心再贴心,也于事无补。 老夫人的脸色比魏云舒刚回来的时候还要差。 魏若兰适时补上几句:“炤国公今日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云舒,你还是快些跟祖母认错吧,我们大家再想想办法,看看炤国公怪罪下来该怎么应付……” 这样的情景魏云舒再熟悉不过。 每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会把她推出去,再把过错推到她身上。 这样,他们就是不会犯错的圣人,而她则是个只会犯错的蠢人。 眼看着老夫人就要追究,魏云舒往前站了两步。 语气坚定地道:“祖母,孙女今日并无任何过错,还请祖母给孙女一个机会解释。” 机会?怎能给魏云舒解释的机会! 魏若兰上前,抢先说道:“妹妹,你还想气祖母吗?你分明就是看见章易简送他夫人下葬,你才出去挡在了送殡队伍和迎亲队伍之间,我知道你痴迷章易简,只是你不该不分场合啊!” 老夫人极其介意魏云舒喜欢一个有妇之夫,尽管魏云舒也是受章易简的蒙骗,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她还是厌恶得很。 魏若兰挑这一点说,就是摸准了老夫人的喜恶。 以前的魏云舒不懂得为自己辩解,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说章易简对她多好,殊不知她越是为章易简说话,祖母就越是厌恶她。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去见章易简的。”魏云舒干脆利落地承认。 魏若兰心里一喜,脸上还是一副心疼的样子,“好了,知错能改,快快向祖母认错。” 认了错马上就受罚! “但是。” 魏云舒声音一顿,“我去见他,正是要和他斩断关系。” 话音刚落,老夫人心下微动,眼里亮起一抹光。 “祖母,我先前固执,让祖母费心劳神,是我不对。” “我今日已醒悟,知道那章易简并非良人,之所以要在送殡队伍前和他断绝关系,便是觉得愧对章易简的亡妻,为了安抚亡魂,彰显我的决心,才冲动了,我有错,请祖母责罚。” 魏云舒言语诚恳,眼神更是真诚。 想要消除老夫人心中的芥蒂,最好的方式并不是为自己喊冤。 过往那么多次背锅,早已经让老夫人认定她就是一个只会犯错的孙女,哪怕是这次说服老夫人相信自己没错,也改变不了老夫人对她以往的印象。 顺着老夫人的心意,让老夫人看到她听进去了教诲,并且虚心改正,这才是解决之法。 果然,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你知道就好,虽是冲动了些,但你知错能改总归是好的。” 魏若兰见魏云舒几句话就平息了祖母的怒意,心急起来。 “就算章易简的事情你没做错,那炤国公的事呢?炤国公的新娘子会死,就是因为你冲出来冲撞了亡者,这才吓死了炤国公的新娘子!” 魏云舒抬起平静的眸子,看,这才是魏若兰的真面目。 一心要她认错,钉死她只会闯祸的形象。 “姐姐,我且问你,那担木可是我要它断的?那棺材可是我要它落的?那新娘子的心疾可是因我而起的?” “这……” 魏若兰喉间一噎,说不出话来。 今日魏云舒也是问了炤国公这三个问题,炤国公本来都打算治魏云舒的罪了,不知怎的,魏云舒问完这三个问题,炤国公就放过了魏云舒。 “既然原因不在我,我便没有错。” 魏云舒平静地说完,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魏若兰是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一时间,在场的人也说不出话来。 仔细想想,事情好像也是这么个理,魏云舒似乎也没做错什么。 老夫人皱起来的眉头渐渐纾缓,“这么说来,你今日虽是冲动了些,倒也没什么大错。” 正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算了。 张素芬忽然站了起来,“话虽是这么说,乍一听好像也没错,可是云舒,你可知道你错得厉害?” 这个继母,平日里看着对她最是仁慈,实际上都是表面功夫。 只要她犯下一丁点错,就恨不得把她的错摁严实了,叫她半点反驳不得。 魏云舒按兵不动,只问她:“母亲为何这么说?” “你错在出现的时机不对,是你出现的时机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张素芬看着魏云舒,用一种定罪的口吻说继续道:“倘若你没有一时冲动站出来,章易简的送殡队伍早就和炤国公的迎亲队伍错开来了,两者各走各道定是相安无事。” “那担木要断,也该是送殡队伍走远了才断,断然不会在迎亲队伍面前断了,正是因为你冲出来,耽搁了那些时间,担木断的时机才会那么凑巧。” “而你,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还口口声声辩解说你并没有错,一切不是因你而起,这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张素芬的一番话也很有道理,大家又觉得事情好像就是这么个事情。 魏若兰更是第一时间支持这个说法。 “婶婶说得对,本来所有的问题都可以避免的,云舒冲出去,反而让这些事情都发生了。” 张素芬瞥了魏若兰一眼,她虽然也不喜欢魏若兰,但在魏云舒的事情上,她和魏若兰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云舒,你自认为用几个问题把炤国公问住了,炤国公就不会追究了吗?炤国公是聪明人,只怕早就发现你自以为是的辩解实则漏洞百出。” “等到炤国公找上门来要和魏家清算的时候,魏云舒,你有几条命够抵的?” “你嘴上乖巧,我看你是一点都没改。” 吴素芬朝向老夫人,脸色严肃,“云舒自幼生性顽劣,屡教不改,母亲若是不严惩,只怕魏家就得毁在云舒手上,还请母亲严惩魏云舒!” “祖母,我亲眼所见炤国公对云舒的言行极为憎恶,炤国公必定会追究云舒的所作所为,当今之计,唯有祖母向代表魏家严惩魏云舒,以此消了炤国公怒火,保住魏家!” 魏若兰一时情急,直接跪了下来,“求祖母为了魏家,严惩云舒!” 第6章 是个有底牌的 老夫人见魏云舒难得关心她,又乖巧,本没打算严惩,奈何儿媳和大孙女一人一句,句句把魏云舒架到不可饶恕的程度。 说得多了,就连她也觉得事态严重。 炤国公是个不讲情理的人,又极其桀骜自负睚眦必报,真要追究起来,赔上整个魏家都招架不住。 老夫人越想越忧心忡忡,如今怕是只能严惩云舒,让炤国公看到魏家的态度,好对魏家网开一面。 只是这样一来,必定就会委屈了云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夫人沉了口气,正要开口。 魏云舒已然撩开衣摆跪了下来。 腰背挺直,跪姿不似魏若兰的卑微讨好,正如她认为自己没有错的坚决。 “祖母,一直以来,我都是大家眼里时常犯错的人,有时错不在我,母亲和堂姐几番游说,让我顾大局莫要辩解,我也就含冤认了,这次不一样,我不想再为任何人背锅,我没做错,便不会认。” “炤国公固然是心狠手辣之人,但我听闻他也讲一个理字,今日之事多有巧合,仔细推敲其中道理,便可得知我并非是罪魁祸首,若炤国公气量小非要追究,届时我拿我的命去抵便是!” 她挺立如松般的身姿和执拗的眼神都在告诉所有人,她并不认为今日的种种之错全在于她。 老夫人被她最后一句话怔得说不出话来。 向来闷声闷气的小孙女,竟说得出这样又狠又有骨气的话。 魏云舒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又说道:“祖母,三日后便是我舅舅的生辰,祖母此时罚我,我必定不能按时去参加舅舅的生辰宴,若祖母认为错在我,请祖母等我从舅舅的生辰宴上回来再责罚。” 孟家这才是她的底牌。 魏云舒在魏家是个受气的闷包子,然而在孟家,她是宝贝似的存在。 舅舅是三品官,膝下三个孩子,个个都是男子,早些年想要个女儿都快魔怔了,再加上舅舅与娘亲之间的姐弟感情极好,现在几乎是把云舒当自己的女儿来宠着。 因着背后有舅舅,继母和哥姐只会利用她的善良忽悠她欺负她,明面上并不敢多放肆。 论官位论地位,魏家都差孟家太多,魏家不敢得罪孟家。 老夫人看魏云舒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这个小孙女从前只会闷声闷气地认错,从不辩解半分,她一度认为这个小孙女笨得很。 听了方才那一番话,这个小孙女似乎藏拙了。 吴素芬见老夫人神情松动,魏云舒又搬出了孟家,就知道这次奈何不了魏云舒。 低了头道:“说来也是,三日后就是云舒舅舅的生辰,这时候责罚云舒不好,也怪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教导好云舒,等炤国公找上门来,我出去顶着就是,怎么说我姐姐也是崇仁郡王的夫人,想必炤国公看在这一点会宽恕云舒。” 魏若兰垂着的头眼珠子转了几转。 婶子向来精明,这时候放过魏云舒就说明婶子知道胜算不大。 算魏云舒幸运。 魏若兰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叹气道:“我怎么说也是当姐姐的,断然没有让妹妹独自面对的道理,祖母放心,炤国公要追究,我也会站在妹妹面前的。” 魏政和魏临知完美隐身,谁都没有说话。 伯母张翠娥出身卑微,在这个家本就没有话语权,从头到尾也只是坐着听。 老夫人似是有些乏了,从心口吁出一声轻叹。 “今日之事也不是云舒所想要的,云舒也无辜,那炤国公虽暴戾无情,但短短三年,就从一个小钤辖走到国公的位子,可见不是个无脑的,且看着吧。” “在这坐了一晚上,风吹得我头痛,人老了,经不得风吹,我回屋去,你们都散了吧。” 老夫人站了起来,身正背直,是个身体硬朗的老太太。 魏云舒很有眼力见的走过去勾着老夫人手臂,乖笑着道:“我陪祖母回去。” 老夫人手臂不自觉地僵了下,到底没有拒绝。 “也好。” 两旁的灯笼投下柔和的光,魏云舒侧过脸望见了老夫人眼底的柔和。 魏云舒幼时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孙女,后来被接二连三的打压压成了个闷包子,害怕自己会再次气病祖母,就干脆拉远了距离。 祖母也曾讨好过她,继母和哥哥姐姐总在背后要她离祖母远点,免得又气病了祖母,于是她就拒绝祖母的示好,甚至会故意躲着不见祖母。 日复一日,她离祖母就越来越远,祖母对她失望,也就离了心。 真是个傻孩子,还觉得这样就是在保护祖母,殊不知,伤透了祖母的心,也让自己处于被压迫的地位。 老夫人以为云舒陪她回来,是想趁机求情,没想到云舒安安静静地陪她回到屋里,又关心几句就走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为今天的事解释一句,也没求情半句。 “老夫人,小姐她似乎成熟些了。”蓉香为老夫人盖好被子,又将帐幔放下来,“换做从前,小姐只会闷声掉眼泪,从不会为自己辩解半句。” “是啊。” 老夫人望着帐顶,想起了云舒小时候伶牙俐齿的,又聪明,会看人脸色,总会逗得大家哈哈笑。 “过几日云舒舅舅寿辰,你明日去库房挑几样上好的珠宝来给我。” “是,老夫人。” 蓉香熄了灯,退了出去。 魏云舒回了房,借口说头疼不舒服,早早睡下。 等丫鬟退下去后,静心听了好一会动静,又等了一会儿,才披了斗篷从后门走出去。 亏得她院子里的两个丫鬟都是吴素芬给她的,平日里伺候她要多敷衍就多敷衍,能偷懒就偷懒,她睡了以后也不会来查看,倒是方便了她。 想报仇首先就得除掉障碍,魏若兰对她起了杀心,能杀她一次,就会杀她第二次。 她不能坐以待毙。 按照惯例,再晚点的时候魏若兰会出门,几乎每晚如此。 这是魏云舒无意中发现的事情,只是不好奇,就从没深究过。 她认为很有必要弄清楚魏若兰偷偷摸摸地出门要去干什么,打蛇打七寸,她要先捏准魏若兰的七寸。 在魏若兰附近的偏门蹲了近半个时辰,魏若兰果然出了门。 披着斗篷,蒙着脸,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披得严严实实的女子。 她认得那女子的鞋,是魏若兰最为信任的丫鬟——春风。 魏若兰拉严实了斗篷,一路上不远不近地跟着。 穿过几条小巷,又走了好一会儿,拐个弯,出去就是一条热闹的街——十里长街。 十里长街是一条不夜街,这里到了晚上,是有钱人醉生梦死的地方。 魏若兰轻车熟路地来到不梦阁,带着春风走了进去。 不梦阁是个高消费场所,里面有各色各样的小倌儿,是个能让人逍遥快活彻夜不眠的地方,故称不梦阁。 魏云舒等了一会儿,估算了下身上的银子,也走了进去。 吴素芬平日里要当一个慈母,不好克扣她的银钱,再加上舅舅隔三差五就给她送珠宝银钱,她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哟,这小娘子生得水灵灵的,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吧?” 一个面容极其俊美妖冶的男人凑了过来,眉眼间笑意连连,眼里含着十里春水,活脱脱像个勾引你又会挖了你心脏的妖魅。 第7章 这妇道不守也罢 魏云舒是没听说过这样的地方的,但她司月瑶听说过。 不梦阁的老板是个雄雌莫辩美到像妖物的男人,别看他现在一副狐狸精的样子,他的手段跟他的脸截然相反,这也是为什么不梦阁开业十年,无一人闹事的原因。 这世道向来只允许男人在外面风花雪月醉生梦死,对女人则加以三从四德恪守妇道的枷锁。 有妇道,却没有夫道。 不梦阁就是个打破世俗传统的地方,里面养着数上百个小倌儿,打造了一个只对女人开放的温柔乡,是女版的怡红院。 这对整个东澜国人来说,都是一个奇特的存在。 不梦阁这么一个公然挑战男人权威的地方,还能安然无恙地存在十年,就是因为有眼前笑得跟狐狸一样的男人坐镇。 “小娘子看来是个不苟言笑的可人儿,不知小娘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身强力壮的,还是玉面书生,还是翩翩公子郎?你想要的,我这里都有呢。” 男狐狸笑眯眯地看着她,一手悄然来到了她的背后,打算攀上她的肩膀。 魏云舒灵活地侧了下身躲开,眼睛一眯,笑道:“听说祁老板的副业是卖情报,我是来找祁老板买情报的。” 买情报? 祁墨微微眯起了狐狸般的眸子,凑近她。 来这里的女人,要么是为了寻欢作乐,要么就是释放压抑已久的寂寞。 来买情报的,还真不多见。 他凑得近,近到魏云舒连他那双狐狸眼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只狐狸就连呼吸都带着一股清新的香气,有点好闻。 魏云舒眉心微蹙,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祁墨站直身子,眼神掠过随处可见的小倌儿。 “是我这儿的美男不合你的胃口呢,还是你太闲了?” 魏云舒正色道:“祁老板开个价吧。” 见她是认真的,祁墨才双手环胸道:“我这里的规矩是买情报必须报上名来。” 魏云舒淡声吐出一句话:“东街魏家,魏云舒。” 那狐狸般的眸色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很快被笑意隐去。 他极轻极缓地靠近了两步,几乎整个人都要贴上去,俯身在她耳旁低声问:“你想买什么情报?” 这男人靠得太近。 魏云舒再次皱了下眉头,忍着没拉开距离,道:“我要向祁老板了解一个人,魏若兰。” 祁墨很快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些。 连着那股包围着她清新的香气一并抽离。 他又恢复了先前浪荡不羁的模样,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小娘子,你怕是不清楚我不梦阁的规矩,我们不卖客人的消息,我是个非常遵守原则的人。” 魏云舒抬着明亮亮的眸子,她当然清楚不梦阁的规矩,只是现下毫无准备。 她抬头,瞥了眼二楼末尾的豪华套房。 魏若兰非必要不到午时不起床,由此可以推断,魏若兰在不梦阁起码呆到后半夜。 “你等着。” 魏云舒忽然蹦出这三个字,扫了祁墨一眼,转身就走。 祁墨觉得好笑,怂了就怂了,还非要装淡定。 那笑里分明藏着一丝轻蔑。 小看她? 魏云舒又转身留下一句:“我会回来的。” 之后大步走出不梦阁。 祁墨轻笑一声,摇摇头,真像个调皮的小孩子,闹了一通就溜走了。 然而,仅仅两刻钟时间,魏云舒就又出现在不梦阁。 这次,倚在二楼栏杆的祁墨轻挑了下眉头。 单手撑着栏杆,一个翻身,动作优雅翻了下来,落地时极轻极稳,手上那把扇子还在轻轻地扇着风。 如此高难度动作,他偏偏做得极其优雅。 魏云舒不得不相信传言说的是真的。 这个男人是比不梦阁的头牌还耀眼的存在,他本人就是不梦阁的活招牌。 祁墨瞥了一眼魏云舒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轻笑一声。 “小娘子还是太天真,我不梦阁的规矩又岂是银子能破的?” 不梦阁所有的家具,都是上好的红木,更别提那些请大师雕刻的镂空花纹,随便一张椅子,都够普通人家吃上一年。 用钱破他规矩,实在天真。 魏云舒看了一眼腰间的钱袋,眼睛弯成了月牙。 “祁老板误会了,这些银钱我另有用处的,听说祁老板的不梦阁还有一个规矩,名为金风玉露一相逢。” “你要挑战我?”那双狐狸眸露出一抹诧异。 “不错。” 祁墨嗤笑出声,“小娘子若是输了,后果是什么我可不管。” 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其实就是不梦阁特制的名为金风玉露的酒,据说这金风玉露是祁墨亲手制作,极易醉人,酒量差的,半杯就倒,酒量好点的,撑不过三杯。 而祁墨,能喝下一整壶不醉。 这酒不对外出售,只等人来挑战。 “小娘子,我这不梦阁开了十年,也就只有一个人能与我对酌金风玉露而不醉,小娘子生得可人,我又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小娘子若是醉了,我不保证小娘子不会吃亏。” 祁墨单手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烛光暖得暧昧旖旎。 破碎的光映在桃花眸中,绚丽得夺人心魄。 魏云舒错开目光不去看那一张狐狸精似的脸。 她来这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抓住魏若兰的七寸。 “祁老板,开始吧。” “可惜了。” 祁墨有些兴致缺缺地坐直身子,“我还以为小娘子会被我迷倒,看来,我不是小娘子喜欢的类型。” 他抬手,拍了两下。 “光喝酒多没意思,得有美男陪着,这里的美男随小娘子挑,保证伺候得小娘子舒舒服服的。” 话音落下,一排小倌儿走进来,齐刷刷地站在魏云舒面前。 魏云舒吸了一口气,好家伙,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好看的男人。 真真就像祁墨所说的那样,各式各样的都有,且随便一个相貌都是在人群中让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先前她以为章易简的脸就很不错,现在看来,章易简那张脸到了这里,也就勉强看得过去。 祁墨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望着魏云舒。 他最喜欢看女人脸上露出的那种惊喜若狂抑或是羞赧拘束的神情,多有趣啊。 然而…… 魏云舒从左到右扫了他们一眼,皱起了眉头。 显然没有她喜欢的。 祁墨跟着眉头一皱,这几个都是不梦阁中上水平的小倌儿,竟然入不了她的眼? 莫名地有一种挫败感,他的不梦阁,号称是集结了东澜国所有女人的梦想。 “你们下去,让招牌们全都上来。” 一旁看似管家的男人犹豫道:“老板,他们今夜都在陪客人。” 祁墨不悦地拧了下眉头,“那又如何?我是老板。” 管事的只得应声,“是。” 不到半刻钟,又进来了一排小倌儿,模样确实比刚才进来的那一批好得多。 看得魏云舒眼前一亮又一亮的。 怪不得先前无意中跟章易简提起不梦阁的时候,章易简反应激烈,再三强调三从四德,生怕她会来这不梦阁。 真来了这,魂儿都得勾走。 魏云舒看到后面那两个小倌儿的时候,嘴角一弯。 “就要他们了。” 祁墨瞥了那两个小倌儿一眼,哼笑一声,“魏家小娘子的审美可真是统一。” 喜欢的都是玉面书生的类型。 “去,告诉他们的客人,他们有更重要的贵客要陪。” 除了魏云舒指出的小倌儿,其余都退了出去。 祁墨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金风玉露,笑眯眯地盯着她问: “小娘子,你是冲那魏若兰来的吧?” 他手一指,“这个男人,是魏若兰的心头好。” 第8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魏云舒微微一笑,丝毫不掩饰,“祁老板和传言中一样,聪明得像只狐狸。” 祁墨端着酒杯,笑得越发勾人,“我若是狐狸,就挖了小娘子的心脏,好好地摆在我床头,日夜观摩。” 真真是个变态! 魏云舒吸了口气,没再说话,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再向祁墨展示空了的酒杯。 祁墨敛去笑容,带着几分探究盯着她看。 那张没有任何瑕疵的脸依旧白里透红,透的是桃花瓣似的粉红,而非酒精上头的绯红。 看来是个酒量好的。 他仰头一饮而尽,多了两分正经。 魏云舒将酒杯推到了魏若兰喜欢的小倌儿面前,小倌儿很上道地给她满上了酒。 还略带腼腆地劝她:“小娘子,金风玉露易醉人,小娘子莫要贪杯。” “真体贴,怪不得魏若兰喜欢你。” 小倌儿抿了下嘴,没说话。 魏云舒端过酒杯,又是一杯酒下肚,依旧面不改色。 祁墨也跟着喝了一杯,一点醉意都没有。 魏云舒望着小倌儿倒酒,这名为金风玉露的酒是棕色的。 酒入喉不烈,酒香浓郁醇厚,刮着唇齿,连呼吸都是酒香味。 可她对草药极为了解,自然也就尝出了这金风玉露酒香之下的淡淡药香味。 这才是金风玉露极易醉人的秘密。 第三杯下肚,寻常酒量好的人这会儿已经倒下了,魏云舒也只是脸上的粉红愈发像桃花瓣。 就连两旁的小倌儿都投去诧异的目光。 “看来,是我小瞧小娘子了。” 祁墨拿过小倌儿手中的酒壶,亲自给魏云舒满上第四杯。 酒壶的酒不多,一壶酒,也就够两人喝五个来回。 除了那人以外,来挑战的无一人能喝完第五杯。 魏云舒轻呼了一口气,心窝处热得很,像烧了一把火。 但她还是能喝的。 第四杯下肚,脸颊那抹粉红变成了绯红。 而祁墨,脸色如常,半点醉意都没有。 他指腹缓慢摩挲着杯沿,颇为欣赏魏云舒。 能喝到第四杯还没倒下,已经是极为难得。 看她的脸色,定然撑不住第五杯。 “小娘子可还要喝?” “喝完这最后一杯,我就挑战成功了。” 魏云舒侧了下脸,示意小倌儿继续给她倒酒。 “浒郎!我要找浒郞!” 听到声音,小倌儿手顿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些许。 魏云舒不经意地瞥了眼快要满出酒杯的酒。 她抬手,托着酒壶的底收了回来。 小倌儿回过神,略带歉意地对她笑笑。 “我管你们什么贵客!我只知道我花了银子,浒郞今晚就是要陪我的!” “你们难道不知道浒郞是我的吗!” 魏若兰带着嘶吼的声音越来越近,管事的跟在后面劝了一路。 很快,人在包房门前停下来。 “老板说了,浒郞得陪贵客,小娘子的银钱,我们会悉数退回给小娘子。” 魏若兰瞪了一眼拦着她的人,“我不要钱!我要浒郞!你们给我让开!” “小娘子,你若是继续闹,坏了不梦阁的规矩,不梦阁从此谢绝接待小娘子。” 管事的声音不卑不亢的,甚至还有点厌烦。 魏若兰气得跺了下脚,狠狠瞪他一眼,到底没敢闹下去。 听着脚步声走远了,魏云舒端起最后一杯酒,脸色平淡地一饮而尽。 第五杯酒入喉,头立刻就晕了一下。 她忙抓着桌沿,努力稳着身子,试图让头晕的症状减轻一些。 原先粉红的脸,已然红得胜过冬日里的红梅。 祁墨玩味地盯着她的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哟,小娘子醉了。” 第五杯,对他来说,不过是清水入喉。 魏云舒猛吸了一口气,抬起脸盯着他,“不,我意识清楚,没醉。” “是么?” 隔着桌子,祁墨猛的凑近了她,盯着她迅速收缩的瞳孔。 那股莫名好闻的香再次裹卷了她,混着酒香,竟然格外地诱人。 魏云舒望着那张近在咫尺实在美得让人多看两眼就坠入梦乡得脸,弯着唇笑了起来。 “祁老板,意识不清醒才是醉,我如今,清醒着呢。” 她抬手,食指戳在祁墨的胸膛,缓缓将他推开。 那根小小的手指戳在心口,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不算大的力气,有种怪异带着酥麻的感觉。 祁墨重新坐了回去,眼尾染上笑意斜睨着她。 小倌儿有点惊讶,小娘子都醉成了这个样子,还对老板的“勾引”无动于衷? 老板那张脸,比不梦阁的头牌还要好看许多倍呢。 “祁老板说话算话,我要的情报,祁老板请说吧。” 魏云舒稍微往后靠在椅背上,脑袋一阵一阵的晕。 再这么下去,撑不了多久。 祁墨瞥了眼桌子上空了的酒壶,舌头刮过脸颊,对着那两个小倌儿抬了抬下巴。 “你们下去,告诉古易,不得任何人进来。” 小倌儿退下,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祁墨和魏云舒两人。 一个狐妖似的散发着无处不在的魅力,一个半醉半醒强撑精神的可人儿。 气氛逐渐变得暧昧。 魏云舒抬眼看着他,这样的男人,谁跟他独处一室气氛都会变得暧昧。 “我这人很守信用,你想问关于魏若兰的什么?” 魏云舒轻轻吐出两个字:“全部。” 烛火微亮,有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烛火便像命途多舛的人般晃了起来。 说完魏若兰的是,蜡烛已经燃了三分之一。 这时候,魏云舒才把自己带在身上的钱袋子解下来,一把放在桌子上。 “我还要买一个情报,这次和不梦阁的人无关。” 祁墨瞥了眼钱袋子,并不去动它。 “不同的情报,价格不同,小娘子还想知道什么?” “扶风城的司家知道吗?上个月司家被灭门,我要知道杀了司家上下的人到底是谁。” 祁墨来了兴趣,司家一案,外人只知道是钱财纠纷,只当司家的人倒霉。 “小娘子为何想知道司家的事?” “看来传言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祁老板也不过如此,啧。” 魏云舒冷啧一声,起身抓起钱袋子就要走。 “慢着。” 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纤细,男人的大拇指甚至握到了中指第二个指节。 她没来得及反应,大手往下滑,动作自然地拿走了钱袋子。 祁墨把钱袋子扔在桌子上,双手十指交叉,视线掠过魏云舒纤细的手腕。 滑滑的,嫩嫩的。 他想到了十里长街街尾那家豆腐店新鲜出炉的嫩豆腐。 白白的,嫩滑嫩滑的。 “就没有不梦阁不知道的消息,小娘子急什么?这个情报,我卖给你了。” “司家在扶风城名声不小,生意做得不小,本来司家凭借着名下的产业,足够三世无忧,坏就坏在司家碰了不该碰的产业,从而惹来了杀身之祸。” “世人只以为司家是被山上下来求财的土匪灭门,殊不知,土匪再怎么凶狠,也做不到一剑锁喉,招招致命,更何况,若只是为了求财,何苦杀那么多人惹人注目?” “灭了司家满门的,不是土匪,是杀手。” 魏云舒心猛的一震。 第9章 她才是狡猾的小狐狸 灭了司家的,不是土匪,是杀手。 这就说明是有人要司家所有人的性命,甚至连扫地的丫鬟都不放过。 魏云舒心跳得厉害,得用力抠着桌沿,才能勉强平静一点。 “那些杀手……是谁,是谁雇的?” 祁墨耸了耸肩膀,“你的银钱只能买到这么多。” “我还有钱,我可以回家去给你,你要多少,尽管开价就是。” “小娘子。” 祁墨玩味地看着她焦急的脸,说真的,他挺喜欢这张脸的。 “好奇害死猫,小娘子不会想当这只猫吧?” 魏云舒吸了口气,扶着桌沿站直身子。 “祁老板的意思我明白了,多谢祁老板。” 这只狐狸不开价,意思就是他能告诉她的真的就这么多。 走到包房门口的时候,魏云舒停下了脚步。 想了想,侧脸道:“喝酒无法解决祁老板常年失眠多梦的毛病,祁老板可去扶风街寻刘记药铺,记得带上一壶十年的桂花酿送给掌柜。” 祁墨怔了一下,抬起头,只看见那一块飘出去桃粉色的裙角。 这魏家小娘子是怎么知道他常年失眠多梦? 又是怎么知道他借助酒精麻痹自己好入睡的? 祁墨拧着眉心,想了又想,余光瞥见桌上空了的酒壶,忽然间就明白了。 原来,那小娘子才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魏云舒出了不梦阁,刚拐进一条空无一人的小巷,扶着墙就大吐特吐。 吐得她头晕目眩两腿发软。 不敢久留,发狠掐了一把大腿,痛得她冷汗涔涔。 痛意弥漫,倒是让意识清醒了两分。 靠药丸子压制称不了太久,必须得尽快回去。 魏云舒前脚刚离开,萧炤野后脚就踏入了不梦阁。 他行事高调,即使是踏进这样惹人议论的地方,也不会遮遮掩掩。 小倌儿见到了他,纷纷打招呼,女客人见了他,眼前一亮,却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传言说这位爷喜爱美男子,不好女色。 最近的传言又说他命硬得很,专克妻。 这不,新娘子还没到炤国公府呢,人就被克死了。 “你们老板呢?” 萧炤野问管事的古易。 古易恭恭敬敬地指了下先前魏云舒所在的包房,“老板在那儿,要不要我去……” “不必了,你送两壶好酒来。” 萧炤野已然大步上了楼梯。 那个包房,只对挑战金风玉露的人开放。 进了包房,祁墨还在对着酒壶失神。 直到酒壶被萧炤野拿起。 晃了晃,是空的。 萧炤野挑眉,“看来有人挑战成功了,何方神圣?” “巧了,这小娘子你见过。”祁墨回过神,恢复了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双手枕在颈后,“就是那日在街上挡在你喜轿前的魏家小娘子,魏云舒。” 魏云舒? 听到这个名字,萧炤野下意识地就拧起了眉头,颇为嫌弃。 “那个女人能喝五杯?祁墨,你别被人摆了一道。” “若是没吃解酒丸,自然扛不住。”祁墨轻笑。 他就说这魏云舒一个小女子,怎么扛得住五杯金风玉露。 脸红头晕,分明就是要醉了的症状。 真扛得住五杯金风玉露的人,不会出现脸红头晕的情况还能不醉。 萧炤野很是自来熟地在魏云舒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寻常解酒丸,解不了金风玉露。” 古易拿来了两壶好酒,为两人满上一杯后,关门退了出去。 “是啊,寻常剂量解酒丸不行。”祁墨坐直身子,眼里闪着亮光,“所以那魏家小娘子,极有可能是吃了一整瓶解酒丸。” 萧炤野拿着酒杯的手略微一顿,没说什么。 “炤野,你也觉得有意思吧?”祁墨没错过他眼里转瞬即逝的玩味,“一整瓶解酒丸,魏家小娘子怕是得把肠子都吐出来。” “蠢人才会如此。” 怪不得会被章易简骗了去。 萧炤野毫不客气地点评着,像这种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在他看来就是蠢人。 “炤野,你这就看走眼了,你知不知道那魏家小娘子找我买什么消息?”祁墨眯着眼睛。 萧炤野没报什么期待,只当是唠嗑:“说说看。” “唉,我倒也想,不过呢,不梦阁的规矩是不透露买情报者的事。” 祁墨很是欠扁的往后靠着椅背,两条大长腿交叉在一起翘着。 萧炤野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甩过去一记冰冷冷的眼神刀。 祁墨秒怂。 “行行行,不逗你了,你看你还认真了,咱俩谁跟谁啊?不梦阁的规矩对你炤国公来说,形同虚设。” 他往前探出半个身子,神秘兮兮地道:“那魏家小娘子,居然找我买司家被灭门的消息。” 司家的案子! 萧炤野眉头一皱,“你都说了多少?” “别紧张。”祁墨给他倒上酒,“我也就是告诉她凶手不是强盗,而是杀手,她还问杀手是谁雇的,我猜得到这是谁的手笔,但我没告诉她。” 喝了几口酒,祁墨又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眼前浮现的是魏云舒那张邻家妹妹似的惹人爱怜的脸。 “魏家小娘子长得好看,真不忍心看她红颜薄命,不过,她是铁了心要查这件事。” 萧炤野手指从一开始就有意无意地敲着桌子,“咚”的一声,屈着的食指停下。 “那个女人是个麻烦,她再敢来不梦阁,你最好把她轰出去。” — 魏云舒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时分,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最后还是丫鬟清荷同采莲喊醒了她。 “小娘子,你快别睡了,你的相好来找你了!” “人都在门口等半个时辰了,还睡呢,夫人都看不下去了!” 清荷使劲摇魏云舒,奈何魏云舒半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采莲也使劲摇,人就是不醒。 最后采莲心一狠,往魏云舒腰间用力一拧。 痛得魏云舒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哎呀!” 采莲连忙收回手,“小娘子,你醒了就快些洗漱吧。” 魏云舒摸着火辣辣的腰,痛啊,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立马瞪向清荷采莲,“你们谁掐我了?” 这种痛感就是被掐了的痛,不会错的。 “没有啊,小娘子怕不是做噩梦了。”清荷道。 采莲也附和:“是啊,小娘子,你兴许是做梦了吧。” 魏云舒侧着身子,撩起衣摆看了一眼。 果然就看见腰侧紫红了一小块。 这分明就是被掐的,还是刚被掐的。 这两个丫鬟敷衍偷懒也就罢了,竟胆大包天骑到主子头上来。 她今日要是不计较,他日就得被奴仆踩在头上,还怎么好好地在魏家生活? 魏云舒被掐醒本就不爽,现下更是不爽。 抬手就给了清荷一巴掌,反手又给采莲一巴掌。 “都不说是吧?我打到你们说!” 第10章 做人不能苦了自己 才打了两巴掌,魏云舒就觉得不对。 虽说清荷采莲的脸都印上了红通通的巴掌印,但她的手也火辣辣的痛啊! 做人怎么能苦了自己? 她一手抄起床边的鞋子,照着清荷的脸一鞋抽下去。 痛得清荷嗷嗷叫。 “明明是采莲掐的,你凭什么打我!” 清荷管不了那么多,指着采莲就作证。 采莲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摇头,“小娘子,我没……啊!” 魏云舒可听不进去这些辩解,抽完采莲又反手抽清荷。 抽得两人一起嗷嗷叫。 分别赏了两人几个鞋刮子之后,魏云舒心情大好,穿了鞋。 来到梳妆架前,慢条斯理地洗手。 清荷在旁边委屈得不行,采莲心里不服,到底不敢发难。 魏云舒从镜子里瞥了一眼她们,道:“都不必委屈,采莲打了我,该罚,但包庇采莲,一样该罚,对主子不忠,更该打。” 将擦手的毛巾往清荷身上一扔,“去,毛巾脏了,换条干净得来。” 再对采莲道:“水也脏了,给我换一盆。” 两人不敢不听,麻溜地去干活,走到门口的时候,互相瞪了对方一眼,憋着气就跑了。 魏云舒乐了,本想着找个由头收拾这两个不忠心的丫鬟,没想到机会就这样送上门来。 这采莲掐了她还不承认,害得清荷一起被罚,两人必定会置气。 一旦生了嫌隙,这之后的事情就容易得多。 很快,清荷拿来了干净的毛巾,采莲动作也快,端来了干净的水。 魏云舒洗漱完毕,看了眼那盆并不怎么脏的洗脸水,心生一计。 “方才你们说章易简在外头等我,现在可还在?” “在的。”清荷应话。 魏云舒点头,随手指向采莲的脚,“你的脚有味儿了,就用这盆水洗洗吧。” 采莲一脸茫然,她的脚有味儿?没有吧? “回小娘子,我的脚没……” “嗯?” 魏云舒上挑眉毛,语调跟着上扬,明明嘴角的笑很甜,采莲还是打了个寒颤。 这分明就是在威胁她。 脸还在刺痛刺痛的,采莲不敢忤逆,唯恐下一秒鞋子又往她脸上拍。 只好脱了鞋袜,将脚伸进水盆洗。 等洗完了脚,魏云舒才道:“你且端着这盆水,跟我来。” 她简单地梳了个发,黑绸缎似的长发用丝带系在肩后,连粉黛都不上,就这样出了门。 章易简看到魏云舒走出来的那一刻,瞬间恍惚。 第一眼看过去,他还以为看到了死去的司月瑶。 等人走到离他两米远的地方,他才回过神来。 “云舒,你怎么这样的装扮?我送你的簪子呢?不喜欢吗?” 魏云舒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对身旁的采莲道:“泼吧,照脸上泼。” 采莲差点惊掉下巴。 特意叫她端着一盆水出来,就是为了泼章博士脸上去? 章易简才看到采莲端着一盆水。 刚反应过来魏云舒说了什么,那盆水就全泼到了他脸上。 冰凉凉的,还隐约夹杂着一丝丝酸味儿。 采莲端着盆缩在魏云舒身后,她现在不敢听话。 章易简人彻底懵了,水滴顺着头发往脸上滑,再滴下来。 衣裳也湿了大半,整个人狼狈得不行,哪里还有一点文官的书卷气? “云舒!你在干什么呢你!” 魏若兰早就听说章易简来了,特意窝在房间里打扮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 没想到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顾不上责骂魏云舒,她掏出手帕就冲上去给章易简擦脸上的水。 还不忘吩咐春风:“快去,拿两条干毛巾来,要新的。” 章易简摸了一把脸上的洗脚水,不解地望向魏云舒。 “云舒,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他不生气,只是不解,眼睛大大的,睫毛长而浓密,看着就很无辜。 魏若兰都快心疼死了。 “云舒!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章博士呢?” 魏云舒缓缓上前,走得越近,章易简眼里的无辜就看得越清楚。 可真是无辜啊。 她被婆母冤枉的时候,他不说话。 婆母处处挑刺的时候,他听不见。 婆母和小叔子一起想方设法抠她嫁妆的时候,他瞎了一样。 等到她终于忍无可忍,在他面前控诉各种不公,跟他吵架,他就会露出这样一副可怜无辜的表情。 好似她在发疯,而他在包容。 看似无辜,实则最可恨。 底色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云舒,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越是这样,魏云舒就越是恨不得撕破他虚伪的脸皮。 魏若兰心都要碎了,冲着魏云舒就喊:“云舒!章博士都对你这样好了,你还在撒什么泼?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不。”章易简既无辜又深情地看着魏云舒,“一定是我不够好,云舒才会这样对我,我不怪云舒,我只怪我自己。” “呕……” 魏云舒一个没忍住胃里的搅拌汹涌,干呕了一声。 昨晚吐了一夜,起来又还没吃东西,现在胃里没有东西可吐。 那解酒丸真猛,一瓶下去,吐得半条命都没了,要不是她熟悉解酒丸的药性,吃了其它的药来中和解酒丸的厉害之处,只怕她今日都下不了床。 “魏云舒,你什么意思?” 魏若兰看不下去了,叉着腰就站在章易简身旁质问。 章易简的神情越发受伤,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盖下一片阴影,被心爱的女人抛弃了似的。 “我知道了,云舒,你觉得我恶心,是我不好,我没能让你满意,没关系,我不逼你,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的。” 他越是这样,魏若兰就越嫉妒云舒,甚至是憎恨。 凭什么? 那么好的男人,她得不到,魏云舒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还不懂得珍惜。 这分明就是炫耀,魏云舒就是在炫耀章易简对她有多死心塌地。 恰这时,春风拿着毛巾走过来。 魏若兰接过毛巾,一脸心疼地给章易简擦脸上的水。 “魏家娘子,我来就好。” 章易简勉强地笑了笑,去拿魏若兰手上的毛巾。 大手有意无意地蹭过魏若兰的手背,很是滚烫。 魏若兰一下就红了脸,心也跟着怦怦跳。 “真不错。” 魏云舒拍拍手,“看,你们这不就是郎有情妾有意?真般配。” 章易简委屈,“云舒,你在说什么呢?我心里只有你,你说这样的话,我难受。” 魏若兰脸又是一烫,没解释半个字。 她不想解释,她的心思藏在心里好久了,不想再藏着掖着。 魏云舒笑着走上前,“介意跟我单独到那边说说话吗?” “我自是愿意的。”章易简忙不迭地答应。 魏若兰想跟上去,又没有理由跟上去,只得冲魏云舒喊一句:“你别为难章博士!” 等走远了,魏云舒确定她们听不见,才说道: “你看,魏若兰多关心你,你要是想娶魏若兰当你的妻子,魏若兰必定会答应。” “云舒,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章易简的神情很受伤,“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来让我难受?” 魏云舒继续道:“章易简,我的大伯是正六品起居郎,官位在你之上,别看他官不大,朝中人脉是很不错的,我要是你,我就不会选一个商户女魏云舒,而是有个当官的爹的魏若兰。” 章易简虽全程拧着眉头听,但是也没打断。 她知道,他听进去了。 “还有,章易简,我心里没有你。” 撂下话,魏云舒干脆利落地转身。 走了没几步,手腕一紧,巨大的拉力猛的把她往后一拖。 第11章 冤家路窄 魏云舒差点就撞到章易简身上。 手腕被他钳着,阵阵生疼。 “章易简,放手!” “我不放。”章易简还是一副可怜的模样,“我知道你刚才说那些话都是为了气我,没关系,等你不气了就好了。” 女人都是这样的,气在头上的时候什么狠话都说得出来。 只要他耐着心好好哄一哄,就没事了。 魏云舒用力挣了挣,没能挣开。 “章易简,若是你对你死去的妻子还有哪怕那么一点愧疚,你就应该松开手!别让我看不起你!” 章易简瞳孔忽的缩了下,似乎被这话刺伤,竟松了手。 “我……云舒,我弄伤了你,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魏云舒剜了他一眼,半句话都不想说,直接转身走人。 要不是为了报复他,她连半个字都不想跟他说。 章易简的手还维持着握她手时的姿势,眼眶通红。 哀莫大于心死,怕就是如此。 “云舒!你跟他说什么了?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伤心?” 魏若兰连忙上去挡着魏云舒的路。 “你这么想知道,何不直接去问他?” 魏云舒淡淡地越过魏若兰,径直回了屋。 经过今日,魏家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对章易简是什么态度。 用过午膳,魏云舒出了门。 前一晚说寻了名医,有可以治风湿骨痛的药膏贴,是她用来卖乖的话。 话说出了口,就得实现。 魏家真正的话语权在老夫人手上,她自是得重新夺回老夫人的信任。 正好,她也想去寻一下为她安胎的杨大夫。 那杨大夫也是名医,且时常为司家人问诊,来往数年了,按理说不会不辞而别的才对,偏偏就是章易简要杀她的那天,杨大夫不见了。 事情蹊跷,其中必定有猫腻。 若是能找到证据,她一定要亲手把章易简送进牢狱,治他个弑妻杀子之罪! 杨大夫的医馆离魏家有半个时辰的路,魏云舒独自一人雇了马车就去了。 魏家有自己的马车和车夫,但她不想让魏家的人知道她的行踪。 甲子镇。 魏云舒下了马车直奔医馆。 医馆里只有吴大夫在,不见杨大夫的身影。 “大夫,杨大夫可在?我想请杨大夫看个诊。” 吴大夫从一堆中草药里抬起头来,见是生面孔,朗声应道:“杨大夫有事出去了,你请回吧。” “那杨大夫何时回来?” “这个不好说,或许明日,或许过几日。” 吴大夫显然不想多说,扭身抓药去了。 魏云舒瞥了一眼杨大夫坐诊的位置,上面的毛笔墨水还没干,毛笔随意地放在写了一半的药方子上,浓重的墨晕出一块黑云。 杨大夫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不会这样随意摆放毛笔,更不会写药方子写一半就不写了。 是什么事让一个如此讲究的人潦草地撇下手上的毛笔就急忙出去了? 她扬起脸,笑了笑,清声问道:“大夫,可否告知一下杨大夫去了哪里?实在是家人病了,拖不得。” 吴大夫见她好声好气地问,是个有礼貌的人,态度也缓和了些。 “我也不知杨大夫去了哪里,你家人的病若是拖不得,就另请名医吧。” 吴大夫说话的时候神情寻常,魏云舒知道他没骗自己,便道:“如此,多谢大夫了。” 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到斜对面的酒楼点上三两个菜,边吃边等,还不容易让人起疑。 刚准备出去,吴大夫就冲着门口喊了句:“哟!杨大夫,你回来得正好,这小娘子说要找你。” 魏云舒望过去,先看见了压迫感十足的萧炤野。 杨大夫跟在萧炤野的后面,脸色算不上多好,看着像是刚被审问了一番。 萧炤野注意到了魏云舒的目光。 她是来找杨大夫的? 真巧,前脚问完司家的案子,后脚就来找与司月瑶有关系的杨大夫。 “你找杨大夫有什么事?” 人还没进门,杨大夫都还没开口,炤国公质问的声音就快一步传进了魏云舒耳朵里。 这质问犯人的语气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这男人看谁都像犯人。 魏云舒压下心里的不喜,怼了回去:“炤国公这是把我当犯人来审?” 雷溟在一旁小心地看了眼萧炤野,又看了眼魏云舒。 行啊,这个小娘子是一点都不怕他主子。 别人见他主子微拧着眉头对整个世界不满的冷脸,气势就先矮了三分。 这魏家小娘子气势不仅不受影响,甚至还敢反过来质问他家主子。 萧炤野唇间溢出轻蔑的笑意,“我审犯人,必定是严刑拷问,你未免想太多。” 真要把她当犯人审,有她哭的份。 魏云舒没理会他,只是向着杨大夫道:“杨大夫可有空?听闻杨大夫的药膏贴疗效很不错,我想为家中祖母买药膏贴。” 杨大夫见她是生面孔,稍微迟疑了片刻,又想着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转他人介绍的病人找他看诊,于是点点头。 “你祖母是什么病症?” 杨大夫在案前坐下,将那张写了一半被墨水弄脏的方子扔掉,提着毛笔重新蘸了蘸墨水,“将病症仔细说来,越仔细越好。” “祖母患的是风湿骨痛,下雨前后更甚,痛得厉害时走路都极为艰难,这两日日头大,腿脚利索了些许,不过早晚还是隐隐作痛。” 魏云舒尽可能回想着老夫人的症状,联想到昨晚陪老夫人回去时,老夫人左脚走路有点点跛脚,又补充道:“左脚有旧伤,疼痛比右脚更甚。” 杨大夫飞快地在纸上记下她所说的那些症状,心中已有了初步的了解,但不好下结论。 “情况有些复杂,我得上门亲自诊断过后,方可按照实际情况调整药膏贴的用药。” “那杨大夫何时得空?请杨大夫上门为我祖母诊断一番。” 杨大夫撸着山羊胡子,刚答话:“明日……” 话就被人打断。 “杨大夫这几日都不得空。” 萧炤野板着一张脸,显然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魏云舒心口堵着一股气,方才她说病症的时候,这炤国公就用一种看犯人的眼神盯着她。 现在又跟她作对,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她抬头,气笑了,咬牙问:“炤国公这是什么意思?” 萧炤野看着她生气而微微鼓起来的脸颊,竟想到了国公府后院养的那一窝兔子。 兔子再肥美一点,就可以宰了吃。 “杨大夫接下来都要去国公府看诊,没空。” “敢问炤国公,杨大夫何时在贵府看诊完?” 萧炤野索性把话挑明了说:“只要是你想请杨大夫看诊,杨大夫就永远没空,明白?” 第12章 再不滚要你陪葬 只要是她找杨大夫,杨大夫就没空? 魏云舒气笑了,这炤国公不明摆着是针对她吗? 拿她当贼一样防。 她瞪他,他亦回以冷眼。 最后魏云舒从鼻孔里冷哼出声,转身离开。 她推断炤国公一定是审完了杨大夫的,但是没有把人抓起来,这就说明杨大夫没有问题,不让她接近杨大夫,极有可能是杨大夫知道什么,炤国公防着她。 魏云舒再三思索,最后悄悄地去了司家附近。 昔日里人丁旺热闹非凡的司家,如今空荡荡。 白纸黑字的封条,将所有人挡在门外。 魏云舒绕到了偏门,从门缝里望进去,入眼是地上干涸了暗红发黑的血。 当她听到娘家被灭门的时候,险些晕过去,硬生生撑着回了娘家。 官府的人里三圈外三圈围着,还有许多官府的人进进出出,她回到娘家看到的只有满地盖着白布的尸体。 到处是刺眼的白布,腥红的血迹。 父亲母亲躺在白布之下,指认的时候,她看见父母死死睁着满是惊恐的眼珠子,颈间一剑封喉,衣裳满是触目惊心的血红。 躺在旁边的哥哥还维持着挣扎的姿势,神情痛苦不已。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样的情景。 所有爱她的人和她所爱的人,都在那一天永远地失去了。 魏云舒浑身轻颤着,泪流如注,指尖发冷,一路冷到了心脏。 她觉得自己冷极了,仿佛置身于冰窟般,每个毛孔都冒着寒气,呼吸都是冻人的,几乎要窒息。 祁老板说了,不是强盗,是杀手,是有人买凶杀了她全家! 魏云舒五指收拢,狠狠握紧,闭上眼睛,压下两行泪。 她一定,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把背后真凶揪出来为家人报仇! 黄昏时刻,天边血似的烧红了一片。 橙红色的余晖落在她脸上,眼角猩红的恨意比天边血色还狰狞。 她转身,背对着夕阳,脸上一片暗黄。 夕阳将影子拖得长长的,宛若一头行走于生死凶险之间独行的狼。 魏云舒很理智,恨意再强烈,她也不会被恨意冲昏头脑,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比如现在这副身体饿得厉害就会发晕,所以她去吃了一碗馄饨填饱肚子,好让自己不至于饿晕街头。 天色将要暗下来时,她又回到了医馆。 吴大夫和杨大夫都还在医馆,萧炤野已经不在了。 魏云舒抬脚走上前,离医馆还剩三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挡住了她。 “杨大夫不能接待你,小娘子请回吧。” 魏云舒看了一眼那两个男人,心里有了数。 身材魁梧,一脸不苟言笑的正气,还带着佩剑,不是萧炤野的人能是谁的人? 真是拿她当贼一样防! 魏云舒果断转身,余光瞥见斜对面的酒楼,抬眼望去,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二楼雅间悠闲品着酒的萧炤野。 那男人的眼神分明就在说:我早就知道你会回来。 萧炤野嘴角玩味一勾,抬了下杯子示意。 亦是在示威。 狸猫玩弄耗子般。 魏云舒淡定地翻了个白眼,从容离场。 萧炤野将她那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尽收眼底,不由地冷哼出声。 再怎么蹦跶,不过也是一个受制于他掌心的小东西。 杨大夫没法给祖母看病,魏云舒第二天就又跑去扶风城的刘记药铺找刘术衡。 刘术衡头发略微杂乱,埋头皱眉苦苦思索药方子,病人坐在他前面大气不敢出。 这看大夫,不怕大夫笑,就怕大夫皱眉头啊! “唔……对了,你体寒,换掉这味药就对了……等下抓药回去,记得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切勿吃鱼,吃完药若没事就不必回来复诊了。” 刘术衡向来对人对症下药,即便是同样的病症,只要病人的体质不相同,他开的药方也就不尽相同。 他医术没得说,脾气古怪,是他唯一的缺点。 魏云舒没表明身份前,刘术衡还笑着问她:“可是替家中人抓药?” 她疑惑。 他道:“光看你脚步有力,脸色红润,气息均匀而有力,虽有些体虚但并不影响生活,便知你来是为家人而来。” 一年未见,刘术衡的医术又精进了许多。 魏云舒在案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大夫看得真准,我正是为家中祖母而来。” “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里几口人,待你祖母如何,我问到的你都仔细说来。” 刘术衡取了镇尺压住纸张,毛笔已然蘸了墨。 我是月瑶啊,你小时候的玩伴司月瑶啊。 魏云舒望着他,苦涩一笑。 借尸还魂,便是不能再与从前熟识的人相认。 明明从前无比熟悉,现在也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京城东街魏家,魏云舒。” 听到这个名字,刘术衡瞬间沉下脸来。 毛笔“哒”的一下扔在笔架上。 “我看你面相并非善人,为你家人问诊恐会惹了晦气,你速速离去,莫要将肮脏污浊的晦气带来药铺。” 刘术衡板着脸时,神情冷极了,看着她时,像在看臭水沟里烂掉了生了蛆虫的腐肉。 魏云舒鼻子一酸,心里一阵感动。 想必是知道魏云舒和章易简的事情,才会不待见她。 一直被她司月瑶从小欺负到大的玩伴,原来背地里会为她打抱不平。 可惜她无法表明身份,借尸还魂听起来何等荒唐。 以刘术衡的性子,她真要说自己是司月瑶,恐怕会被扔出去。 魏云舒吸吸鼻子,略微思索了下形势。 她现在的身份就是魏云舒,这点无法改变。 放眼附近五百里,能完全治好老夫人的也就只有刘术衡,真要在魏家立足,就必须解决困扰老夫人多年的毛病。 所以,非刘术衡不可。 想要说服刘术衡,首先就得从魏云舒的角度出发,想办法消除刘术衡对她的恨意。 刘术衡脾气古怪,但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魏云舒提了口气,诚恳道:“我知道因为月瑶的事,你厌恶我……” “滚!” 一听到“月瑶”两个字,刘术衡就会想起月瑶的噩耗。 多好的一个小娘子,却被渣男贱女害死了! “我也是受害者!” 魏云舒站了起来,神情激动,“那章易简只字不提家中有妻,诓骗我,让我误以为他尚未婚配!” 刘术衡一脸不耐烦,听不进去半个字。 站起来指着魏云舒,喉间发出野兽低吼声。 “我叫你滚!再不滚,我要你给月瑶陪葬!” 第13章 统一战线 刘术衡脖子发粗通红,青筋鼓起,分明就是野兽。 魏云舒吓了一跳,她第一次见刘术衡如此暴躁,还是他撞见他父亲打他母亲时。 这是第二次见他怒不可遏。 她稳了稳心神,越是这样越要镇定,把刘术衡拉到她的阵营来。 “刘大夫……” 她才喊了一声,刘术衡已然抓起案上的毛笔甩向她,来不及躲,笔尖戳了她一脸墨水,狼狈得很。 刘术衡指着砚台,“下次就扔这个!” 见魏云舒还是不愿走,他怒了,当真抓起砚台要砸她。 情急之下魏云舒赶紧大喊:“司月瑶不是病死的!她是被章易简杀死的!” 刘术衡整个人仿佛被触电似的抖了抖。 大概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惊,怒气刹那间熄灭了大半,缓缓放下手上的砚台。 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质问:“你说什么?” 魏云舒左右望了望,庆幸这个时候没人来药铺,她刚才的话也没被人听见。 “我说的都是真的,章易简对外说司月瑶是病死的,事实上是被他杀死的!用一碗药毒死的!” “你怎么知道?”刘术衡还在怀疑。 他收到的消息分明就是月瑶受不住娘家被灭门以及章易简另寻新欢的双重打击,整个人一病不起,最终因伤心过度撒手人寰。 “我听到的。”魏云舒无法解释自己就是司月瑶,只能扯了个谎,“我得知章易简有妻室之后,想与他断绝关系,便去他家寻他,谁知就听见了他联合他母亲毒害司月瑶的事!” 那一幕浮现在眼前,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 枕边人最终成了杀害她的刽子手,她怨恨,不甘,更不愿让真相被埋没。 章易简那样的人渣就该死! 兴许是情绪过于激动,恨意溢出心口,她竟低声喊出了这句话。 刘术衡将信将疑,盯着她脸上浮现的恨意。 这样的恨意,根本就装不出来。 但他也不会因为魏云舒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她的话。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也不排除这个女人心机过于深沉,演技过于精湛的可能。 魏云舒猜到了他会这么问,当即应道:“你是名医,你的医术在东澜国算是翘楚,你想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你去验一下司月瑶的尸体便知。” “荒唐!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她的尸体挖出来?” 刘术衡怒气又开始被点燃,“你们害死了她还不够,她死了你们还要去打扰她的安宁,你们还是人吗!” “安宁?”魏云舒言语凄凉而讽刺,“含冤而死如何能安宁?这天大的冤屈一日不平,她便一日不得安宁!” 正如她借尸还魂,一日不为娘家为自己报仇雪恨,她就一日不得安宁! 刘术衡被她的话说动了。 他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许多人因为他做事的风格太过离经叛道而觉得他性格怪异并非常人。 思索片刻,他咬牙道:“如若事实非你所言,我定会当场活埋了你!” 刘术衡找来了工具,带着魏云舒上了马车,他更是亲自赶车。 与其说是带着她一起,倒不如说是挟持她。 一旦司月瑶不是中毒而死,他好立刻杀了她这个毒妇! 司月瑶的尸首葬在京城郊外的一处林子里,那里极其偏僻,章易简选择在那里葬了她,就是因为地方偏僻遥远,他可以离得远远的。 正如丢弃一样厌恶的东西,必然要丢得远远的,免得看见相关之物眼烦心烦。 马车开了一个半时辰,才到了那片偏僻的林子。 刘术衡一下马车,就一把铲子扔到魏云舒身上。 不懂得怜香惜玉,把女人当男人看,把男人不当人看,这就是刘术衡。 魏云舒拿着铲子挖土的时候,暗自感慨,好在地方偏僻,要不然被人看见她和刘术衡大半天挖人坟墓,非得上报官府抓人不可。 两人面朝墓土背朝天,谁都没说话,闷着头挖了小半个时辰, 才总算是露出了棺盖。 棺材用的是最差的,坟墓挖的是最浅的。 别说是她和刘术衡,这种深度就算是野兽也能轻易把棺材刨出来。 “混蛋!墓坑挖这么浅,他章易简还是个人吗!” 刘术衡气得把铲子摔在地上。 棺盖也就仅仅是比地面低了两个拳头,可见章易简有多敷衍。 魏云舒没说话,从章易简变了的时候起,她就知道他心里没有她。 原以为没有爱,起码还有夫妻之间的情分,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章易简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子里比外面要暗许多,到处是坟墓,阴阴森森的。 刘术衡叉着腰骂了好一通,才打开了棺盖。 看到躺在棺材里司月瑶灰紫的脸,他就对魏云舒的话信了半分。 月瑶还是那么美丽,可她此刻躺在棺材里,死死睁着的眼满是不甘,怨恨。 不得安宁,如何能闭眼? 刘术衡红了眼眶,忍着悲痛俯下身去,把手伸到司月瑶口鼻处,往自己的鼻子扇气。 气味腐臭,夹杂着一丝丝不很明显的硫磺味。 为了印证是不是中毒而亡,他拿出银针,眉宇间哀伤而温柔。 他轻声道:“月瑶,得罪了,你放心,倘若你真的是中毒而亡,我定会亲手杀了章易简那个畜生。” 银针刺入了司月瑶的脖颈,拔出来时黑了一大截。 这就已经可以证明司月瑶确实是中毒而亡,并非是病死。 刘术衡久久盯着那根银针,好一会儿,才起身质问魏云舒。 “你为何不去报官抓章易简?是不是因为他是你喜欢的男人,你舍不得?要是当时你报官抓章易简,章易简早就给月瑶陪葬了!” 关于这个问题,魏云舒也早在马车上就想好了说辞。 “报官?我也想报官,可当时章易简发现了我,我唯有装作不知情才能躲过一劫。” 魏云舒望着他,“他生性多疑,他既然发现了我,哪怕我出了章府去报官,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毁灭证据,做到滴水不漏,而我定会被他反咬一口。” 刘术衡沉默了,跪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脸。 她说的没错,章易简是状元,不是蠢材,多的是办法为自己开脱。 就算是他当时在场,恐怕也没办法将章易简绳之以法。 自保是明智之举。 “你不想为司月瑶报仇吗?” 魏云舒来到刘术衡身旁,望着棺材里的自己。 死状何其惨烈。 她不会忘记自己是怎么惨死在章易简和他母亲王映菊手上的! 刘术衡起身,目光如狼。 “说吧,要我做什么?” 第14章 差别对待 从墓地回来一天了,魏云舒还是没能静下心来。 她原以为看到自己尸身时会害怕,但她没有。 正如借尸还魂后站在章易简面前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有的只是不甘和怨恨。 当不甘和怨恨充满她整个胸腔,害怕这种情绪反而被狠狠碾碎。 好在刘术衡最后愿意跟她合作。 “云舒,你说这幅字画如何?” 吴素芬拿着一幅字画,对着笑意问她。 魏云舒看了眼字画,是一幅山水画,是父亲的收藏品。 父亲在一旁悠闲地喝着茶,显然对继母选出来的寿礼很是满意。 父母都满意,问她也就是随口一问。 于是她道:“舅舅极爱山水画,父亲母亲拿主意就好了。” “云舒啊,你也别嫌这个礼物不够高档,这可是你父亲最喜爱的藏品。”吴素芬边卷画边道:“我们家不比你舅舅家财大气粗,不过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诚意,你应当理解一下当父母的不易。” 魏云舒端起茶抿了一口,垂着眸子掩去眼底的嘲讽。 这个继母向来会在所有人面前尽显贤惠的一面,话里话外却总夹枪带棒说她的不好。 久而久之,吴素芬成了慈母,她则成了只会让继母操心的逆子。 见魏云舒不说话,一旁玩蝈蝈的继弟扔下了蝈蝈,站起来大声道: “娘!魏云舒看不上我们家的东西,我们就不要送了!让她和她那个破舅舅去死吧!” 吴素芬横眉瞪他,“从文!你怎么说话的呢!” 也就只是呵斥了一声,走过去大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拍去魏从文坐地上时蹭到衣裳上的灰。 魏从文不服,他就是讨厌这个所谓的姐姐。 所有人都说魏云舒是他的姐姐,但他觉得魏云舒就是个小偷,跟他抢家里的东西的小偷! “本来就是,以为自己有个厉害的舅舅了不起,呸!汪汪!狗眼看人低!呸呸呸!” 魏从文两手扒着脸,冲着魏云舒做了个鬼脸。 “啧!你这孩子!怎么就就是说不听呢!” 吴素芬整理他衣领的动作重了些,“你爹要你背的那篇《学记三则》背完了吗?当心今晚背不出来你爹罚你面壁思过,还不快去背?” 母亲呵斥,魏从文这才边瞪着魏云舒边走了出去。 吴素芬满脸笑意的看着儿子走远,才来到魏临知身旁坐下。 “看看这孩子,都十六岁了,性子还是这么直率,口无遮拦的,倒是有点像年轻时的你。” “那是自然。”魏临知颇为得意,“男子汉大丈夫,性子直率未必是坏事,总比畏头畏尾的懦夫要好 ,从文到底还小,再过个几年,人稳重些,必定是大丈夫。” “夫君说得是。”吴素芬连声附和。 两人有说有笑的,魏云舒都觉得自己在这里就是多余。 吴素芬这时才意识到魏云舒还坐在这里,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云舒啊,你弟弟还小,你是当姐姐的,多包容着点,不要跟他计较,明白吗?” “十六还小,也是。”魏云舒点头,“寻常人家的孩子十六岁早就知礼义廉耻了,从文十六还不懂这些道理,从文,从文……” 她轻呵一声,“从文还真是个好名字呢。” 名叫从文,然而行为粗鄙不堪入眼。 吴素芬的脸瞬间拉下来,“云舒,你是当姐姐的,你怎么能这样说从文?就算是你再不喜欢从文,你也不该这样说他。” 魏临知也不乐意了,他先前刚说魏从文的性子好,素芬还说这个儿子像他。 云舒拐着弯骂从文,不就是在骂他吗? 他刚要发怒,魏云舒已经站了起来。 “明日还要去参加舅舅的生辰,我先回去歇息。” 魏临知一口气憋在心口,气得直喘大气。 “看看,看看她说的什么话!” 吴素芬连忙去安慰他,“她自幼性子顽劣,夫君又不是不知道,夫君别往心里去就是。” 已经迈出了院子门口的魏云舒都还能听见两人的话。 魏云舒只一笑了之。 她在魏家只想要立足,父亲和继母对她不好,只要不阻碍她的脚步,她也不会和那两人纠缠。 劳心费神也是很累的,要把精力集中在她想干的事情上。 孟府。 魏家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停在孟府门前。 舅舅孟正斐的请帖递到魏家,魏家上下没一个人敢不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想错过这个可以结识上层人士的机会。 知道魏云舒要来,极少在门口迎客的魏正斐拉着夫人池瑞清和小儿子孟景明排排站在了门口。 看见魏老夫人,魏正斐等人只是客套两句表示欢迎。 看见魏政和妻儿,也只微微点头接受祝福。 看见魏临知和妻儿,礼节性地笑了下就让他们赶紧进屋。 而三人看见走在最后面的魏云舒,笑得那叫一个艳阳高照的灿烂。 “哎哟!云舒来了,半个月没见,怎么还瘦了呢?没吃舅舅带给你的补品吗?” “云舒虽然没长肉,但气色看着比之前要好些了,云舒啊,一路上赶来累不累?” 孟正斐和池瑞清两人一左一右夹着魏云舒,好似魏云舒是他们的宝贝闺女似的。 身为小表哥的孟景明愣是半句嘴都插不上。 魏云舒被舅舅舅母联合摁在椅子上,嘴里立刻被舅母塞进来一块甜点。 “来,云舒,这可是你最喜欢吃的流沙馅儿的糕呢,舅母亲手做的,快尝尝。” 甜点还没咽下去,那边舅舅就端了一杯茶香扑鼻的茶水。 “一路赶来渴了吧?来来来,舅舅保证你没喝过这茶,这可是皇上赏给舅舅的雨前龙井,快喝两口润润喉。” 又是甜点,又是茶水,两夫妻把客人留在外面,眼里只有这个乖乖外甥女。 热情得魏云舒都无法招架。 好在舅舅是主角,不能缺席太久,舅母也得去帮忙,两人把魏云舒喂了个半饱就出去了。 魏云舒望着坐在对面玩着玉佩满脸笑意的孟景明,想起自己都没来得及跟表哥打招呼。 就起身喊道:“小表哥……” 孟景明笑意瞬间消失,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满脸不解。 “小云舒,你怎么不叫三哥了?莫非是半个月不见,和三哥生疏了?” 魏云舒:“……” 是了,舅舅家这三个表哥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宠,打小就要求她不能喊表哥,要喊哥。 “三哥。”她又笑着喊了一声。 她长得乖甜,笑起来更甜,这一声三哥喊得孟景明很是受用。 “这才对嘛!” 孟景明大手揽过魏云舒的肩膀,“三个跟你说,父亲今年的生辰宴不同往年,今年啊,会来一个极其贵重的客人!父亲也正有意引你们两人见见。” “什么贵客?” 出了院子,魏云舒惊讶地发现大家都往大门的方向看。 舅舅拉着舅母也走到门口去迎接。 除了迎接她,她还没看到过舅舅去门口迎接其他人。 “喏。”孟景明拿着玉佩一指,“贵客这可不就到了么?” 魏云舒再抬眼,先是望见一抹纹绣着金边的黑袍,接着人群自动让开路,她顺着云纹缎金边黑袍往上看,赫然闯入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 轮廓硬朗棱角分明,眉宇之间透着看穿生死之外的淡漠,唇角抿着桀骜不驯的气息,几乎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离我远点的无形威压。 这不是萧炤野是谁? 第15章 就是看他不顺眼 萧炤野前方的路畅通无阻,只一抬眼,就看见了另一头的魏云舒。 想到这两天祁墨各种跟他念叨魏云舒吞解酒丸挑战金风玉露的事,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吞了一瓶解酒丸,这两天还能到处蹦跶。 这女人简直跟牛一样。 腹诽一番,萧炤野直接无视了某个让他看到就烦的女人。 “如何?这萧国公长得那是俊朗无比吧?这不比那什么章易简好得多?” 孟景明一个劲地用手肘碰魏云舒。 魏云舒直接翻了个白眼,基于她这几天对萧炤野的了解,基本可以断定他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小云舒,你怎么一副恨得牙痒痒的表情啊?”孟景明问完又恍然大悟,“哦,忘了炤国公成亲当日,你们有过节,害,那都是小事,就算是没有你,新娘子也进不了炤国公的门。” 见宾客众多,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他拉着魏云舒走到角落处,小声道:“我跟你说,你要是知道新娘子用什么手段求得皇上指婚的圣旨,你就会明白新娘子是罪有应得,所以你放心,炤国公不会责怪你的,相反,他该感谢你才对。” “感谢?” 魏云舒冷哼,“三哥,你们都被他道貌岸然的样子给骗了,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记恨当日的事,就拿她当贼一样防,还感谢她? “小云舒,你对他怕是有什么误会……”孟景明还想解释几句。 魏云舒懒得听,转身就走了出去。 孟景明无奈,小云舒对炤国公误会太大,他想撮合两人,难比登天。 魏云舒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特意选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待着,一直待到开席。 等到开席的时候,她彻底傻了眼。 为何她这一桌,就她和舅母两个女人,除了舅舅,其余的都是与她年龄相仿的男人? 还有,为什么炤国公会和她一桌? 魏云舒当即站起来,“舅舅,这里风大,我去别桌坐。” 池瑞清瞥了眼刺眼艳阳,这大夏天的,怕什么风大? 一把拉住魏云舒,“风大点好,风大点这里凉快,你就在这里坐着,哪儿也别去。” 另一边的三哥也拉着她道:“菜都上了,况且我们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两人一个坐她左边,一个坐她右边,根本就不给她换位置的机会。 魏云舒只得妥协。 萧炤野就坐在孟景明旁边,和她只隔了一个座位,隐约之间,还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气息。 宴席上每桌十六道菜,这是十六菜几乎都是魏云舒喜欢吃的。 不过她与魏云舒口味有些不同,这里面有几道菜放了芫荽,她是不吃芫荽的。 夹菜的时候,魏云舒刻意避开了那几道有芫荽的菜。 “云舒。”池瑞清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这些男子都是你舅舅挑选出来适合当你夫君的,你留心着点,看看喜欢哪个。” “……” 夫君? 魏云舒差点没一口饭喷出来。 她就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敢情舅舅是在变相地给她相亲。 这相亲的人里还有萧炤野。 魏云舒顿感胃口差了不少,尤其是看到萧炤野经常夹的菜居然还是她喜欢吃的菜,眼烦跟着心也烦。 菜是极好的,在魏家轻易吃不到的。 而她又是个极爱吃美食的人。 咦啊,真是磨人! 魏云舒耐着性子尽量忽略某个单单是坐在那里就叫她烦躁的男人。 偏偏那萧炤野的手极其好看,兴许是常年练武的缘故,他的手指修长紧实且均匀,近似小麦色,一看就很有力量感。 这桌子上其余的男子么?手是比她的还要白,看样子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就衬托得萧炤野的手十分突出。 她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魏云舒正埋头吃饭,萧炤野就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某个女人似乎不吃他夹得多的菜?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他故意跟着魏云舒夹菜,魏云舒夹哪道菜,他就夹哪道菜。 几个回合下来,魏云舒果然没再动那两道菜。 萧炤野嘴角微勾,宴席无聊,逗逗会炸毛的兔子也不错。 他稍微观察片刻,锁定了魏云舒最爱吃的那三道菜,专门逮着那三道菜吃。 他每道菜夹了三次之后,就收到了某个女人的死亡凝视。 忽略掉那恨不得把他头拧下来的目光,他继续淡定地去夹魏云舒爱吃的菜。 魏云舒看着她爱吃的菜快被萧炤野吃完了,气得牙痒痒,手没意识地在用劲。 “吧啦”一声脆响,筷子断了。 孟景明惊讶得合不拢嘴,“小云舒,你力气这么大呢!真厉害啊,来,再掰一个看看!” 魏云舒望着三哥递过来的筷子,幽幽地投过去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 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吃饭吧你! 孟景明背后一凉,赶紧夹了块东坡肉放到他她碗里。 龇着个大白牙讨好她,“吃,吃肉,你最爱吃肉了。” 此时,萧炤野就在吃着东坡肉。 她极轻地提了口气,挤出个笑容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不是吃饱了,是气饱了。 “诶?云舒,你这么快就吃饱啦?你最爱吃的烧鸭腿还没吃呢!” 池瑞清忙喊,还想去夹烧鸭腿让魏云舒拿着啃。 魏云舒及时制止,“舅母,我真的吃饱了。” 池瑞清这才作罢。 望着某个女人气鼓鼓地离开宴席,萧炤野内心痛快极了。 当日之气,今日算是出了。 他心情极好地夹走了烧鸭腿。 说来,这烧鸭腿还是很好吃的。 魏云舒独自一人跑到了池塘里赏荷。 此时的池塘开了满满一池荷花,荷花香气清新怡人,她烦躁的心跟着静下来。 静坐了会儿,心情就变得甚是愉悦。 不少吃完了饭的人也散步到这里来,有一胖一瘦两个约莫八九岁年纪的小男孩在池塘旁边玩闹,吸引了魏云舒的目光。 玩闹着玩闹着,小胖子认真了,用力去推小瘦子,小瘦子差点摔地上。 原本小瘦子没打算计较,那小胖子又推了他两次之后,小瘦子也还手推他。 你推我,我推你,推着推着,就挤到了魏云舒跟前。 小胖子大概是气到炸毛,见小瘦子就站在池塘边,竟发了狠重重一推! 池塘里满是荷花,水不深,坏就坏小瘦子倒下去的地方前面有大块石头,摔下去必定会撞到头部。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魏云舒脑子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先去拉小瘦子。 小胖子见有人要救小瘦子,一心想教训小瘦子的他想都没想,直接伸手去推魏云舒! 小胖子敦实敦实的,力气很大,魏云舒又是背对着他的,突然被他一推,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人就往前摔。 眼看着小瘦子要撞上大石头,魏云舒用力把小瘦子往身后一拉,准备把自己当肉垫。 她撞在大石头上不会正中头部,死不了,小瘦子撞上去就是凶多吉少。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传来,脑袋却一阵眩晕。 她只感到有道强大的力拉了她一把,还有一只大手环过她的腰连同小瘦子一道勾回来。 直到站稳身子,那阵眩晕感才消失,没看清人,就先闻到了那压人冷冽的气息。 魏云舒抬眼,对上一双满是不耐烦的黑眸。 只听他低骂了一声“真蠢”,拧眉质问她:“手不会去抓旁边的桃树枝?” 第16章 理亏就撒泼 魏云舒跟着看过去,确实,她只要牢牢抓住那根伸出来的桃树枝,必定掉不下去。 但是那样一来,小瘦子就得摔大石头上了。 尽管心里气,看在他救了她和小瘦子的份上,还是解释道:“我想救他。” 短短四个字,就让萧炤野拧起的眉心重又舒展,好似寒冰化开。 他瞥了眼大石头的位置,又看了眼小瘦子的身高,就全然明白。 这女人不是蠢,是救人心切。 不过按照这女人的身高以及摔下去的位置来看,人是死不了,骨头得断两根。 见孟景明赶了过来,萧炤野也懒得理会这些破事,走开到凉亭去吹凉。 孟景明是尖叫着冲过来的。 一过来就赶紧抓着魏云舒的胳膊,边查看边大喊: “有没有伤到哪里!胳膊还在不在?腿还在不在?骨头呢?没断吧?你没事吧?” 魏云舒白了他一眼,“我没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孟景明放下心来,妹妹没事就好,否则爹娘非杀了他不可。 等他转过脸去对着那小胖子,立刻就换了一副表情。 黑着脸捏着拳头,周围的风都急促了许多。 那小胖子的爹娘也早就过来了,这会儿那小胖子拉得背后去陪笑道: “哎呀,这小孩子不懂事,下手就是没轻没重的,还好魏家小娘子没事,没事就好,哈哈,大家都平平安安的,都没事,没事啊。” “人没摔下去是没事,人要是摔下去了呢?”孟景明沉着声音质问。 小胖子他爹道:“这不是没摔下去吗?小孩子打打闹闹实属正常,大家都是从小孩子过来的嘛,是不是?” 小瘦子爹娘不乐意了,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就在几米外的地方看着。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要不是魏云舒出手救人,只怕他们的儿子不死也残。 这小胖子的爹娘没点愧疚就算了,还在这里打马虎眼。 “话不是这么说的。”小瘦子他爹站出来,两手背在身后,一脸不爽,“亏得魏家小娘子相救,我儿才无事,我儿真要有个什么事,我非要这兔崽子下去陪我儿!” 小瘦子他娘也附和道:“小孩子不懂事就算了,这当父母的就不能不懂事了吧?无论如何,动手打人就是不对,我要你们给我儿子赔罪道歉,我这要求,再合理不过了。” 小胖子爹娘怎么说也是从四品官,而小瘦子爹娘虽财大气粗,但到底是商人。 士农工商,这商人就是最末等的。 小胖子爹娘打心里看不起小瘦子一家,顾及孟家人的面子,小胖子他爹还是打马虎眼。 哈哈了两声,道:“是,你们说得是,来,敖儿,道个歉。” 小胖子正躲在父母身后冲小瘦子扮鬼脸,被点名的时候还维持着扮鬼脸的样子。 他放下手来,听他爹的话,学着他爹平日里的模样,笑嘻嘻道:“哎哟,得罪了哟~~” 那个“哟”字拖得老长,又嬉皮笑脸的,看得人火大。 魏云舒冷笑一声:“既然是小孩子的事,公平起见,按照小孩子的办法解决不就好了。” 秉着妹妹说什么是什么的原则,孟景明想都不想就力挺魏云舒。 “对,云舒言之有理。” 小瘦子爹娘本来有几分犹豫,听孟景明都这么说了,也觉得有点道理,便没反对。 “你说的小孩子的办法……是什么办法啊?”胖子爹警惕地盯着魏云舒。 魏云舒指着池塘,“简单,你儿子想把人家推到池塘里去,那就该让人家把你儿子推到池塘里去,尝尝这种被人推的滋味。” “那怎么可以!”胖子爹声音拔高,意识到不好,又放低了声音,仍是不满道:“左右不就是小孩子之间玩闹的事吗?至于这么较真吗?” “你说得轻巧。”瘦子爹板着脸,指小胖子,“要是被推的人是你儿子,我看你连想要我儿子的命的心都有!” 胖子爹没说话,他就是这么想的。 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哪能让人欺负了? 胖子娘皮笑肉不笑,“哎呀,多大点事儿,闹成这样子,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敖儿也道歉了,我看这事要不就这么算了吧?对大家都好。” 瘦子娘:“差点被推进湖里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这么说。” 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魏云舒一直在盯着那小胖子看。 大概是平日里闯祸都有父母兜底,所以此刻的小胖子丝毫不慌,甚至还嚣张地用口型冲着小瘦子问候人家祖宗。 长久以往下去,长大了必定是到处欺负人的霸主。 就是欠教训,该长长记性。 “说来说去,不过是护犊子。”魏云舒双手环胸开口,“以为什么事情耍赖皮就可以糊弄过去,上梁不正下梁歪,也难怪这小胖子目中无人,闯了祸仍不知悔改。” “哎,你这人……” 胖子娘刚想发作,瞥见孟景明暗含威胁的眼神,泄了气。 “公道自在人心,要不让大家评评理得了。” 魏云舒微微一笑,也就前院的人没听到动静,这附近听到动静的人都过来凑热闹了。 “大家若是赞同用公平的方式处理,就请鼓鼓掌,若是认为这小胖子和他那护犊子的爹娘有理,你就不要鼓掌。” 话音一落,响亮的掌声几乎瞬间爆发出来。 将近九成九的人鼓起了掌。 小胖子爹娘看看那些人,又是羞又是恼。 胖子爹脸面挂不住,使劲扯胖子娘的胳膊,挤眉弄眼的。 胖子娘知道这事不好收场,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一屁股蹲在地上,嚎叫起来。 “这都什么事啊,你们这不是仗势欺人吗?你们分明就是不想让我儿子好过,你们想逼死我儿子是不是?是不是逼死了我们就满意了?” “我真是命苦啊,上无老,下就这么个儿子,你们还要揪着这么点小事逼死我儿子!呜呜呜……没天理啊!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这些人要逼死我们全家啊!” 胖子娘一边嚎一边摸着隐形的眼泪,又是拍大腿又是捶胸。 “呜呜呜……我自问一心向善,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这些人竟想活活逼死我们啊,真是不怕遭报应喽!呜呜呜,我命苦啊……” 嚎着嚎着,情绪上头,越嚎越大声,嚎到嗓子都哑了。 那小胖子估计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抬手抹眼泪,抹半天眼睛都是干的。 有些心软的人不作声了,甚至隐约有想上前把胖子娘拉起来的冲动。 魏云舒看着直想笑,她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不要脸。 正想让三哥行使主人家的权利。 “吵死了。” 冷而有力的声音从凉亭传过来,萧炤野板着脸扫向人群。 人群鸦雀无声。 胖子娘哭了一半,情绪上不去下不来,突然收声,跟卡了鱼刺似的。 萧炤野淡淡地看向孟景明,“大理寺办案,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第17章 择他当夫君如何? 来参加孟正斐生辰宴的都是聪明人,萧炤野这话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无非就是赞成魏家小娘子所说的用公平的方式来处理。 也就是要小瘦子把小胖子推进池塘里去。 胖子爹娘一听,不妙啊! 两人立刻紧紧地抱住小胖子就要往外撤。 然而孟景明动作更快一步,一个响指就有家丁上来拉开胖子爹娘,两人架一个,动都动不得。 意识到爹娘也救不了自己的小胖子终于慌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先前有多嚣张,现在就哭得有多凄惨。 孟景明来到萧炤野面前,笑道:“还请炤国公将雷溟借我一用。” “算盘都打到我脸上了。” 萧炤野瞥他一眼,无非他看起来更像个坏人,所以让他当坏人,但谁叫他和孟景明熟呢? “雷溟,去。” 一旁看戏的雷溟:? 主子? 我的脸面就不是脸面啦? 萧炤野斜睨他一眼:还不去? 雷溟:…… 豁出去了! 人不要脸方能所向披靡,跟着这么个不要脸的主子还要脸面做什么! 雷溟表面上板着脸,心里想到小胖子等下会哭得有多惊天动地,就忍不住想笑。 孟景明看了眼小瘦子,对大家道:“我看这孩子受了惊吓,就不要勉强了。” 小胖子顿时停了哭声,下意识地咧开了嘴。 这么说,他没事了? 然而下一秒—— “这事就让雷溟代劳,孙老板,丁夫人两位没意见吧?” 孙老板和丁夫人连忙摇头,不仅没意见,还大为赞同! 雷溟二话不说,朝着小胖子走去。 “哇啊!不要啊!呜呜呜!” 小胖子立刻蹬着两条腿哭嚎,奈何雷溟武功高强,力气大,死死地把小胖子扛起来高过了头顶。 一下子离开地面两米多高,小胖子哇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夭寿啦!你们一帮大人怎么好意思欺负一个小孩子啦,真是夭寿啦!” “不是人啊,你们都不是人啊!你们难道没有孩子的吗?良心不会痛的吗!” 胖子娘哭得鼻涕眼泪直流,挣来挣去,就是挣不开那两个家丁的手。 “我要跟你们拼了!” 胖子爹蹬着脚往上一跳,一条腿踹向那家丁。 家丁往旁边一躲,胖子爹腿踹得太开,没了支点,劈了个一字马。 裆部一阵撕裂的痛感。 “哎哟哟!” 痛得胖子爹根本就顾不上小胖子。 雷溟特意选了个水深的,又没有大石头的地儿,抱着小胖子往下一抛。 “呜啊!咕噜噜……” 水的深度没有没过小胖子的头,但小胖子又慌又害怕,使劲扑腾,在水里站都站不稳,喝了好几口池塘水。 这时,家丁很是“懂事”地放开了胖子爹娘。 本来这事说大也不大,就是给小胖子一个教训。 胖子爹娘立刻嗷嗷叫着去救小胖子。 孙老板红了眼眶,他儿子受了委屈,单凭他和夫人,根本就顶不住又会撒泼又会赖皮的胖子爹娘。 “魏家小娘子,多谢你救了我儿子,也多谢你为我儿子讨回一个公道,孙某感激不尽!” 还没等丁夫人说话,小瘦子就笑着过来一把抱住了魏云舒。 “姐姐救了顺子,顺子谢谢姐姐!” 丁夫人见儿子知道感恩,很是欣慰。 魏云舒摸摸顺子的脑袋瓜,笑道:“下次别人怎么欺负你,你就怎么对付那个人,只有反击才能换来公平,明白吗?” 顺子歪着脑袋努力记住魏云舒的话,点点头。 “姐姐,我知道了。” “好,真乖。”魏云舒越看顺子越觉得亲切,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瓜。 “小娘子,今日多亏你了,顺子性子虽不软弱,到底是胆子不够大,也吃了许多亏,谢谢你今日为他做主,还教他道理。” 丁夫人温柔地揽过顺子的肩膀,又对魏云舒道:“改日我定会和他爹一同到府上做客,还请小娘子莫要推辞。” 既然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确实是不大好继续推辞,魏云舒点头应下来。 那边被救上来的小胖子嗷嗷哭着要回家,胖子夫妇没办法,只能带小胖子回去了。 孙老板见她似乎并不认识那小胖子的爹娘,便道:“那是吴大人和他的夫人,吴大人记仇,小娘子今日帮了我们,吴大人恐怕会在心里记上小娘子一笔,小娘子万事要小心。” 魏云舒不以为然,“又不是我把他儿子扔下去的,要找,也该找那炤国公去。” 正赏着荷花的萧炤野听了这话,略微侧着脸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好一个恩将仇报的女人。 方才就不该救她,好让她断两根肋骨长长记性。 一场闹剧以小胖子一家完败收尾,孟正斐送完客人出门口才听孟景明说起了荷园风波,还说到孙老板叮嘱云舒小心的事。 “怕什么?”孟正斐大手一挥,“那吴永敢找云舒,我就收拾他!云舒,你不用担心,天塌下来还有舅舅给你撑着!” “就是。”池瑞清喋喋不休道:“这事儿本就是他们不对,还差点害了云舒,我们没有找他们算账,他们倒是记恨上云舒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孟景明倒是不怕,“放心吧,把那小胖子扔进池塘的人是雷溟,要找也该找那雷溟去。” 孟正斐瞅了一眼云舒,“找雷溟?吴永又不是没脑子,他哪敢找炤国公算账,他只会挑软柿子捏。” 魏云舒:。 所以她就是那个软柿子? “不怕,他要敢找小云舒麻烦,我第一个不放过他。”孟景明乐呵呵地担保,继续道:“爹,你不知道当时多凶险,要不是炤野亲自出手,小云舒可就惨了。” 他认识萧炤野那么多年,萧炤野轻易不会出手救人,也不喜欢多管闲事。 但今日萧炤野不仅救了魏云舒,还出言认同魏云舒的观点,这两人啊,且往后看看。 孟正斐听到是萧炤野救了云舒,眼睛一亮,大喜,“云舒,真是萧国公救了你?” “嗯啊。”魏云舒敷衍地应着。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她用不着在这种有目共睹的事情上说谎。 “太好了!” 孟正斐一拍大腿,“云舒啊,舅舅跟你说,今日吃饭是那一桌子的公子都是舅舅亲自物色的,个个都是顶呱呱的,尤其是炤国公,舅舅最看好的便是他,要是将来你们……” “咳、咳咳咳!” “茶……咳咳!”魏云舒指指喉咙,“茶呛到了,咳咳!” 细心的池瑞清一眼就看穿云舒是装的,咳了这么多下,还咳得这么大声,脸还一点都不红,哪里是呛到了?分明就是不想接她舅舅的话茬。 但她没拆穿云舒,只重新倒了杯茶给她润润喉咙。 再捡起魏正斐的话茬子,直截了当地问:“云舒,你实话告诉舅母,你认为炤国公为人如何?择他当你夫君又如何?” 第18章 人面兽心卑鄙无耻 魏云舒万万没想到舅母问得更直接,一口茶含嘴里还没咽下去,气一噎,这下是真的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 咳得她小脸发红。 知道是躲不过了,只好老实说出了自己对萧炤野的评价。 就八个字,“人面兽心,卑鄙无耻。” “云舒,你这话可不对。”孟正斐放下了茶杯,正色道:“如今江山是人才辈出,但这其中最为优秀的莫过于炤国公,人面兽心,卑鄙无耻,这八个字跟他一点都沾不着边,他是你三哥的同窗好友,不信你问你三哥。” 孟景明早就想为自己的好友说话了,不等魏云舒问,自己先叭叭说起来, “妹啊,三哥敢拍着胸膛保证,炤野绝对是个绝世好男人,要不然,他能坐你三哥旁边吗?三哥是谁啊?三哥出了名的火眼金睛,看人那叫一个准!再说,人家今日可是救了你,要真是个卑鄙小人能救你吗?” “所以你们是想让我嫁给一个有妇之夫?”魏云舒淡淡问。 “人家炤国公还未成亲呢。”池瑞清提醒。 孟正斐道:“云舒,你是说前些时候的事吧?这成亲,不是新娘子出了门就算的,得进了门,拜了天地,这才作数,所以啊,炤国公那日的婚事根本就不作数。” 言下之意就是萧炤野还为成亲。 “可是舅舅,云舒还想活久一点。” 魏云舒委屈地看一眼舅舅,“外面的人都说,这炤国公克妻,所以克死了还没进门的新娘子,舅舅难道忍心看我红颜薄命吗?” “嘘。” 池瑞清一把捂住魏云舒的嘴,“不吉利的话可不兴说,咱们的云舒定然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魏云舒搬出克妻的名头来,噎得孟正斐无话可说。 他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外甥女,是姐姐的独苗啊,就算知道炤国公克妻是谣传,但他还是不愿意听到这种不吉利的话和云舒挨上边。 只是眼下,也就炤国公最有实力最能给云舒幸福了。 偏这孩子看不上炤国公,愁人哪。 孟正斐愁得茶一杯接一杯的喝,都快把茶当酒喝了。 孟景明狐疑地眯起圆眼,敏锐地察觉到云舒好像不只是和炤国公有过节那么简单。 如此地排斥父亲为她相看,莫非…… “小云舒,你可别告诉三哥,你对那章易简还爱得死去活来的。” “放屁!” 魏云舒下意识地就从嘴里蹦出了这两个字,早在章易简毒死她的时候,她对章易简就只有恨。 “你们别瞎猜了,我之所以不喜炤国公就是因为他的为人,无关其他,还有,我已经和章易简划清了界限,不会也不可能再与他有什么。” 坚决的态度把在座三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丫头,上个月不还在说章易简是难得的君子吗? 怎么到了这个月,反而像仇人似的。 不过没人想问为什么,只当云舒是想开了。 想开了好啊,免得他们日夜忧愁,愁着如何让云舒离开章易简这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小云舒,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保险起见,孟景明轻易不敢信,“你可别逗你三哥开心,你当真心里对章易简没有任何一点感觉了?” “怎么可能没有。”魏云舒说。 孟景明心一顿,完了。 魏云舒瞅着他脸上的神情好玩,噗嗤一笑,“我对他只有浓浓的厌恶,他这人比炤国公还要卑鄙百倍千倍。” 把章易简个萧炤野摆在一起,萧炤野都有个人样了。 孟景明:“……” 看得出来,小云舒是真不喜欢萧炤野。 啧,萧炤野,你也有被女人嫌弃的时候。 想到章易简的夫人,池瑞清叹口气,“说来,那章易简的夫人也是个可怜人,娘家发生了那样的事,章易简又什么都不管,她是自己一手为家人料理了后事,也许是太过劳累,抑或者是伤心过度,人竟就这样病倒了,据说肚子里还有个刚满三月的胎儿,真是可怜哪。” 池瑞清不好嚼舌根,此刻说起这些,也是想魏云舒看清楚章易简这个人,莫要被骗了。 呵,病亡? 她分明是被章易简杀死的。 魏云舒低垂着眉眼,她一定要查清楚所有的真相,为自己为家人讨回公道。 抬脸神情已然恢复了平静,问道:“舅舅,你说那司月瑶一家为何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土匪既是为财而来,又为何一夜之间被灭司家满门,这事不是太蹊跷了吗?” 她想着魏正斐官位高,说不定会知道什么。 孟正斐确实知道一些事, 但他不想说,也不能说。 只道:“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其中有许多盘根据节,不是表面能看出来的,这事既已交给大理寺去办,想必不久的将来会有结果。” “可我怎么听说司家的人不是被土匪杀的,而是被杀手杀的?” 孟正斐眉头一皱,“云舒,你是听谁说的?” “我就是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听到有人这么议论,舅舅,这该不会是真的吧?”魏云舒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看他。 “云舒啊,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孟正斐不肯多说。 就连一向笑容明媚的池瑞清都满脸严肃地劝她,“云舒,咱们只是普通人,就不要去掺杂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听话啊。” 舅舅舅母越是这样,魏云舒就越觉得他们有问题。 况且,舅舅也没有否认,这就说明司家的事真的是杀手做的,祁老板没有骗她。 孟景明贱兮兮的凑过去,“怎么?你对这个案子感兴趣?皇上亲自下令要萧炤野彻查此案,萧炤野全权负责这个案子,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内幕的话,不如三哥带你找萧炤野去?” 到那时,就可以借着这个由头让两人多多接触。 再怎么看对方不顺眼,相处久了,都得顺眼。 毕竟有句话叫日久生情嘛! 孟景明觉得这个主意甚好,还在那乐着呢,肩膀就挨了魏正斐一记铁砂掌。 “臭小子!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这是灭门惨案,避都避不及,你还想让云舒掺和进去?看我不打死你!” 魏正斐气得胡子都在抖,无情铁砂掌一个劲往孟景明身上招呼。 孟景明痛得一边逃窜一边哇哇叫。 “这父子两啊,就没一天安分过。” 池瑞清笑着摇摇头,回过脸却看见魏云舒心事重重的模样。 女人家的心思最是细腻,她当即就察觉到云舒极有可能是认真的。 轻声问云舒:“你是真的想了解司家灭门惨案?这个案子是炤国公负责的,你又最是厌恶他,要不就别去想了吧?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你说是不是?” 第19章 真真假假 池瑞清目光温柔,暗含着些许担忧。 夫君和他姐姐最是要好,可惜命薄,云舒还没学会走路,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就剩云舒这么一根独苗,绝不能出事,要不然如何对得起在天之灵的姐姐? 池瑞清见云舒听不进去,叹了声气。 “你这孩子,打小就倔,听舅母的,这桩案子不要碰。” “舅母,我就只是好奇。”魏云舒乖巧地笑笑,主动挽着池瑞清的手,“我在街上总听人讨论,实在是太好奇了才打听打听。” 她生得甜,笑得甜,剪水明眸黑白泾渭分明,纯净得很,最是能迷惑人。 “那就好。”池瑞清信了她的话,松了口气,“这个案子我倒是知道一点,你听听就好,不要到处与人说,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知道吗?” 魏云舒忙不迭地点头,“舅母快说,我这些天听到各种各样的说法,听得都心痒痒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池瑞清无奈,喝了两口茶润润嗓子之后,就把了解到的信息说给云舒听。 “那司家是遭了无妄之灾,两个月前,司家看上了一家字画行,想要把字画行买下来,但当时想买这家字画行的人多哪,司家一路出高价,最后甩开了大半竞争对手。 不过有一个竞争对手是王家,王家咬得紧,出价永远比司家多一百两银子,这加价不高,也就是告诉司家他们势在必得,司家家底殷实,也是不愿放弃,于是最后就剩这两家竞争。 当时两家追着对方出价,竞争了一个月,闹得沸沸扬扬的,商界的人都知道,再后来,王家到底不如司家家底殷实,到了最后关头时,王家已经出不起更高的价了,眼看着王家就要败下阵来,谁知三日后,司家就出了事。” “是王家人干的好事?”魏云舒抓着池瑞清的手问。 池瑞清摇摇头,“当时大家都以为是王家雇凶杀人,但司家出事后,王家放弃了竞争权,字画行最后到了孙家手里,对了,字画行如今的老板就是今日那个孙老板,你救了他儿子顺子。” “孙家?” 也就是那个小瘦子的爹? “孙家是捡了个大便宜,司家出事,没人敢再盯着字画行,最后字画行是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不怕死的孙家。” 池瑞清说完这一大通话,唇干舌燥,轻轻吹开浮在面上的茶叶,连喝了几口茶。 魏云舒端着茶本也要喝,听完这些话,怎么也没了喝茶的心思。 父亲想要买下字画行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当时父亲说字画行的位置虽是偏僻了些,但是盘下来整改一顿,字画行就能够起死回生。 她当时以为这也是再平常不过的生意,竟不知这会招来杀身之祸。 怀胎三月,身子正是不舒服的时候,日日没食欲,天天吐三回,听到是土匪杀了她家人的时候,她竟不疑有他。 如今想来,事情实在是太蹊跷。 “想什么呢?想得这样出神。” 池瑞清用食指轻点了下魏云舒的眉心,“很多人都说司家死得太巧了,偏偏死在字画行即将交付的前两天,所以大家怀疑王家,然而王家又放弃了字画行,到底是谁杀了司家,也就成了个谜。” “明明这样蹊跷,怎么就成了土匪杀人……”魏云舒喃喃说着。 按照池瑞清的说法,商圈的人应该都是怀疑她的家人是被人买凶所杀,可她借尸还魂之后,听到的都是土匪灭门的说法。 “那是因为司家出事前一晚,西郊皂头岭的土匪帮皂头帮下山了,直至司家被灭门后的第二日才回到皂头岭,兴许就是有人给了皂头帮银子买凶杀人。” 皂头帮。 魏云舒暗暗记下这个帮派的名字。 可祁老板明明说杀了她全家的是杀手,怎么这会儿又出来个皂头帮? “舅母,我怎么听人说杀了司家的不是土匪,是杀手?”魏云舒小声地问。 池瑞清摇摇头,“当夜据说有人看到皂头帮进了司家的门,几十个人呢,进去就洗劫一通杀人灭口,后面有人报了官府,只是官府的人来到时,司家已经无一活口。” “是吗?” 魏云舒感觉脑袋都快乱成了一团。 祁老板信誓旦旦地说杀了司家的事杀手,不可能是土匪,她也记得当时父母和哥哥身上的伤口只有一处致命伤。 土匪大多没有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不可能个个都能一剑毙命。 然而舅母又说确实有人看到了皂头帮进了司家。 这到底怎么回事? “云舒啊,这些你听听就好,不要当真,也别去外面打听,知道吗?” 池瑞清怕自己不说,云舒会忍不住好奇,到外面打听,这说了,又怕云舒更好奇,只得再三嘱咐。 魏云舒点点头,“舅母,我知道了。” “那就好。”池瑞清见她乖巧,放心了些。 魏云舒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魏云舒自然是不会去查个明白,但司月瑶会。 她一定要查明真相,还家人清白! 从孟家回来的第二天,魏云舒就叫刘术衡到家里给老夫人看诊。 一听云舒找了个名医上门给自己看诊,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云舒长大了,知道关心祖母了,真是乖乖孙女。” 老夫人坐在藤椅上,拉着魏云舒的手一脸慈祥。 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小孙女不会再与她亲近了,现在想想,云舒终于长大了。 刘术衡仔细看了老夫人的腿脚,又问:“老夫人这腿脚从第一次痛,到如今痛了多久?” “约莫八九年了。”老夫人回答。 “老夫人喜食什么?”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一点。”老夫人笑容逐渐消失。 “那么府上一般吃什么?” “鸡啊,鸭啊,鱼啊,什么都有。”老夫人已有不悦。 “老夫人是否时常出门,出门是坐马车居多还是走路居多?” 一连被问了好几个问题,这刘大夫还是板着脸问的,问的问题不像看病,倒像是唠家常。 老夫人忍不住心烦,略带不悦地道:“你既已看过我的腿脚,你就说能不能治罢。” 刘术衡瞥了眼老夫人,“看来老夫人脾气不好。” “你……”老夫人更气了,“你看诊就看诊,怎么还骂人?” “不是骂人,是说实话。”刘术衡觉得自己身为个大夫,实话实说没什么错。 然而老夫人在家里,全家上下都对她恭恭敬敬的,从没人骂她,气得不行。 当即就教育起来,“你是大夫,应当对病人多家关怀,口出恶意,怎能当大夫?” 刘术衡脾气也算不上好,被人质疑医术更是逆鳞。 他当即就拿起药箱子,“老夫人嘴巴厉害,想必天天骂人,骂到起劲时自然就忘却了腿脚疼痛,哪里需要看大夫?” “你……你净会口出恶言,算什么大夫?来人,送客!以后都不许放他进来,什么大夫,一点医德都没有。” 刘术衡挎着箱子就要走。 第20章 这位小娘子肾虚啊 事态升级如疾雷,云舒都没反应过来,两人就已经吵了几个来回。 “刘大夫请留步!” 眼看着刘术衡真要走,魏云舒连忙拉着他的箱子带子,将人拉到了一旁,“咱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怎么要走呢?” 刘术衡看她一眼,一把扯开她的手。 “我看诊有个原则,就是不看质疑我医术之人,连对大夫的信任都没有,又如何能按照大夫的嘱咐调养身体按时吃药?”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魏云舒知道错不在他,好声劝道:“我祖母受疼痛折磨已久,脾气是有些不好,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去好好跟她说一说,可行?” 刘术衡板着脸,显然不太可行。 魏云舒又道:“我答应你的事也一定会做到,但在那之前,我得先在司家立足,刘大夫,我真的需要你帮忙。” 她说的真诚,清澈的眸子认真的看着他。 刘术衡也不好再给她脸色,只得僵硬地点了下头。 “谢谢你。”魏云舒甜甜一笑,赶紧跑到老夫人那边游说。 刘术衡只觉得那笑容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又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 总隐隐觉得他的原则被魏云舒打破,是对月瑶的不尊重。 越想越烦躁,刘术衡转了个身,背对着那边的祖孙俩。 他这样做,都是为了能早日找到证据,好还月瑶清白。 等他还了月瑶清白,他就离这个女人远远的。 “好啦!” 魏云舒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回来,吓了他一跳。 “我都跟祖母说好了,她说会认真回答你的问题,我们再去试一次吧?” 她说的是“我们”,刘术衡眉峰微蹙,并不习惯这种拉近距离的说法。 但他还是板着脸回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也板着脸,只是没再吱声。 两人脸色一样古怪。 “痛是如何痛?遇寒更甚遇暖则缓?还是如同针刺?夜间更甚?雨天可会加剧?” 刘术衡连续抛了几个问题,声音硬邦邦的。 老夫人脸上还是不喜,但看到小孙女一脸关切,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话。 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刘术衡便要看老夫人舌苔,按压腿脚确定疼痛位置,老夫人也一一配合。 两刻钟后,刘术衡得出了结论。 “老夫人这是寒痹症,且瘀血阻络,非几副药能根治的,方得施针,再配合药膏,每日还得煎药内服,如此方能根治。” 老夫人点点头,没说什么。 先前也不知看了多少大夫,也行针灸,也贴膏药,也煎药内服,然而,至多也就是缓和疼痛,该发作时还是发作。 如老房子常年累月被白蚁蛀蚀,驱之,驱不尽,灭之,灭不绝,虽时常心烦,却也无可奈何。 刘术衡瞥了老夫人一眼,他已经从太多太多的病人脸上看到这种不抱任何希望的神情。 如同一汪死水,风吹过也漾不出半点涟漪。 “我不是外面那些半吊子的庸医。” 他扔下这一句话,便坐到一旁仔细写药方。 老夫人只当他是口出狂言,多少年的老大夫都看不好的毛病,这么个愣头青说根治就能根治? 只有魏云舒知道,刘术衡狂是因为有狂的本事。 “祖母,刘大夫医术是极好的。” 老夫人不想让小孙女失望,勉强笑了笑。 “祖母,我来请安了!” 魏若兰嗓门大,声音极其突兀地从外面传进来。 等她带着春风进到院子里,才发现魏云舒也在,而且家里还来了个大夫。 她没听说祖母请了大夫啊,莫非这就是魏云舒上次说的名医? 魏若兰先是给老夫人行了礼,这才打量起刘术衡。 “妹妹,这是你请来的名医吗?模样好生年轻,是哪个老大夫收的徒儿吧?” 魏若兰一说话,魏云舒就知道这是找茬来了。 “姐姐这话可就错了,刘大夫虽年轻,但他家六代从医,他更是从会走路起就习医了,我敢说就东澜国而言,能与刘大夫一比的人,还真没几个。” “妹妹好生会胡说,这刘大夫真要是这么厉害,为何我一点没听说过?” “刘大夫为人低调,一般只在扶风城看诊,我是三请四请才将刘大夫请了来。” 魏云舒对答如流,见招拆招。 这般伶牙俐齿,不像原先的妹妹,倒像小时候惯会讨祖母喜欢的妹妹,魏若兰一时间有点恍惚。 要是魏云舒再像小时候那样夺了祖母的宠爱,那她如今的风光就会尽数被魏云舒抢走。 她讥笑一声:“我见过许多年轻的大夫,都是空有名头,他们为了多招揽一些病人照顾生意,往往会说什么自幼习医啊,三代同堂啊,都是些糊弄人的话,妹妹莫要被骗了才是。” “姐姐是不信?还是不愿刘大夫为祖母看诊?”魏云舒反问。 “我是怕你被骗,连带着祖母受累,过去发生过的惨事,就不要再发生了,妹妹,你说呢?” 魏若兰讥笑着,她了解这个妹妹,也知道该怎么拿捏这个妹妹。 魏云舒垂眸,所谓惨事,不就是小时候气病了祖母的事么? 魏家的人都知道那件事对她的身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她很爱祖母,更害怕会害了祖母,于是只能离祖母远点。 每当魏家人往她身上甩锅的时候,只要稍微提及当年惨事,她就不敢辩解。 魏若兰用这招用得最多,以为她这次也必定像从前一样,不敢辩解半个字,唯恐气病了祖母。 但她不是魏云舒啊。 “姐姐话里话外,好似都见不得祖母好,姐姐若是不信刘大夫的医术,不如由刘大夫为姐姐诊断一二?” “我又没病,看什么大夫?”魏若兰不悦。 魏云舒却由不得她,对刘术衡道:“有人质疑刘大夫的医术,为了刘大夫的名声,刘大夫不妨证明一下自己?” 刘术衡心中了然,这怕就是魏云舒要他来魏家办的第二件事。 于是他转向魏若兰,他看诊,讲究望闻问切,很多时候,仅仅是“望”,他就能了解病人身上基本的情况。 “你质疑我的医术,可敢让我把脉?” 刘术衡面相不像大夫,给人的感觉像个行走着江湖的正义侠士,但眼神锐利,唇线紧抿时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魏若兰自觉不给把脉就下不来台,手往前一伸,“我有什么不敢的?” 反正她就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大夫能有多厉害,还能比得上那些年长的老大夫不成? 当刘术衡三指压在她腕口处时,她尚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刘术衡脱口而出: “这位小娘子……肾虚啊!” 第21章 姐姐怎么半夜去玩不带我? 肾虚? 魏若兰顿感五雷轰顶,怎么也想不到刘术衡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一把抽回手,怒骂道:“你这庸医简直不要太可笑,向来只听说男子会肾虚,从没听说过女子也会肾虚!” 魏云舒面上佯装不解道:“肾虚是体虚的意思吗?莫不是姐姐总夜半出去玩,劳累过度所致?” 魏若兰心一慌,“云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出去玩了?我每晚都好好的在家里。” 偏这时刘术衡又开口说:“这不是体虚,是肾虚,是纵、欲、过、度导致的肾虚。” 他甚至怕这里的人听不懂,特意咬重了“纵欲过度”四个字。 魏若兰脸上一烫,心砰砰直跳。 真是青天白日的见鬼了! 老夫人听到那四个字,脸色很是不自然,但是事情关乎魏若兰的清白,还是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大夫,若兰尚未婚配,刘大夫可否再细细把脉?” 不好再质疑刘术衡的医术,只得语出委婉。 刘术衡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把脉向来只需把一遍,且不说她的脉象弱且细,只看她眼下乌青,走路虚浮,便知是肾虚之人。” “你胡说!” 魏若兰急了,眼看着祖母脸色暗下去,连忙蹲在老夫人脚旁,“祖母,这人定然是庸医,我从不曾听妹妹说过她认识什么名医,妹妹定是被外面的游方郎中给蒙骗了,这庸医的话信不得的呀!” “你可是腰肢酸软,神疲乏力,且伴随着尿频尿急等症状?”刘术衡淡定地问。 魏若兰一下就变了脸色,还真让这破大夫说中了。 她时常腰肢酸软,只当是摇床摇多了的缘故,神疲乏力,是睡得晚,尿频尿急,是水喝多了,却不知这种种症状,原是肾虚。 家里不是没来过郎中,但无一人说她肾虚,只说她身子有些弱,应多吃些温补之物。 “若我没看错,你肾虚已三年三月有余。”刘术衡再次丢出个重磅炸弹。 炸得魏若兰不敢说话,三年三月,仔细一算,这不正好是她沉迷于不梦阁的时间? 魏云舒看了眼刘术衡,眉头微挑,哟,知道你医术了得,倒没想到你如此厉害。 看得出肾虚很正常,这连肾虚几年几个月都看得出来,这就神了呀! 刘术衡看出了魏云舒眼里的崇拜,一时有些不自然,就别开了脸。 眼下刘术衡的事是办完了,接下来就该她了。 魏云舒眨了眨眼睛,哪壶不开提哪壶。 “姐姐,你大晚上到底偷偷摸摸地去哪里呀?我都撞见你好几次了,姐姐不是说对我最好了吗?怎么有好玩的不叫上我?” “你给我闭嘴!” 魏若兰扭头吼了一声,“我每天晚上都好好的在家里,根本就没出去过,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小心再把祖母气到了,叔叔婶婶饶不了你!” 她笃定自己每次都极小心行事,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更何况,魏云舒的院子在西边,她的在东边,魏云舒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些事? 魏若兰咬牙,主打就是一个死不承认。 “祖母,孙女夜夜都在家中睡下,也不知妹妹看到的是谁,但孙女是清白的,整个明秀院的人都可以作证!” 旁边的春风看到魏若兰递过来的眼神,连忙跪下,“是啊,奴婢每晚都是服侍小娘子睡下之后才去歇息的,此事奴婢可以作证!” “怎么会?我明明就看到是姐姐,还带着春风一起,莫不是我看错了?”魏云舒再问。 魏若兰恼了,起来指着她大喊:“魏云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清白对于女子来说有多重要,你怎么可以平白无故的污蔑我的清白?” 这时,魏政长子魏登高提着点心走了进来。 看到满院的人先是惊讶了一下,笑道:“早知祖母院里这样热闹,孙儿就该多买些点心。” 问候完老夫人,魏登高发现院里氛围不对,几人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老夫人也没有要接下他点心的意思。 就将点心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去看眼里闪着泪花的魏若兰。 “若兰,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啊?告诉大哥,大哥给你做主!” “大哥……”魏若兰声音都哽咽了,指着魏云舒开始告状,“魏云舒非要说我夜半出去外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污蔑我清白,大哥!” 魏登高立刻变了脸色,若兰到了适婚的年纪,这清白声名就尤其重要,事关若兰能不能嫁到个好人家,关系到他们家能不能借着若兰再上一层楼。 哪能让二房的人毁了去。 魏登高“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瞪着魏云舒: “魏云舒,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谁夜半出去做见不得人的事?你有证据吗你?凭着一张破嘴就到处乱说?我告诉你,你要是害若兰将来嫁不了好人家,你们家也别想好过!” “我只说姐姐夜半出去,没说姐姐是去干什么的,何来污蔑清白一说?” 魏云舒仰着脸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平静得很。 从前最怕他的人,居然不怕他了? 魏登高咬牙,把袖子往手臂上一撸,叉腰质问:“你要是没欺负若兰,若兰会这么委屈吗?敢做不敢认是吧?我这个当大哥的就好好教你做人要诚实!” 他挥着拳头就要打过来,魏云舒垂着眸子,一点都不打算闪。 打吧,当着祖母的面打在她的脸上,祖母必定会心疼她,这也算是帮了她的忙了! “登高!住手!”老夫人惊呼出声。 同时刘术衡大手一伸,竟硬生生抓住了魏登高使劲挥下去的拳头。 “身为大夫,见不得有人受伤,不好意思。” 刘术衡轻飘飘地甩开魏登高的手。 之所以要救魏云舒,并不是出于私心,而是不想魏云舒受伤,从而影响了收集证据还月瑶清白的进度。 魏云舒也知道刘术衡救她并非是私心,无奈地轻叹一声。 多好的可以快速博得老夫人疼爱的机会啊! “你是什么人?我教训我妹妹你也敢插手?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 “好了!” 老夫人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出声喝止。 “动不动就是打啊打的,像什么样子!人家是云舒请回来给我治病的大夫,你们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给我下去!” 魏若兰巴不得可以退下,这样一来,她夜半出去的事也能翻篇。 心里暗暗庆幸,面上是不敢表现半分。 “是,孙女先退下去了,晚些再来看祖母。” 知道大哥性子急,怕他再闹下去,魏若兰走的时候拉了拉魏登高。 魏登高不动就用了劲去扯他袖子,这才把人扯走。 等人一走,老夫人也平静了些许。 她是老了,不是老糊涂了。 有些事,不会是空穴来风,况且这大夫都说了症结。 “云舒啊。”老夫人声音透着疲惫也透着担忧,“你告诉祖母,你说看到你姐姐夜半出去,是何时看到的?在哪看到的?” 第22章 这只是开始 魏云舒知道老夫人是起了疑心,既想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又疑心若兰是否做了不好的事情。 她坦然地对上老夫人的眸子,应道:“祖母,其实近些时日来,孙女夜里时常睡不着,睡不着时孙女就会到清心园走走,结果就看到姐姐时常夜半出去,还带着春风一起。 我想姐姐带着春风,定是像我一样睡不着去散散心的,只是我去清心园散心,姐姐喜热闹,便到外边散心去了,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说起这事,姐姐却不认。” 魏云舒说完,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清心园在南边,恰好魏若兰要从偏门出去,就得经过清心园。 老夫人将信将疑,又问她:“你院子后边不是有个小池塘吗?怎么不到那儿去,偏要去清心园?这清心园路远,晚上不好走,现下又是夏季,莫要遇上蛇。” “爹爹说过,娘亲还在的时候,最喜欢到清心园去走走。”魏云舒明亮亮的眸子有了湿意,哽咽出声:“下个月便是娘亲的祭日,我没见过娘亲,我想,我去娘亲常待的地方,走娘亲走过去的路,隔着时光也算是和娘亲一起了。” “我只是……太想念娘亲了……” 魏云舒湿漉漉的眸子已然泛红,风一吹,衣衫起了涟漪般的褶皱,长发微乱,衬得她弱不禁风极了。 老夫人听得不是滋味,心里堵堵的。 好好的,倒是让丫头想起伤心事。 怕再问下去,云舒得哭鼻子,她看着也难受。 “也是苦了你这孩子了,不说这些事儿了,来,尝尝你大哥带回来的点心。” 老夫人打开点心盒,第一块点心就先给了魏云舒。 “谢谢祖母。” 魏云舒接过点心,乖巧地坐在一旁,静静地吃,只是眼睛湿漉漉的。 老夫人又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问那一茬。 她是看着云舒长大的,知道没娘的孩子过得有多苦,也知道云舒打小多羡慕若兰能时常依偎在张翠娥怀里撒娇。 有娘护着的孩子,多少会活泼放肆一点,可怜云舒,打小就学会了看人脸色过日子。 别人夸云舒聪明,她只心疼云舒在自己家里还要活得小心翼翼。 只可惜这孩子,后面不知为何就不再亲近她这个祖母。 看着魏云舒乖乖吃点心的模样,老夫人又想起从前云舒也是这般乖乖地在她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吃点心,那时候的云舒,为了能多吃一块点心,还会跟她撒娇。 真希望云舒能像小时候一样亲近她。 老夫人看得出神,刘术衡适时站出来道:“老夫人,我今日先为您施针,能让你晚上好睡一些。” 老夫人回过神,还有些恍惚。 应了声:“好。” 刘术衡为老夫人施针的时候,老夫人就看魏云舒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吃点心,吃完了就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发呆。 魏云舒等得无聊,揪了一片草叶子玩,想的是刚才发生的事。 虽然这一次半路杀出个魏登高,老夫人没能深究魏若兰的事,但老夫人也已然起了疑心。 老夫人极其注重家中的规矩,更是要求家中上下每一个人都要洁身自好,尤其是女子。 即便没有当面深究,背后也一定会时常注意魏若兰的行踪。 魏若兰今后就别想再那么潇洒快活,然而这还只是第一步。 她要的是让魏若兰坠入深渊。 给魏云舒报仇雪恨,她司月瑶也算是不白用这具身体。 “三日后我会再次上门为老夫人行针,届时再将膏药带来。” 刘术衡收了针,朗声道。 魏云舒回过神,连忙走过去问:“祖母,感觉如何?可有好一些?” 老夫人闻言,站起来活动了下腿脚,似乎动作不那么阻滞,要比先前灵活一些。 “会比早先好一点。” 只不过先前有大夫来施针也是如此,效果只管个一两天,她已经不抱希望了。 见刘术衡收拾好了药箱要走,她还是维持着礼节,道: “蓉香,好生送刘大夫出去。” “不用了,祖母,我去送吧,正好我也要出去一趟。” “那行,早些回家。” “好。”魏云舒看向蓉香,“你好生扶祖母进屋歇息吧。” “是,小娘子。”蓉香应话。 刘术衡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待云舒送刘术衡出了门,老夫人慈祥的眸子多了两分严厉,“蓉香,云舒丫头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蓉香知道老夫人说的是大房小娘子的事,“老夫人,奴婢会悄悄让人盯着些,请老夫人放心。” “要是这些孙辈个个守规矩知进退,儿子儿媳能少点明争暗斗,我倒也不必一把年纪还要操心。” “奴婢见二房小娘子近日倒是亲近老夫人许多了,性情似乎与先前不大一样了呢,许是长大了,懂事了。” “我也希望那孩子能多多亲近我,大房那几个你别看他们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实际上没一个省心的,二房的从文么?上了学堂也还是欠缺了些礼仪规矩,到底是爹娘过于惯着他,回头我要和临知还有素芬好好说说才是……” 老夫人一边唠叨一边进了房。 那边,魏云舒刚和刘术衡踏出了魏家的大门。 “我答应你的事都坐到了,该你兑现承诺了。” “我知道,我这不是出来和你一道了吗?事不宜迟,快些回去扶风城,对了,让你找的人可找好了?” 魏云舒上了马车,连忙放下帘子,以免魏家的人看到徒生事端。 “人我找好了,你说的计划能行?”刘术衡还是不大放心。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本事?”魏云舒睨他一眼,神情有点小傲娇,“我办事,你就看着吧。” 那神情,那语气,在那瞬间都像极了月瑶,刘术衡恍惚了一瞬,放下马车帘子去抓缰绳。 魏云舒也懒得理会他,靠着背开始闭目养神。 彼时。 扶风城距离甲子镇三十里的某处酒楼。 孟景明进了包厢,屁股还没坐做下来,就先冲某个男人抱怨。 “你说你,吃饭就吃饭,选这么个怪远怪远的地儿,来回一趟多不容易哪?是京城的酒楼没有你喜欢的吗?还是京城的美食你都吃腻了?” 靠着窗的萧炤野冷这张脸瞥他一眼,很是嫌弃,“不是你非要找我吃饭?” “嘿嘿嘿,也是。” 孟景明瞬间想起自己是肩负重任而来,“在哪儿吃饭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吃饭,炤野,你说是吧?” 萧炤野没理他。 明显不想理他。 这小子山长水远的也要跑过来,能有什么好事? 孟景明自个儿乐呵呵地点完了菜,又亲自给萧炤野倒了一杯茶。 “炤野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当初跟咱们同窗的那几个,也都成家了,成家早的那两个,孩子都能喊我叔了,你说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