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雨巷》 第1章 再遇 三月的雨说下就下，雨水滴在车棚上发出“咚咚”的声响，着急回家的人听见声音不觉放缓了脚步。 深巷比白日暗，爬墙的壁虎和青苔粉饰光亮，自行车和箱子乱放，让不大的巷子变得更拥挤，躲在垃圾堆的幼猫金色的眸子盯着往来的人。 路随安手中抱着新买的桔梗，上面有刚送来结的露水，桔梗被他放在外套下小心翼翼的走进巷子。 “咪咪。”路随安走到垃圾堆旁，摸了几下粘人的小猫，他掏出纸铺在木板上把买的火腿撕开包装放上去。 小猫是一个月前经常蹭饭的白猫生的，出生时是最瘦弱的，白猫判定它活不久喂养了一个月后带着其它幼猫走了。路随安偶然发现了它，怜悯心泛滥可惜家里不允许养任何宠物，他只好给它带食物。 小猫蹭蹭他的指尖喵了一声，好像在说你赶紧回去，在下雨了。 路随安忍不住又揉揉它脑袋上的毛，摸完猫他快步走进楼道，十几年前的老式小区设施很少维修，风一吹老旧的铁门发出嘶哑的声音。 路随安抖落头上和盖在桔梗花上外套的雨水，温度陡然降下，他感到冷涩。 楼道的灯忽闪，照出站在楼梯间黑色的背影，男人背对着他，看不清脸。他踌躇，似乎在等人。 路随安没心情管闲事说了句让开准备越过他上楼。 身后的男人在他说完话的下一刻动了，他伸手抓住路随安，浸湿的手腕碰上干燥温热的手掌是一股黏腻的感觉。 男人的声音带上喜悦：“小幺。” 熟悉的称呼配上不熟悉的腔调路随安以为是哪个楼层的孩子在戏耍他，他偏过身看着男人站在黑白交界处，微弱的灯光照出他的脸。 恐惧油然而生。 路随安下意识甩开，忍住涌上来的恶心，“别碰我。” 他讨厌任何人的亲密接触，眼前这个男人在甩开他又握住他的手，安抚般摸摸他的手心。 “松开！” 路随安没见过哪个人能厚颜无耻成这样。 “小幺，我是哥哥。” “我还你爸爸呢！”路随安挣脱不了，一脚踹在那人身上。 男人接下这一脚，他捧住路随安的脸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缠绕。 “小幺，我是路遇，你的哥哥。” 路随安瞳仁倒映对方的脸，目光游走在熟悉而陌生的脸上，七年不见，路遇的模样更加成熟。他一时间慌神，随即推开他。 “你压到花了。”路随安小心呵护被路遇压坏的花瓣，心想今晚绝对逃不了骂。 路遇被推搡地后退几步，他拧眉委屈说：“小幺，你不认识我了吗？” 路随安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他只觉得路遇是一只鸡。 他抱着花头也不回的上楼，路遇跟在他后面不急不缓，他的脚步声很轻，路随安听得一股气。他加快脚步走到0402掏出钥匙打开门，潮湿的味道扑面迎来。 路随安换好拖鞋，朝路遇扬扬下巴：“第二个鞋柜有多余的鞋子，不要把雨水弄在地上。” 路随安把刚买的桔梗放进花瓶，他不知道姨妈让买花的意义，可能是为了美观。他拨了下桔梗花瓣，转头望着意料中怔神的路遇。 路遇问他：“你们怎么搬回来了，这不是封锁了吗？” 屋子和以前一样狭隘，灰色的格调在雨天让人窒息，除了多出的家具和那束桔梗，一切都和记忆中无二差。 路随安抱臂，不甚在意的解释：“姑父赌博欠了几十万，以前的房子卖了，搬来了这里。” “现在的钥匙为什么不能用了？” “小偷撬过几次锁，换了。” 路遇坐在沙发上，几年风霜下他变得高大，沙发被他显小了一圈。他憋屈的缩起长腿，仰头看他，褐色的眼眸亮堂堂的。 “姑妈呢？” “出去旅游了，晚上才回来。冰箱没吃的，自己想办法。” 路随安走进卧室关上门，温度降下来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怪难受，他换了件厚衣服。 外面的雨还在下，房间充斥雨水混着尘土的味道，路随安坐在桌子上，打开上了锁的抽屉拿出日记本。 一年前买的日记本现在还在用，他翻开最新一页，前面几篇日记写的很简单，可谓敷衍，只有短短两三行，一个日期，一句话。 他写下最新日期，提行写下一句话： 他回来了。 按以往的习惯这就结束了，路随安握着笔久久不动，下定决心又添了一行。 我不开心。 他很少在日记上记录情绪，有时候每日一写不过是敷衍自己，没有意义，但今天是打破罐子的糖露出苦涩。 “小幺，干什么呢？” 门外的声音吓得路随安一抖，他快速关上笔记扔进抽屉里，扭过头问：“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路遇歪头倚着门框笑，指着自己脚下的距离，“我没进来。想问问你想吃什么，我下厨。” 路随安松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他锁上抽屉后说：“都可以。” 路遇不喜欢这个答案，“都可以”太随便，没有主见。 “不行，你必须说一个你喜欢吃的。” “没有。”路随安回绝，路遇太烦了。 “不可能。”路遇掰起手指头开始扯，“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龙抄手、水煮肉片、麻辣冷吃兔和口水鸡……” “闭嘴。” 路随安打住继续往下说的路遇，看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心里赌气，他怎么不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口味有没有变化？七年的光阴，连志同道合的人都变得陌生。 路随安心里骂了句自以为是。 路遇窥视他烦躁的眉眼，担忧道：“是哥的不对，以后再也不走了。你先休息，我去做饭了。” 路随安躺在床上，眼中一团白绒绒的灯光闪一闪照得他眼眶酸涩，翻身躺到另一侧闭眼睡过去。 他很久没梦到小时候了，现实生活中的压力快压得喘不过气，没多久他睡过去。 “小幺？” 黑雾濛濛中，路遇的声音时远时近，直到自己的脸颊被一双温热手触碰，他猛然睁眼，触及到挡在自己身前遮住半边光下宽大身影的路遇。 路随安躲开即将抚上他的手掌，警告他：“别碰我。” 路遇身上围着粉色围裙，被这幅样子吓到了，他说：“你怎么哭了，是太饿了吗？” 哭？路随安一抹沾上了一手的水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哭了，还是在路遇面前，太丢脸了。 路随安忽略升起的燥热，推开路遇，“让开。” “抱歉，看你睡得很熟没想叫你。”路遇退开一条路，有些自怨的说，“没想到你竟然饿哭了。” “跟你没关系。” 路随安绕开路遇走到客厅，眯眼看清摆好的东西坐下来，路遇坐在他对面殷勤的献上筷子。 “尝尝怎么样？” 路遇一双狗狗眼眨得路随安眼睛疼，他挑了块成色不错的鸡胸肉放入口中咀嚼，难以言表的味道蔓上口腔。 这是他最后的断头饭？ 他放下筷子，问：“你要几个弟弟？” 路遇不明所以的“嗯”了声。 瞧着路随安没有变化的表情，这顿饭应该做的不错，路遇喜滋滋吃上鸡肉，没几秒，他拉过一旁的垃圾桶全吐了。 “我没放多少盐怎么这么咸，还有一股腥味？”路遇清水漱口，触及吃的面无表情，慢条斯理的路随安。 他劝道：“别吃了，我点外卖。” 路随安咽下最后一口才评价：“其实还好，至少吃不死人。” 路遇：“……” 他不知道路随安这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路随安离开餐桌，留下一句话：“下次想让我死直说，别做饭来慢性害我。” 姑妈一家人接近十二点回来，他们大包小包领了一堆，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路遇和路随安一怔。 姑妈讪讪：“路遇怎么回来了？” 路遇躺在沙发上，刚阖上眼又睁开：“陪弟弟。” 姑妈将东西藏好，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路遇摇头：“不走了，陪小幺高考完。” “不工作了？那小幺的生活费怎么办，他现在高中要钱的很，练习册卷子班费一缴一大摞。” 路遇揉揉眉心，昨晚坐飞机一直到上午十二点多，下飞机后马不停蹄赶到姑妈他们之前住的地方发现没人，问了邻居才知道他们两年前就搬到他父母居住的地方，门换了旧钥匙打不开，他在楼下蹲了两个小时。他很累，听姑妈这话没反驳，算是默认。 他问：“姑妈，你还有多余的被褥吗？” “有。”姑妈一个三十几岁的人加上是当家的人，见路遇好似要在家吃白饭露出一副尖酸的样子，她迟疑，“在杂物间右侧的柜子。” 路遇正打算起身，姑妈“哎哟”了声制止他，“我去帮你拿。” 路随安盯了几眼姑妈的孩子，叮嘱他：“你去我房间睡。” 不用睡沙发还能和自己弟弟搞好关系路遇当然不会拒绝，拿过被子跟着路随安进去。 “你睡床，我去沙发凑合一下。”路随安收拾，捏着被褥准备睡沙发。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路遇懵了，他拉住路随安的手腕，“不行，明天你要上学，不准睡沙发。” 路随安扯回手腕：“别随便碰我。”接着说，“我不睡沙发难道打地铺？刚下过雨地面还是潮的，睡不了。” “谁说要你打地铺，有床啊，我们睡一块。” “不行。” 路随安是绝不会和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哪怕是和自己的哥哥，绝对不可能。 “你几岁了还要人陪，用不用我给你买个抱枕搁着？” 路遇拿捏他的命脉，反过来威胁他，“你不睡我就去沙发或打地铺。” 他作势要走。 路随安没时间陪他闹，“路遇，听话。” 路遇充耳不闻抱着被子脚步缓慢的离开，临近门口他回头深深望了路随安一眼。 那一眼叫的路随安浑身发麻，他名字刚叫他的名字，路遇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脚步一顿，转身回来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 他退步给路遇让出半张床，他不能真让路遇睡沙发打地铺，毕竟是他亲哥。长久的习惯让他受不了床上多出一人，温热的躯体陷进去，他的心跟着慌乱。 路随安闭眼冥想，回忆和路遇的点滴，小时候路遇和他讲过，壁虎遇难时会断尾逃生。幼年的他会问壁虎会不会回去找尾巴，路遇告诉他壁虎会再生。 他急着问：“那原来的尾巴呢，不要了？” 路遇宠溺的摸着他的头说：“是啊，因为它有新的尾巴了。” 那时他傻，会抓着路遇的胳膊喊他哥哥：“我们去把壁虎的尾巴捡回来好吗？” 路遇察觉到他的不安应声好，安抚他：“我永远不会抛弃你，你是我无法选择的例外。” 路随安以为这个承诺会一直兑现，不曾想是路遇哄小孩的手段，路遇走前告诉过任何人唯独忘了他。他自责过、后悔过，自认为是自己逼走了路遇，也生气、讨厌过路遇骗他。 路遇离开的七年，他无数次渴望他的突现，却无疾而终；如今的他回来，自己又不需要。 第2章 等你 路随安起的比往日早，眼眶干涩的逼出泪水，他轻手轻脚爬到浴室看着镜子里一幅要猝死的样子叹气，整夜没睡精神实在不好，他打算去学校补觉。 清水洗了脸，路随安穿好鞋子走到门口，他回望紧闭的房门动作不自放轻，不能吵醒路遇。握住门把手往下压开一条缝，门打开一半空气倏然生起微风，余光里出现一只手。 路遇站在身后，快速穿上皮鞋，他问：“怎么不说一声？我送你。” 路随安来不及想他是怎么起这么早，下意识道歉：“抱歉，把你吵醒了。” 他后悔把路遇吵醒。 路遇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我没睡。你也没睡。” 他昨晚侧躺在路随安后背故意一动不动，调整自己的呼吸直到路随安起床，端详了一晚上他得出一个结论，小幺瘦了。 路遇揉揉被压麻的肩膀，拿过一旁的钥匙拉过愣神的路随安往停车场去，凭着白日的记忆找到车，把人推进去。 路随安坐上副驾驶，车上开着暖气。他瞄了眼路遇，路遇的脸色光肉眼看都比他憔悴，耳边响起他说的话心里难免愧疚，将一些话咽会肚子里。 路随安靠窗，外面是一瞬而过的风景。暖气顺着衣领吹进暖的他头昏沉，他打开窗户透气，外面同样校服的学生零碎走过，他摸不清路遇的脑回路。 路遇大早上不睡觉就为了送他去学校图什么，家里学校也有好几公里，图方便？路遇离开后他没细听过他半点消息，姑妈刻意隐瞒过他，他对路遇的了解甚少。 路随安又把路遇粗略的打量了一遍，七年过去路遇的模样变得比之前更加锋芒，他无聊到敲击方向盘，眼睑耷拉透露出一股孤傲。 他心想，路遇会不会是因为失业才回来的？ 路随安找不到路遇回来的其他理由，他想了想快速接受路遇失业的奇怪念头，过后他担心起来，以姑妈的性子是不会让路遇白吃白喝。 路随安思考时喜欢咬嘴唇，他咬上一小块唇肉，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路遇。 刚好是红灯路遇停下车，视线落在他捏着的五十块钱，挑眉询问：“这是在干什么，心疼我没吃早饭？” 路随安白他一眼，收了回去，“不要白不要。” 路遇低低笑了几声，看穿他的意图，“你在心疼我，对吗？” “你想多了，这是车费。”路随安面无表情地说。 路随安傲娇的样子路遇忍不住摸上路随安的头发，他说：“不要钱。我免费劳动力，专业接送。” 路随安躲开接触：“无聊。” 路遇做出一副需要陪伴的表情，说：“对啊，没有你陪我真的很无聊。” 路随安：“……” 怎么没见那七年来看他。 路随安皮笑肉不笑：“把我劈成两半也行。” “不用那么残忍。”路遇把车停在学校不远处，他解开安全带，“等我去买早饭，离上课还早你先眯会儿。” 路遇远去，路随安不带犹豫的打开车门去了学校，班上同学来得早，刚坐下板凳还没捂热乎就有人要作业，一时间班上有了热气。 路随安坐在位子上收拾柜子，作业摆在桌子上。他盯着窗外，从车上开门到现有也有几分钟，路遇不是个傻子，见人没了肯定不会等，算算时间他应该走了。 “早。”南雀拿出一颗糖放在路随安桌子上，他收拾一下半长的褐色头发，“刚送你的人是谁？” 南雀一幅吃瓜的表情，灰色的眸子仿佛透过整个人直击内心，他长得精细，是看一眼就特别喜欢的类型。 路随安呆了几秒才回复他：“一个不熟的亲戚。”他注意到南雀的倦态，“你作业写了？” 南雀摇头，他连回家都是空手。 路随安不傻猜到了什么，问他：“他应该没对你做什么吧？” 他跟南雀说不上朋友，感情很复杂，有同情、怜悯和无能为力，南雀身上有太多被人误解的地方，很多人对他产生嫌恶。 南雀转头趴在桌子上满不在意道：“他带我回家见了他的父母。” “他父母同意了？” 南雀摇头，自嘲道：“当然不，谁会接受弟弟儿子是个同性恋？何况他又不喜欢男的，单纯喜欢玩我，他被他哥打了一巴掌。” 路随安心里密咂，他不会安慰人只好握住南雀的手让他好好休息。 路遇回来的时候车上空无一人，巡视四周没找到想要的人焉焉的坐回车里，这个点早餐店开的不多，他跑了好几个铺子才买到，难道是时间太久了？ 路遇摇晃手里的双份早餐，路随安学校管理的严，社会人员禁止进入内，他只好独自承受两份早餐。 吃完早饭他回了家，姑妈正手忙脚乱的收拾屋子，一见路遇就吩咐：“路遇，待会儿送你侄子去上学，初中累让他多睡会儿。” 秉持着爱屋及乌路遇答应下来，他和路随安从父母去世之后就一直被寄养在姑妈家里，姑妈是任何事都要精打细算的人，虽然不喜欢路家两兄弟但至少不会亏待他们。 路遇回到房间，身上的大衣脏了不能再穿，他在衣柜翻来覆去都没找到给小幺买的衣服，他探头问：“姑妈，我给小幺买的衣服呢？” “啊？”姑妈炒着菜听不清他说什么，路遇喊了好几遍才清楚，她敷衍道，“丢了。你买的尺寸太小，路随安穿上不合身。” 不合身？路遇对衣柜里仅有的几件衣服发神，他给路随安买的衣服多数按照他的身高来的，怎么会小？路遇不禁想，难道是路随安不喜欢他买的，所以给扔了？ 路随安对他的态度明眼人都知道是讨厌，扔掉他买的东西理所应当。 路遇叹声长气，随手从衣柜拿出一件卫衣穿上，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笔记本的壁纸是一张有年代感的照片，上面含有一张绒黑头发的少年，脸庞青涩带有肉感，眼睛明亮望着拍摄人——是小时候的路随安。 路遇从姑妈发的照片中观察路随安的成长足迹，他长大了，变成不喜欢与人接触的少年。路随安成长的道路上没有他，缺少他的陪伴，他回来是要弥补他错过的时光。 路遇对着照片发痴，不久轻声说了句“小幺最可爱了”。 墙上的时间转动，一下子转到晚上九点多。高中生的放学时间一次比一次晚，不同学校放学时间也不同，路遇安静地靠着车身等。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来，路遇搓手提供少量的热温，他盯着铁门，再不放学他就成冰雕了。 十分钟后大门打开，早已等待好的学生健将附体快速冲出来。路遇在人群中寻找，一处角落吸引他的目光，注意到路随安和一人边走边聊，走在队伍的最末端。 他喊道：“小幺。” 路随安抬头望向声源地，对上路遇那一刻他身体僵硬，旁边的南雀碰了碰问他怎么了，路随安摇摇头，和南雀告别。 路随安当路遇是透明人，脚步一移向右边走。 路遇挡住他去路，投下一片阴影，他控诉：“怎么不理哥哥了？” 路随安正视他，语气不太好：“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 路遇伸手捏住路随安的衣角，尽管没有亲密触碰却还是让他皱眉，就差把不高兴写脸上。 “我是来接你，”路遇也不挑逗，指了指停在路边的车，“一起回家。” “我没告诉过你我放学的时间，你是怎么知道的？”路随安心里升起可怕的想法，但很快被他打散。 路遇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路遇没说话，只一个劲的要他上车，顺便替他系好安全带。 路边的灯光照在玻璃上，路遇眉眼垂垂，眼中隐约有几分笑意：“吃饭了吗，要不要再去吃宵夜？” 路随安拒绝：“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每个学校的规章制度都不一样，放学时间也不同，路遇的高中跟他不用。是重点高点，市区升本率最高的一所，他们管理制度严厉，基本都要住校，有特殊情况的通学生都要上第四节课。 “我接完侄子就从九点钟开始等。”路遇莞尔，“姑妈说你们放学时间不定，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怕错过你回家的时间就一直等。” 路随安盯着路遇握在方向盘上冻得青紫的手背，心里涌上难涩，路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路随安闭眼，装作不在意：“别等我，我会自己回家。” “不行，”路遇拒绝他的请求，反而得寸进尺，“你是我弟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我不能不管。以后我每天都会接你，晚上把放学时间告诉我一下。” 路遇明明一张肃清的脸，现在伴有柔光映衬，显得温柔多情。 与之相反，同父同母的两人外貌上格外有差异。路随安的脸很会给人反差感，单单看他下半张，线条流利，唇形丰圆；他的上半张脸眉目清俊，鼻骨挺起，二者相撞让人产生他是一个冷漠的长情者的错觉。 路随安异样占领心口，他嘴硬道：“随便你。” 他会撑到路遇离开的那天。 这章有点短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等你 第3章 要你 路随安洗漱好坐在床上，紧随其后的路遇打断他写日记的想法，纠结一番他问出心里话：“路遇，你什么时候离开？” 他好做准备。 “嗯？”路遇挽起袖子，刚洗完手上面残留水渍，他扯纸擦干净。 “我昨天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再离开。”路遇歪头调笑，“惊喜吗？” 路随安冷嗤：“惊悚。” 当初走得决然的人突然回来，还告诉你他不会再离开，和冷笑话一样不好笑。 他质问：“为什么不走？你要离开我不拦着，你想干什么我都不过问，现在你不走是什么意思，玩我？还是你觉得骗我很有意思？” 路遇无措，自以为的好消息对路随安来说是天塌了，成为引发争吵的导火线。 路遇头埋得很低，低声道歉：“对不起小幺，不声不响离开是我不对，可你不能委屈到把我送的东西全扔了，总要爱护自己。” 礼物？路随安一下子没反应，他回想路遇离开的七年所知道的消息除了每逢佳节和过年对姑妈他们说的的一句快乐外再无音讯，瞬间又生气了，路遇在骗他。 路随安抓紧身下的床单，身上血液极速流动，他感受到大脑开始违背意志。他想问，到最后竟是一句话也问不来了，他早对路遇无话可说。 路随安不说话，路遇心底更慌了，他试探地说：“小幺，你真的很讨厌我？” 路随安反问他：“不然呢，难不成想让我喜欢你？” 路遇冷不丁回他：“可以喜欢的，小幺我只有你了。” “你是不是疯了？路遇你学过九年义务教育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刷新对路遇的认识，这人不要脸，“我不是圣母。” “小幺，当初离开是我的错，我从来都没有要抛弃过你，我想和你和平共处。如果你生气或者讨厌我都好，都是一种爱我的方式。” 路遇眼眶睁大，无辜的神情让路随安哑了火。 这人怎么这么能装！ 看着路遇故作低小的姿态，他问：“如果是我恨你呢？” 路遇身体僵硬，放在身侧的手剧烈抖动，他认为犯下大错般走近路随安，“为什么……” 为什么会恨？他怎么会成为路随安恨的人。 路随安没理他，子顾自躺在床的一边，他闭上眼，身后灼烧的目光快要把他盯透，没多久路遇关了灯躺在他旁边。 路随安趁着月色伸出手张开手掌，微弱的月光下手掌上隐约的伤疤显露，一部分是抓的，其他的则是啃的。他埋进被子里，呼声轻微。 说生气讨厌路遇不假，但不恨，他最恨的只有两个人。 夜太静，路遇说话声很小：“小幺，无论爱恨我都陪你。” 路随安不是昨日无谓的少年，无法接受没有结果的承诺。 往后几天路遇说到做到，即使前一天他们聊的不愉快，路遇会在路随安起床的那一刻起身，会带着在买早饭悄悄离开的人一起吃，晚上在固定地点等，为了让路随安看得更清楚把车位置移到学校门口，差点让保安撵走。 路随安受不了，他不想和路遇再有丝毫的牵扯，一次放学后他改变方向从后门离开。走到一半他踌躇，按照正常人的脑回路等不到会离开；但等的人是路遇，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很执着，等不到会一直等。 路灯照得人头脑发热，路随安低头对脚尖发呆，一番思想争斗他决然离开，回家时姑妈还在问他怎么没和路遇一起，路随安含糊回答他忙。 临近十二点，路随安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头发还在滴水，就像现在他的心里溅起层层波澜，扰乱人的心神。他彻底意识到路遇是个傻子，这个点还不回来是想在外面野炊吗！ 倏然，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传入路随安的耳朵，他站起身往门口走。门打开的下一秒，寒气入侵而来紧紧裹住他。 三月底，刚下过雨，夜晚带着湿气。 这个拥抱让路随安打颤，他想推开路遇，路遇察觉到抱得更紧，害怕他凭空消失。 路随安咽了一口口水，他没有回抱路遇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路遇，松开。” 路遇头埋在他的肩膀处蹭了几下，闷声作气：“我不。” “我头发没吹会把你衣服打湿。” 路遇回答依旧是“我不”。 没办法路随安围住路遇，和小时候妈妈安慰他般拍背给路遇顺毛，“松开，我要睡觉了。” 路遇黏黏糊糊半晌才松开，他眼眶有些红，应该是冷的。 路随安心里揪起一股难受，这人在他面前当大人现实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他骂道：“路遇你是傻子吗？正常智力的成年人在定点时间没有等到人都会先打电话询问情况，而不是傻乎乎的等着！” 路遇垂眼，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被骂，他声音低哑：“我没有你的电话，也没有你的微信。” 他浑身透露着委屈，仿佛下个瞬间要哭出来。 重点不是这个，路随安在心里哀嚎，“路遇，以后十点过后没等到我就离开，不需要你等。” “不行，”路遇抓住他的手腕，“要是你需要我怎么办，小幺我不能再把你抛下了。”他语气都带着焦急，“爸妈都死了，我只有你了，我害怕你离开。” 路遇再次抱住路随安，力道大到他窒息。 路遇的话让路随安怔神，他只知道自己不需要路遇，却不知道他也需要自己。 “你……” 后面是指责还是推诿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慢慢托住路遇的脸，声音比以前对任何人说的话要柔上三分。 “路遇，我一直都在。” 大概相互抱了十几分钟，路随安胳膊麻了，路遇依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他推开人无奈道：“我还要吹头发。” “我帮你。”路遇快速找到吹风机，把人拉进房间。 路随安坐在椅子上，路遇靠在桌子边角，一条腿曲着，吹风机噪噪的声音吹进耳朵，夹杂着暖风，路随安脖子四周泛起阵阵痒意。 路遇抓了几下头发，问：“小幺为什么你的头发那么黄还干枯，营养不良？” “天生的。”路随安回答的面无表情。 路遇“哦”了声觉得不对劲：“那你一天生活费是多少，高中学习压力大，消化快，一天四顿都有可能。” 路随安沉默一瞬才答：“生活费，够了。” 路遇细细吹好头发，揉揉他的头，刚洗完的头发吹完后很蓬松，手感很好。 时间不早路随安去了床上，他贴近墙面闭眼冥想。 “小幺，我能抱着你睡吗？”路遇蠕动几下，说话声微弱，让人产生是靠近耳畔说的错觉。 “不能。” 路遇憋屈的说：“可是我冷。” 他靠近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得只有几厘米。 路随安油盐不进：“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 路遇开始打感情牌：“你小时候最喜欢粘着哥哥了，睡觉总要哥哥抱着不然不肯睡。假如能回到小时候我一定会好好抱住你，贴紧我的骨肉绝不松开。” 路随安头皮发麻，他最受不了路遇讲他小时候的蠢事，尤其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回忆，吓得他捂住路遇的嘴。 “闭嘴，多说一句我就去沙发。” 路遇扭捏：“我想抱着你睡。” 怕路遇做出格的事，路随安小幅度点头答应他。 计划得逞的路遇心中雀跃，他揽住路随安的腰，胸膛贴近他的后背，另外一只手则穿过他贴近床单的腰下。 “你瘦了好多。”路遇在他背后摸了个大概，几乎要钻进他的血肉，他只觉得怀中是一个弱小瘦削的孩子。 “我长大了。”路随安说，“很多事我可以自己解决了。” “我知道。”路遇用头来回蹭他的后背，“我想让你像小时候一样再次全心托付给我，可以吗？” 他在征求路随安的意见，他想路随安靠近他，哪怕是不安好心亦或是他不择手段。 路随安不说话，胸膛的起伏在出卖他，在告诉路遇他没睡。 “你小时候很喜欢我。我上初中的时候，你趁着妈妈没空接你放学后跑到我的学校，因为没有校卡进不去就一个人蹲在小坛子上数花，那时候妈打电话让我去找，每次我请完假出校门就看了你。当时你就是个糯米团子，柔软粘人，看见你我火气都没了。” 路随安知道后面要说什么，以前路遇找到他后都会把他抱起来哄然后他送回家，自己也会陪着。 无论多少次、多久，他都会在校门外等，春夏秋冬永不会迟到。有人说他傻，他认，但这条路上就是不能没有路遇。 路遇是伊甸园熟透的苹果，红润带有光泽，雨水下色泽更加诱人；路随安不是守护伊甸园的夏娃和亚当，是诱惑夏娃吃下苹果的毒蛇，他包藏祸心，觊觎、渴望苹果的芳香，企图用果汁填满干涸的自己。 “现在哥哥离不开你，换我等你好不好？” 一直扮演追逐角色的路随安突然变成被追随者，他浑身僵硬，不自觉推开路遇围住他的手臂，蜷缩自己。 “路遇，我不要你。” 路随安不知道是如何将话说出来的，他想过和路遇的关系降到冰点，路遇会像之前一言不发地离开，再不会理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但这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背后的路遇呼吸一滞，收紧动作：“小幺，为什么？” 路随安闭眼，抑制住颤抖的双手，“我们从来不是一路人，你的生活与我无关，同样你不能干涉我的。” “要是离不开就去找个你喜欢的样式的弟弟，我离开你过得很好。” 路随安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自己脸上，企图用憋气让自己缺氧晕过去，被子的摩擦声盖过后面叹气的声，他隐约听见路遇在说没关系，再后面是什么路随安没听见，他不想听。 第二天路随安照常起床，走之前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路遇不回来，现在他就不在这里，已经去往更远的地方了。 走到楼梯口时，急促的脚步声阻断路随安的步伐，他回头看向匆忙走来的路遇，霎时的震惊。 路遇依旧穿着他的衣服，原本到达他大腿根部的衣服在他身上只能遮到胯骨。 路随安开始怀疑路遇的身高了，他的身高有176，在一众男生中算中等，那么路遇四舍五入就有一米九！ 他发呆计算中路遇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在他额头上点了点。 “发什么呆，送你去上学。” “哦。” 路随安跟在他后面直到上了车，目光时不时忖度。路遇身材比例很好，宽肩窄腰，是很吸引人的熟男，他的身形不单薄，隐隐能从衣服下看见他手臂上的肌肉。 路遇开车，手指无意弯曲，感受到视线他温笑道：“怎么，突然发现你哥是个帅哥了？” 路随安打开车窗，假意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路遇嘴角抽搐，“算了，不和你计较。”到了停车点，他从钱包里拿出几百块钱交给路随安，“中午和下午我有事，午饭自己解决，钱不够说。” 趁路随安没回过神，路遇快速在他头上摸了几下，在他幽怨的目光下开车扬长而去。 路遇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内心有很多小揪揪，超在意小幺对他的评价[猫头] （一万字后尝试申签，更新速度会不稳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