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千古不见君》 第1章 师兄 《星尘千古不见君》 金北辞/2025.6.21 1. 前言。 太初之时,天地混沌,还没有日月星辰。后来诞生了先天神明,他们开天辟地,创造了四个世界:天界、人界、妖界和幽冥界。 天界清净高远,是仙神居住之地。 人界山河广阔,四季分明,众生繁多。有人修道求仙。 妖界灵气充沛,山川精怪、各种妖兽因感天地之力而化形修炼,追求逆天改命,争取飞升成仙。 幽冥界是亡魂归宿。 四界各守一方,维系天地平衡。 万年前,天地浊气积聚成魔,众生心中恶念汇聚为阎罗。魔族与阎罗由此而生,搅乱四界,祸乱苍生。山川断裂,生灵涂炭,哀声遍野。 为护四界安宁,神界下派一位上神,率众仙抗敌。其战无不胜,未尝一败,震慑八荒,被尊为四界第一战神。 名为,占星辰。 然万年前,战神于一次击退魔族之后,忽然销声匿迹,去向不明。 世人敬之亦畏之,传言其铁面蓝肤,赤瞳獠牙,气息如寒霜,威压天地。 *** “师兄,你快过来。” “来了,来了。”楚礼言把手上的水在儒裙上擦了擦,迈步往声源处走。 六月,九霄山上栀子花开的正美。 花掌门今年又收了一批新弟子,越是刚入修仙派的小弟子,气性越是浮躁。九霄山上嬉闹声不断,今年这批弟子,相较前些年的弟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花掌门排班辈的时候苦恼了好久,最后决定用“信”字来排。 有了“信”字辈了以后,“礼”字辈再也不是整个九霄派最小的字辈,他们也成了师兄和师姐。 这事儿,最开心的还是楚礼言。原本他是整个九霄派里最小的正式弟子,以前只能听见他唤别人师兄,如今也能听见旁人唤他了。 他等不及要和他最最亲爱的九师兄分享这个事情。 九霄派的九师兄,是花掌门的儿子。一个论剑术,符箓术,阵法和卜卦术样样都颇具悟性的奇才。不过他平日里不喜欢跟着花掌门修行,更不喜欢和大家交流心得,他只喜欢一个人在藏书阁里翻书看,一呆就是好几日不见出来。 楚礼言自小就把他当作偶像来供奉着,热脸蹭冷屁股久了,九师兄倒也会不拒他于千里之外了。 九霄山很大,楚礼言御剑从新弟子们练采气功的山脚下,飞到主峰的藏书阁。 不出意外的话,楚礼言这次还能没有收着力落地,直直撞上了九师兄设在藏书阁外围的结界上。 楚礼言一脸不理解的揉了揉脑袋,顺势收了自己的残月剑。 九师兄在藏书阁内,无非就是翻些炼丹修行的书罢了,为何回回都设这么厚的结界。 “九师兄!”楚礼言换了一副笑脸冲着藏书阁里面喊道。 没人理。 楚礼言丝毫不觉得奇怪,又继续唤了几声。 要是他一叫,九师兄就收了结界出来见他,这才是奇天下之大怪。 楚礼言伸手在袖袋里摸索了半天。他记得今早问大师兄讨了一个洪音符来着,怎么这会儿找不到了。 正当楚礼言专心在袖袋里翻找时,一个少年从藏书阁顶飞了出来,稳稳的停在了他的面前。 动作干净利落 楚礼言还在专心致志的翻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少年。 少年有些不耐,好看的双眉微蹙。低声开口:“何事?” 这声音像是九霄山上的山泉水般清澈干净。 却把楚礼言吓得一激灵。 他一面拍着胸脯缓解惊吓,一面颤颤巍巍的作揖,道:“……九师兄好。” 花落早微微颔首,似在等楚礼言开口。 “今日是九霄派招新弟子的日子,今年不少好苗子都选在了咱们九霄派。”楚礼言悄悄打量着花落早的神色。 花落早面无表情道:“好事。” 好事? 楚礼言心里咯噔一下。 除了花落早以外,其他八位师兄早就去九霄山山脚下鼓舞新弟子去了。由于平日里楚礼言和花落早关系稍微好点,于是这个艰巨任务就交给了他。 楚礼言一紧张就喜欢吞口水。 这会对上花落早的视线,喉结不住的滚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喝水。 楚礼言看着藏书阁上“弘扬祖德”的牌匾,心下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 “九师兄,你不去鼓舞新弟子吗?”楚礼言试探性地问。 他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触到这位九师兄的霉头,请人不成,反被一掌拍飞。 “不去,困。”花落早揉了揉眼睛。 干脆利落的回绝。 楚礼言探着脖子往花落早身后的藏书阁瞄了一眼。许多卷轴散在藏书阁一楼的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像是谷堆。 不愧是九师兄,楚礼言在心中感叹道。如果是他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连着看几天书不睡觉,不吃饭的。 光是想想都觉得后怕。 楚礼言说:“以师兄的天赋,倒也不至于昼夜颠倒的学习。” 言下之意就是,劝花落早应该去山脚下鼓舞新弟子,正好放松放松。 花落早低低“嗯”了一声,完全不接茬,转身飞进藏书阁。 “嘭——”的一声掀上门。 花落早在藏书阁内捏了个扩音诀:“下次不要带着栀子花过来——” 似是在嘲讽楚礼言,画不出洪音符,也捏不出扩音诀。 楚礼言默默捡起从袖袋中掉出来的一截栀子花,他记得这好像是一个小师妹顺手折来送给他的。 楚礼言捏了个诀,熟练的踩在残月剑上。 花落早注视着楚礼言御剑从藏书阁门口离开,心中思绪万千。 自从出生以来,许多人都说他是修仙界的奇才。但是时至今日,不论他术法如何精进,他始终找不到一柄合适佩剑。 能供他使用的只有那些未开灵的佩剑。 也就是“死剑”。 其他的佩剑,但凡稍微入灵一点,哪怕是一柄桃木剑。都对花落早避之不及,好似十分害怕他。 花落早就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阻止所有的剑认他为主。 对于他们这些修仙者来说,一柄好剑是至关重要的,它们决定了修仙者的修炼高度。因而不少在选剑时不够慎重的修仙者在修炼到了一定高度后,会选择把自己心爱的佩剑炼化,加入高纯度的通灵材料重铸。亦或是,去求一柄更高灵的剑。 但是像花落早这般,空有一身本事,却无一柄剑愿意跟他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 花落早有些烦闷,他拿起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大半天,直到饥饿感袭来。 他收了结界,凭借扎实的轻功,直接飞到九霄山主峰的正厅。 主峰上开满了栀子花,花落早打了个喷嚏。他对栀子花的厌恶是没来由的,与生俱来的,就连他自己也很诧异。 被动静吸引的鹿祝早从正厅探出头来。 一般能在主峰正厅见到花落早,就说明他饿了。 鹿祝早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站在花落早的身侧。 花落早规规矩矩作揖:“七师姐。” “小九。”鹿祝早伸手卷了卷飘到胸前的发带,“饭还没好。” 花落早低低“嗯”了一声,抬头看着天空,细碎的星辰在天上闪烁。 好亮。 鹿祝早轻声问:“你在看什么?” 他没有回头,只是抬眼望着夜空:“看星宿。” 鹿祝早侧过头,看他那双平静如水的眼:“你喜爱星星?” 花落早点了点头:“嗯。” 鹿祝早不由得怔了一下。她自小就跟着花掌门,和花落早认识的也算久。 师门中人人知道他总是对这世间的许多事物不满意。 花落早讨厌下雪,说太冷。讨厌下雨,说太潮。连晴天他都嫌光太刺眼。他不爱吃甜的,说腻。苦的,说涩。辣的,说冲。咸的,说重…… 此时,看着花落早专注的模样,鹿祝早不忍再出声打扰。 “小九,你也来吃饭吗?”大师兄谢颂筠拎破眠剑,从主峰旁的竹林里走了出来。 “嗯。” 不吃饭来这里干什么。 花落早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早知道要等这么久,就应该去招摇山上采些祝余「1」来吃了。 正当花落早耐心告罄,打算去砍节竹子煮水喝的时候。 楚礼言从正厅里走了出来,伸手摸了一把脸:“吃饭啦。” 花落早果断迈步往正厅里走。 晚餐时,花掌门坐在正席上。 年长的弟子皆默默的吃着自己的饭,只有零星几个新弟子在压低声音交谈。 吃到一半,花掌门搁下筷子,道:“难得今日大家聚的这么齐。” 几位弟子低声附和着,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专心吃饭的花落早。 毕竟所有弟子都是按时来正厅吃饭,只有花落早才会偶尔出现。 花掌门说:“明年的这个时候就是百门大会了,今年除了往年的几位弟子以外,又多了两位。” 花掌门顿了顿,继续说道:“是花落早和周礼阁。” 周礼阁笑着站起身:“一定不辜负掌门的信任,今年的头筹一定是我们九霄派。” 弟子们纷纷放下筷子鼓起掌来,只有花落早还在专心的吃。 鹿祝早轻轻点了点花落早的胳膊。 花落早毫不在意的继续往嘴里送着饭。 所谓百门大会,并不是真的有一百个门派一起开大会。无非就是那几个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派,每年选几个有实力的弟子去切磋。说得好听点是门派弟子之间交流学习,实际上不过是掌门之间暗暗较量,比谁的徒弟更好。 花落早最不喜欢这种东西,肯定不会浪费这个时间。 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下山历练,找个愿意跟自己的佩剑。 在一堆恭维掌门的声潮里,花落早已经吃饱了,打算回藏书阁睡会。 他站起身,在众人或诧异或好奇的目光中走出了正厅。 「1」祝余:《山海经》里面一种吃了就不会饿的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师兄 第2章 收徒 另一边。 云阙山上,此时正下着薄雪。 守冬、知夏、明秋和归春四位上仙坐在正殿里玩着卜卦牌。 知夏脸上已经贴满了宣纸条。 “不玩了。”知夏又被换了四张否卦,气的他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丢。 归春大笑一声:“知夏也太惨了。” 众人嘻笑间,四张传音诀快速的贴到了四人的脸上。 守冬率先展开传音符:“师傅来信了。” 知夏懒洋洋的伸手环住后脑勺,散漫的答道;“几千年了,占星辰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四个徒弟了。” 明秋狠狠的拍了一下知夏的后脑勺:“没规矩。” 知夏被打的发懵。 反应过来后,他一面揉着脑袋,一面反驳道:“师傅又不在。” 归春则转头问守冬:“师傅说什么了?” 占星辰的传音诀一式四份,只要其中一份被打开,其他三份就会被销毁。 也不知道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守冬一边看着诀上的内容,一边不疾不徐道:“师傅说我们也勉强到了可以收徒的水平,他听说每年各大名门正派都会举办百门大会。师傅说我们可以招揽百门大会的前五名弟子入云阙山,届时他也会回来择……” 知夏猛地站起身,道:“师傅还要收徒弟?” 归春一挥袖,桌上多了一盏茶。归春拿起茶抿了一口,道:“师傅要回来了?” 被打断的守冬也没有恼,一一解释道:“好像是的。对,师傅要回来。” “没了?”知夏“哐当——”一声坐了回去,“师傅还说什么没有?” 守冬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临末,为师欲嘱咐知夏——” “嘱咐我?”知夏挠了挠头,“嘱咐我什么?” 守冬没有说话,他手上的传音符突然化为细碎的星光,从他指缝中飘荡升起。 占星辰熟悉的嗓音缓缓响起:“倘若知夏在收徒大典上闯下祸事,切记不可扬言你是我占星辰的徒弟。” “余下三位徒儿,亦当共勉。” 知夏:“……” 其余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知夏一脸委屈的起身抱住殿中的一根柱子。 明秋也站起身晃了晃腰,开口道:“我们要怎么做?” 归春掩唇轻笑一声:“还真是难为他还记得自己有四位徒弟,我还以为他心里只有他的小神兽呢。” 语气里没有讥讽,全是对不得宠的惋惜,活像是人界皇宫中年老色衰,还心有不甘的妃子。 守冬坐在椅子上默然思忖:“就直接和各大派说师傅要收徒弟。” 话音刚落,归春起身就往外走:“好。” 这行动力。 *** 九霄山上的藏书阁被一层厚厚的结界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内部的灯全都熄灭了。 花落早枕着手臂躺在藏书阁屋顶的瓦片上,看着满天的星辰。 花落早正要小憩,被一声呼唤吵醒。 “九师兄——” 楚礼言这次学聪明了,把洪音符攥在了手上。 随着楚礼言的几声大叫,他手中的符箓化为灰烬。 花落早“噌——”的一下坐起身。 怎么把楚礼言嘴封上。 花落早缓缓站起身。 楚礼言最好是遇上了生死攸关的大事。 花落早收了结界,从屋顶上飞了下来。 “九师兄,我刚的到一个消息。”楚礼言一脸兴奋。 花落早眯了眯眼睛。 要是楚礼言敢说出什么糟七糟八的没用消息,花落早一定让他在百门大会之前都说不了话。 楚礼言说:“四界第一战神,占星辰上神要收徒了!” “嗯?”花落早一顿。 楚礼言嘿嘿傻笑: “这次的百门大会的前五名,可以拜占星辰上神为师。” “哦?” 楚礼言说:“你不激动吗?” 花落早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你消息哪来的?” “刚才归春上仙下帖的时候,我在正厅洗碗啊。”楚礼言说。 “九师兄,你会参加吧?”楚礼言紧张的抠着手指,“占星辰上神的仙山什么兵器没有?想找一把佩剑非常容易啊。” 花落早原本不打算参加这个无聊的大会,但是眼下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彩头,又听楚礼言这么一说不免有些动摇。 那位传说中可以号令星辰之力,四海八荒唯一的上神。如果做了他的徒弟,那么想拿一柄趁手的佩剑简直轻而易举。 “好,知道了。”花落早点了点头。 “等等!”楚礼言喊道,“我这还有掌门让我带给你的占星辰的画像呢!师兄你就不好奇……” 最后八个字楚礼言说的十分没有底气。 花落早直接飞回了藏书阁内,楚礼言手上的画卷也随着消失了。 回到藏书阁内的花落早怎么都睡不着,但也没有打开从楚礼言那抢来的画卷。 一个销声匿迹上千年的战神,却突然下帖广招弟子。 难道真的就只是单纯为了扩充门楣? 落花早越想越清醒,越没有睡意。他起身走到藏书阁一楼的角落,那里躺着一柄散发着紫色灵气的剑。 这是整个九霄山上最好的剑——凌霄剑。 当年落花早凭借卓越的天赋,从九霄派一众师兄弟中脱颖而出。作为优胜者,花掌门把这柄剑传给了他。 本以为有凌霄剑的加持,花落早假以时日定可以修到化仙境。 谁料这凌霄剑不知为何好似害怕花落早一般,每每花落早靠近凌霄剑,它周身的紫色灵气立马消失。 起初花落早还很疑惑,一直查阅古籍试图寻找其中的缘由。可是凌霄剑一直不买账,久而久之花落早渐渐失去耐心,试图寻找其他的剑。 可是上到凌霄剑,下到刚通灵的无名剑,竟是无一柄剑愿意认花落早为主。 花落早百思不得其解。 又不敢声张,只告知了楚礼言一人。 起初楚礼言根本不信,直到他看见凌霄剑在花落早手中黯然无光,看不出一点通灵剑的样子。 甚至花落早一走近,原本立在地上的凌霄剑便会“咵刹——”倒在地上。 变成“死剑”了。 可怜花落早空舞的一手好剑,习尽名谱华术却没有一柄自己的剑。 当时见证这个场面的楚礼言犹如晴天霹雳。 不过好在花落早本人早已经适应了,他自己去竹林里磨了柄竹剑,渡上内力也勉强能用。 可是眼下,他意决参加百门大会,若单靠一柄趁手的竹剑是万万不能的。 若是凭借符箓参赛倒是有胜算,不过这样一来花掌门定会疑心。 花落早在思索要不要趁此机会去找一个仙兽签订契约,倒也可以在百门大会上助自己一臂之力。 所幸花落早这番胡思乱想没有被楚礼言知道,不然他高低要嚷嚷:“九师兄对自己的强悍实力还真是没一点自知之明。” 花落早的内力就好似用不完似的,就算单靠内力渡剑,也丝毫不输一些没有天赋的修仙弟子。 等花落早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抽出时,他已经跨过了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书卷,带着竹剑走进了九霄山的竹林里。 夜晚的竹林,与白日大为不同。月光洒落其间,仿佛为竹叶覆上一层银辉。微风轻拂,竹影摇曳,如水墨画卷在眼前缓缓铺展,静谧而深远。 九霄山本就高耸入云,夏日虽烈,山巅却别有天地。夜晚的山风清凉而轻柔,让人心神澄澈。风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 这一缕香篆,让花落早不由得皱紧眉头。 在花落早看来,风吹栀子花的味道就像午后的热潮卷起一阵甜腻而厚重的热浪,这过于饱和的香气总是让花落早忍不住一阵头眩。 花落早抬手捂住鼻子的时候,袖袋中的画像滚落出来。 花落早把手边的竹剑插进一旁竹子里,俯身去拾地上的画像。 寂静的夜里,画卷展开的一瞬间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花落早打了个响指,一簇红色火光从他的指尖窜起来,在黑暗的竹林里照出一团火红色的光。 把画像上铁面蓝肤,赤瞳獠牙,气息森寒的恶鬼形象照的更加瘆人。画像旁边还写着三个大字“占星辰”,字奇丑无比,犹如蚯蚓爬沙,毫无章法可言。 好罪恶的脸。 好恶心的字。 花落早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已经开始盘算拿到趁手的佩剑后,该怎么从云阙山逃走。 花落早就着手中的火红色火焰把这幅令人作呕的画给烧成了灰烬。 烧完还不忘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他转身去竹子上拔出自己的竹子剑。 一回头,发现那幅画竟然原封不动地躺在地上。 花落早不由的了一愣。 烧不坏? 花落早又丢了一簇火苗上去。 画在被烧成灰烬后又恢复了原样,如凤凰涅槃一般。 还真是祸害遗千年,这种画反倒烧不坏。 花落早走上前去,把画像捡起来,轻轻捻了捻画面。其幅如绢似玉,色泽温润,岁月难侵。他忽然想到古籍上记载的一种神器——焚天卷。 焚天卷,乃是五大上古神器之一。所绘在上面的图文,墨迹千载不晕、不淡,仿若初成。 火不能焚,水不能蚀,风霜雷电皆无可奈何。即使沉于沧海百年,经沙漠烈阳炙烤,其上字迹依然清晰如昨,毫无褪色之痕。 传闻若得其认主,凡邪法术咒、飞剑神兵,甚至摄魂夺魄之术,皆不得近其主分毫。其护主之道,非止于显形之御,亦可暗合阴阳、化敌于无形,或成无痕结界。 刚才并非花落早分辨不出上古兵器。基于画卷的内容和交付画卷的人来说,花落早不相信这上古兵器会落到楚礼言手上,其次花落早不相信有人居然会暴殄天物至此,在焚天卷上画着这么丑的画像。 花落早为了验证猜测,从手心里运了一簇白色的火焰,往画卷上烧。素色的火光把最外层的绢丝烧断,里面渐渐浮现出一层崭新的画卷。 焚天卷是靠内力翻卷的。 新画卷上,有八个大字,遒劲生花。 “星辰庇佑,诸事皆宜。” 字字皆如飞鸿踏雪,笔锋转出如云卷云舒,潇洒清逸不染俗尘。角落还写了一排娟秀的小字,落款“占星辰书”。 占星辰写的? 花落早倏然顿住。 第3章 神器 花落早心下疑惑。 没等天亮,花落早就带着焚天卷去楚礼言所在的侧峰——云霄峰侯着了。 因为有了新弟子的加入,多设立了一个新的偏院,新院子的占地十分宽阔。身为“礼”字辈最小的楚礼言,名正言顺的被赶到新弟子的院子。 不过楚礼言本人也乐得自在,到新弟子的堆里当老大。 几天没好好睡觉的花落早,白皙精致的脸上有一丝倦怠,身着白色的儒裙,整个人犹如世外谪仙。 今儿早起去练内功的小师妹——姜信予看见了站在院子中间闭目养神的花落早。想起昨夜,在晚膳过程中中途离开的九师兄。 “九师兄早。” 姜信予做了半晌的思想工作,唯唯诺诺走上前去和花落早打招呼。 就在花落早怀疑自己站着也能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这么一声喃喃细语的问候,花落早猛的睁开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 姜信予这小女娘也是固执,就这么静静站在花落早的视线里一动不动。花落早已还以为这位新来的小师妹有什么要交代自己的,愣是对视了半天,没有移开目光。 “九师兄,早。”姜信予讪讪笑道。 花落早微微挑眉,低头轻“嗯”了一声就继续闭目养神了。 姜信予原本打算问一些内功的要领,借机和这位传闻里天赋异禀的九师兄套套近乎。不过眼见这个形势,姜信予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迈步往山脚下走。 楚礼言昨晚睡觉前就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过他也没多在意,依旧睡到个日上三竿。 用花掌门的话说,修仙之人,懒惰者,不好学者,不能早起者皆是自取灭亡。 纯纯找死。 平时睡懒觉是不是自取灭亡不知道,但是今日花落早硬生生站在云霄峰偏院的中间,站到了日上三竿。 花落早内里的火早就蹭蹭蹭往外冒,毕竟他在这一站也不是一般的站,每一个路过院中的弟子都会凑到花落早面前规规矩矩地喊一声“师兄早。” 花落早一上午没有一刻清净,但是碍于这院落中还有女弟子,所以他才傻愣愣的在这站了一上午,没有进屋抓人。 直至午膳时间,楚礼言才一手拿着薄荷粉,一手拿着水盆,悠哉悠哉的走出来洗漱。 看见站在院中研究焚天卷的花落早,心里咯噔一下子。楚礼言赶忙把盆搁在地上,嚼着薄荷粉就往花落早身边凑。 “九师兄?”楚礼言含糊不清道。 花落早不说话。 “九师兄在站了很久吗?” 楚礼言龇着牙赔笑脸 花落早依旧没有答话。 楚礼言懊恼的拍了一下嘴,转身把嘴里的薄荷沫吐到地上。 含了太久的薄荷粉,楚礼言此时只要一张嘴,就有冻人的冷风往嘴里灌。 嘴里冷嗖嗖的疼。 但是他还不忘跟花落早解释:“你来也不提前说,你说这……” “大师兄知道你起这么晚吗?”花落早开口,语气不咸不淡。 眼看花落早没有抬头。 楚礼言三步并作两步,跳回原来的地方捡起地上的盆,又抱着盆老实巴交的蹦了回来。 正巧抬眼撞上花落早探究的目光。 楚礼言磕磕绊绊的答道:“大师兄……嗯?” “罢了。”花落早抬了抬手不打算计较,“你快些洗漱,我有要事问你。” “啊?哦。”楚礼言一脸懵的答应。 并且洗漱的很快。 花落早见状,开门见山道:“这幅画你从哪弄来的?” 花落早说完,把手上的焚天卷递了上去。 楚礼言接过焚天卷,细细的观察一遍。 焚天卷上龙飞凤舞八个潇洒的大字—— 星辰庇佑,诸事皆宜。 楚礼言一脸懵:“这是卦象?” 花落早微微蹙眉:“原本这里是一幅……丑画。” 花落早差点脱口而出,邪祟图。 见楚礼言依旧满脸疑惑的样子,花落早出声提醒道:“你昨天在藏书阁门口给我的。” 丑画? 楚礼言低头沉思了片刻,悄悄瞥了花落早一眼。 心中悄悄腹诽:您管昨天那一瞬叫我给你的? 楚礼言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开始解释:“这幅画是昨天和归春上仙下的帖一起传来的,掌门说从大师兄开始传阅,但是几个师兄昨天都睡得早,所以就说拿来让你先看。” 花落早微微颔首。 楚礼言问:“现在怎么办?” 花落早蹙眉不解:“什么怎么办?” 楚礼言说:“你手里的画卷不是变成了一幅卦了吗?” 花落早一脸不悦:“这不是卦。” 楚礼言立马噤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花落早用指腹摩挲着焚天卷上的字:“让他们看字。” 话毕,花落早把焚天卷交到了楚礼言手上就打算回去补觉。恰巧这时,谢颂筠踩着破眠剑落在了两人面前。 “九师弟也在呀。”谢颂筠的目光落在花落早身上。 “大师兄好。”花落早和楚礼言齐齐向谢颂筠作揖。 楚礼言正愁不知道上哪找谢颂筠,这会儿见谢颂筠自己送上门来,楚礼言直接把焚天卷递了上去。 谢颂筠接过焚天卷端详了片刻,抬头看向花落早:“焚天卷?” 花落早微微点头。 “你们都认识啊?”楚礼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谢颂筠嘴角噙着笑,解释道:“焚天卷可是上古五大神器之一呢。” 上古五大神器是四界最强的五大神器,他们分别是星宿(xiu)剑,长空剑,焚天卷,摘星扇和落梵琴。 楚礼言:“神器?” 谢颂筠点了点头:“嗯,传闻的的焚天卷上的字,千万年不褪色,不惧风吹日晒,风霜雷电。” 楚礼言有些不敢相信身为五大神器的焚天卷,竟只有这点朴实无华的能力,忍不住出声询问:“就这些?” 花落早说:“不止,它还是五大上古神器中唯一的防御神器。” 谢颂筠说:“对,焚天卷会主动守护契主,抵御一切来自外界的攻击,包括术法侵袭、符咒诅咒、兵刃剑术乃至神识干扰。无论敌人施展何种手段,神器都会在第一时间防御,且防御之力无懈可击。” 楚礼言:“那要怎么让它认主?滴血吗?” 谢颂筠忍不住笑道:“那是一般兵器的认主方式,对神器可没有用。况且五大上古神器都是有契主的,除非契主解契,或者契主的魂魄在四界之内完全消失。否则它们会生生世世只认这一个契主。” “那焚天卷的契主是谁。”楚礼言对这些传闻中的事情特别好奇。 谢颂筠把破眠剑抱在胸口,难得默然。思索良久,才道:“好像是仙界的原太子。” 楚礼言:“为什么原太子?被废了?” 谢颂筠轻“嗯”一声,继续道:“传闻说千年前,仙界的原太子犯了忤逆的重罪,被仙帝废了。” 花落早对前人的短短长长毫无兴趣,打算回藏书阁睡觉。 不想却被谢颂筠叫住。 “九师弟。”谢颂筠把焚天卷递了回去,“神器自有灵性,非命定之人,难以驱使。你我皆非天命所归之人,就算将它握在手中,也难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不如先由师弟你保管,你性情沉稳,心思细密,可静候天时,如若天界的人找来也好及时交给他们。”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展现了不争不抢的兄长形象,又顺理成章地把这块烫手山芋给抛了出去。毕竟天界的人阴晴不定,谁也保不齐他们到时候找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花落早懒得计较,直接接过焚天卷。困得不行的他懒得往藏书阁飞了,直接在空中比划了一张符箓,随即整个人直接落在了藏书阁二楼书的卷堆上。 说实话趴在这些这些竹简上,多多少少硌的有些难受。但是花落早实在太困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手中的焚天卷也顺势滚落到角落。 *** 花落早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这一觉睡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花落早起身的时候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他抬眼就看见焚天卷周围很厚重的纯白色的灵气,好似带有侵略性的缠绕着周身散发着紫色灵气的凌霄剑。 花落早有些迷糊,伸手揉了揉眼睛。 再看的时候,焚天卷周围的灵气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围在焚天卷的周围。 花落早没去管刚刚的一切是不是幻觉,而是轻功直接飞到九霄山后的山泉。这里是整个九霄山,除了藏书阁以外,花落早最喜欢的地方。 云雾缭绕,还没有栀子花令人厌烦的气味。一脉清澈的泉水从峭壁间缓缓流淌,汇聚在山峰的凹陷处。 洗漱后再回到藏书阁,门口突然站着一位女子。穿着浅粉色的儒裙,背影单薄。 花落早通过背影也辨不出这人是谁,他轻咳一声。 姜信予被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惊的一抖,半晌转身手里还拿着两袋东西,却依旧对着花落早作揖。 “九师兄。” 花落早随意的挥了挥手,就走上前去接过姜信予手上的两个纸袋。 花落早捏着纸袋:“这是什么?” 两人身高差距不小,看着姜信予费力地仰着头说话,花落早不自觉的俯身低头。 姜信予说:“师娘从外带回来的糕点,正巧我要去练功就托我带过来了。” 小姑娘大概是年纪尚轻,话说得有些磕绊,还未说完,脸颊便悄悄染上了红晕。 花落早说:“谢谢。” 姜信予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花落早见状也走进了藏书阁内。 花落早把两包糕点放在竹简堆,正想坐下忽然想起那把小竹剑还落在竹林里,不免一阵头痛。虽说藏书阁到竹林的距离不远,但是没有通灵的竹简还是没有办法接收花落早的感应,自己飞回来。 花落早有些不情不愿的起身去寻竹剑,毕竟这柄剑他已经用的很顺手了,不想再重新打磨一柄了。 竹林里。 那柄竹剑还躺在原来的地方,花落走了过去拾起地上的剑,在上手掂了掂。 竹剑比一般的玄铁或者纯净灵石所制成的剑要轻太多了,所以花落早每每拿起都会下意识掂两下。 花落早凝神屏息,抬手间,给竹剑渡了点内力。 清风吹过,花落早舞剑的兴致顿起。 他执剑在手,足下轻移,衣袂随风而舞。一条行云流水的剑势自指尖滑出,步步生风,手中竹剑挽出数个潇洒剑花。 林间的竹叶被剑风卷起,在空中翻飞如雨。 一套九霄剑法在他手中舞开来,起式若云生岭上,落式如月照寒江。每一招每一式,皆藏锋于内,行意于外,兼具干净利落与潇洒生动的灵气。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落在他肩上。 待最后一式落定,剑锋微敛,身形归于静止。只见他微微收势,竹叶簌簌落在身后,仿佛整个竹林都在这一瞬为他的剑舞屏息。 一时间,天地静谧,唯有剑意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