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bg】 Undergroud》 第1章 婚礼 利威尔有点局促。 他的戒指在明晃晃的礼堂吊灯下闪着光,他转头去找另一半,目光扫过熟悉的人群,最后定格在一张空的圆桌上。 她还真给他死去的同伴们准备了一张。 他开始明白那股异常来自哪里,羞耻感,他其实为自己得来的幸福感到羞耻,然而他又不能,无法像他给自己写的结局那样孤独终老,利威尔阿克曼,今天要结婚了。 跟一个女人,他应该是知道什么是爱的,他的妈妈曾经爱过他,他的部下也仰慕过他,他的家人-如果肯尼愿意的话,应该也是短暂地作为长辈关爱过他一阵的,所以他决定跟她一起活下去。 理应有一个像样的仪式,就像今天,把认识的人都叫过来,然后宣布他从此拥有一个家人,一个爱人,一个与他共度余生的人。 放的是有点老派的音乐,感觉跟他的年纪一样大,新娘的手套是她自己缝制的蕾丝,她踏上走向他的台阶,然后弯腰亲吻她的丈夫。 那个叫他们宣誓的老头目光如炬,对他又敬重又害怕,颤巍巍地宣布他们结为夫妻,而后下面一阵喧哗,那个阴沉的女人又带着她的红色围巾,此刻她的脸上也洋溢着感动,科尼和让的西装花了大价钱,好像比他身上的质量还好,莎夏的家人们本应该当做客人被好好招待,但他们却自告奋勇地挤进厨房,桌上鲜美的汤肴绝对是他们的手笔,王座上的女人没来,但托人带来了昂贵的礼物,上面附着:“新婚快乐!——克瑞丝塔”的字眼,真好啊,利威尔想,这样幸福的时刻属于大家,也属于他。 新娘吻了吻他的眼睛,说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右眼,你的右手,利威尔。 他笑着抬手将她的捧花接下,“好。” 这是利威尔后来告诉我的,说实话,那天我真的有点紧张,毕竟我是第一次参加我自己的婚礼,但我却在前几天仍然信誓旦旦告诉他不用担心,我很有经验。 “哈?” 他夺下我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咬了一口,自己推着轮椅跑到房间的另一边,“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喂,怎么那么小气。” 我跑过去又把他推回来,给他看刚到的西服,地下街的裁缝店能力有限,测量他的围度有点困难——他不太愿意让别人摆弄,尤其在行动不便的时候。 “再婚嫁给我这样的,你的男人缘可真够差的。” “苹果有那么酸吗?” “哼。” “戒指送来了吧,我记得坦说是今天下午,你中途出去过?” “这。” 他拉开抽屉,两只歪歪扭扭刻着我们俩名字的银色戒指躺在里面,他名字刻歪是因为我技术不行,我名字刻歪是因为他右手少了食指和中指。 但我俩都很大度,谁都没嫌弃谁。 他取下刻着他名字的那只递到我手心里,然后又把另一只给自己套上,“你真想好了?我可不一定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啊?不是能站起来吗。”我的目光开始往他裤子飘,他反手弹我额头。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好,那我认真地回答,跟地下街最有种最尊贵的男人结婚,我为什么后悔。你不会要悔婚吧?拜托,军人也会出尔反尔吗?” “我没说我反悔,”利威尔的头微微低了下去一点,额前的湿刘海刚好遮盖住他的眼睛,“我怕你后悔。” 最后一句说得特别小声,说完自己还不高兴了,又要转身跑。 “过来我给你吹头发。”我的脚挡住轮椅的轱辘,把他按回去,然后暖风开到最大,战后后遗症之一,容易头疼,不吹干就睡觉怕明天老公就硬硬地死掉了。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脆弱。 在轰隆隆的风筒声里,利威尔听到有人说,“谁后悔谁是狗。” 他睡觉的时间变长了。 比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一天能多睡两个小时。 我本来怀疑人类英雄已经进化掉睡眠了,但好在我比较爱犯困,他不情不愿被我拉着也能多眯一会。 他的枕头就在我隔壁,我像只八爪鱼缠在他身上,他倒是不怎么反抗,因为没用,我问他你是不是有点紧张,他让我闭嘴闭眼好好睡觉。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真实,利维。” “嗯。”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又被他的手拉回被子里,这个房间即便被装修过还是有点漏风,“无论怎样我们都得在一起生活,反正,除非你离开地下街去上面过你的光荣退休老兵生活。” 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放弃那样的生活回到地下街,即便现在地下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因为战争很多人来到地下避难,所以穷人们的巢穴被好好整顿了一番,也开放了更多的“窗口”。 但和地上相比,还是不一样的。 利威尔的体温很高,他说是被巨人蒸汽烫的,我不信,他嘴里关于战争的描述总是含糊,他不怎么愿意仔细回想,我也不多问,我翻过身去打算睡觉,我已经热乎起来了,不再需要抱着他取暖了。 然后被一只人缠住了。 他贴过来,整个胸膛压在我的后背上,头发蹭在我的后颈,痒痒的,几只手指穿过我的指缝与我相扣,他很少这样黏我,但是今晚没月亮,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问他怎么了。 他没说话。 我想他应该也不想我转过身去,所以我乖乖地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直到天亮。 这是一个可能有点长的故事,写给利威尔,也写给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婚礼 第2章 很久之前的事 结婚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当然,新婚晚上也干了点成年人该干的,所以第二天,我们睡到了大中午。 更加准确地说,是我睡到了中午,由于他起床得好大动静必然会吵醒我,所以他只能呆在床上,然后观察我能睡到何时。 他还是小看了我,直到他的腿麻得不能再麻,他终于上手开始拧我的脸。 “疼。”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新婚妻子,不应该亲我一口吗。” “你没刷牙。” “你也没有!”我一脚把被子蹬开,霎时,赤条条的我们两个坦诚相见,今天太阳真好,我能看清楚利威尔身上的每一寸。 昨天晚上被我咬了好几口,还有身上的伤疤,还有他此刻黑着的脸。 他磕磕绊绊地下床去捡衣服,他其实勉强还是能自理的,遇到我之前腿的情况比现在还差,还是拒绝了兵团对退休老兵的“关爱”,坚持一个人生活。 打开大门后,一堆孩子呼啦呼啦地跑了进来,踩脏了我们新买的地毯。 利威尔的眉头要拧成螺丝了。 “孩子们!快停下,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 “没有人!我们要看吃糖果!” 一个小女孩,应该是他们的头儿,一声令下,孩子们排着队坐在沙发上,我拿出些零食招待他们,“阿克曼太太,我们想听故事。” “啊?” “你不是阿克曼太太吗?” “我.....好像是。”好新鲜的称呼,虽然有点别扭,利威尔对他的姓也不太感冒,他怎么不能跟我姓,叫某某小姐的先生呢。 “好吧,要听什么。” “你们是怎么结婚的。”利威尔终于从盥洗室里出来,他跟孩子们坐在一起,还挺和谐的,不过小孩可没有那么臭的脸。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打听。”他说,因为他的身份,孩子们还是有点怕他,悻悻地望着我,“今天我们确实很忙,抱歉啦。” “好吧,阿克曼太太,下次一定要讲哦。”女孩想了想,还是答应,她正是对爱情懵懂的时候,参加完我们的婚礼肯定要好奇的,对此我十分理解。 但是利威尔理解能力一般。 “下次你打算讲什么?” “就,讲讲你是怎么喜欢我的,然后怎么追求我的之类的。”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在场吗?”利威尔喝了好大一口红茶,不解地问。 我有点恼羞成怒了,“那怎么办,实话实说,说我跟一个坐轮椅的男人在酒吧艳遇,发生一夜情,然后贪图他身子,死缠烂打,最后他心软决定以后只睡我一个人。” “噗——” “利维!!红茶很贵的!!不许浪费。” “还是别讲了。” 我刚刚还看到他放了一大块方糖,败家男人,说喷就喷。 利威尔有点被我气到了,虽然我夸张了那么一点,但大概情况确实是这样,一个完全不罗曼蒂克的故事,普普通通的两个人相遇,发生一点意外,然后发现一夜情的对象是对门,再然后日久生情。 这完全不吸引人,完全不能满足小女孩对爱情的幻想。 “你就不能不讲吗?” “可是真的有点抓马,利维,你再这样泼我冷水你今晚睡沙发。” “过来帮我抹吐司。” “好嘟老公。”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我装没听见,也没看见有人脸红了。 男人四十一枝花,利威尔是最艳的那朵。 我确实应该回忆回忆以前的事,我几乎要忘掉一开始冷言冷语说翻脸就翻脸的坏男人了。 决定搬去地下街的那天,我几乎身无分文。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两个月了,我还是心有余悸,地上实在危险,我几乎不能在开着窗户的床上睡觉,生怕下一秒飞弹就从天上落下,我们被外面警告了一次又一次,瞒不下去的政府最后发了逃生手册,人手一本,我从图片上知晓那些武器的厉害,因此战战兢兢。 我花光了攒的大部分钱,买了地下街的通行证,今时不同往日,地上的人想下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当然底下的人想上来也不容易,能自由穿梭的,还是那些富到流油的商人权贵们。 我租了一个单间,不算小,但是非常便宜,自然也很破。 推开门便是比我鞋底还厚的灰尘,房东对这件房间三缄其口,他很开心有人真的穷到这种地步,“你好好打扫吧。”他临走前又嘱咐我一遍。 看起来得有半个世纪没住过人了,我差点被呛死,床是完全不能用了,我把它拆了堆在门口,收废品的没来,来了一个坐轮椅的小个子男人。 他盯着我拆下来的陈旧木板,我这才发现上面有几块刻着图案,或许是上个主人留下的。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住在这里?” “对,第一天搬来,有什么事吗?” 他看起来凶神恶煞,不会要收我保护费吧,我往后退了两步,脚后跟碰到了我刚刚拆床的锯子,“哦。”他这样说着,然后走了。 就,这样走了? 地下街怪人真多。 我松了口气。 还好我是个手脚麻利的,一个下午就收拾得差不多了,不过我也意外地得知了这房子之前主人的一点消息,是个东洋人,是个妓女,后来病死了,不知道什么病,所以房间一直空着,她好像还有个孩子,后来行踪不明,天杀的房东,怪不得这房间没人要。 可是病毒应该也不会生活五六十年,唯一的家具也被我拆了,除了开窗多通风,我想不到别的办法,毕竟我真的没有多余的钱再去找新的房子。 钱,钱,钱。 晚饭还没有着落,我得尽快找个工作。 我带着瘪瘪的荷包在街上晃悠,地下街比之前亮堂多了,我小时候从洞口往里面看过两眼,黑黢黢的,坐满了腿脚不便的大叔们,新商会们的马车们停在街道中间,把路全挡死了,我只好在一旁等着,等他们卸完。 “你们卸这些多少钱一天。”我拉住一个路过的汉子,他叼着烟头,**着上身睨了我一眼,然后一甩胳膊继续往前走。 好吧那箱货物看起来确实很重,汉子刚把它丢在地上后背便多了几条勒痕,还是算了。 我本以为我会等到天黑,但那个坐轮椅的男人又出现了,他的轱辘印刚出现在我眼前,那些扛大包的人立刻战战兢兢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商会来了一个带牛仔帽的大胡子,毕恭毕敬地问他有什么可以为男人做的。 “让这坨东西从路上消失。” “好嘞。”大胡子很爽快地答应了,要来推他过去,被他一个眼刀又给钉在了原地。 小个子男人这才回头看我,“怎么还不走。” “哦哦,”我连忙起身,“谢谢。” 人小小的,心肠还挺好的。 我最后还是找到了工作。 在酒吧当服务员,热血漫画主角的冒险人生里肯定会出现我这职业的NPC,我很满意这种出卖一点点色相就可以赚到钱的工作,即便我其貌不扬。 但没关系,酒吧昏暗的灯光会遮盖住我脸上的瑕疵,靠着身形能依稀辨认出我是个女人就可以,男人们的咸猪手只在乎性别,和是否唾手可得,他们不挑,因为他们就是被社会挑剩下的。 我也是,所以我们大哥不说二哥。 我们有默契地互相暗送秋波,在我上酒的时候他的手会趁机攀上我的胳膊,而我的手也顺势夹走他垫在酒杯下的钞票,我有时候觉得世界是个巨大的妓院,每个人出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换取金钱,被生活 c多了,就更想c别人。 所以我被揩油之后立刻去吧台给自己点了杯酒。 我又看见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一个人在角落里喝我们店里最贵的酒,他绝对是个有钱有权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出现在我的出租屋前。 他好像在看我。 这样的注视让我不怎么舒服,感觉他在审判我,质问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工作,但他又好像没有鄙视我,没有觉得我下贱。 我走过去,问他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他说没有,让我别用碰过猪屎的手碰他的桌子,但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叫住我。 “哪也别去了,就在这呆着吧。” “我要赚钱的,大叔。” 救风尘的前提是风尘愿意被救吧。 我不太愿意,但是他从怀里掏出钱包,也夹了几张面额比较大的压在桌子上。 我这才发现他少了两根手指,以及右眼是瞎的。 “大叔?” 他有点不可置信地摸了下右脸,似乎被打击到了,“没那么老。”确认完以后,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拿杯子的方式还真特别。 给钱就是哥。 我立刻换了称呼,“哥,需要我陪你喝酒吗?” “你会?”他好看的眉头又皱在一起,我冷哼一声,把他的杯子夺过来倒满,一饮而尽。 酒渍低落在我胸前,这位哥别扭地咳了声,然后偏过了头。 “去拿个新杯子。” 他是不会再用留有我劣质口红印的酒杯了,我其实想说他有点矫情,毕竟这是地下街,真正有洁癖的人怎么会来这地方喝酒。 我乖乖照办了。 他真的很奇怪,我主动地把身体往他那里靠,他向见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往后撤,在衬衫碰到被烟头烫得劣迹斑斑的红砖墙面时又啧地坐了回来。他能活动的干净空间实在有限,最后还是回到原来的位置,只是拒绝了我再靠近他。 “我们就这样坐一夜吗?” “你必须要说话吗?” “哦哦。”我把我的嘴巴拉链拉上,看着他喝,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 “为什么找了那间?” “嗯嗯嗯。”我闭着嘴巴回答他。 “你是笨蛋吗?张嘴说话。” “那间最便宜。” “哦,是吗。”他回想起什么,又自言自语接了一句,“还真是没什么变化。” “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以你的身份,应该不需要在那种地方住吧。” “我什么身份。”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这种人,不过我得提醒你,你不要再掏钱出来了,这里可不是什么拾金不昧的好社会,就算你,是吧,他们专抢你这样的。” “哦还没问你,你叫什么。” “利威尔,”男人想了想,“利威尔阿克曼。” “是真名吗。”我又凑过去问他。 然后我的额头结结实实吃了一个爆栗。 “你这人,对女人能不能温柔一点,你这样没人喜欢你的!”我捂住额头冲他喊,喊完我就后悔了,万一他小心眼把刚刚的钱要回去,我岂不是白干了。 “怎么温柔?这样吗?”他的声音带着温怒,真是脾气古怪。 他欺身靠近,我被他圈在沙发和他之间,然后又突然停下,说了句抱歉。 “没事我原谅你了。” 其实我刚刚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点迟疑,他那张脸,如果是完整的话,肯定是个帅哥,虽然个子小点,但肯定是不缺女人的。 所以才会懂得那些客人的伎俩,他刚刚在模仿他们。 有点好笑。 “傻笑什么。” “你不适合当流氓,气质不一样,你,怎么说呢,有点正义。” “是吗,”“我以前就是混混。” “真看不出啊,”原来是地头蛇大人,我肃然起敬,把屁股往外挪了挪。 很显然我的小动作被看穿了,他又朝我的杯子里倒了半口酒,“去哪,回来。” 很有威慑力的一句话,他说话很低,但又能清清楚楚传达到耳朵里,我猜他肯定地位很高,至少也得是个商会二把手,所以发号施令才那么得心应手。 “就那么一点啊?小气。”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我只顾着跟他聊天,一抬头调酒的大叔已经在擦杯子了,酒吧里除了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就只有—— 隔壁桌不停在往我们这里瞟的几个壮年。 他们不清楚利威尔的底细,但知道我是新来的,并且轻如草芥。 第3章 留宿 “你该下班了。”他说。 “还有半个小时。” “你该下班了。”这个人是真的犟,他撑着桌子要起身,我赶紧把他的轮椅推来,调酒的大叔毕恭毕敬地过来递上毛巾,利威尔看了他一眼,他马上回过头跟我讲“你可以走了。” 隔壁桌的男人们也起了身,利威尔显然不在意除了他以外的别的物种,他甚至不觉得他们跟他都属于人类。 是什么呢。 可能是猪屎吧。 我推着他走出酒吧,但我不知道他住哪,正在我左右为难时,轮椅上的人发话了,“去你家。” “啊?” “我付过钱的。” “哦。”我有点失落,又觉得自己矫情,还以为有什么不同,哪有什么不同,地下街就是地下街,男人也就是男人,反倒是我天真地厉害。 可惜我的床还很单薄,只有一个床板。 这个人真的可以吗?他不是腿脚不好吗?也不对,扶他上轮椅的时候他确实有在发力,都这样了还要想着那些事,这实在是。 他们就那么跟着我们跟了一路,跟到我家门口。我住的地方是个破旧的筒子楼,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但我故意绕了远路,途径了好几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路口才在一个小时后抵达。 他告诉我不用跟他耍心眼,这个地方他比我熟。 “哦。” 我又哦了一声,我今天不知道哦了多少声。他的轮子撵在我存在感为0的门槛上,我急匆匆地进去把我敞开的行李箱合上,顺便把挂在窗户上的内衣取了下来。 一楼勉强能晒到太阳,这个位置是最好的,按理来说就算前任主人在这里过世,只要价格足够低廉,总会有人租住,但竟然几十年来只有我一个。 匪夷所思。 收拾好以后,我重回门口打算推他进来,我推。 我没推动。 我又推。 还是没推动。 “你为什么扒着门不进来?我可没有露出给别人看的习惯,加钱也不行。” “你的脑子丢掉黄色废料还剩什么?” “你打扫一下午就打扫成这样?” “?”啊?啊?啊?怎么因为这种事骂我啊。 气得我把他往后拉了两步,猛地一冲,惯性的力量把他甩到“脏兮兮”的地上。 我下午用水拖的还没干,他衬衫湿了一大片,比起□□,他现在应该更想做掉我。 “看吧,一点都不脏。” “矫情。” “你知道在这种地方惹怒我没好处的吧。” “.....对不起我错了。”他杀掉我岂不是易如反掌?我赶紧过去扶他起来,但是去哪呢? 床上只有一个薄薄的褥子,椅子还没擦,而且缺了条腿,他的轮椅刚从外面回来,轮子上可都是泥泞,我今天下午刚擦完的地...... 最后,我还是决定把他安置在床上。 他靠着墙,腰后面垫着我刚买的枕头,一声不吭地审视整个房间。 “我知道还有蛛网没清理,那个椅子我明天就给扔了,床垫的钱我还没攒够,先凑合一下,哦,对了,没买那个。”我的语气急促起来,这样低级的错误! “不用。” “你疯啦!我怎么知道你你你你你。”你有没有病啊。 “我说不用的意思是我不会留下过夜。” “哦。” “那你怎么回去?我送你吧。” “我送你回来,然后你再送我回去,然后呢,我再送你,我们两个人是马车吗送送送。” “不送就不送,凶什么。”我别过脸去,这房间灯暗得刚好,能掩盖住我脸上的一阵欣喜。 我的直觉果然就是准的! 人有时候说倒霉也真挺倒霉的。 利威尔这时候倒是没觉得墙脏,盯着上面的涂鸦看了好大一会,然后敲了敲床板,示意我扶他过去,我们刚到门口,我发现来时的路更加泥泞,整个轮子陷入下水道反上来的臭水里。 下雨了。 虽然地下街不会滂沱,但是因为多开了很多窗口,潮湿是免不了的,排水系统瘫痪也是必然结果之一,现在他认为唯一的净土已经没了。 他一个人推着自己的轮椅走在泥泞的地上,说不准有个小石子就把他绊倒卡进垃圾堆里,然后被憋死也是有可能的,我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眼里说不出的同情。 “要不你别走了。” “你邀请一个陌生男人留下?” 我总感觉他在演我爹,操心这个又操心那个的,但我爹又不会这样,我说什么陌生男人,你不是跟我挺熟的吗。 “熟?” “算是吧。”我悻悻地点点头,“而且你都这样了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你想试试吗?看我能不能把你怎么样。” “哦。” 我忙了一天了,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摊在床上睡到明天下午,但是他不许。 “这里是我家。” 我三令五申,提醒他不要得寸进尺。 “我睡哪。”他问。 真是好问题。 地板没干,所以没有人会打地铺,床是挺大的,但他估计不太愿意。 “你放心我不会让客人睡地上的,你睡床吧。”我狠下心来,忍痛割爱给他,他又开始皱眉头,说那你呢。 “好问题,我也能睡我的床吗阿克曼先生。” “可以。但你先洗干净。” 其实我有个不大的院子,我隐隐约约感觉上一个租客不只是一个人住,因为实在是多余,这个院子实在是多余,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房间自然是越小越隐蔽才好。 但现在因为下雨,院子里也没处下脚,所以我只能把盆又端回房间,“你闭眼。”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闭上了仅剩的一只眼。 我的动作很快,因为下雨让整个房间也潮湿,刚烧好的水涮了两次毛巾就发凉,我忍不住打了喷嚏,急匆匆地套上睡裙,“好了,你可以去洗了。你可以吗?需不需要” “不需要。”我的好心好意被人无情打断,我帮他重新接回热水,顺便拆了一包新的毛巾,这本来是要给我自己的,但看在他刚刚老老实实地闭眼的份上,也不算很亏。 “你闭眼。” “哦。” 我对着窗户发起呆来,不清楚他为什么那么神秘,除了名字,我几乎是对他一无所知,而今晚,我得和他同床共枕,说不定还会发生一点别的。 “我没有衣服。” “你刚刚身上的是什么?只有聪明人才能看见的新衣吗?” “我要穿着外裤睡觉吗?这上面还有酒吧那群猪的尸臭味。” “好好好,我给你找。” 我极为不耐烦地开始翻找我的行李箱,很不幸的是,自从我从家里出来以后,就再也没穿过裤子,哪怕是成衣店里最便宜的连衣裙,我也会省吃俭用买下然后穿上好几个春秋。 “你想穿裙子吗?” “不。” “你没有方便的下装吗?你要在到处是老鼠的地方穿一整年的裙子?” “那又怎么样呢。” “哦,找到了,有一条碎花的喇叭裤,凑合穿吧,好歹有个裆。” 我紧闭着眼睛朝他那个方向一扔,也不管他接不接得到,麻烦的臭男人接不到就光着吧。 明明是我收留他,事儿还挺多。 最后他还是穿上了我唯一的裤子,一个人把轮椅推到床边,等我把水泼到院子里再回来时,人已经靠着我的枕头在床上了。 “喂,往里面去一点,先说好,我只有一条薄被,感冒了我不管的喔。”我硬是把他往里面挤出来半个身子,我今天又是搬家又是找工作,累得不行,刚爬上床我就把灯拉了。 我努力无视身边的人,他也很自觉地离我有一段距离。 但是就是这段距离,让我好不容易暖的被窝热气全放没了。我气哼哼地拽被子,结果轻易地就拽过来了,全部。 现在该我良心不安了。 我只好翻过身去,又把毛毯盖在他身上,还顺便给他掖好被角,他整个人像一条粘板上的鱼,任由我折腾,一句话都不说。 他不说我反而觉得不自在,想到他还穿着我的碎花,我只好往他那凑了凑,好,现在我贴着他的胳膊了,他的体温有点凉,果然刚刚被我冻着了。 “还算你有点良心。”他讥讽地说。 “来地下街就弄出人命会很麻烦吧,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可怜女人。” “哼。” “都怪你,我现在睡不着了。啊,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明明是我自己选的,可一点都期待不起来呢。”我嘟囔着,感觉他好像侧过了头。 “我有两个哥哥,小时候我只能穿他们的衣服,那些裤子又肥又大,妈妈把它们改了又改,还是不合身。”我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些,这些年也没有人听过我说这些。 “后来妈妈死了,就没人给我改衣服了,我第一次穿裙子,是妈妈留下的围裙,带着白色的花边,从此以后代替妈妈照顾他们。但我实在太想有一件自己的衣服了,所以在一个夏天,我攥着买菜的钱去了做衣服的店。” 他现在的确是在看我了。 “很有本事对吧,买完以后我太害怕了,他们总打我,就像他们打我妈妈一样,我终于妈妈为什么一年四季都要穿着长衣长裤。” “后来呢。” 我也侧过身,对上他的眼睛,“后来当然是我开始自己赚钱,买了好多好多裙子。” “我一直觉得我是我自己的英雄,不过,没做成妈妈的英雄还是有点遗憾。” “你呢,你小时候过得好吗,看起来和那些肥得流油的猪二代不一样。” “还行吧。”他说,他的身子动了一下,“跟你也差不多。” 模棱两可的回答,不过我倒是没有深究,毕竟对着陌生人说这些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喂利威尔,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忘记了。” “哦。” 我识相地闭上了嘴,“睡觉吧,我有点困了。晚安。” “晚安。” 第4章 争吵 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嗯?窗户我记得,昨天是开着的?我伸手像床头柜摸去,期待能摸到冰冷的钞票或者一朵玫瑰花。 但我只看见一杯已经冷掉的开水和字条。 字倒是写得很不赖,“面包,桌子上。” 和人一样短小,我打个了哈欠,今天,要去买点日用品,用他给我的钱。 这样的潮湿大概维持了一个月,我猜地上的排水系统又坏掉了,不然就是那些官员们压根不在意。他每天都来,但不是每天都让我陪他喝酒,就坐在角落里看我工作,看我游走在酒吧里把一瓶瓶廉价的,昂贵的酒卖给不同的客人,然后等我下班送我回去,客人的玩笑和调戏仍然存在,但酒吧大叔会在过火的时候出现打圆场,我也学着聪明地推开放在我腰上的手,因为背后被人盯着,十分不自在。 直到后来的一天,大叔终于忍不住八卦地在我脸上扫来扫去,问我是不是那位大人睡了,如果新来的服务员跟那位大人好上,这间酒吧岂不是就不用再每年交昂贵的保护费?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什么时候。” “你和,咳咳,那位。” “你猜。”我微笑着端起吧台上的托盘走进桌群里,还需要一个柔软巨大的床垫,哦对,我前两天还去了一趟“银行”,把剩的钱全存进去了,我拿着一张小小的卡片,突然升腾出一股自豪感。 真了不起啊你这家伙,竟然现在过上了可以吃利息的日子。 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今天是真的有点得意过了头,不仅对咸猪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笑眯眯地给无赖们推荐了新酒。我总不能一直住在那里,我还年轻,我值得有个更大的房子,最好还能养一只猫猫狗狗。 我沉浸在幻想里,走路都飘了,然后被人绊了一脚,整个人连带着酒杯一起摔了出去。 今天的地板也到处是泥水,我非常狼狈地趴在地上,我知道我的裙子破了,我的膝盖也是,老地板的毛刺混杂着我微不足道的自尊把我扎得很痛。 因为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所以嘲笑声再所难免,“喂,你大腿露出来了。”“哈哈,还挺白。” “穿裙子好啊。”“要哥哥扶你起来吗?” 好乱啊。 “不用了哥哥们,我自己能起来。”我还是从脏污的地上爬了起来,吧台的大叔帮我扫干净了玻璃碎渣,让我去后面换身衣服,我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真蠢啊。 我坐在杂物间,看着我肿起来的手掌和破皮的膝盖,突然很想笑,看吧这才应该是你过的日子,你不会还想着有人跑过来替你解围,把那群傻逼狠狠教训一顿吧?少女漫画里的男主,总会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不是吗?把洁白的外套盖在我裸露的肌肤上,小心地询问没事吧,然后开始打抱不平。 迄今为止,我从未滋生过委屈的情绪,人可能会感到无助,但委屈,是没有过的,委屈是属于被爱小孩的特权,而我现在脑袋里闪过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竟然起了埋怨。 不知足,不知廉耻。 今天就到这里吧,事已至此,先回家吧。 看我走路实在费劲,大叔叼着烟,说行吧,不过今晚算只上一半的班,说完就打电话去了,得在半夜找到替我班的并且比我还便宜的女人,他对此感到烦躁。 我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家,十分钟的路,我又走了半个小时。 床铺还没收拾,我想也没想就躺了上去,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膝盖青了好大一片,裙子和半掉不掉的皮肤黏连着,渗出灰红色氧化了的血,我只有稍微动一下,就疼得龇牙咧嘴。但我已经没空管它了,也没空表情管理,我挣扎着抽床头的抽屉,里面还有点钱,明天还是吃干面包吧。 第二天我还是没有去上班,昨天没及时处理,有些木刺还留在体内,今天发炎了,本来就混乱的伤口现在更是没法看,我正想着如何叫房东老太太帮我买些纱布和碘酒,肚子叫了。 我睡了一天,自然是没吃东西。 还是得出去一趟,我从后院找了根短粗的棍,倚靠着它去了药店,把我仅剩的一点散钱全花了,天终于晴了,晴得有点恶心,地下街依然不明亮,但空气是干燥的,我的心情也是干燥的,像木棉一样,稍微一点,只要一点,就能点燃。 我路过一个处理衣服的地毯,裤子的价格廉价到只要我不吃明天的午饭就能得到它,我在跟前驻足很久,老板看了我一眼,觉得我不是会买的人,摆了摆手让我滚,我听话地拄着我的拐离开了。 刚刚是真的在考虑买一条裤子,我是真的长大了,我这样想着。 离家还有十米远,我看到熟悉的轮椅,还有一个犹豫要不要敲门的男人,头发比前天短了点,露出修得整齐的后剃发,这绝对不是属于地下tony的手艺,也换了套新的衣服,比之前的更修身也看起来更贵。 我绕过他去开门,钥匙刚插进锁眼,就听见他问我去哪了。 “那你又去哪了。” 话一出,我就知道完了,我又是以什么身份质问他呢,不会跟他有过一段就自以为平等吧,我深呼了一口气,又扭过头来看他,他果然很生气,两条水平的眉毛现在拧在一起,“抱歉,我心情不太好。今天没法陪你喝酒,过两天好吗?” 然而服软没有让他开心,我要推他进去,他又用手指扒着门表示抗议。 “你究竟要怎么样。” 我虚伪的笑终于藏不住了,我靠在门边与他僵持,软硬不吃的人真的很麻烦,但我又不想失去这样莫名其妙的关系,我得承认我靠着这层暧昧获得了安全,至少在初来乍到的一个月里我睡得安稳。 但我现在正在破坏我们心照不宣的关系。 “你要怎么样。”他反问我,“昨天的事我听说了。” “哦。” “你只会说这个吗?你其实可以向我......” “可以什么?我可以什么?” “你现在不清醒。”他扔下这句话就走掉了。 我一直盯着他直到他消失,他没有回头,我也没有追上去,我觉得我追上去很滑稽,因为我拄着拐,去追另一个腿脚不便坐轮椅的人,像残疾人之间的短跑比赛。这肯定很难看,他可是落我一大截,怎么想也追不上的吧。 他消失了。 从我跟他争吵那天开始,整整一周都没有出现在酒吧里,那个死比大叔的态度一如既往,只在快要闹大的时候出现帮我解围,然后把客人摔碎的杯子算在我头上,“好好工作吧。”他偶尔像个过来人一样叹息,说男人都是不可靠的。 说得对,我从他手里抽出手,转身取下酒柜里最高层的那瓶白葡萄酒,抱着笑意吟吟地迎上门口的那位。 “客人需要点什么。” 他没理我,继续往前走,我跟着他又坐到那个角落,我们俩就像第一天认识那样,他在一边喝酒,我在一旁当空气。 很快,他就喝完了我这个月的指标,把空的杯子推到一边,扯了扯领口,我贴心地为他解开第一颗扣子,我完全背对着吧台,我们靠得很近,外人看来就像在接吻。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现在还混着白葡萄的甜。 “看够了吗?” 他终于说话了,但是用很混蛋的语气,仿佛第一天认识我,我说看够了,我以为我的讨好很明显,但他完全没有要理会我下台阶的意思。 “你对所有人都可以这样吗?” “是的。” “哦,那还真是敬业。”我打赌他本来想说随便的,但跟陌生女人睡一张床的人也不会正经到哪里去,他好像就是为了讽刺我两句才来的,和我实在没有继续交流下去的**,所以起身准备离开。 我给他让了路,他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还有别的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先生?” “没有的话我去忙了,有事可以叫新来的男人,他叫坦。” “我没有让男人陪酒的习惯。” “我也没有陪男人酒的义务。”我端好盘子头也不回地去到吧台前,死大叔又在八卦,他劝我不要不识好歹,哪有几个金主要低三下气地跟女人和好。 “不是金主。我跟他不怎么熟其实,我都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 “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要攀上什么大人物了,只是那种朴素的□□关系啊。”他若有所思,取下来柜子上最朝里面的一瓶白兰地,谄媚地朝利威尔走过去。 我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总之利威尔好像同意了他坐下跟他一起喝酒,我看着老板把自己的酒杯斟满一次又一次,而利威尔只是简单地点点头。 后半夜上人了,我忙得不可开交,几乎完全顾不上那边,新来的坦是个很可靠的年轻小伙子,主动帮忙做了很多事,而且很正直坦率,遇到难缠的客人也会替我解围,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跟他说谢谢,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好像是被照顾的人是他一样。啊,年轻的孩子没被染黑,真可爱啊。 我把酒吧拖完的时候,坦也擦干净了最后一只杯子。 “明天见,哦对了你明天早上记得清理一下水槽,好像堵住了。” “没问题,明天见,姐姐。”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他上后半夜和早上的班,我上整夜的班,老板是个很会调度人的狗东西,打扫清理整夜的呕吐物是个非常累人的活儿,他全让坦干。 我刚出门,冷风就呼在我脸上,我打了个哆嗦,准备抬脚的时候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 “还真是温馨的告别。” “你在这里做什么。”男人不知道等了多久,一张嘴就要把整个地下街的阴阳怪气吐给我,“没什么,闲的。” “好吧,阿克曼先生,你继续闲着在酒吧门口吹风吧,我要回家了。” “推我回去。” “凭什么?” “我给你钱。” “你家在哪。” “在你家对面。” “啊?” 第5章 成为邻居 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游戏。 比如有些人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挤在又臭又破的贫民区。 哦对了,我推他的时候坦正好出来倒垃圾,他对我下班后仍然服务客人的举措十分不解,“姐姐,你们去哪。” 感觉听到有人很不满地哼了一声。 “我送阿克曼先生回家,太晚了路上黑,他不太安全。” “要不我送吧,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呆太久也不安全。” “也行。” “不行。”利威尔用力地把轮椅往前推了一下,好远离坦对我私人时间的侵犯,好吧,他其实有点不爽,因为这个女人一分钟之前刚答应完自己,现在又要把他塞到别人那里,他不喜欢被人像垃圾一样丢来丢去,或许是他看走眼了。 “好吧,我们住的比较近,坦,快回去看店睡一会吧,我又不是年轻小姑娘了,哪个瞎了眼的大叔会打我的主意。” 利威尔:...... 我意识到好像说错话了,但利威尔已经有点生气了,他梗在那里不耐心地等我过来,然后在路上冷暴力我,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我们之间的问题上一个还没解决完,下一个就出现了。 但很奇怪,我并没有觉得麻烦。 反而,有点期待,我觉得世界上应该没有比我更好的女人,我甚至还反思了自己上次是不是太任性怎么能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产生期待,所以我才会哄他,因为我不想失去这样一个,嗯,怎么说,朋友?他人还不赖的其实。 “阿克曼先生。”我还是打算跟他道歉。 他没什么回应,我又叫他,“利威尔。” 他总算是有点反应,嗯了一声。 “我为我上次的态度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朝你发脾气。” “嗯。”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把帽子摘掉了,哦我发现他的头发又变回以前的样子了,“你能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吗。” “可以,”他心情好一点了,“不过,下次如果有事,记得找我。” “我没你想的那么无能,至少在地下街目前,没人能动我的人。” “哇,好酷的台词,”我真是忍不住赞叹,他嘁了一声,觉得我在街上喊有点丢人,“你这女人真是......” 我欢欢喜喜地推着他往前一个冲刺,他差点被我颠掉,“喂!你要杀了我吗?” “怎么会,我只是有点高兴而已。” “高兴什么。”明知故问。 “不告诉你。” 就这样,我跟他和好了,和好得莫名其妙。 他住在我隔壁。 我是饿醒的,又恰好听到了隔壁灶台的声音,我昨晚上只顾着跟他和解,忘记买午饭了,我觉得他应该不讨厌我,去朋友家吃个饭应该是被允许的吧。 所以我敲了他的门,过了一会,他从里面出来了。 问我干什么。 “我饿了。”我开门见山地说,眼神越过利威尔朝里面探。 “所以呢?” “给我吃点你的饭。” “你是乞丐吗?” “我是饿死鬼,利威尔,求求你,分我一口,我现在马上要饿晕过去了。” “......把鞋底弄干净再进来。” 利威尔的家,真整洁啊。 感觉桌子被擦得反光,我干脆光脚踩了进来,他皱着眉头没说什么,“这里可没有什么美味的食物,只是一些能饱腹的东西。”他提醒我不要对他的厨艺有什么期待,我本来也没有什么期待,因为我做饭更难吃。 但凡能咽下去一点,都不会天天去啃面包。 不过利威尔那样的人,竟然对食物也没有什么要求,还真是稀奇。 “你不会真的在地下街生活过吧。” “我为什么要撒这种效果相当于往自己身上涂满粪便的谎。” “我在吃饭,你能换个形容吗。” “不吃就滚出去。” 我最后还是吃完了,“太感谢你了,利威尔,距离我上班还有几个小时,我有什么能报答你的吗?” “把碗刷干净,然后把你刚刚踩过的地擦了。”他推着自己去光线好的地方看书,一本厚厚的,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小说。 “好过分,竟然真的提了,我刚刚只是在客套。” “是吗,我没听出来。” 虽然是这样说,但利威尔倒没有像恶婆婆一样刁难我,我只刷了5遍他就让我停手了。我想瘫在地上休息,又怕我一回要再拖一遍地,我只得把目光锁定在他旁边的凳子上。 我像小偷一样悄悄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他还是在看他的书,但怎么没听到他翻页的声音。 洁癖看书应该不会用食指沾吐沫拈起一页吧,哦,他没有食指。 那没事了。 我觉得看书是个高雅的事,是利威尔会做的事,他虽然说生活在这里过,但怎么看也不像是这里的人,除了有时候说话很难听以外。 唔,发饭晕有点困了。 身旁的女人最后歪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明明刚起床不久,人类原来需要那么长的睡眠时间吗?她昨天工作是挺辛苦的,今天,今天也挺卖力地把地拖干净了,利威尔把书放回架子上,他没看几页,因为一直被人盯着他很难集中注意力。 一张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脸,她跟房东说自己35岁,但看起来像20多,名字也是假的吗?他之前担心过女人有了钱后把房间重新粉刷,但她好像并没有用自己给的钱,仍然穿着原来的衣服,仍然在酒吧里干活,仍然定时定点买硬面包和临期的牛奶,仍然,对眼前这个男人没有设防。 “利威尔......” “做什么。”他有点慌张地收回眼线,但发出声音的人好像并没醒,砸吧砸吧嘴又歪向另一边睡过去了,这下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这女人......” 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笑了一下,他感觉到一种愉悦,一种从没有过的轻松,不需要他去思考对错,不需要他去做选择,不需要他承担生命责任,这样的生活好像以前有过,现在又重新回来了。 他继而又想到两个人,如果法兰很受女人欢迎,整日泡在女人堆里,很懂女人的心思,伊莎贝尔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同龄的男孩有时候往家里送些东西,全被她分给了法兰和他,“真奇怪啊,我只是随手帮了他一把,怎么天天缠着我。” “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啊笨蛋。”法兰很是无语,明明是青春期,一点都没有该有的悸动。 伊莎贝尔不服气,说什么跟什么啊,混在女人堆里的垃圾男人,大哥就从来不沾染这些,小心你得病死掉哦。 他不参与小孩之间的吵架,对男女之事也兴趣缺缺,青睐他的人并不少,但他有点讨厌劣质香水和脂粉的气味,库谢尔生前从来不用这些招揽客人,她就只是用清水洗头发,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交代利威尔去远一点的地方买东西,等他回来的时候,房间已经被打扫完了。 窗户也像现在这样开着。 肯尼,肯尼倒是跟他说过一些,虽然被叫做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但肯尼还是慷慨地分享了一些艳遇,“你怎么知道她愿意跟你上床?”他问,肯尼大笑说为什么不愿意,我又帅又有钱,而且体力很好,“但那样她们也会喜欢别人。” “喜欢?那可是地下街比金子还少见的东西,利威尔,你有些地方傻得还真像库谢尔。” “真无聊。”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臭小鬼。” 但是他现在快四十岁了,还是没太懂,身边连可以商量的人也没有,好吧,他也不太想跟别人谈这个,女人好像醒了,嗯嗯哼哼了两声,然后伸个懒腰,眯着眼睛问你怎么在我家里。 “你看清楚,这是我家。” “哦哦,几点了,得去工作了。” “还有一会,你,明天想吃什么?” 女人被突然的提问问倒了,他明天还要请我吃饭吗?真大方啊,这个朋友,她说什么都可以,我不挑的,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我做屎你吃不吃。” “劳烦您把它们从粪坑里捞出来了。”有时候真想把她的嘴缝上。 “快滚去上班。” 一起吃饭,这算不算呢?利威尔想,大概算,但又好像不太算,因为他和法兰他们也一起吃饭,真麻烦,还要为这种事情找理由,你能不能从地底下爬出来告诉我一下,肯尼。 第6章 第三者 坦有点怪。 他明明轮后半夜的班,却早早地来了。 酒吧在要临近傍晚才会来一些人,而今天是工作日,数了数人头,今天应该可以早点下班,坦帮我擦桌子,连同那些座位上的污渍也一并用小铲子铲下来了。 “真厉害啊,”我看着卖力干活的男人,忍不住赞叹,坦嘿嘿地转过来说这没什么,他好像有话要跟我说,又说不出来,所以总围着我,我去厨房他也去,我去吧台他也跟过来。 “今天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老板可不会给你加工资哦。” 坦把酒架最高一层的酒拿下来,倒进我面前的杯子里,我歪头不解地看他,“可以自己给自己加。”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杯相碰的声音真是清脆,早早来到的客人们趴在桌子上,距离他们醒酒还得一会,坦有意无意地询问我些什么。 “昨天你把他送回去了?” “对。” “他没有刁难你吧。” “算是没有吧,他其实人还不错的。” “哦,”坦有些失望,闷头喝了一大口,他没想到我会维护那个人,他听过老板说起这位神秘的大人,说他行踪不定,喜欢一个人在角落里喝酒,和新来的女服务员关系匪浅。 “就是,你也是男人,你会懂吧?”老板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但坦执拗地瞪了回去, “已经在一起了吗?”“确定关系?你开玩笑的吗?” 坦用力地把拖把往地上甩,“喂我的地板!”“没确定关系算什么男女朋友。”坦不再理会他,他年纪比别人都小些,所以老板也干脆不跟他计较。 “我也没说他们是,你这家伙听不懂话吗?谁会跟那种女人正式确定关系?脑袋被踢到了吗?” 坦决定不再跟他打听这些,他要自己去看去听。 “你对他很感兴趣吗?要不你跟我换一下,你去B区?” “算了,姐姐,”坦重新倒满酒杯,“这个月的4号到8号酒吧停业休息,老板要出趟远门。” “好突然。”我是上个月10号来的,所以不太清楚,原来这个人是会休息的吗,我还以为这辆破马车要一直跑一直跑才能赚到一点钱给老板治脑子。 我的惊讶让坦的心情好多了,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出去玩,“说起来你还没有真的逛过吧,地下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原来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小孩呀?” “我是,”坦又赶紧否认,“是出生就在这里了,但,我不是小孩了,我20岁了已经。” 哦,怪不得他那么年轻,原来才20岁,我说好啊,反正有四天,我可以休息三天然后去玩一天,不过具体要做些什么还没想好。 坦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说交给他就好,他保证我会开心。 “咳咳咳。” 故意且剧烈的喘咳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来自身后的男人面色不善,白了我们俩一眼,然后自己推着自己去他的专属座位了。 我忙过去帮忙,他大力拍掉我的手,我唉哟了一声,他又停下回头看我。 “要白葡萄酒。” “好~”我拖长尾音,手背是真的有点痛,说实话我有点讨厌他的粗暴和神经质,不知道怎么就会惹到他,但他偶尔又对我很行,况且我们昨天才和好我不想再惹他。 在我忙着端酒的时间里,坦跟利威尔似乎有过眼神的交流,因为利威尔的心情更差了,他问我那个男人到底什么意思。 “啊?哪有什么意思,普通服务员,跟我一样。”我随口答着,“今天的酒杯还是他洗干净的呢,瞧,多干净。” “丢掉,今天不用酒杯。” “好吧。” 他一天一个样,今天格外不同,他的眼珠子要长在我身上,我离开10分钟就要让我过去一趟。 “把这里擦擦。” “哪里脏了。” “看不见就不脏吗?” “行。”我好声好气地又给他擦桌子,他今天确实对瓶吹的,看都不看一眼杯子。坦发觉到我被人针对着,很自觉地来我的区域帮忙,我们每次擦肩都是他在上我这里桌的酒,而我跑过去伺候利威尔大人。 他好像是故意的,故意难为我和坦,但我没有证据,一直到下班也没找到他这样做的理由。 他照例留到了最后,我锁好门,转身发现坦和他都在外面等我。 “明天见,坦。” “别忘记我们的约定,姐姐。” “不会忘的!放心好了,快回去吧。” 坦最后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被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的男人,闷闷地走了。 “好了,现在该送我们阿克曼大人回家了。” 我双手扶住轮椅的把手,他也没吭声,就让我这样推着,我开始絮絮叨叨给他讲我今天因为他耽误多少工夫,坦又是怎么手眼通天帮我摆平那些难缠的客人的,丝毫没注意到帽子底下的人脸越来越黑,最后,他气得直接甩开我往前走了。 我忙追上,问他怎么了,明明就是他在难为我,现在还自己生气起来了。 “你觉得他很好?” 我被问得一愣,“就,还行吧,年轻,也很有朝气,算是很好的人了。” “哦。” 他冷冷淡淡的,我现在才多多少少明白了一点东西,我又否认说也没有很好,就是在一起工作而已,况且我还比他大那么多,估计是把我当做家里的姐姐吧。 “哦。” “但他长得蛮帅。” “停车。” 利威尔第二天又消失了,我猜测他又去了地上,但只是在少少的时间里想了一下这件事,明天我就要休假了,我还没想好要穿什么跟坦出去,即便我哄利威尔说只是姐姐,但坦看我实在算不上什么清白。 我现在有工作,也有地方住,谈个恋爱也是没什么的吧,坦就住在附近,我可以随时见到,而且作为男友,工作时候帮我忙也是理所应当,因为被客人熟悉,所以男人会为了另一个男人的尊严放弃开我一些小玩笑,而且他人很热情,也干干净净的,做男友很合适。 当天我画了很久的妆,因为很久没打开那些妆盒,我的手生了不少,夹睫毛的时候也一直在抖,衣服倒是提前选好叠在床边上没有什么好挑选的,连衣裙,连衣裙,我只有连衣裙,再戴顶帽子,好,出门。 一出门就撞见利威尔倒垃圾,他疑惑地看我一眼,又往我背后看,最后默不作声地转身了,“早上好。”我心情好,所以我先给他打招呼,他没理我,拎着垃圾袋往外面冲,我好心帮他提,他不松手,我硬拽,他还不松手。 我总是觉得这样的较量出现了不止一次,然后在我整个人往后仰着扣袋子绳时,他松手了。 我摔倒在地上,愤恨地瞪他。 “睁那么大的眼做什么。” “你故意的。”我的衣服沾了泥土,白色的裙子立刻变得脏兮兮,我的约会从遇到利威尔开始就不幸。他没反驳,可能也觉得我无理取闹,留下一句你想丢就送给你了这样的话就扭头回去了,他摔门的声音倒是很大,隔着那么远我都听到了。 “呸。” 我朝他的方向吐唾沫,然后又听到他把窗帘拉上了,我吓得赶紧跑走。 坦是个很有趣很有趣的人,他讲一些不是当地人也能听懂的笑话,也很会夸奖我的眼光,并且很大方地为我的一条围巾买了单,作为我今天陪他出来的报酬。 “但是它有点贵。” “嗯,确实对于地下街来说,贵了一点。” “要不我还是把钱给你吧。”我假模假样地说,我看出来他刚刚那句是在抛转,玉还在后面。 坦停下来,这时候已经黄昏了,距离我家也还有几步的距离,我理应邀请他进来坐坐,但我没有,我在等他。 地上没干的水倒映着橘黄色的天,我衣服上的污点也还在,这不是令我羞恼的原因,但坦却红着脸,他说姐姐,我以为你看出来了。 “什么?” “并没有打算真的把你当做姐姐,是这个意思。” 我有点想回家,我出门之前就想到了这个走向,但我还是想回家。 “你怎么想呢?”坦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脸,我有点不敢看他,哎,太阳也把我的脸烤得热热的,我的睫毛已经开始往下榻了,口红也蹭掉了大部分。 “认真的吗?” “我喜欢你,从那天进酒吧看到你一边洗拖把一边骂人的时候就在注意了,本来以为没机会了,因为他一直在,但我前几天发现你仍旧是一个人生活,所以我攒了一些勇气,今天有点仓促,没带花,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他好认真地在列举证据,证明他的话都是真的,但我听不下去了。 我踮起脚,打算亲他一下,算作对告白的回应,但邻居家的水壶不合时宜地开了。 我被吓得缩了回去。 坦立刻明白了我,低下头对我做了我想做的事,他说,盖个章,我们就算成了。 “明天见。” “啊?明天也要见吗?” 坦飞快地点头,“当然,欠你一束花。” “好吧。”我挥了挥手跟他道别,这算在一起了对吧,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我有点欣喜,坦确实是个很好的男朋友。 我站了一会目送他越来越小,才慢腾腾地回家去,只有几步路而已,我被幸福顶着,走地慢点,我关门的时候看见对面大门敞开,水壶还在吹。 而利威尔坐在一旁,一动也不动。 第7章 偷 我算是和坦正式在一起了。 除了第一天,我再也没见过利威尔,可能他早就已经厌倦了这里的无聊生活,他不酗酒不偷奸耍滑,这个地下街最有意思的几件事他都不干,我有时候也天真地想,他不会真的就是因为我才呆在地下街的吧,那现在我跟别人在一起了,他岂不是挺可怜的? 但感情又不是比谁可怜,我对此表示抱歉。 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他做的饭其实也挺好吃的,但坦说他会做便当给我,下半夜太难熬,我们可以躲在杂物间里亲个嘴再吃点东西,真是好日子,我第一次觉得上班也很好,跟坦一起总过得开心。 假期很快过去,游荡在街头三四天的酒鬼们终于在开门的一瞬间涌了进来,他们游刃有余地滑到自己的专属座位上,然后对服务员小姐颐指气使。闹哄哄得一片,我跟坦得超级大声才会听得到对方要拿什么,柜台的大叔今天也在,他很敏锐地察觉到坦和我的关系不一般了,明明几天之前还在用敬语,现在却自然地碰碰我的托盘然后倚在我身上休息。 “本事不小嘛~”他阴阳怪气地,好像自从跟利威尔喝过酒,他就自诩是那一派的人了,我用力地踢他宝贵的椅子,“自由恋爱,管得着吗?”他唉哟地叫着,“真是冷血,没想到最后是我来帮助他。”他拎着酒瓶出柜台,路过我的时候煞有其事地叹了一口气,“狗吃屎。” 哦,他来了啊。 明明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我还是不太敢过去,何况他现在已经在享受我们酒吧最高级别的待遇了——店长正跟他推心置腹呢,话不知道说到哪了,反正酒见底了。 “女人嘛,多的是,实在郁闷可以跟哥说说。”店长本来想勾他的肩膀,但被瞪了,又心虚地收回了手,清了清嗓子,“那种表子究竟有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他还没说完,手腕就已被折叠了180度,利威尔抄起酒瓶就要往他头上砸,真是好惊人的爆发力,我一个健步冲过去,“救命!”我大叫,利威尔听到我的声音一顿,但瓶子还是结结实实地在店长头上碎掉了。 我分不清流下来的液体是红酒还是血,但我像他处理我的问题一样,恭恭敬敬地给利威尔道歉,“对不起这位客人,我马上带他滚下去,这瓶酒就当我们送你了。”店长气得脖子青筋都出来了,但碍于他神秘的背景,还是腆笑着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您就当我放屁,我收回,收回,我是出生不会说话,您别跟我计较。” 好兄弟的美梦终结了,店长扶着头一瘸一拐地走回吧台,现在酒吧真乱成一锅粥了,坦疏散来看热闹的闲人后又继续工作,连同我的那一份,更加不可开交,而我从后厨拿来扫把,在利威尔跟前打扫战场。 扫着扫着我笑出声来。 “?”他气还没消,鼻子里发出看不起人的气息。 我忙解释不是在笑他,我盯着他的右手,“我第一天上班就想那么干了。”“有劳了。” “客气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那么体面地跟我对话,有种硬装半吊子的诙谐感,我有点不爽,哪怕他骂我或者不理我都比这个强,我用扫把戳了他的鞋,他这才抬起头正眼看我,“擦干净。” “行。” 于是我蹲在地上给他擦鞋,我完全没有脾气一样,我也很讨厌这点,我谈恋爱明明光明正大,但总感觉欠了他什么一样。黑暗中我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摸我的头,然后顺着头顶拧了一下我的耳朵,我的耳朵也很给力地一下发热发烫,触摸到我的变化,上面坏心眼的人似乎心情好一点,他安抚性地又揉了揉我的耳垂,把我掉在前面的头发别过耳廓,最后重新回到我的脑袋,开始用掌心蹭我的发顶。我扬起脸,手指自然地便落在我的眼睛,我的鼻子上,我从底下看他,他被我惊了一下,随即又换上另一幅表情,好像在说“原来如此”。 一种很诡异的氛围在我们之间氤氲着,我的男友就在不远处,我能听到他的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也能猜到他撇过来巡视的目光,但我在另一个男人的桌子底下,给他擦我弄脏的鞋子,他的裤脚平整,手黏在我最重要的头上。我不能声张,因为我卑劣地在享受这种偷情的快感,我甚至在想要是一直呆在桌子底下就好了。 “你在做什么。”坦的声音从我看不见的头上传来,听起来愤怒极了。 利威尔晃了晃翘起来的右腿,我知道游戏结束了,便麻利地从桌子底下拱出来抓着坦的胳膊往外走,利威尔本来没想怎么的,但我的行为似乎又一次惹恼了他,他不再搭理任何人,前来道歉的店长被他一个冷眼冻在原地,我和坦换了区,他机械地给利威尔上一瓶又一瓶伏特加,是利威尔自己要求的,他平时才不喝这个,我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角落里的人肩膀越来越低,敏锐的他察觉到我,猛然扭过头来瞪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说完了,我有点心虚地把头别了过去。 他应该是喝醉了。 虽然他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固执地拒绝别人的帮忙,然后有点费劲地把卡在小桌子里的自己解救出来,路过我的时候一身酒气,已经完全盖住了他原本身上的肥皂和红茶香。 我出于礼貌,即便知道他会拒绝还是问了一句,要不要送你回去? “麻烦了。” 这个回答让坦也很意外,因为刚刚给他擦鞋的行为在他眼里完全就是羞辱,他保不准这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禽兽又会怎么使唤他女朋友。 “好吧,店长,我先送他回去,阿克曼先生喝醉了。”店长说你直接下班吧,剩下的东西我和坦做,你千万让他安全到家。他的话真真假假,刚刚的酒瓶子肯定让他恨不得利威尔死在半路,说不定人还是他找的,但他又难得有这样一个大客户,我说谢谢老板体谅,坦,我先走了,你记得把窗户关好。 坦帮我把外套递了过来,我摸了摸他的脸,“放心,我送完他就回家,晚安,爱你。” 店长啧啧啧地咂嘴,一头扎进后厨了,旁边的散客也跟着起哄,我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推着利威尔出去了,他从刚刚我接外套起就没什么好脸色,出门的时候压到了一块石头颠了下,他也只是眉头皱得更紧,却仍然一句话都不说。 真正意义上的冷战。 我从他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然后扶着他坐到床边,我本来想一走了之,他的脸只是比平时红一点,神志还算清楚,所以我转身的动作及其流畅,他也在零点几秒的空隙里抓住我的手腕。 然后大力把我甩到了床上。 第9章 乍暖 我闭上眼睛并没有睡着。 很奇怪,我们又像第一晚那样距离很远,他依靠在床背上坐着,我背对着他侧身躺着,像那种七年之痒的半路夫妻,没有感情,全是懒得争吵的疲惫。我正这样偷偷想象着,我们认识不过两个月,但好像又才认识两天,我对他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他住在我这里,身份特殊,好像有钱,又过得很简朴,没见过他工作,他靠什么生活?他的残疾是什么造成的?又为什么回到地下街? 我很多的问题都藏在肚子里,又不敢问,我这才意识到真正被身份阻碍的人或许是我。 所以我翻过身去,抱住了他的腰。 他应该是把眼睛睁开了,但没说我什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我的手,我的脸紧贴着他,不想跟他对视,我说,“我睡不着。” “下午不去工作吗?” “去,但我脑子乱乱的,不想去,不想面对别人。” “我还以为能偷情的都是些大人物,不怕这些的。”他撸了把我的头发,似乎感觉很好,所以又撸了两把。 明明是两个人犯错,又说的那么云淡风轻,“不想去就不去,不想做就不做。”他侧过身来,把我拽到他怀里,“又没人怪你。” 我仍然不抬头梗着脖子往他肚子上拱,“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名声,信誉,这些难道不重要吗?” 他抬手扯我的耳朵,又觉得我们两个应该温情一点,半路改成了揉,“真过分啊,要因为一个一无所知的男人面临这样的困难。”我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真正的skin connect时刻到来时,他颤了下,然而我并没有继续摸索,只是把手掌贴到了他的后背。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你也不年轻了吧,难道没什么可以讲的吗?比如,为什么回到地下街,这身伤是哪来的。” “的确,年轻的都死了,因为人都死了,所以没地方可去,所以回到这里,伤是做士兵的时候留下的。” “宪兵团?哦不,他们才不会伤残,所以是那个调查兵团吗?我之前看过你们出城门,还记得有个挺厉害的士兵长,叫,叫利......” “利威尔!” “你喊什么。” 我有点不敢相信,又把头低下去,啊,原来这样,原来是他吗,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我只远远地看过一次,他现在在地下街,在我跟前。一切问题都有了答案,为什么不用工作,为什么背景神秘,为什么可以随意出入地上地下...... “可是人类英雄不应该过养尊处优的生活吗?哪怕已经被合并也......女王不就是从调查兵团来的?” 但我仍有新的问题,我不明白人类英雄为何沦落至此,哪怕城内民众对于调查兵团的态度褒贬不一,但已经坐到那个位置,即便是为了堵悠悠之口女王也应该把他供养起来,他思忖了半刻,才慢慢张嘴,“可能是因为做了‘背叛’了帕拉迪岛的事。” 背叛的意思太复杂了,所以我说,“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谢谢你的坦诚,利维,我要睡觉了,你要不要陪我一会?” 他没吭声,我就当他默许了。 我本来只是为了逃避那个可能让他难堪的问题,没想到最后我真睡着了。 被他叫醒的时候,已经是近傍晚了。 他的书才翻了几页,我想一只眼睛也实在困难,然后我爬啊爬,趴在他胸膛上把书打掉了,他的手顺势环住我的腰,以防我又掉下去。 “我有点想亲你。”黄昏的光把屋子照的暖洋洋,我的脸也红红的,有点发烫,我盯着他的嘴唇看,有一条疤蔓延至此,但他嘴巴还是很薄,妈妈说嘴巴薄的男人薄情寡义,不能要。 “嗯。” 我抱着他的脖子轻啄了一下,再啄一下,再啄一下。 “?” “我把你的嘴巴雕厚点,这样你就不能做无情无义的冷漠男人了。” 他不知道我又哪抽筋,“我本来也不是。” “好吧,我亲完了,我要去上班了。”我抵着他的肩膀爬起来,刚想抬腿下床就被人掐着腰按了回去。 气氛一下变得尴尬和暧昧,我坐在他身上,虽然是居高临下地看他,但占上风的人显然不是我。他就没什么表情地盯我,看我的眼神飘啊飘去,就是不敢和他对视。 “干嘛,没亲够?”我嘟囔着,他家这个桌子,还真挺桌子的。 “亲过他吗?” “亲过吧,哎你别掐我,痒,哎,你这个人那么小心眼,我没亲过!”“这真是实话,本来是要亲的,那不是你家水壶开了吗!” “关我什么事。”他的语调上扬,推断他此刻心情尚佳,于是我老老实实把表白那天的事说了一遍,“他倒是挺真诚。” “喂,我也很真诚好吧。” “去工作吧。” “凭什么你说我去我就去,我就不去。”我实在受不了他阴晴不定的脾气,犟劲上来了我更不听他的,坐在他身上就开始动,“我就不去就不去,吃醋就吃醋还掐我,我还没问你之前有没有女人呢......” “......” 我扭着扭着,就不动了。 因为我感觉到一些变化,一些更尴尬,说了他就会把我掀下去的变化,他也发觉了,擦枪走火明明那么正常,我们两个快四十的人了,现在竟然还害臊起来。我真觉不应该,我现在应该打破这个气氛,我得...... “你再不下去就不用下去了。” 我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出他家,“门要给你带上吗?今晚就别去酒馆了。”人都走出来了,又抻着脖子问他要不要去洗个澡,毕竟昨天喝多了。 “多关心一下你自己。还有,没有。” “什么?” “女人。”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