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又来找我寻仇了》 第1章 第一章 “唉听说没有,封神台上来一位小帅哥?” 封神榜揭幕之际,天界迎来第二位飞升之人,这消息如同闪电般的速度传遍了天界每一个角落。 死气沉沉且一天到晚坐不满一桌人的庆酒馆终于焕发一丝生机,恍惚间,瓜子花生磕个不停,茶水点心应接不暇,桌椅板凳揭不开空位,嘈杂的说话声。 紫衫男子使了易容术,跟人拼台座,说书人在不远处讲书。 “客官,需要什么吃食茶酒?” “要碟花生饴糖,茶水就铁观音吧。” 左前侧桌五人议论纷纷,音量忽大忽小。 “是不是来接任财老头的班子?我听说财老头一直嚷嚷说要卸职不干了。” “接谁班不是接?这不重要。我们天界又上来一位痴情种咯,上一个下凡两次历练,为爱割命,如今准备去人界养情伤呢;这位刚飞升的小帅哥,传闻在人间也有两段恩怨情仇,最后竟然都被‘负心汉’错付了,啧啧着实凄惨。” “保真吗,月老亲自说的?” “绝对保真!” “命格还痴情种,下凡养情伤?我看是去躲怨债了吧。就连脾气甚好的雅乐都避之不及,这两期丛谈就没几篇章幅讲命格的,编者还都不是雅乐。而且那个成天跟在命格屁股后面的东宸现在也不见个影。我猜十有**是命格忘恩负义,怕被雅乐和东宸讨怨债,才身不得已跑人界躲起来。” “命格担心讨怨债?开什么玩笑。他好歹也是先帝的二儿子,当不了神君,也能当个天帝。先帝为救天地苍生,可谓竭尽神力才将‘魔恶极’封印魔界之内,现在太子殿下苍渊上位掌朝,指不定命格哪天脑子一灵光,就想夺权篡位。” “可不是我乱说,庆酒馆前不久出了篇《浮日三神逸史》,里面就提到了雅乐与命格断绝关系。” “嘿,我看呐,雅乐之所以如此,定与命格神君第一次下凡历练有关。” “确实,堂堂天界二殿下,哪有人刚上任神职没多久,下凡渡个劫就能把异灵球给震毁,岂是万年一遇的奇材啊哈哈哈哈。” “不会吧,命格在学堂念书的时候挺厉害的,除了礼乐差了点,射御书数几乎都拿满绩。” “那是以前,如今堕落成这样,谁知道他当年是不是作弊当上的。这么废物也能当神官,苍渊到底怎么想的?” “人家贵为天子,你比得上吗?” “嘘——别说了,你想挨天谴吗?” “嗨扫兴,喝茶喝茶。” “话说回来,最近新上了好些本丛谈,甚是有趣,待会儿去挑下。我看那本《悦华风流》极好。” 说书人举着扇柄,悦道,“小生今日要讲《财命缘》,传闻财神高阡于凡间与富家闺秀情愫如伊,可闺秀年少时识得一名少年郎,五岁时举家迁移至姑苏,从此二人分道扬镳……” 庆酒馆旁新开了家书铺,紫衫男子听完书吃过茶点,顺馆外柳树下看去,前来买书的人络绎不绝,如同被返巢御敌的蜜蜂不断挤进窄小的书铺。 “老板,要一本《财命缘》!” “我我也要一本。” “哎哎你别挤我啊!” 三年后,昙华殿。 “大人,二殿下暂时未回昙华殿。” “我来日再访吧。” “命格神君回殿否?” “未曾。” “命……” “财神大人请回吧,我家神君下凡历练去了,等他回昙华殿,第一时间通知您。” 十三年后。 “哎呦!” “顾钦祖宗,午时了,你可算睡醒了。” 脑袋好似快要撕裂,太阳穴仿佛被千百把锤子直敲般砰砰发疼。顾钦艰难地坐起身,忍着宿醉的吐意心想,柳戚这小子又在叽里呱啦说些什么胡话。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顾钦刚睁开眼睛,却感觉一片漆黑,现在不是午时吗,怎会—— 紧接着,头顶传来尖锐痛感,床旁传来翻箱倒柜、轰隆轰隆的巨响。犹豫五秒,顾钦勉强眯开一只眼睛,从床头两侧延伸至床尾脚底,全是花花绿绿书皮的丛谈。他随手拿起刚砸到脑袋的一本,粗略翻了几下。 “这些都是什么?” 柳戚仰着嘚瑟的表情,“嗯哼,闻橪特意给我带来的庆酒馆丛谈,有我写的,还有近日流行的。” 指尖覆在男人英容俊脸上,这是一幅神君画像图,那双眉目画得栩栩如生,宛如真实之人深情昂然地注视着他。顾钦饶有兴趣地移开指尖,画像注名“财神·高阡图”。 我擦?? 阴魂不散!! 顾钦下意识一把扬起丛谈飞出去。 柳戚一手接住丛谈,“少奶奶,你轻点,这本可是我第一册投稿给庆酒馆的丛谈——《悦华风流》。” 顾钦大惊失色,“打住,我不是让你别把我……” 柳戚:“放心少奶奶,没把你写进去,半个字都没有。我为了维护你的名声,还推辞了另一系列庆酒馆特邀,那可是五万两黄金呐。所以我是你此生至爱不?” 顾钦咬牙切齿道,“不是!雅乐神君!在那本《浮日三神逸史》里我俩已经恩断义绝了!” 柳戚痛心疾首,掌心一把捂住心房“啊,我的心好痛,要裂开了!” 庆酒馆为招揽顾客,收集大量有关财神爱恨情仇、命格神君情爱史的篇幅编制成各类丛谈,供说书人洽诵取乐。 由于雅乐神君杜撰的“财神过往恋情大揭晓,这人竟是?”,编得有鼻子有眼,让《悦华风流》打响天界文学丛谈第一炮,成为众人饭后茶点必不可少的读物。 至今还有人觉得财神高阡是个会报仇雪恨、爱憎分明的“忍君子”。 柳戚性子活泼乐观好说话,而且重情重义,说不能写就不写。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雅乐神君用传音符表示目前仅接财神特刊。 柳戚:“虽然我知道你不想跟高阡扯上半点关系,但我还是强烈推荐这本《财命缘》,写得当真好,尤其描述我那英姿,啧啧。” 柳戚随手翻了一页,声情并茂地朗诵道,“雅乐神君头戴峨冠,身披铠甲,跪膝于地然挽顾君之手曰,‘吾旬日当归,自玉门沙碛。自兹以往,永绝参商,誓同形影!’顾君闻之泫然,遂解所佩之玉以贻之。” 顾钦塞了口桂花糕,差点没呛死。 他起初不知丛谈为何物,以为庆酒馆是在夸耀盛传自己的光辉伟绩。在书铺买丛谈的时候,跟老板提了两个要求:当下最流行、关乎于命格神君。 买回家后,翻开第一页,顾钦眉毛抽搐了下。 这哪是丛谈?分明是话本!! 第二页。 卖书的也没说还有柳戚在里面!! 第三页。 高阡???? 次日午时顾钦睁开眼睛,顶着两个黑眼圈呆如木鸡,从不喜看书的他捋清楚了长达八十页的《财命缘》大概讲了怎么个故事:财神与命格神君一见钟情,财神初见命格神君后治愈了以往的情伤重新振作起来,而命格神君难以割舍旧爱,沉浸在失恋之中无法自拔,财神爱而不得,一抛黄金万两只求美人一笑。结局脍炙人口,令人唏嘘不已,竟是被天帝苍渊棒打鸳鸯,令两人无法两情相悦。 顾钦邪魅一笑,“柳戚,你没看到后面吧?” 柳戚心中一颤,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嗯?” 顾钦道,“书中道我与高阡鹊桥下不得私会,两情不得相悦,而你雅乐神君是我难以割舍、被高阡剐皮割肉、死无全尸的旧爱。” 柳戚宛如被拉开保险栓的炸药包瞬刻引爆:“什么?一派胡言!我堂堂正正八尺男儿风流倜傥,再怎么着也得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正宫大人。岂能让高阡那厮喜抱美人归,而我就只能被五马分尸?少奶奶,你说句话啊!” 又怒吼道,“《财命缘》是谁写的,写得太俗乱了,我要把他列入永久暗杀榜,遇之格杀勿论,赏黄金一千两!” 顾钦:“得了吧,千两黄金够干嘛,《财命缘》停发后已经涨到二千三百两,上次见老阎,他说哪天转生谱上冤魂对不上号要借你暗杀榜名单一用。” 柳戚悲痛欲绝,随即反应过来,视线转向顾钦:“不对啊,你怎知后面的内容?莫非——” 顾钦撇过头去,咽下最后一块桂花糕,没有回答。视线对上柳戚那副三分迟疑和七分恍然大悟、知友莫过于知己的模样,只见顾钦站起来,默默改变想法道,“我要回去了。” 柳戚把顾钦摁回位置上,生怕他要走似的,不由地多加些力道,贼兮兮地笑道,“今晚,还来我这?” “柳戚你昨夜灌了我两杯白的,要是还剩点良心就撒手!” 柳戚竖起三根手指,“哎呀,我保证这次不灌你酒。真的,我对天发誓!” “……” 这算哪门子对天发誓,是对自己发誓吧! 顾钦表情可怜又无辜地看向柳戚,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说来惭愧,雅乐神君堂堂八尺男儿竟然睡觉怕黑,闻橪回天庭汇报工作后,这份艰巨的任务落在顾钦身上。光是哄睡聊天,顾钦倒觉得无所谓,小事一桩尚能接受。 他忘了柳戚有个令人头痛窒息的小毛病,一旦聊得投入兴奋,喜欢灌人喝酒,还是白的不醉不归那种。但顾钦自己却是个喝酒喝不了多少的主儿,就拇指丁点大的酒杯,一杯醉,二杯倒,三杯…… 顾钦沉默了,憋了一炷香的时间,刚准备向霸权主义的雅乐神君妥协。 砰砰砰。 门外传来家仆哆哆嗦嗦的声音。 “家主不好了,凶尸破了戒灵阵闯进来了!” 顾钦倾耳聆听走尸打斗和旁人嘈杂的声音越来越靠近主卧,再这样打下去,柳府迟早会被厉鬼夷为废墟。 顾钦侧身越过门槛,脚尖一点跃上屋檐。四顾环顾,见远处房屋顶已坍塌,露出桌椅家设,一名身穿竹青色衣裳的修士持剑与走尸打斗。 柳戚大惊,忙问道,“哪呢?” “回家主,在东南侧书房那边,不过闻公子现已修行完回府,先行前去制止。” 顾钦不等家仆说完,脚尖再次一踏,天边卷起一阵轻风,只余白衣身影翩翩飘拂。 “喂,你倒是等等我啊!”柳戚愤然蹦在空中怒吼。 下集预告:攻会以震天地的方式出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空气隐约浮现阵阵波澜,书房外边东南西北方向的墙壁石柱都贴满了符箓,有好几名修士表情严肃又难堪地围在书房外。 顾钦拂过衣袖,一屁股坐在隔壁屋檐,好似坐到了什么滑溜的东西,整个人仿佛坐滑滑梯般咻得一下从屋檐上飞了出去。 哐当—— “江公子!” “江公子,您没事吧?” “嘶哈。”疼得他扶腰直呲牙,一张符箓在空气中飘扬,准确无误贴在他的脑门上。 顾钦拿下符箓,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符纸怎么还有人血书写? 这种符咒与普通符咒不同,名为“玄魂符”,要以鲜血为符咒,黄纸为阵法,方可启用,可以遏制邪祟阴气之物,又名“辞阴符”。在所贴区域方圆八里内凶尸冤魂所散发出来的阴气就会被符纸上血咒形成的隐形法阵遏制,因而使邪祟行动能力减弱。方才观察约有半炷香的时间,凶尸非但没被行动受限,甚至攻势愈发咄咄逼人,仿佛是奔着闻橪这个人来的。 一群修士在外面呆站着,看架势也没有要进去帮忙的意思,顾钦很是疑惑道:“怎么都不进去帮忙?” 那些看着年纪比顾钦稍大的修士一个个好似没听见他说话,依旧紧盯屋内动静。倒是有一名热心的白衣少年凑到耳边小声道,“我们不是不想帮,是帮不得,这凶尸是不知从何而来,行为极为狡诈阴险。它忽然出现在柳府大门直冲府内,好在被戒灵阵阻拦一阵子,才来得及通知今日值班的修士和柳家主。结果这凶尸进了府,见着在竹亭歇息的闻公子就一通暴打,从竹亭一路打到了书房,我们几个拦都拦不住,它也不攻击我们,仿佛只看到闻公子一人,说来着实诡异啊。” 这名白衣少年眉眼带笑,正气昂然,白衣袍尾绣金纹,利剑光凛冷清寒,这人不是柳府的,因为他并没有像府内其他人一般穿竹青色外衫。再往下一看,玉佩赫然刻着陆家的金龙,顾钦倒吸一口凉气。 陆家一向家财万贯,出手阔绰,以玉佩识人,只要有金龙玉佩便说明所佩戴者是本家人,听闻雕刻一块玉佩便要耗费百两黄金镶嵌金龙。 顾钦悄无声息地把头转回来,表情尴尬地附和两声,之前欠过陆家名号响当的家主陆梣人情,虽说并非什么大事,但此时遇见了,气氛变得微妙焦灼起来。 白衣少年完全没发现顾钦异常,拉起衣袖准备大干一场,“现在只要等闻橪公子引邪祟出来,就能收网了。” “晋裕,你怎么在这儿?”柳戚跟随家仆赶到现场,众人见状纷纷行礼,惊叹道。 陆晋裕俯首行了礼,“晚辈见过柳家主,自是帮家主买东西,恰逢路过前来帮忙。” 趁陆晋裕忙着跟柳戚寒暄,顾钦挪移了几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一处石柱角落后,视线恰好能观看书房内设全局。 只见凶尸挥舞锋利的长指甲,化成一节节凛白刀刃,闻橪霎时察觉,用澈光剑迎上制止它的攻势。凶尸随即消逝身影,闻橪倾耳识风辩位,阻挡身后左侧方突袭。反复几次消失瞬位,几乎都是扑向闻橪手臂大腿脊背,闻橪竟与它打得有来有回、不分上下。凶尸像是没得逞而暴躁起来,频频出招。 闻橪顺势侧身后撤出了书房,将凶尸往廊道引去。 符箓金光浮显,乍现无数金丝与符箓连成一线。玄魂阵起,阵内无一邪祟避及逃之。 顾钦呼吸停滞,凶尸脊背好似有难以察觉的微弱紫光晃动,顾钦眯起眼睛,正想看清楚些。凶尸僵硬地转过头去,用翻白的瞳孔盯着他,张开满是唾液的嘴巴吼了一道,地面略感强震,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来。 来得匆忙,他并没有随身带剑也没拿能用得上的法器,眼看凶尸离他仅剩半步距离,不知为何他如同受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喉结滚动了下,耳边传来柳戚和修士们的叫喊。 视线透过尸首胸膛内腐烂的内脏,顾钦瞪圆了双眼。 他看见了紫光上有字。 那是…… 那是…… 咚—— 凶尸一脚踩上石柱,空气激起阵阵无形波澜,符箓随波粉碎,金光消散。蹦上屋檐瓦片,跳跃没几下便不见踪影。 柳戚吓了个激灵,三魂六魄都快从咽喉里冒出来,看顾钦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内心泪流满面,又是抬胳膊又是抬腿,“你怎么站在那任由它砍呢,快给我瞧瞧受伤了没?” 顾钦被他乱摸得不是滋味,脸颊通红地四处闪躲。 一名中年柳府修士咳了咳,边说边用眼神瞪了眼顾钦,“湘焉叫人先送陆公子回陆府,未时来前堂开会。” 顾钦默默转移视线,结果又对上闻橪那张写满“你走你就死定了”表情的黑脸。 等柳戚反应过来,顾钦已经麻溜地踏起小碎步,以迅而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悄然掩上门闩。本以为在柳府留宿几日,府中长辈们就会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看来是他想多了。 想起长辈们绷着一副“别带坏我家公子”的模样,顾钦颇感愧疚,在心中默哀,兄弟对不住,送你三个千万,千万要保重,千万要活着,千万要幸福。从柳戚带顾钦回来开始,长辈们便屡屡看他不爽。顾钦这几日好吃好喝躺在床上被人供着,也并非毫无收获,他观言察语打听到了点风声,总的来说大体有两点。 其一是觉得他这种三无平民没钱没地没用,不应与贵府家主有多交涉,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污言碎语,有辱柳戚和柳府形象。其二觉得他与柳戚身为柳府小公子的时候经常带回来的贫困平民无异,只会讨饭讨住。 据照料柳戚的家仆老实交代,哦不,从家仆口中打听到,当年还是高氏与陆氏两家独大,柳戚还属于在修仙名家排不上号的无名之士的时候,有天晴空万里,柳戚跑到山下酒馆喝酒解闷,被当时下凡游山玩水的雅乐神君相中了眼,两人彼此极其投缘,白酒一喝结拜为义,前任雅乐神君就直接把人捞上天界去了。上了天的柳戚很懵逼,就这么成为天下第一飞升之人,莫名其妙蜕变名门望族中的翘楚,而史籍里压根没记载过的柳府也跟着沾了点光,与其他两家并列,后来民间喻称“名门三道,仙域双神”的美称。 事已至此,柳府也只好更改家主,以示威名,可柳戚哪有闲情雅致当家主,他能把自己当好就不错了,而且他也干不了这种半路夺人前途的事情,被族内长辈劝了许久,最后承诺仅当个有名无实的柳府家主,出了事概不负责。 回到家后,顾钦随便烧了点饭菜,吃完便推搭着个腿躺在床上冥思。 他绝对没有看错,跟闻橪出书房外打斗时那凶尸脊背明显亮了紫芒,但瞬间消散不见。第二次见到那诡异紫光,便是凶尸朝他袭来的时候,这次看到的比第一次明显,更奇怪的是,紫光里还浮现出了两个字。 闻橪。 没有目击者,没有预谋,貌似明摆着杀害目标只有闻橪一人,可它为何要冲入柳府,大庭广众之下完成暗杀,不会更难成功吗?似乎又说不通了。 快要到时辰睡觉了,明天再和柳戚说下吧,顾钦心里想道。 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双手掌心抵着后脑勺,思绪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轰隆隆—— 昏暗的木屋内,闪着一道接一道的雷电,顾钦没有点烛火,眼睛就这么干睁着。 不知闪过多少道雷电,他没数但他觉得奇怪,因为这一次的雷电似乎比前面那几道的光芒暗淡了几分。 顾钦没仔细想,只觉得应该是大晚上看走眼,疑心过重导致的。 恍惚间,屋顶上的瓦片碎裂开来,露出漆黑又璀璨的星空,不过大部分夜景被一个红扑扑又不知为何物的东西遮住了。 什么东西,红的? 是烧鸡吗? 顾钦还没来得及躲,“烧鸡”直接砸在他身上,腹部一片翻滚云涌,刚刚吃下的饭菜被这么砸一下全部喷了出来,然后被自己吐出来的食物溅了一脸。 …… 很好,他倒要看看是哪个臭小子,敢砸命格神君,天界第一帅的房子! 看着“烧鸡”细胳膊细腿的,还挺沉。顾钦摸了把脸,使了将近三分之二的力气,才把人推起来。 屋内没点烛灯,天色已晚没什么光线,看不清“烧鸡”长什么样。顾钦许是觉得不解气,连环赏了“烧鸡”好几个大巴掌,硬是把昏迷不醒的人扇出哼唧声。 他抓起“烧鸡”额间长发,将低溜下去的脑袋重新抬起。在极其昏暗的光线下,凑近脸,终于看清楚长达两百年后依旧令他撕心裂肺、痛苦不堪,却仍然觉得帅破天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俊脸。 财神高阡。 薄唇和眼眸紧闭,眉额紧皱,双颊被扇得赤红,却不显得突兀,反而增添几分破碎凄怜的美感,好似被欺凌调养的小生委屈极了。特别是捏起下颚迫使发出闷哼的声音时,仿佛在寒冽的极冷之地,娇弱的雪莲垂着花苞低怜,恳求风雪再次眷顾于它。 顾钦一把将他推倒在床,扯了条毛巾和衣袍,跑去屋外十里远的河边洗澡。冰冷的河水伴随刺骨的晚风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洗完澡换好衣服,起身离开河边,看到黑不溜秋的木屋后,又往自己脸上扑了把冷水。 次日早晨。 “阿嚏——” 顾钦全身裹着被子蹲坐在地上,恶狠狠地望着熟睡的高阡,时不时打着喷嚏。 昨夜他连续洗了十七次脸,给自己冻感冒了,两个鼻窦堵得严丝合缝,完全呼吸不了睡不着。 昨日还说要有骨气回小破屋睡,现在倒好小破屋没了,还得拖家带口到柳府借宿,那群老不死的估计都想扒了他的皮作邪祟诱引。一想到这里,顾钦不由得怀念起天界豪华大寝室来,没好气地踹了脚睡得死猪般的高阡。 这一踹当真把人给踹醒了,只见高阡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按压太阳穴,迷茫又疑惑地环顾四周。 高阡瞳孔紧缩。 “喂,赔钱。” 顾钦从温暖的被窝中依依不舍地抽出一只手指了指头上破了个大洞的屋檐,以及脚下洒落一地的碎瓦片。 最后伸到高阡面前,抽了下因感冒通红的鼻子,然后满脸委屈无辜,重复道,“赔钱。” 两人四目相对。 高阡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江桡!” 尾声拉得长长的,还带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说者已经气得七窍生烟。 透过高阡冷峭的俊脸,他头一回清楚地看到了印着两个明晃晃的大字【没钱】和被他了然忽略的愠怒。 他这些年没待在天界,暂时不知道遭雷劫的高阡受的是何罪,万一是他哥把人家财神解雇了,那这笔债怕是飘黄河也有去无回了。 高阡恢复往常神色,开口询问,“你为何还活着?” 顾钦没回答。 高阡又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顾钦汗流浃背,依旧保持沉默,心虚地垂下眼眸。 高阡冷眼看他,哼了一声,顺势躺回床上,不再施与半点眼神。 攻出来咯,“烧鸡”从天而降,纯情财神火辣辣ovo。我写得可能比较慢捏,见谅见谅[狗头叼玫瑰](最后的同时,祝我自己生日快乐哈哈[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几日后,高阡伤势初愈。 云安街。 “我告你高阡跑哪都没用,还不快速速举手就擒。欠钱不还可谓大罪!知道吗?滔天大罪!你要是有点良心,就还我一模一样的小木屋,对了还要记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话音刚落,高阡抬起右脚重重踩在地上,脚踝还挂着一双手。 许是这几日,顾钦两眼一闭、耳朵一睹权当聋瞎,与高阡面对面相处的时间过长。一路上絮叨个不止。顾钦一边抓着高阡死活不放手,一边在内心感慨高阡脚劲大。 脚腕拖着个人居然走路的身形和步伐未见一丝异常,他以一种后背贴地扭曲爬行的姿态被一路拽到了门府石狮前。街上不少老幼|男女路过都不由地频频回头,小声议论这番不可多见的奇观异景。 喉咙都快喊哑了,感觉高阡没再行走,心中警惕地冒出不详之意。 顾钦僵硬地抬起头,心头咯噔一下。 高府位于郜京最繁华的云安街之中,属三大名府门第之首,府外常年有修士门童镇守,车马络绎不绝。庭院廊道相连,宛若层叠迷丛的迷宫,而池苑内石山绿林环绕瀑布泉涌。 守门铃随风飘动叮铃作响,众人洽谈其乐,好似欢迎他们来访。敞开一半的大门,笑容满面的高家人,前来拜访的客卿,让顾钦愁眉苦脸更愁几分,心道跑这还真有用,“那那什么我开玩笑的,这笔账我不跟你算了,现在你我两不相欠。从此咱俩桥归桥,路归路,就不必多打扰了,再见。” 高阡一把揪住顾钦命脉之衣领,如同欲要逃跑的兔子被人扼住脖颈无法动弹。一袖白衣忽然从他眼前拂过,雪白如洁,金纹环衣,顾钦欣喜叫喊道,“唉,晋裕兄别走啊,救我一命!” 顾钦疯狂往陆晋裕方向使劲招手,因为被高阡揪住衣领,脚底蹦跶出灰来,也没有移至一寸。陆晋裕笑容满面也朝他招手,下一秒被周围气场冰撼住,高阡用嗔怒的眼神凝杀,仿佛所目之人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陆晋裕吓得直犯哆嗦,睁眼充当瞎子心道,顾公子这事我可真帮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哎哎,你往哪走,我在这!晋裕兄,我在这啊啊啊!!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我们起码好歹也同生共死过啊!”顾钦扯着嘶哑的嗓子,悲痛万分地挽留陆晋裕,可惜陆晋裕去意已决,头也不回地向集市那边走去。 一时喊兴奋了,看到门牌才记起高阡在人间原来还有落脚的地方,可怜如乞丐的他如今已变成一个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倒霉蛋。单说云安街头就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踏进高府门槛,可顾钦偏偏不想去。 并不是因为高家人看不起他,也不是因为高府规矩森严,在劫难逃。当年耐不住寂寞,翻墙潜入高府,想瞧瞧高阡这些年过得如何。前堂空无一人,撞见家主召集门生在校场开早会,本来名府门第开早会最正常不过。一道飒爽浩气的女声紧连一声声惨叫,余响中隐约透着清脆惊心的皮鞭抽打的声音。 现高府非彼原高府,以前的高府并非名府之首,光鲜亮丽的高府背后却是在外响当当作风糟乱,风气不正的代表。原来的高府仗着自己起家早、实力雄厚,除陆家无人可敌,经常做事半成半废。说他做了吧,高府确实派人前来撑场子,但也就应了撑场子这一说,除了撑场子毫无用处,运气好遇到些实力弱的恶鬼会吓得自己跑,若是遇到那些凶煞的恶鬼,只能自求多福了。 现任高府家主高亦夏,高忠堂正妻之女,高阡同父异母的女兄。高忠堂去世后,高阡自然被接回高府认祖归宗。家主之位从古至今传男不传女,也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本该接任家主的高阡不知去向,高亦夏袭一身家主衣冠参加宴会,忻林剑往主席座一插,现场竟无人敢反对,从此坐稳家主之位。 高府为名府之首,高亦夏则是史无前例的首任女家主,高亦夏性子刚烈,即使内心鄙夷不屑仍对她表面客气三分。正是因为府内有这样女中豪杰,才让顾钦这般节节告退。 如今的高亦夏三个字已经刻在高府名号上,成了人们口中的代名词,提起高家那位或者女家主便都是指高亦夏。在她领导之下高府蒸蒸日上,竟在百家争鸣中激出一波又一波风浪来,摆平不少妖魔鬼怪作乱,甚至还有余力助阵非本家的暴乱。别人一听你家孩子在高府修道,都对其称赞有加。 高阡将他转过身,顾钦不敢正面看他,只听他用寒冷如冰的语气说,“两不相欠?互不干扰?你欠我两次情,用何物还?” 顾钦打岔道,“这两不是一件事,咱们就事论事,那两次稍稍往后放放,改日再提。” 大门被人挥开,几名灰衣修士簇拥着为首的白衣修士跨槛,白衣修士身形修长,头戴峨冠,身穿一件宽敞的金纹外衫,腰间同样束有金龙玉佩,这才称其谓真正的金龙玉佩,玉身为龙形,龙瞳经朱红点缀。 “长吟许久未见,好生热闹啊。”这人点头示礼 ,随即眯起眼睛笑,看着有种狐狸般狡猾,令人感觉好不舒服。他瞥了眼身后之人,震惊片刻,恢复原来面容道,“江公子,别来无恙啊。” “子舒,许久不见。”高阡俯首回礼。 此人正是陆府陆家主陆梣,字子舒。 高阡往左移了半步问道:“是来见阿姊的吗?” 陆梣点了点头,“刚与高姑娘议谈近日郜京几起突发的惊尸案。” 听见“惊尸”顾钦偷摸探出头,陆梣示意高阡前往不远处的酒馆谈论此事,他长长吁了口气,虽然也需跟去,但总归不必再进高府。 陆梣开了个包厢,要了壶普洱茶,点了花生瓜子各一盘、牛肉半斤,便吩咐店小二非必要不打搅。 陆梣给两人倒了杯茶,“此事说来话长且极为蹊跷,在此之前郜京一直为小鬼单尸出没,从未听闻多名凶尸齐同犯案。” 顾钦边磕瓜子边倾耳细听,原来郜京这个月接连不断发生五起命案,一连串发生诡异之事,本该上报仙府接手处理,但因这五名死者身亡于深夜,逝时身上毫发未损,故认为仅一时未想开而随之。自柳府遭遇凶尸,陆高两府恐遭其遇,开始着手调查起城中怪事。 “首位报案者为州刺史,称其子自饮毒酒致死于桌案,一命呜呼,半个月前被人撅墓弃尸,尸首失踪数日至今不知去向。” 州刺史之子为青楼常客,平日喜惹是生非,时而欺辱良家妇女,州刺史教子无方,撒泼蛮横乃为常态,长安街百姓避之不及,唯恐引祸上身。 据州刺史府仆人所言,膳房师傅已归家,家仆也回厢房歇下,白日除州刺史招待客卿要来些酒酿之外,后然无人再取,桌案那瓶酒壶不知从何而来。再者管家歇息前早点过花名册,无人不在,州刺史也深知自己儿子何种德行,也不敢大番声扬,对外宣称其子生重病已逝草草下葬。 哪知下葬三日后,墓室金银铜器一件未丢,棺材被重物砸得稀碎,尸首不翼而飞,听闻柳府凶尸突袭,这才前往陆府呈报此事。 陆梣:“有几人称自己在棺材板上看到紫气,不过仅一两人有这说法,其余称无异常。” 顾钦:“紫气?” 陆梣:“对,我想可能这两人看岔也说不准,毕竟他们讲话时语气极为不坚定。” 柳府那日突袭的凶尸背上也有紫气,莫非这具走尸为州刺史之子?究竟是何等邪祟能震碎玄魂符箓施之阵法,施驭这般凶煞蛮狠的走尸,这魔修来头可不小,看来得找个时候用命途籍好好查下这些死者生前的命途,兴许能翻出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钦心头思索琢磨一番,丝毫未察觉高阡眼底藏匿深邃以下的隐忍。 陆梣:“第二位死者,我们比较熟悉。” 报案当日,又来了位怀中抱孩的妇人称丈夫死状蹊跷。妇人的丈夫是城中卖柴郎,每日申时给陆府供柴,前日傍晚发生了件毛骨悚然之事,她丈夫回家后并未进门,而是朝远处夕阳磕拜三起三落,长跪至夕阳落山才起身,吃完晚饭称要散步消食,三炷香便归返,妇人来找寻时,丈夫面目狰狞横死在悬崖边榕树下。 陆梣抿了口茶道:“晋裕和几名门生赶往两位死者身死之地敲过了,州刺史之子那边因拖延太长时间而被破坏干净没发现有用线索,倒是墓中晋裕搜寻到非陪葬物的一枚白棋,上面沾了血迹,我想估计是死者的。另一边的卖柴郎倒没探查出异常,应该是死前见到何种人或事物,面容维持在狰狞大笑的模样,甚是煞人。” 继续道,“其他三起均为高府报案,具体案情不详,我所知那三名死者,一人向阳朝拜,两人落水分别一前一后溺死于莲花池之下,不过均被高姑娘扣押三具死者尸首。” 高阡道,“白棋属何种棋局?” 陆梣道,“暂时推断为六博棋,亦或是战棋。” 高阡道,“那名妇人夫君现同押于陆府上?” 陆梣应道,“没有,便于陆府与高府联合调查,我已吩咐门生将尸首抬至高府内,喝完这壶普洱就去瞧瞧看。” 高阡点了点头,正气凛然道,“那便劳烦子舒随我再回高府一趟了。” 顷言,顾钦左看看面无表情的高阡,右看看狐狸笑容的陆梣,咽下喉间花生粒,撇下碎壳,拍了拍衣摆,“多谢陆兄款待,我先行一步。” 高阡厉色抬唇说了些字句,却未见其声,然后顾钦和高阡手腕上一并出现两头绳结,绳长大致五米散落两人之间,瞬之束缚手腕的绳结和绳长消隐于空气,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是高府的“隐索术”,一般用于羁押或控制罪犯,可束在墙壁石柱上,也可束在人身上,只要能捆上即可。 陆梣刷的一下扬开扇柄,用纸扇遮掩鼻梁之上,露出一双贼兮兮的眼睛,瞳孔左右来回转悠,啧啧两声,语气依旧听出一丝未隐匿的震惊,“长吟,好情趣!” 顾钦还没来得及替自己辩解,陆梣长长吸了一道,又慢慢吁出热气,收了折扇,“事不宜迟,走吧。” 哐当。 高阡放了块银元宝在桌上。 顾钦眼珠子瞪得跟两颗葡萄似的又大又圆,这么轻而易举就掏出了个银元宝,刚吃的一桌零嘴茶水折算下来价格不及元宝十分之一。结果闹了半天,人家是有钱的只是不肯给他,那他这一路大哭小闹的又算什么。 顾钦心苦诉不清,那叫一个愁呐。 发愁呐,这苦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高阡侧过顾钦身旁,举步离去。 心情从震惊不已转变至痛心疾首,留顾钦一人在后面叫喊,“喂,你这人不老实啊!!!” 和尚庙出了位女菩萨,可惜女菩萨会上刀山下火海,无所畏惧~~[狗头叼玫瑰]next甜热身完就要进入正剧gogogo 女兄并没有写错字,等同于兄长这种正式写法,考虑到直接写阿姊的话会比较奇怪捏 ps:可能姐姐初次见面不太好交流的样子,但我超喜欢这位姐姐的,虽然描述得像那种上了年纪比较严格的哈哈哈[竖耳兔头]再见姐姐,便是第六章大家可以期待下[让我康康] 【如果有江公子打错成顾公子请指正,不知道有没有改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云安街。 彩霞入焰,靛空匿紫气,素风缓而轻柔眷席火烧云,一丝一缕铺扑炽热紧实的心脏,令人分不清过去还是现实。繁杂的集市商贩,熙攘的车马往返,成群的男女老少,仿佛有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相会在拱桥桥底。 白衣男子双手一合,祈求道,“高阡,明日便是上元,戌时你在此处等我如何?” “高阡,拜托拜托,就这次没下次!一定要来!” 黑衣男子并没有理会。 白衣男子有些泄气,从袖中取出一支发簪,素簪上清云洁白如雪,簪柄刻了行隶书,“璇云入幻,紫映月清”。 “来,我帮你系上。” 黑衣男子侧身躲开。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好吧,真小气,这支璇云簪,切记时刻随身携带。” 黑衣男子没有接过璇云簪,“为何现在给我?” “哎呀,我怕我忘了嘛,快拿着吧,明天我要看你系上。” “不要。” 白衣男子一脸苦笑,拉起那人的手腕,却仍执意把璇云簪塞至他的掌心,三步一回头与他挥手告别,“就这么说定了,你明日不来有你好看的!” 上元那日,云迹黯,暮山紫。山顶寂空裂缝中竟出现千年难遇的紫霞。 不知当时高阡赴会了没有,他想应该是去了,不然怎么会一路讨债讨到天界,又在昙华府外蹲点,还逼得他假借“散心”躲去人界避风头呢。 顾钦嘴角牵强挂起一抹苦笑,闭了闭眼。 微风轻拂,发梢飘逸,后然用力睁开,没有幽会,没有系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过。 夕阳间落雁远飞,陆梣不经意地感慨道,“没想到天色这么晚了,今日先逛逛这云安街,明日再验尸讨个吉利,长吟意下如何?” 高阡:“也好。” 陆梣:“算算长吟也有十三个年头没回郜京了吧?” 高阡:“算上今年已有十四。” 游逛街市的人比往多了些许,当真允了逛街的好性情,陆梣做东当即决定:“那今晚可得好好消遣一番。” 陆梣转过头想询问顾钦的意见,顾钦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不远处的勾阑,聚集了不少人观看。有应和的,有呐喊的,有嬉笑的,台前喧闹歌唱不亦悦乎,灯火通明,看似热闹非常,仿佛在举办什么有趣的民间活动。 陆梣喊了他第三次,甚至用折扇前端拍了拍顾钦肩膀,“江公子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顾钦不自在地耸了耸肩,高阡忽然从两人间距巴掌大的空隙冒了进来。 顾钦吓了一哆嗦,“我看那边好像在搞歌会,挺有意思的。” 这俩什么时候靠我那么近的。 在云安街市逛了一会儿,又折返到顷刻来过的地方,果不其然,顾钦心中一喜,又忍不住踮起脚尖,伸了个脑袋在那左瞅瞅右看看,就连高阡、陆梣二人停在原地都不知道,一大脚掌直接踩在高阡白鞋上。 顾钦生怕高阡发怒,立刻低下头乖巧做人。他一向做得起放得下,现今自己落在高阡手里,夹着尾巴做人比什么都重要。 陆梣打圆场道,“哈哈既然江公子这么喜欢,便留这看看吧。” 台上主持人拉起大嗓子吆喝,“大家知晓今日是什么佳节吗?对,夏至!在这夏日炎炎的时候,幼子戏以熟鸡蛋,女子互赠折扇、脂粉,男子祭神祀祖。所以今晚我梁某盛邀父老乡亲们一同赛歌几曲,参赛者皆有奖品,不排名次!” 行人越来越多,顾钦被挤压得无法保持踮脚跟的姿势,努力往勾阑边靠近,不知被谁这么一撞,竟撞上勾阑正前方。不知是隐索术拉扯的缘故,还是高阡有意为之,绷着一本正经的俊脸笔直站在他身旁。 “……” 顾钦的良心闪过一丝为数不多的愧疚。 主持人好似没料到居然有人愿意主动上台唱歌,生怕他们反悔逃跑似的,揽住两人肩膀,豪爽说道,“哈哈哈哈勇气可嘉,两位公子勇气可嘉!!梁某斗胆问两位公子何姓何名,好求得我们台下姑娘们的芳心啊!” 顾钦看着眼前人群涌动的观众,仿佛回到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是这般场景见面的。 此情此景,顾钦这次没有顾虑,如同在脑海演绎过无数次一般,在宾客听书、魁首歌舞、说书讲戏中,转过身面对高阡,轻柔一笑,用坦荡且坚定的语气说道,“江桡,姓江名桡,来自江南楚庭。” 对比顾钦没有顾虑的神色,高阡却显得犹豫不决,他眼睛目光无神,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顾钦的脸颊,最后还是启唇说出自己的名字,低声道,“高阡。” 两人仿佛穿越时光,穿越过去,穿越不敢回想却最为珍贵、最难忘怀的记忆,分别向那时候的对方重演述说。 白衣男子蹲下身体,轻拂男孩翘发,轻柔说道,“你好,我叫江桡,姓江名桡,来自江南楚庭。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犹豫不决,小声说道,“高阡。” 台下观众们为他们勇气欢呼呐喊。 主持人也兴奋起来,“好好好,两位公子要唱何曲?” 顾钦看向主持人说,“《江吟游》,谢谢。” “月盈紫霞坠,郎君未归。” “百年易得空,桥头还梦。” “上元遇归叹,思君魂还。” “相见亦无望,两不相往。” “把酒问歌碌,谁见晨露。” “问君以何物,近在朝暮。” “寻郎阎冥处,魂尽归处。” “自相两行路,不再吟度。” …… 曲尽。 主持人看了看顾钦,又看了看高阡,“哈哈感谢两位公子献上的《江吟游》,一位重情重义,另一位含恨不休,梁某也是听得恨意满满,情谊全无。这是两位公子自己作的曲吗?甚好甚好。” 这是高阡当场作的曲,难道他便是这么想的? 顾钦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既然两位公子勇气可嘉,梁某也是做到做到,参赛之人无论唱功如何必有奖赏,现赠与两位公子财神对联一脸,以及第一位上台歌唱的奖品——财神画像一张!祝两位公子财源滚滚,好事成双!” 高阡面无表情,接下奖品并致谢,陆梣在一旁热烈祝贺。顾钦表面瞬间石化,内心却早已炸开了花。为什么没人告诉他奖品是财神画像和对联,他上台对歌是为何。而且高阡对歌也太不配合了,如此兄弟情深的开头,居然能对出生死离别、含恨而死的境界,看来当真恨透他了。 给财神画像和对联不如给钱好使…… 况且真财神可是连一文钱都不愿给。 顾钦吸取教训,暗暗立下两个决定,其一戒掉爱凑热闹的坏毛病,其二列个向高阡讨要的精神损失清单,他快撑不住了,发誓以后回去一定要好好敲诈一笔。 背后传来声音,“玩够了,就回去吧。” 回去,回哪?高府?这话他可不爱听。 叫他回就回,怎么可能,他要是不挣扎一下,对不得起天界二殿下的名号和远在天边的兄长吗。 在很久以前,高阡也用过隐索术捆绑他。那时候他老爱跑外边,回来不是胳膊有刀伤,就是大腿有淤青。顾钦不爱听管教,还喜欢吃很多甜食零嘴,每天不是这疼就是那痛,高阡使了很多法子,都失败了。最后无计可施,不在家的时候,只能用隐索术将他捆绑在柱子上。 现在就是要装得高阡相信他无法挣脱隐索术,才能完美逃脱那鬼地方。 等待良久,只为此刻。 顾钦默念咒语,眼一睁,黑瞳变灰,怒声一呵,“爆。” 尾音刚落,狂风呼啸,紫焰转瞬燃烧着手腕上的隐形绳结,迅速蔓延至绳长。 高阡似乎察觉到什么,却未见动作,唇角挑起一抹笑意。 顾钦神色一变,垂下视线,只见紫焰很快熄灭白烟袅袅,喃喃自语,“为何?” 高阡将那一打粗糙的财神制品一把塞进他的怀里,才轻笑出声,慢悠悠解释道,“隐索术被我改良过了。” 又补充一句,“韧葵藤所制。” 什么?! 这玩意儿还动用上了韧葵藤! 韧葵藤是在极西之地发现并引进的新物种,据说这种植被的藤茎烈火烧不透,刀砍不断,其花瓣可入药,晒干后与鹿茸、奢香混合磨成粉,有活血通经,益精血强筋骨等功效。但因种植条件甚严,目前仅高府在种植培育,过冷过热都会枯萎致死,开花后还必须等上九九八十一天方可取用。 顾钦如遭雷劈,曾听闻过韧葵藤,但从未见过真面目,更不知道高府已经完全掌握种植技术。 他仍不死心,不等答话,忽然感觉意识模糊,头颈间一阵刺痛,视线逐渐漆黑,陷入沉眠。高阡揽过顾钦腰身,像提米袋一样单手提回府,见此现状,陆梣哪敢搭话,悻然跟其身后一道回府。 高府门生一看高阡回来了,个个顿时目瞪口呆,有几个眼尖的溜去禀报家主,还有几个心中一惊,墙碰鼻梁渗了些血。 红袍衫随风摇曳,如同散落一地的血红枫叶在暗黑廊道上起舞。浅金瞳孔隐显神秘,如同藏匿数不清楚的**。 刺啦—— 眼眸微阖,屋门轻启,步伐停滞,一寸一寸地挪动头颅露出半边侧脸。细尖如针的瞳孔微移,浅金粼粼,仿佛是夜空中一颗璀璨的烁星。 “砰”,大门紧闭。 俺不懂作歌,也不懂押韵,就只押了最后一个字qwq鄙人学术不精,让各位见笑了。 我们财神哥哥还在赌气ing,下一章就到了我们大外甥登场啦[竖耳兔头] 看到这里就有人问了,我们活宝小柳同学去了哪,现在还在挨批呢,过几日就会被放出来打怪兽滴(奥特曼既视感 jpg[好的]勿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和煦的阳光,透过浅薄的户帖,形成了一片片斑驳的光影。顾钦睁开眼睛,后颈一阵痛感,手掌挡下脸颊上刺眼的光线。 大清早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外面这么吵闹是作甚。望着窗帘,顾钦闭上眼又睡过去,浑浑噩噩地把昨晚发生的经历回忆一遍。他昨天好像在街头跟高阡对歌,然后唱完就把他敲晕,顾钦在心里怒斥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拔吊无情的渣男。 敲晕之后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在一刻钟内必须到校场!谁没到明天就不用来了!”冲天吼的女声透过屋门震醒顾钦意识。 门外路过一群人慌慌张张行走,正低语交谈着。 “快走快走,家主要发飙了。”“你别推我啊,害得我束带松了。”“别血口喷人,谁推你了。”“别吵了,被家主逮到,有你好果子吃!” “校场”“家主”“发飙”顾钦捕捉到了好几个关键词一顿汇集分析。 等等,他已经身处高府了?! 顾钦两眼翻白,魂魄出窍升天。随后振作起来,内心腹诽道,既然来都来了,想跑也错失良机,与其冒然行动,倒不如先躺两天。 他像个八爪鱼一样翻过身,手脚并用地卷起被褥重新睡个回笼觉,却怎么都扯不动,摸着还硬邦邦的。 “再摸,跟他们一同去晨训。”高阡印堂发黑,扒开顾钦的手脚。 顾钦吓得一屁股跌下床,震惊不已,指着高阡说不出话,“你你你,你怎么睡在这?同床共枕,成何体统!” 高阡:“这是我寝室。” 顾钦:“那你也不能……” 高阡:“前几日我吃穿用住都是你的,今日你吃穿用住都是我的,有何不妥?” 顾钦觉得挺有道理,但他也憋不出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来,毕竟高阡是个男的。正当顾钦左脑右脑快速运作,门外及时传来声响。 那人轻轻敲了两下门,“舅舅,母亲让我通知您陆家主在仵作房等候,膳房已备好早饭,我先去晨训了。” 高阡应道:“知道了,予安。” 高予安似乎离去,屋外恢复一片寂静。 顾钦莫名瞥了眼高阡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大外甥?” “阿姊除吊死鬼的时候,看他孤身一人带回来收养的。” 顾钦什么都能不快,唯独凑热闹吃饭最快。极快速度穿戴好衣裳鞋袜,敞开屋门,长长吸了一口气,美滋滋地啧了一声,他已经闻到饭味了。顾钦左窜右趴,靠在每一扇屋门上,闻闻到底是哪间屋子传来的香气。 高阡轻叹了口气说,“向前走五步,右拐。” 顾钦觉得不可思议,把端来的餐盘看了好几眼,神色凝固,始终不敢动筷。早听说高府换了家主后行修仙之道,与其他门派非同寻常,没想到餐食也这么异于常人。虽说他对食物不挑,但没想到连苦都没有,他的嘴还没到为食献身的境界。 餐盘里摆放四样菜式,一碗用胡萝卜玉米包菜南瓜煮制的怪味蔬菜汤,一份嚼着柴如钢丝的鸡胸肉,一碟咬不烂茎的蒸菜心,还有一碟清水蒸鱼腩和一碗藜麦混糙米的米饭。顾钦面色难堪,咽了口唾沫,不动声色地把那碟蒸鱼腩挪至高阡餐盘边上。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清汤寡水,估计连盐都没放吧。他忽然特别同情在校场上天高日晒的高府子弟们,每天吃这种油盐不沾的食物,哪天味觉失灵都不知道吧。他感觉自己又回到天界那段日子,盘子大菜量小,饮食清淡,吃上几十盘都不够塞牙缝,不少神明选择辟谷度日。 顾钦嘴角抽搐,“居然连苦瓜都没有吗?” 高阡答道,“之前有过,太多人投诉难吃撤掉了。” 顾钦问:“你们高家一直都吃这样的吗?” 高阡:“父亲在世时并非如此,族里中年及老年的长辈中肥胖和因饭食而得病甚多,阿姊便请高人研究菜谱,调整作息,每日晨训,强身健体。” 顾钦心道难怪,前人砍树后人遭殃,只是苦了后面初来乍到的孩子们。 高阡不知从哪掏出一串糖葫芦,“吃这个。” 顾钦甚感惊诧,高阡居然会买这种小孩子吃食。分明之前最厌烦他买零嘴,让本人见着零嘴甜食,就会一把夺走,丢出门喂狗。 他赶紧接过来,欣然撕开油纸舔了一颗山楂:“唔好甜!你何时买的,我怎么没见着,在打晕我之后?” 高阡:“不是,对歌之前。吃完便去验尸,子舒已等候多时了。” 顾钦“哦”了一声,笑容重新绽开,如同夏日合欢树枝头,呈伞房形盛开最为绚烂的一朵。 高阡冷道:“只能吃三颗。” 顾钦一乍,囫囵吞下两颗,腮帮子圆鼓鼓的,像只寒冬藏食的仓鼠,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高阡表情楞愣地盯着他,食指指节抵唇,“少吃点,对牙不好。” 顾钦很是艰难地咀嚼山楂,哪顾得上听他唠叨,一个劲点头。 仵作房。 布置与灵堂无一差异,横幅挂柱,白底黑字,“寿终德望在,身去音容存”,中央放置五口棺材,房内昏暗阴森,光天化日之下竟未点烛。 房内没有活人,陆梣兴许是骗他的,半个活人的人影都没见着。怨灵般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你们怎么这么迟才来啊?” “啊——”顾钦惨叫一声,一蹦上了柱。 “哈哈哈哈哈!” 一听笑声,不用猜果真是那狐狸,老奸巨猾,真真坏透了。 “陆梣!” 陆梣毫无廉耻地笑了起来,笑得直捂肚子站不直腰。顾钦羞愧难当,跳下柱子,指尖捻起紫焰,真想烧掉这老狐狸的“尾巴”。 陆梣见状边笑边夹起“尾巴”,把高阡身体作挡箭牌,。 两人你来我往,绕高阡躲来躲去,极像两个刚满五岁的孩童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高阡默不作声地移开,咳了两声,“验尸要紧。” 为了平息顾钦怒火,陆梣连连摆手,急忙搭腔道,“对对,江公子息怒,这事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三人走至灵堂前,因夏日炎热,四具尸体近似高度**,空气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尸臭。俯首低望,陆梣从左往右指向两口棺材道,“前俩口棺材是从我府上抬来的,那口空的便是州刺史家的。” 顾钦盘腿坐了下来,翻了翻棺板,又敲了敲棺壁。腰一弯手一抬,将整口棺材翻到反面,忽然发现夹缝中残留些粉末,他用大拇指捻了点,凑到光线下,淡紫粉末如妖异魅影,令他好生熟悉亲近。 他招呼两人凑近看,道:“你们看,我在棺底挖出些紫色粉末,那两个仆从说不定真没看走眼。但是我感觉很奇怪?” 高阡问道:“为何?” 顾钦盯着那抹粉末,很是疑惑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它很熟悉,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在我身边。” 陆梣道:“是不是以前见过类似的?” 顾钦摇了摇头,“感觉不一样。” 陆梣道:“紫色粉状物在民间极为罕见,历来的达官显贵以紫、玄、金等颜色为荣。紫乃祥瑞,寓神明降世,护佑赐福,也有占卜命数之意。虽然州刺史一府作风蛮横无理、目中无人,但想是不敢触碰此等珍物。江公子,你觉得这粉末像从哪种东西研磨所制?” 顾钦研究了下来历不明的粉末:“难说,可能是一些花卉或果实,亦或是贝壳中提取染料制成粉末状,但触感完全不像……质地硬实微刺,估计从某个大块头磨下来的。” 陆梣犯了难道:“在我府内也是难得一见之物,即便有规模庞大的紫石,早被人拿去笑纳朝廷,长吟你怎么看?” 高阡捻了点粉末搓了搓,赋灵力感知一通,“昨日子舒说的紫气便是从粉末渗出?非人间之物,无魔力感应,也非妖魔之物。” 顾钦想起了那日在柳府上与闻橪打斗的凶尸:“说起来若真有紫气,我倒是见过。前几日柳府遭凶尸突袭,我在观摩了整场打斗,攻击闻清宴那凶尸脊背便有紫气缠身,不过那缕紫气微弱。除紫气之外,凶尸体内被人印刻闻清宴的姓名。” 陆梣:“姓名?不对,非妖魔之物,非人物,当今还有此等凶煞的邪术?” 顾钦:“当然有呀,非魔非妖非人,还能有谁,就剩个神。” 陆梣:“陆某人愿闻其详。” 顾钦一脸看白痴的表情:“我上哪知道去?你问错人了。” 陆梣“嗯”了一声,语调上翘,他当然不敢问高阡,没想到顾钦也不知。嘴角微抖,忍住了那句‘那你还说’,勉强有礼数地说道:“我还以为江公子知道些关于邪术的隐情。” 顾钦答道,“世无非善即恶,人有七情六欲。” 顿了顿,又道:“神也一样,为达成目的,何其不用。无论用作何事何物,必然存有作俑者的道理。邪术是与否,不好盖棺定论,亦正亦邪,是人是鬼,是神是魔,谁又能分得清。” 关于人神之说,自古以来便有,争议不断,类似的传言顾钦在天界人界听得耳茧多了,无非就是两边都说对方无心无意,人说神不保天灾**,神说人无意供功德香火。有时候运气差,自己两头遭殃,荣获身败名裂称号。 凡人上不去,神明下不来,这一番又捧又骂,闹了千百年也没个结论,索性就由他们去了。 他深知人古而事近,捧与骂者,看似相反字眼,有时别无两样,捧威力比骂强上不少,若无人来指明真相,神人妖魔又谓何等结局。 陆梣脸色难堪,小声道:“道理我懂,但是江小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至少出了这仵作房门,咱们就当没出过这回事。” 顾钦很莫名其妙看向他:“为何?” 陆梣直皱眉头,不知如何委婉地跟这小祖宗解释:“不吉利,祸从口出。在成吟面前说说就罢了,他只管数钱不管给钱,那神位有跟没有没区别。” 顾钦觉得这番话如同真理,所言极是,感叹陆梣竟有如此之觉悟。 高阡愠怒道:“子舒,我听得见。你何时把你府大堂撤下的财神神台重新供上,再议一二。” 陆梣心虚地拿纸扇抵唇,转过身,躲避高阡视线,道:“好好好,不说不说,知道你脸皮薄。” 身中两击的顾钦在心里抱头痛哭,他一没神台供香火,二神位有跟没有没区别。顾钦咳了咳:“我们还是继续吧。” 陆梣拿出在坟墓寻来的白棋,“对了,这个给你吧,从棺材里边掉出来的。” 顾钦接过白棋,漆面磕碰,落了些灰,沾了暗血,怎么看都是普通的棋子。视线看向另外一口棺材,死者表情可谓狰狞,嘴巴大张,眼睛瞪大,竟能从中看出笑意,他脊背发凉,摸摸鼻子,惋惜此人生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顾钦对死者合手拜三下,念叨着:“冒犯冒犯,无意冒犯。” 拜完,提起尸体衣领,一统乱寻,衣兜裤兜扒拉个遍,不知从哪掉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比平日书写的质感要薄许多。打开纸张,赫然出现人形画像,上左右边各写着一行字,顾钦读道,“弟子诚心敬拜,愿财神爷垂怜,赐福家门。祈财神护持,家宅财运亨通,事业顺遂,钱财不断来。” 高阡看到符纸内容,脸色明显一怔,袖中指掌握成拳,顿了顿,薄唇紧抿轻颤,好似要说话。 顾钦打趣道,“哟还挺迷信。” 又继续道,“这人也是怪类,财神又不能辟邪求平安,随身携带财神祈福符纸干嘛,不应该带观音菩萨、土地公之类的吗?我没买过这种祈福纸,是有什么特殊说法吗?” 陆梣:“那倒没吧,财神祈福不是很正常吗?当然我府里不供财神。” 说罢,瞄了高阡一眼,见他没反应,心中有些失落。 三人一屋,各怀鬼胎。 高阡好似非常艰难地吐出字,声音有些颤抖,启唇轻声道,“这张祈福,与你当年赠予我的一模一样。” 顾钦猛然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瞧着高阡,下意识道,“什么,我有送过你这玩意儿吗?” 房内光线太暗,顾钦看不清楚高阡神色,只感觉一阵冷颤,这气氛过于凄惨悲凉,仿佛是从高阡身上散发出来的。 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那天他去集市闲逛,问摊主小孩都喜欢玩些什么东西,然后在各种摊子上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具体买了什么他还真不记得了,因为想买的实在太多了。什么拨浪鼓、玉佩、铜铃、长命锁、布老虎、蒲车,哪个玩意好玩买哪个。里面有没有包括财神祈福纸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当时担心高阡不喜欢挑着收,还在每一件东西施了咒术。 “长吟,今日是你生辰,不知你喜欢什么,我在街上买了些东西当作你的生辰礼。” 哐当—— 顾钦把近乎小高阡半人高的包裹甩在地上,一件一件摆出来任他挑选。 小高阡蹲下去,在那堆玩意儿里认真挑选。 不知不觉,小高阡脸颊浮映淡红,笑容向嘴角边淡淡化开,小声拒绝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小高阡个子太矮了,顾钦没听见,以为他不喜欢买来的东西。 良久,听到一句,“多谢江公子。” 好在结果是好的,小高阡没有真的拒绝他,比他想象的结果好太多了,高阡毫无怨言地全盘收下了,最后只是叮嘱他以后不要做“大撒币”行为,给他唱首歌煮碗长寿面,祝他生辰快乐,他便很高兴了。 那时候的高阡还很好哄,也很好玩。 现在嘛……责任全权在他,谁叫他抛下人家不吭声就走了。 顾钦语气磕绊,讪讪说道,“啊,呃,对不起,我忘记了。” 此时此刻,他真想给自己来一拳,众人口中的“负心汉”,他实至名归了吧。 顾钦有些紧张,大拇指不断地摩挲白棋表面,转移话题说道,“我们看下一具尸体吧。” 顾钦又查看了剩下三具尸体和棺材,一无所获,拍拍衣帘站起身。 陆梣一副见了凶尸的模样,指了指他,说道,“顾公子,你手掌在发光。” 顾钦松开掌心,眼睛一下瞪圆了,粘上紫色粉末的白棋正泛着诡异微弱的紫光。 姐姐是一个好妈咪~ω~大家的好妈咪。诸位,我知道中间唠叨不好看,下章就热闹捏。 捧与骂者balbal的改之于鲁迅先生的全集十一月十九日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