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最强后六界深陷修罗场》 第1章 秘境(1) 距离迟易安五丈之遥,面貌丑陋的地妖正心满意足地守着自己的灵石,背后用棘藤缚了两名上清宗弟子。 迟易安以半人多高的灌木作掩,从袖中缓缓取出一道符箓,耐心等待时机。 系统道:【安安,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拼命,那灵石炼化不过才增二十年修为,待完成此次任务后,奖励的修为可远不止此。】 迟易安未应,却显然没有放弃的打算,系统又劝了两声便不再吭声。 相处不过半月,它已充分领教过了迟易安的驴脾气。 迟易安决定的事情,别人说再多也无用。面对不同的观点,她既不驳斥也不辩解,看似绝无仅有的好脾气,但真正做起事来,依旧照着自己的想法走,是个油盐不进的倔性子。 不远处榕树后,身着红线勾边的黑袍男子正斜倚树后,墨发半束,模样俊朗,剪尾凤眸盛满不屑掩饰的恣意和倨傲,是副鲜衣怒马的少年样。他额间绯红魔印灼灼如焰,正盯着那道纤瘦的背影出神。 另一葛衣男子立于其侧,手持笔本,神情恭肃:“少主,要上去帮她吗?” 黑袍男子唇角微勾,视线移到葛衣男子身上,幽幽开口:“邵阳,你跟了我十年,几时见我如此热心肠了?” 邵阳:“那少主的意思是?” 黑袍男子挑眉:“狗咬狗罢了,何必去碰一身毛。再者,救她于我而言又有何好处?” 邵阳看了那女子一眼,不敢苟同:“模样挺好的,属下看着倒不像狗。” 黑袍男子神色复杂地扫了他一眼,旋即正身,伸手将肩膀的落叶摘下:“走了,去干正事。” “哦”邵阳应了句,拿笔在舌上一点,低头飞快地刷刷刷写下了什么。 本已走出五步的黑袍男子后撤回来:“你那本子究竟都记了些什么?” 说话间,他已伸出两根骨节分明手指将邵阳手中的本子夹来,只见最后一段墨迹未干,写着“今日秘境内,少主对上清宗女修见死不救,毫无怜香惜玉之质。” 男子:“……” 他继续往前翻。 “今日雨,路遇上清宗女修前来借伞,少主未曾理睬,私底下还讽刺一番女修蠢笨,连避水诀都不会。” “今日晴,少主被一小妖修告白,冷言冷语拒之,令其回屋恸哭了个三个日夜。” “比起女子,少主好像对男子更有兴趣。” “……” 翻了几页,男子便索然无味地将本子扔回给邵阳,并未对上边记载的八卦发表任何看法,而是问:“你觉得她会死?” 邵阳思考了会,才明白是指他“见死不救”那句话,想了想,道:“筑基修士单挑金丹期地妖,十死无生。” “未必。”男子顿了顿:“你看她手中符纸。” 邵阳闻言看去,被迟易安持在手上的玄黄符边缘微翘,露出了里边截然不同的纹路:“——阴阳符?” “狂生探路未归,我们在此处多等等也无妨,正好让你多看多学,别每日留心那点无聊事。” 邵阳似懂非懂地点了个头,飞快地又在本子上一划,重新记下两笔。 这次男子尚站邵阳身旁,侧目看得清楚,只见上方“毫无怜香惜玉之质”被划掉,新落了“且作壁上观,其心之冷,实非人哉。” 男子眼尾一抽:“。” * 迟易安足候了一炷香的功夫,瞄准地妖转身一霎那,击出符箓。 阳面爆裂符在被俘修士跟前不过半米处炸开,满地泥沙碎石纷飞,两修士猝不及防,被呛了个泪流满面,咳嗽不休。 趁地妖被爆炸声吸引之时,迟易安纵身几个起落,便已落到灵石所在处。 女子素衣素发,细眉淡眼,一双剪水秋瞳中,盛的却是言语不能形容的冷淡疏离,整个人仿佛经年被雪的土壤中钻出的一朵花,全身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邵阳不免吃惊:“这身手可不像是筑基期弟子。” 黑袍男子不以为意:“此女修灵根天赋均平平无奇,只能靠锻体来增强力量,不过是最下等的修炼方法,有何可叹。”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比许多占着天赋异禀便怠于修炼,最终碌碌无为者却是强得多,只可惜,眼界太低,难成大器。” 邵阳震惊非常地往旁挪了两步。 “……”男子无语片刻,斜眼觑他:“做甚?” “少主竟也会夸人。”邵阳表情夸张:“莫非少主你被夺舍了?” 男子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邵阳抻着脖子,从上到下审视男子一遭,最后视线定在男子额间鲜红如血的魔印之上,做了结论:“嗯,应该没被夺舍。” 男子皮笑肉不笑:“邵阳,你活腻了吗?” 另一边,迟易安飞快将灵石收入芥子囊中,即将脱身之际,却被一段棘藤缠住了脚踝,藤刺扎入皮肉,钻心之痛令她眉心微拧,鲜血登时沾湿鞋袜。 邵阳左蹦右跳,避开甩过来的魔息,一边还能腾出精神,以手遮目往迟易安那处望,遥见此景,不禁脱口:“少主,糟了!” 地妖棘藤越挣越紧,那女修既利用符箓吸引地妖注意,显然不是抱着硬碰硬的想法去的,一旦被缠住,难免乱了分寸,慌张下定会失了生机。 男子随手扔出的一击未中,却没再为难邵阳的打算,而是将魔息尽数收敛,以免招惹旁人注意。 他们此次要取的东西,可得避着人。 男子不耐啧声:“急什么?继续看着罢。” 一时无法脱身,迟易安却丝毫不显慌乱,果断从背后抽剑,朝棘藤砍去。 男子缓道:“地妖棘脉虽硬却脆,最怕利器,既是上清宗出生,定为剑修,就算修为再差,也必能——” 他话音未落,铿锵之音乍响。 迟易安这一剑下去,竟没将棘藤砍断! 男子:“?” 邵阳幽幽开口:“少主,你方才说必能什么?” 男子:“……” 当事人迟易安倒像习以为常,快速砍下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男子看到后头,脸上表情有点绷不住了。 邵阳仔细观察后,提醒黑袍男子:“少主,那女修手中的是炳锈剑。” 男子窘怒交加:“废话,要你提醒么?我又不瞎!上清宗何时落魄成这样,也不怕扫了颜面,就算是外门弟子,也不至于连把像样的剑都给不起!” 剑虽锈,迟易安挥剑速度却快,不过错眼的功夫,已砍出二十余剑,缠在脚踝上的棘藤终于断裂。 她迅速翻身上树,轻巧一跃,便落在一丈开外,让地妖扑了个空。 此刻爆裂符炸出的灰尘已散,两名被俘修士借着爆炸余波,挣开缚在身上的棘藤,见来人是迟易安,皆立刻变了脸色,转头又见原本放置灵石之处空空如也,脸色愈青,两人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 金丹期的地妖速度和力量均为上等,它反身回扑,对迟易安龇出一对森寒的獠牙。 “既已夺得灵石,她为何不走?”邵阳反应过来,语气讶异:“莫非她是想……” 男子冷嗤::“所以我说她眼界太低。” 见迟易安如此行事,系统也急了:【安安,地妖的獠牙是补剑之材不错,可你此时对上金丹期的妖兽并无胜算,不如先完成任务,待升级修为后再回头——】 系统的劝言很快变成尖锐的嚎叫,迟易安收剑回鞘,借由地势一个翻身跨上了地妖后背。 地妖挣扎咆哮,开始朝树木山岩左冲右撞。它绿皮粗糙如甲,不知疼痛,但迟易安却不一样,一来二去她身上已多了不少血口,却仍旧死死抱住地妖的脖颈不肯松手。 地妖终年生活于阴暗潮湿的环境,身体沾染了浓重的腐腥,恶臭逼人,迟易安紧贴其身,竟连眉梢都未皱一下。 因和地妖僵持不下,用力过多,原本白皙的皮肤愈加苍白,额角渗出层薄汗,却仍没有放手的意思。 地妖动作渐慢,喘气沉重,从肺部大量呼出的浊臭难闻至极,连三丈之外的邵阳都忍不住捏住了口鼻。 迟易安从腰间抽出匕首,这匕首不似方才的锈剑,薄刃华光如练,显然锋利。 噗—— 匕首避开坚韧的绿皮,扎入地妖眼球,粘稠的绿血喷射而出,地妖发出痛苦的嘶嚎。随后,迟易安指尖捏了道灵力,将地妖两根獠牙齐根断下,收入芥子囊中,这才拔出匕首,准备从地妖背上离开。 却在此时,两道剑光朝迟易安斩来。 梧桐树后的男子眉峰一动。 邵阳讶异:“少主,这算什么?自相残杀?” 若迟易安此时从地妖身上跃开,势必会被剑气击中,她动作一凝,剑气擦身而过,斩到岩石之上,留下三寸深痕。 剑气主人,想要她的命! 不过须臾,迟易安已丧失了最佳逃跑机会。此时她力已近竭,地妖被毁目断齿,愤恨更甚,蓄力震身一甩,迟易安被甩脱在地。 邵阳侧目看着身旁的男子:“少主,我们还不出手吗?” 男子沉吟片刻,才开口:“我说过,救她于我而言,并无好处。” 布满倒刺的棘藤从四面八方击来,匕首刃短,无法招架,眼看迟易安再避无可避,凶多吉少,系统在识海中已经化身成了抱头狂奔的尖叫鸡。 此时,忽有剑光袭来,将就快甩在迟易安身上的棘藤斩成了数段。 今晚三更~~~~~~感兴趣的宝子们点个收藏呀~~~[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秘境(1) 第2章 秘境(2) 地妖怒睁仅剩的左眼瞪着来人。 持剑男子修眉朗目,气质如玉,锦袍绣蟒,冠缀东珠。 这人迟易安倒认得。 趁地妖被吸引注意力,迟易安毫无形象的就地一滚,沾了满身绿血污秽,虽狼狈,却好歹暂时脱险。 系统喘了口大气:【好险好险,吓死统了。】 持剑男子见状,一颗紧揪的心才慢慢松下。面对金丹期地妖,他未敢懈怠分神,提剑而上,十余名属下紧随其后。 刀光剑影与棘藤缠战不休,迟易安默默退至一旁,席地而坐,开始疗伤。 片刻后,地妖妖丹被碎,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男子令属下善后,他抬目四顾,寻见偏僻处正在疗伤迟易安,眉眼一弯,朝她走去。 尚未至女子跟前,却见原先两名身着上清宗内门服饰的弟子找上了迟易安。 左侧那双颊干瘪的男修对迟易安伸手:“拿来。” 迟易安闻声,停止疗伤,掀起眼皮冷然道:“我不知道友此言何意。” 右侧另一五短身材的男修嗤道:“迟易安,别想装傻,把灵石还来。” 迟易安:“灵石本非你二人所有,何来‘还’字?” 左侧男修手还伸在半空:“秘境中所有灵石宝物都有先到先得的规矩,你不知道?” “先到先得。”迟易安起身,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两位道友技不如人,拿不到灵石,反成为地妖俘虏在先,又背后袭人,戕害同门在后,现却要和我谈规矩?” 左侧男修愣了愣,旋即怒道:“不过个天生杂灵根的废物,还敢说我们技不如人?” “废物”二字入耳,迟易安眸光一凛,周身泛起肃杀之气,但杀意之停留了瞬息,却又敛了个干净,不怒反笑:“道友唤我为废物,你二人却连废物都不如。” 左侧男修气结,直指迟易安:“你——” 右侧男修阻止同伴,对迟易安道:“易安师妹,你说得冠冕堂皇,却又何尝不是为抢夺灵石以爆裂符箓将我二人作饵?你说我们偷袭你,并无证据,可那爆裂符却还留在原处,上面残留了你的灵力。” 那男修顿了顿,轻声警告道:“师妹,若你不想在上清宗身败名裂,因残害同门之罪而被逐出师门,最好乖乖将灵石交出来,至于其余之事……念及同门一场的份上,我们可宽宏大量、既往不咎。” 迟易安冷笑:“师妹二字实不敢当,易安不过上清宗外门弟子,实在高攀不上内门的二位道友。” 左侧瘦猴男修怒颜稍霁:“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既如此,快把灵石交出来。” 迟易安眉梢微挑:“二位道友瞎了不成?” 右侧男修也失了耐性:“迟易安!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师兄,我看休要与她多费口舌,强夺过来便是。” 言罢,那瘦猴男修手已搭在剑上。 这时,二人与迟易安之间,却飞来一道符纸,屏障拔地而起,将二人与迟易安相隔开来。 右侧男修一怔,看向符纸飞来的方向。 飞符的正是方才救下迟易安的男子。 “顾太子,你是不知道,迟易安她——” 顾容与下颚微抬,示意二人看向符纸:“那便是你二人要的证据。” 二人虽不精符道,但护身符和爆裂符还是分得清的,瘦猴男修陪笑道:“顾太子说笑了,这分明是——” 男修话语戛然而止,只因符箓消耗后翻卷,露出了阳面用过的爆裂符图样。他仿佛被人当面打了一拳般,怔愣着拾起符纸,颤声道:“——阴阳符?” 迟易安为了尽可能长时间吸引地妖注意,以阳面爆裂符为诱,让地妖误以俘虏脱逃。若二人当真身陷险境,她将触发阴面的护身符,为二人赢得逃跑的时机。 屏障很快消失,被唤作师兄的男修脸色此刻也没多好,强撑面子道:“即便如此,此处灵石乃我二人先行觅得,按规矩也应属我二人才是。” “照二位之理,此番我人族最先入秘境,秘境一切都当归于人族才是?” 瘦猴男修还想再争:“可这……” 五短男修以肘撞了师弟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而后躬身作揖:“顾太子所言及是,我等惭愧,既如此,我二人先行告辞,失礼了。” 顾容与拦下欲走的二人:“二位道友可忘了一事?” 五短男修迷惑不解:“顾太子所言为何?” 顾容与眸光冷然:“既你所说,她以你二人作饵一事纯属误会,那你们是否应同易安道个歉?” 瘦猴男修脱口:“什么?她怎配——” 寒锋出窍,顾容与如玉之质荡然无存,眸光冷洌阴寒如有实质,字句清晰:“这位道友,方才你说谁是‘废物’?” 瘦猴男修被顾容与气势所震,张口结舌:“顾太子,这里并非人族地界,即便您是人族太子……也不能……不能随、随意对上清宗修士……” 顾容与截口:“今日只可惜人族迟来一步,两名上清宗内门弟子已死于地妖手中,顾某亦为之惋惜。” 瘦猴修士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如菜。 五短修士眸中有阴鸷之光稍纵即逝,面上却含笑:“顾太子说得是,我们误会了易安师妹,赔个不是也是应当。” 他走回迟易安面前,皮笑肉不笑道:“易安师妹,今日之事多有得罪。” 瘦猴修士见状,手脚并用爬至迟易安面前:“易安师妹,对不住,我是废物,我全家都是废物。”言罢还怕顾容与不满意,左右开弓来连扇了自己四个巴掌方止。 待两名修士走后,顾容与周身冷意散尽,他缓步走过去,眼神关切,柔声道:“易安,疼吗?” 迟易安身上的血口都被治了个七七八八,唯有脚踝一处伤口未来及治,翻开狰狞的血口。她抬眸看了顾容与一眼,轻轻摇头,对他道了句“多谢”,后又低下头去继续治伤。 当年稚气未脱的女孩眼下已出脱成了清丽的少女,但身上那股冬霜冷雪般的拒人之意却完完整整被保留下来。 顾容与的记忆中,迟易安一直如此,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但就是这样一个冷淡至极的人儿,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痕迹。 十八年前,他还是最不得宠的皇子,生母出身低贱,诞下他后便沦为了后宫争宠的牺牲品,连全尸都未能留下。 他从出生便被困在朱墙深宫中,皇帝子嗣众多,他既无母族支持,很快被父皇遗忘,连下人都可随意作践。 一日,他行走匆忙,不慎撞上了得宠的三皇子,被仆从摁在地上恶语辱骂,连胆汁都被打得吐了出来。 便是那时,尚且六岁的迟易安,以她那瘦弱单薄的身躯挡在他身前,面对人高马大的仆从毫不露怯,用不由分说的口吻冲他们厉声道:“向他道歉。” 当日夜里,在为迟大帅凯旋举行的庆功宴上,顾容与再次见到了她。 觥筹交错,华灯盈盈。 少女支肘撑颔,兴趣缺缺地摆弄盘中糖霜蚕豆,从盘内挨个挑到另一个空盘,完毕又再挑回来,满宴珍馐罗绮,竟似无一能入她眼。 那时顾容与方知,她便是迟大帅的独女,名唤迟易安。 * 顾容与垂眸看着女子脚踝上触目惊心的血痕,默了片刻,然后俯身捉住迟易安的手腕。 因不习惯与人触碰,迟易安睫羽轻颤,却到底忍住了冲动,没有挣脱开那只手。 顾容与指间捏了一道灵力,缓缓灌入伤处。与迟易安替自己疗伤得简单粗暴不同,顾容与灌入的灵力恰好,不至因强劲给她带来痛感,伤口很快传来细密的痒。 但这感觉却比疼痛更令迟易安感到无所适从。 梧桐树后,一身型高大,粗眉环目的壮汉无声落下,单膝跪地:“少主,地方找到了。” 黑袍男子颔首:“知道了。” 邵阳亦收回视线:“少主,看顾容与态度,那女修并不寻常。” 黑袍男子盯着两名上清宗修士离去的方向:“他们关系如何我并无兴趣,不过顾容与此番怕是要摊上些麻烦了。” 邵阳:“少主的意思是?” 黑袍男子笑道:“锦上添花不缺,雪中送炭才可贵。不如卖给顾太子一份人情,也方便两族日后往来。” 这边,迟易安不自然地移开伤腿:“我自己处理便好。” 顾容与眸光顿黯,心间淌过失落之意:“易安,你何需对我如此生分,你本是我——” 唰—— 迟易安眸色一沉,甩出一道符箓,正中地妖身体,符箓爆炸,将那绿而丑陋的身体炸得四分五裂。 人群中有人喊:“殿下,是地妖群!” 顾容与蓦地站起,唰然拔剑,接连斩落两只扑上来的地妖。 地妖血会引来同族,可他分明已让手下做了善后工作,按理来说如此短时间内,应不至此。 “是他们。”迟易安草草处理了脚踝的伤口,拔出身后那把半袖的剑:“他们用了尸水。” 尸水能加速尸体**速度,让气味扩散。 地妖越来越多,十余人很快便被包围在内,顾容与握住剑炳的手骨节泛白:“卑劣之徒。” “你不该逼他们道歉。”迟易安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感情,锈剑砍不动地妖粗糙的皮肉,只得用爆裂符辅助:“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两只狗东西。” 系统忍不住道:【安安,可顾容与是为了你才如此。】 迟易安回它:【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何况两句道歉于我而言,并无用处。】 系统被哽住,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迟易安说的确实在理,只是未免不近人情了些。 迟易安的话令顾容与脊背微颤。 一名人族下属实在听不过去了,插嘴道:“迟姑娘,方才殿下是为了给你出气,你怎能说出此话?即便你与殿下有婚约在身,也不代表可随心所欲拿殿下的好心当驴肝肺啊。” 迟易安面露真情实意的不解:“我说那话又和婚约有何关系?” 属下道:“我的意思是——” 顾容与道:“祁真,住口!” 祁真不可置信:“殿下,可明明是她……” “错了便是错了。”顾容与斩出一道剑气:“易安说的对,我方才行事确实欠妥。” 祁真还想再说,却因地妖数量愈多,再腾不出精力分辩。 这时,不远处传来歇斯底里的喊叫:“救、救命啊!” 第3章 秘境(3) 呼救的正是往地妖尸体撒尸水的两名修士,而他们身后不过半丈之距,一只元婴修为的地妖正紧追不舍,粗壮的棘藤不断飞舞,两修士毫无招架之力。 树后黑袍男子冷笑:“两个蠢货。” 阎狂生探路刚归,见这场面不明就里:“少主,为何那地妖只追他二人?” 邵阳吸了吸鼻子,转动指间的墨玉笔杆:“尸水沾上衣袍,这就叫自食其果。能从地妖巢穴跑到这里,也算他们命大。少主,在场人族皆在那地妖修为之下,我们可需——” 男子:“不急,还没到时候。” 那五短修士见顾容与无动于衷,又转而哀求迟易安,大声喊道:“师妹,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千错万错都是师兄们的错。不看今朝看往昔,师妹好歹顾念顾念昔日的情分!” 上清宗中,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向来都是分开修炼,吃穿住行皆不在一处,迟易安在今日事前对二人并无印象,也不知与他们有何情份可言。 她眼神死死锁在愈发逼近的元婴期地妖上,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 两名修士见状面露喜色:“易安师妹,就知你心地纯良。” 符箓被一道灵力裹挟激射而出,很快,在两名修士跟前,平地拔起丈余土墙,将二人去路断绝。 邵阳吹了声口哨,攒道:“这女修行事倒果断,尸水沾身轻易无法消除,与其想办法救人,不如及时止损。少主,她性格有几分像你。” 话音刚落,邵阳便吃了一记爆栗,男子沉声:“安静看戏,莫要多嘴多舌。” 五短修士被迫停下,目眦欲裂:“迟易安!你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残害同门,你简直畜——” 棘藤穿胸而过,五短修士尚未出口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另一名修士见状,早被吓得双膝发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地妖大爷,小的对不住,惊扰了地妖大爷,这些……这些灵石小的全部上贡给大爷,还望大爷绕小的一命!” 元婴期的地妖早生了灵智,听得懂人言,它重重打了个响鼻,呼出来的腥臭喷在瘦猴修士脸上,令他几近昏厥却又不敢抱怨。 那地妖肩头脱出棘藤,将散落一地的灵石一并卷了,丢入口中,嚼得嘎吱作响。 瘦猴修士见此景,面露喜色:“地妖大爷可是答应了?” 地妖咧嘴一笑,阴森怖人。 下一刻,瘦猴修士四肢分被四根棘藤牢牢缚住,整个人被悬空吊起。棘藤沿着四肢往外延伸,锋锐的倒刺扎入身体,鲜血汩汩。 棘藤攀上脖颈,因血流受阻,瘦猴修士双目暴突,此刻比地妖还要难看三分。 噗嗤—— 他的身体爆作血雾,碎骨脏器纷纷掉落在地。不少人见了,皆捂嘴干呕。 迟易安一连从袖中取处三张爆裂符,一股穿在剑上,飞快掐了个手诀,将灵力灌入钝剑内,朝那刚杀完人的地妖投掷而去。 邵阳看得目瞪口呆:“剑修拿剑当枪使的,我倒是头一次见。” 顾容与最先反应过来,挥剑斩出,大喝:“攻!” 数道剑气裹挟迟易安那炳插满爆裂符的钝剑一道,朝地妖猛然击去! 轰—— 爆裂符齐齐炸开,地妖哀嚎震天,尘土飞扬,一时不能视物。锋锐无挡的剑气呼啸而过,将围攻的地妖一并掀开,已有大半小地妖被余波殃及,当场丧命。幸存的那部分则生了怯,纷纷四散而逃。 邵阳看热闹不嫌事大:“依我看,少主你这份人情怕是卖不出去了。” 男子冷哼一声:“未必。” 迟易安等人此击虽有奇效,破了地妖围攻,但那只元婴期的地妖刚食完灵石,精力正盛,被爆裂符和剑气所伤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地妖粗壮的手臂重重拍在土墙之上,墙体登时摇摇欲坠,塌了大半。 符箓被破,迟易安遭到反噬,嘴角渗出殷红,她大声喊道:“——快逃!” 几乎同时,无数棘藤破土冲天,顾容与六七名属下登时被缚。 祁真挡在顾容与身前:“殿下快走,我们护你和迟姑娘离开!” 顾容与无半分要退缩的意思:“带易安离开!” 祁真:“可殿下你……” “没听见我说的吗?”顾容与喝道:“带易安离开!” “是!”祁真咬牙,持剑当下棘藤一击:“迟姑娘,请速随我离开!” 迟易安置若罔闻,纵身上前拾起一把落剑,挥剑斩断缚在一名人修身上的棘藤。 顾容与随从所使兵刃皆由玄铁锻造,锋利无比,比她那炳锈剑不知好用多少,几个起落间,她已救下五名人修:“一起走。” 祁真与迟易安并不熟,因她指摘顾容与之事对其印象并不太好,肯救她完全是因她的准太子妃头衔,此刻闻言,才露出几分真情实意的钦佩之色:“好!” 刚救下最后一名修士,地妖身上伤口救已尽数痊愈,它仰天咆哮一声,朝人群飞速掠去。 系统三魂七魄都要惊散了,迟易安面对金丹修为地妖尚且不敌,直面元婴期地妖还有活路吗?! 【安安,你还记得此行任务吗?莫要冲动行……啊啊啊啊!!!过来了过来了过来了!!!】 系统开始怀疑,找迟易安执行任务是否正确。 由于天道失误,邪神邪骨被一分为六,分散世界各地。 为防止世界平衡被打破,天道派给系统任务:集齐邪骨,消灭邪神。 邪骨分离,各自生成结界自护,连天道也无法将其销毁。 唯一的解决办法,唯趁邪骨合体时,借用天道之力,将其一举消灭。 于是系统找上了迟易安:【若你肯帮忙集其六段邪骨,作为奖励可助你升级灵根提升修为。】 此前系统做过充分调研,迟易安此人,资质虽平,但却对修为格外在意,开出如此条件,她必会答应。 迟易安阖目感受到体内那根天生劣等的杂灵根,应了。 可系统没想到的是,迟易安追求力量已近于病态的程度,甚至为了区区只能增五年修为的灵石都可孤身闯险。与她绑定不过半月,系统已第一百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此番天道指示,秘境中藏有第一段邪骨,还是主骨。 系统地图能显示邪骨大概位置,它甚至为此制定了绝对安全的抵达路线,本以此当不会再生任何变数,变数却还是来了。 若非天道昭示迟易安乃最适合执行次此任务的人选,系统早就与其解除绑定了——谁没事愿成天把自己脑袋别在裤带上? 迟易安眼见躲避不开,只得持剑护于胸前,强接下这一击。 幸好玄铁质坚,承了地妖全力一爪也没碎裂。但此击冲力极强,迟易安被冲撞上天,又似落鸟般直坠而下。 阎狂生本性纯良,见此已欲出手,却被男子拦下:“有妖息。” 邵阳摊手:“地妖么,可不有妖息。少主不想救可直说,何故找借口。” 男子沉吟片刻,方道:“并非地妖。” 迟易安落至半空,感受到侧腰被一只手扶住,下一刻,便落入到了一玄衣男子怀中。 男子身形稳稳滞于空中,声音清冽:“易安,当心。” 邵阳抬目望天:“妖嗣?” 六七名劲装结束的妖修凭空而现,转瞬便将地妖制服。 邵阳:“哇哦,少主你这份礼恐怕真送不成了。” ”无妨。“男子不以为意抱胸挑眉:“走了,去做正事。” 话音甫落,三人化作黑雾消散无踪。 一名妖修出现在宿晦身后,单膝跪地:“主子,夜斐玨一行离开了。” “嗯。我这边无事,你下去帮忙。” “是。”妖修遵令离开。 宿晦从方才开始便被一道的视线审视着,眼下两人独处,视线仿佛有了实质,令他手指微蜷,耳廓不免染上薄红,鸦羽般的长睫翕动,却不敢对上那道视线,而是偏过脸,轻声问:“怎么了?” 迟易安犹豫半晌方开口,语气难得有几分不确定:“我们……认识吗?” 顾容与从宿晦接住迟易安那刻,视线便没从二人身上离开。又见宿晦迟迟未将人送回,这才出声:“宿少主,别来无恙。” 宿晦心念甫动,瞬身落至地面,将迟易安稳稳放下:“顾太子。” 顾容与抱剑作揖:“唤我名字便好,容与多谢妖族此番伸出援手。” “客气。”宿晦耳廓薄红已褪,礼貌颔首后,不再看顾容与,抬袖一挥,迟易安素衣上的秽物顷刻消失无踪。 他眸光柔和,将迟易安一缕垂落的鬓发别至耳后:“你忘了无妨,我还记得。” 这是对迟易安方才一问的回答。 迟易安自忖记忆力不错,剑谱灵诀过目不忘,思前想后,却仍未回忆起眼前之人。 宿晦似浑不在意,对迟易安笑道:“妖族宿晦,今后若再见,姑娘可认得了?” 人虽不识,这名字迟易安却略有耳闻,他同顾容与一样,是本族日后的继承者。 上清宗属修真界,本门弟子以天赋灵根划分,分内外二门。 而修真界因地理位置独特,所处的中州西北处灵脉丰沛,常有天然秘境现世。为能及时赶到秘境,除神界之外的其余四界皆送了继承人来上清宗,美其名曰进修,实则是四界怕修真界独占秘境丰宝。 这些养尊处优的继承者在上清宗的起居同内门弟子一处,与迟易安等外门弟子住处隔了两座山头,因此平日里并能不得见。 迟易安听罢,也不多客套,对宿晦微微欠身:“多谢宿少主救命之恩” 宿晦嘴角的笑容有些发苦:“护你我自甘愿,不必言谢。” 顾容与见此情此景,不适之感愈发强烈,一颗心又酸又胀,不禁脱口提醒:“宿少主,易安是我未婚妻子。” “妖族唯有妻子一说,并无未婚妻子之称。”宿晦视线一转,深不见底的漆瞳直视顾容与:“顾太子不必拿人族的规矩强加于我妖族之上。” 顾容与:“若我未记错,荒帝三年前已给少主定下姻亲,对方是狐族公主,可有其事?” 宿晦眸光顿沉,语气也冷了三分:“我说过,妖族无婚约之习。只要我不愿,即便妖主也无法逼我娶我不愿之人。” “哦?”顾容与眉梢微抬:“如此说来,宿少主是有心仪之人了?” “不知那人,我可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