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家明天的饭》 1、津岛怜央的刺身拼盘(一) 被用警戒线拉开的餐厅门口,围观群众在窃窃私语,很多人举着手机在拍摄餐厅内部的场景,又被警员们严令喝止,一名提着电脑包、轻装上任的年轻人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被团团围住的案发现场,瞳孔里闪过一行信息。 「四月九日,上午11点40分左右,位于横滨市区的lalaport商城内发生了一起食物中毒致死案,迅速抵达涉事餐厅的警部在调查无果后,决定请求异能特务科的协助,同时向位于附近的武装侦探社发出了辅助调查请求。」 这就是菱木晶夫从案发现场所读取到的破碎信息,完全是根据已发生的事实所生成的随机文字资料。 “您好,您就是异能特务科的派遣专员菱木晶夫,菱木先生吧!” 注意到了菱木晶夫的到来,四十岁上下、带着啤酒肚的警部赶忙迎了上来,态度相当和善,“我是搜查二科警部沼田晋。” “沼田警部,我是菱木晶夫。”菱木晶夫伸出手简单跟他握了一下,而后便立刻要求,“请腾出一个没有任何杂物的空房间来,安置一张桌子、两张椅子,然后依次让本次案件的目击者、嫌疑犯、搜查科人员和法医进入。” “好的,先前发送过去的案件资料您应该已经了解到了吧?”沼田警部立刻安排人手照着菱木晶夫的要求准备房间,同时跟他确认了一下信息的接收情况。 “嗯。”菱木晶夫点头,脑中快速复盘了一下他了解到的案件详情。 案情并不复杂,死者是一名公司社长,在与下属聚餐时因为误食河豚肝脏,以致中毒身亡,警方最初以为是餐厅食材处理不当导致的意外。 但在对餐厅后厨进行调查以后发现,该餐厅制作河豚刺身时所使用的是已经除去河豚内脏的半成品,这些河豚每天在专门的河豚加工厂进行加工清理后才会被运到餐厅中来,餐厅后厨并没有剧毒的河豚肝脏。 这一发现让案件的调查陷入了困难,而此时餐厅中用餐的顾客已经滞留了长达一小时,开始有顾客不耐烦,抗拒警方的强制封锁,因此负责此次调查的沼田警部向上级求助,调派了正好在横滨休假的菱木晶夫前来协助。 菱木晶夫并不想让这种案件过多地占用了自己的休息时间,决定速战速决,这对于一个异能力者而言并不算难事,尤其他的异能[万叶物语]是罕见的情报搜集类能力,可以根据万事万物经历过的事实形成随机的文字资料,从这些文字资料中找出真相,对于菱木晶夫来说也是轻车熟路。 当然,他的能力也存在着限制,一是[万叶物语]属于被动异能,他本人无法控制异能的开关,二是越是为人知晓的事实就越容易成为文字资料,也就是说他收集到无效情报的几率在95%以上。 但即使只有5%的几率可以探测到机密,这样的能力对于异能特务科而言,也极其重要了,菱木晶夫在过去的半年里都被严密保护着在执行各种秘密任务,这次,他也只得到了短短五天的休假时间,没想到还会被临时叫来进行协作。 这时,沼田警部递给菱木晶夫一部手机,点开一个视频,“这是新整理出来的监控视频资料。” 放大的模糊画面上,用红色线条标记出一个可疑点,正标记在那盘隐藏着致命河豚肝脏的刺身拼盘,视频中可以看出,前一秒还没有异常的刺身拼盘,下一秒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片薄薄的白色肉片,混杂在五颜六色、种类丰富的刺身拼盘中,显得毫无异样,就连菱木晶夫在已经有标记的情况下,都看了两遍才发现了这一片多出来的致命赠品。 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看起来有点像灵异事件,但在知晓内情的人眼中,就并非这样一回事了。 菱木晶夫眯了眯眼,“异能力者?” 沼田警部面色严肃,“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因此申请了横滨最大的异能力者组织之一武装侦探社的协助,再过五分钟左后,他们应该就能赶到。” 有警员匆匆跑过来,“沼田警官,房间已经按照要求布置好了。” 菱木晶夫看了眼沼田警部,说,“那么我就先过去了。” 在布置好的房间内,菱木晶夫可以在一个比较干净的环境下整理通过[万叶物语]得到的信息,不出他所料,大部分人他都只能得到些警方已经得到的基础信息,但通过信息比对,他也可以挑选出些在警方盘问时撒谎的人,让他们进行二次调查。 工作进行的很快,菱木晶夫不需要跟被问询者进行沟通,只需要观察并记录即可,整个房间里甚至是寂静无声的。 但这份寂静只持续到一位特殊的目击者进来为止。 留着柔顺漂亮的鸦黑长发,用发带跟铃铛饰品精心装饰,又穿着繁复精美的民族服饰,面容清纯漂亮的少年在刚刚进到房间里时,菱木晶夫也差点把少年认成了少女。 但他一开口就是清亮的少年音,没有特地遮掩的身体骨架在菱木晶夫看来性别特征很明显,因此他很快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一位少年。 “是坐在这里吗?”他问,黑白分明的眼瞳清澈又带着些好奇,看着他的眼神里也没有寻常人在面对警察常有的紧张、畏惧等负面情绪,只有纯然的信赖与善意,让人不由自主地柔和起来。 只出于第一直觉,菱木晶夫也觉得面前的少年应当与此次案件没有关联,但工作还是要做好,他点了点头,难得开口多说了两句,“坐在这里就行了,不用紧张,很快就结束了。” 少年点点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乖乖地坐在了椅子上。 菱木晶夫看着他头顶上慢慢浮现出来的文字资料,快速敲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进行记录。 「曾用名津岛怜央,现用名太宰怜央,立海大附属中学国中二年级生,面容姣好,性格开朗亲切,成绩优异,擅长科目是国文和体育,一小时前食用了刺身拼盘和箱寿司。」 没什么特别的,就算是在目击者中也算是非常普通的资料,菱木晶夫只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了记录,就打算让下一个人进来,“好了,请让下一个人……” 菱木晶夫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的动作一顿,在惊诧之下一时间没控制好面部的表情,眼瞳里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震惊情绪! “怎么了,”名为津岛怜央的少年也暂停了动作,歪了歪脑袋,困惑地看向他,脸上是一片纯然无害的柔软,“警官先生?” 然而在菱木晶夫的眼中,就在这样看起来全无攻击性的津岛怜央脑袋上,却哒哒打出了一行猩红加粗的字样—— 「曾经导致1、0、3、4、0人死亡。」 过深的猩红色甚至让菱木晶夫产生了一种那些字样正在缓缓涌动着的错觉,他僵硬着身躯,手脚都是冰凉的,却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没、没什么,麻烦你帮忙把沼田警部叫进来好吗?” 一向处在秘密保护中的菱木晶夫没接受过演技训练,此时只能祈祷眼前的危险人物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赶紧离开,好给他一点求救的时间。 “好啊。”津岛怜央眨了眨眼,轻快地应下了菱木晶夫的请求,像是并没有发现他的紧张般走了出去。 沼田晋很快走了进来,他一见到菱木晶夫就大吃一惊,因为原本冷淡平静的年轻人此时脸色苍白,神情仓惶,看上去焦虑又紧张。 “菱木先生?” “沼田警部,立刻联系武装侦探社,要求他们加派武装人员,就说,”菱木晶夫咬咬牙,“就说这里有一个高危险性的异能力者,请求他们支援!” 他自己刚刚立刻跟异能特务科通过了求救电话,负责横滨地区的坂口安吾也惊诧于竟然会有一个全然不在记录中的高危险性犯罪分子忽然出现在横滨。 但在根据菱木晶夫所提供的信息进行查询之后,坂口安吾发现,津岛怜央并不属于存在异能特务科的全球异能力者数据库之中,甚至在国民档案之中也没有分毫的记录,这就说明了津岛怜央很可能是个黑户。 身份未知,异能力未知,却曾经导致了一万多人死亡,这样神秘又危险的人物,坂口安吾不得不慎重考虑解决方案。 异能特务科主要负责处理异能力者相关的事务,内部成员大多是脑力工作者,通常来讲,他们能动用的武装力量也只有横滨市警,要想要对抗异能力者,还是要求助武装侦探社才行。 将自己的想法跟菱木晶夫沟通了一下之后,坂口安吾立刻拨打了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的电话。 “这一次的首要目标是将菱木晶夫安全地解救出来。” 当然最好是能将津岛怜央制服,送往异能特务科进行调查。 这句话坂口安吾没有说出来,但他相信福泽谕吉心中是清楚的。 福泽谕吉挂断电话之后,思虑片刻,来到武装侦探社的职员室,刚刚派遣了乱步和国木田去协助警视厅,现在适合出这次外勤的社员有…… 他环视了一圈,点了两个人,“太宰,敦,你们两个人去协助国木田和乱步,刚刚接到消息,现场隐藏了一位高危险性的异能力者,你们的任务是,尽量保证周边民众安全,并将异能特务科成员菱木晶夫解救出来。” 对于武装侦探社来讲,保证横滨市民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身穿卡其色风衣、躺在沙发上用一张报纸盖住了面部的高挑青年扯下了报纸,露出了一张表情空虚的俊秀面孔,“真是疲累啊~” 一旁急急忙忙站起身来的中岛敦忍不住吐槽,“太宰先生,在沙发上躺了一上午的人就不要表现得好像工作量很大一样好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2、津岛怜央的刺身拼盘(二) 江户川乱步中途就接到了社长的电话,简明扼要的几句话就将案发现场的突发状况交代得清清楚楚。 “知道了。”江户川乱步舔了舔从侦探社带出来的棒棒糖,面上的神情没什么波动。 “接下来就由你来决定怎么办吧。” 福泽谕吉挂断了电话,低沉的嗓音在这句话之后在出租车里消散,国木田独步忍不住问道,“乱步先生,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怎么做。”江户川乱步嘴里含着棒棒糖,说话有些含含糊糊的,“那个异能力者不是很配合案件的调查吗?所以按原本的计划做就好了。” 国木田独步没有听懂这里面的逻辑,不过多年的经验已经让他学会不要问为什么,他沉稳地应道,“好的,乱步先生。” 他们抵达案发现场之后,没表露出什么异样来,只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勘察,又了解了死者的身份和警方所确认的几个嫌疑人的动向,江户川乱步心中就已经大致有数了。 “乱步先生,您有看出些什么吗?” 沼田警部跟江户川乱步合作过好几次了,对于这位侦探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在看到江户川乱步身影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安定了下来,此时看着江户川乱步站在原地沉思,便急忙问道。 “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江户川乱步眯着眼,他不想引人注目,因此示意沼田晋侧耳倾听,“不过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人,准确来说,这应该是一起买|凶杀人案。” “什么?”沼田晋有些吃惊,紧接着问,“那凶手还在现场吗?” “当然在了,笨蛋。”江户川乱步直接点出了那两个人,“买|凶杀人者就是跟死者一同聚餐的女职员高松丹希,而杀手,就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中,唯一的一名异能力者。” 沼田晋顺着江户川乱步的视线看过去,穿着一身繁复裙装的“少女”坐在餐厅靠窗的座位上,正托着脸颊,兴致盎然地观察着商城下来来往往的热闹人群,眉眼弯弯、灿烂明媚的模样无论如何都让人升不起戒心来。 他只恍惚了一瞬,就又想起了菱木晶夫跟他说过的那个数字,不禁打了个寒颤,立刻清醒了过来。 10340。 杀害了这么多人的凶手不管表面如何无害,都一定是个残暴、疯狂到极致的反社会怪物。 “乱步先生,请问您是怎么看出来的?”沼田晋连忙收回了视线,但他怎么也想不通,高松丹希和津岛怜央,这两个人在此之前毫无交集,案发之后也没有过任何交流,他们是怎么扯上关系,通过密谋交易杀害了公司社长藤间柾木的。 江户川乱步不喜欢将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实解释给别人听,他有些不高兴地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 “乱步先生,”国木田独步早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推了推眼镜,上前一步说,“社长说了要好好配合警方工作。” 一搬出福泽谕吉这个名头,江户川乱步就没辙了,他撇了撇嘴,抬起下巴示意他们看高松丹希刚刚坐的位置,“看到了吗?她的盘子里很干净,无论是酱汁还是食物残渣都比别人要少得多,这说明她可能食欲不振,也有可能是不敢多吃,他们点的餐中大多是海鲜和冷食,病人、孕妇和海鲜过敏者都不能多吃。结合她的同事所说高松丹希脸色很差,在聚餐中常常要去卫生间,和刚刚她在避让别人时手会下意识地保护肚子,足以看出来高松丹希怀孕了。” 江户川乱步走到那张餐桌边,眯眼看着两张原封不动、紧紧贴在一起的蒲团坐垫,翠绿色的眼瞳锐利理智,说:“但高松丹希却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关系,谎称单身。她坐的位子在公司社长藤间柾木旁边,两张坐垫之间靠得很近,远超出了公司社长和女职员应当保持的距离,因此可以推断她可能是已婚的藤间柾木的情人,而且意外怀孕了。”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但她的同事的证言中提到过,她最近职位有调动,从社长助理升到了人事主管,这看起来是升职了,但其实却是将高松丹希从藤间柾木身边调离开来了。” “什么情况下,藤间柾木会忽然将情人的职位从自己身边调离?” 沼田晋和国木田独步都若有所思。 “——只有一个可能,藤间柾木知道了高松丹希怀孕的事情,但并不打算负责,反倒想跟她结束关系。” 沼田晋完全被江户川乱步严丝合缝的推理折服了,恍然大悟:“这就是高松丹希的作案动机!” “为什么是异能力者作案应该就不用乱步大人解释了吧?”说了一大堆话,江户川乱步嗓子里都在冒烟,他从餐厅的冰柜里拿了一瓶波子汽水,要国木田独步帮他打开,而后咕咚咕咚地喝下去,冰爽刺激的饮料顺着食道滑下去,这才感觉活过来了。 他嘟嘟哝哝地说,“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出来的笨蛋世界上应该不存在吧。” 沼田晋假装没听见,坚强地厚着脸皮问江户川乱步,“那请问乱步先生,为什么您认定是异能力者作案,而不是高松丹希做的呢?” “笨蛋!笨蛋!”江户川乱步气得翻了个白眼,“高松丹希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方法去杀人啊!” “第一,监控视频里就能清楚看见,河豚肝脏是忽然出现的,而高松丹希只是个普通人,她没办法完成这样的杀人计划。第二,高松丹希根本没办法保证,这么多人的聚餐中那片河豚肝脏一定会被藤间柾木吃下去,任何一个谋杀者都不会用自己无法确保的方法杀人!” “原来如此!”沼田晋精神一振,感觉眼前的迷雾都被乱步先生一点点拨开了,复杂的案情顿时清晰明了了起来。 他招来几个警员,让他们立刻将高松丹希带回警视厅进行调查,而津岛怜央…… 沼田晋为难地看了一眼国木田独步,全由普通人组成的警方可对付不了异能力者。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会意道:“等我们武装侦探社的其他两位成员到了以后,津岛怜央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 他看了眼餐厅外面的围观群众,说道:“在此之前,还请警方做好人群的疏散工作。” “那就交给你们了。”沼田晋点点头,顺便把菱木晶夫安全地带了出来。 他们都没有料到原本以为穷凶极恶的异能力者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异样,甚至相当配合警方的工作,乖乖地在餐厅里停留了一个半小时。 如果不是菱木晶夫的异能力从来没出过差错,他们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误把纯良高中生当成嫌犯了。 菱木晶夫在走出商城大门的那一刻,还有点不可思议,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离开了。 不管怎么样,能平安离开也算是个好事吧,他没再多想,急匆匆地走向街边,想拦一辆出租车,正好碰上了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太宰治和中岛敦两人。 “呀,这不是晶夫吗?”太宰治笑眯眯地抬手,他曾经为了洗白履历暗地里给异能特务科打过两年工,认识不少异能特务科的成员,菱木晶夫也是其中一员。 相比较起来,菱木晶夫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他冲太宰治假笑了一下,扭头就坐进了出租车,让司机赶紧开,“我赶时间,麻烦您开快点。” 太宰治这个人,太狗了,但凡跟他当过同事的人都知道,上班摸鱼也就算了,遇到紧急情况急得要跳脚的时候还要去河里捞他的那种绝望感,才是让人咬牙切齿、毕生难忘! 不过因为看到了太宰治,菱木晶夫才隐隐约约地回忆起来,他在看到津岛怜央的文字资料时,那种挥之不去的既视感是因为什么。 太宰治曾经借助异能特务科洗白自己的履历,理所当然的,他的资料也都在异能特务科留有备份,菱木晶夫作为情报人员就曾经翻阅过太宰治的资料。 “曾用名津岛修治,现用名太宰……治?” 「曾用名津岛怜央,现用名太宰怜央。」 菱木晶夫那张冷淡的脸隐隐裂开,被他自己刚刚发现的秘密给惊吓到维持不住表情管理。 太宰治跟津岛怜央,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 太宰治在抵达案发现场前,先给国木田独步发了条消息,让他们通知警方可以撤了。 为了不引起津岛怜央的怀疑,即便在江户川乱步解决了案件之后,警方依旧维持着表象,只疏散了餐厅外的围观群众,现场的目击者和警方都还停留在餐厅里。 接到太宰治的消息之后,警方才组织人员离开,津岛怜央被刻意地留到了最后,在看到所有人都离开了现场以后,国木田独步才深吸了一口气,骤然发难。 “津岛怜央,是吗?”他将手按在了少年单薄的肩膀上,微微用力。 “嗯?”原本乖乖地排着队、等着离开的津岛怜央回过头,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是的,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平时藏起来、丝毫看不出来的脸颊肉看上去绵绵软软很好戳的样子,一双黑珍珠般莹润漂亮的眼瞳亮晶晶的,没有丝毫防备,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是一个全无保留的笑容。 ……看起来非常甜。 神经紧绷、已经做好了作战准备的国木田独步忽然不会了,等等,这个异能力者怎么这么礼貌? 国木田:因为对手太过礼貌而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放狠话.jpg “咳。”国木田独步感觉自己搭在少年肩上的手有点僵,他咳了一声缓解一下尴尬,语气不知不觉柔和了起来,“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可以耽误一点你的时间吗?” “可以啊。”津岛怜央很配合,点点头,“请问是什么问题呢?” 国木田独步也松开了捏着人家肩膀的手,感觉怪不礼貌的,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拿着钢笔,刚准备开口,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抢了他的话。 “第一个问题,你的异能力是什么?” 太宰治从国木田独步的身后走了出来,丝毫没有自己抢了别人话的自觉,他一双鸢色的眼瞳直直地看向津岛怜央,带着探究和试探的意味。【你现在阅读的是 】 3、津岛怜央的刺身拼盘(三) 津岛怜央在看到太宰治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起来,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开心与快乐,他叫得清脆又响亮—— “哥哥!” 话音刚落,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漂亮少年就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太宰治的怀中,相当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哥哥怎么才来接我?还装作不认识,在捉弄我。” 他虽然嘴上嘟嘟囔囔地说着抱怨的话,可仿佛发着光的黑亮眼瞳里却是全然的依赖与亲近,国木田独步这才看出来津岛怜央在陌生人面前与在真正亲近的人面前的分别——根本就是三分糖和十二分糖的巨大差距。 但问题是。 国木田独步坚守住了理智,从那让人目眩神迷的灿烂笑容中回过神来,脑中升起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太宰这家伙,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别说国木田独步了,就连太宰治自己都猝防不及,懵了一下,因为没有料到津岛怜央的动作而慢了一拍,没有躲开,被人扑了个正着。 不过太宰治反应很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津岛怜央会把自己错认成了他的哥哥,但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以哥哥这个身份说不定能套出来津岛怜央更多的真实信息。 太宰治轻车熟路地转换了自己的身份,扬起笑容来,反抱住了怀中温热的少年躯体,“哈哈,抱歉抱歉,哥哥刚刚有事情耽误了。正好过来听见这位先生在跟你说话,就开了个玩笑。” 说起来有些奇怪,明明是完全陌生的少年,而且还是被认定为极其危险的异能力者,但太宰治在顺势抱住津岛怜央的时候,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排斥,甚至如同被绵软又温暖的棉花包裹住了一般,有一种奇异的安宁感。 津岛怜央的身上,像是有一种暖融融的香气,让人想起街边蛋糕店刚出炉的蛋糕香气、雷阵雨前空气中弥漫着的泥土气息和灿烂阳光下蒸腾着的草木香。 “原来是这样啊。”津岛怜央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解释,没有丝毫怀疑。 “不过我猜,这位先生想问你的问题应该也是这个。”太宰治说道,而国木田独步也点点头,配合着太宰治在做戏。 “那你配合一下他的工作,跟他说一下你的异能力……”太宰治说话字字斟酌,因为不知道平时津岛怜央跟他哥哥是怎么对话的,所有的语句都用了最不会出错的词,比如直接称呼你,这样就可以避免说错昵称或者小名。 但津岛怜央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却忽然开口打断了太宰治:“哥哥,你在说什么异能力啊?”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甜蜜,眼神却森冷了下来,手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一把小巧的银白色手枪,冰冷冷的枪口隔着衣服抵在了太宰治的肺部。 津岛怜央已经意识到了。 眼前熟悉的面容,并不属于他熟悉的人。 “你不是哥哥。” 津岛怜央凑近了太宰治的脖颈,神情认真,小狗一样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并不是他们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香气。 “你把我的哥哥,藏到哪里去了?”他是贴着太宰治的耳侧这样说的,声音轻的像是呢喃,却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认真与平静。 温热湿润的吐息喷洒在敏感的脖颈上,让太宰治觉得有些痒,他仰头躲了躲,夸张地叹了口气,举起了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态,好像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你是怎么发现了我不是你哥哥的?明明一开始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怀疑。” 国木田独步已经握上了他使用[独步吟客]从笔记本中取出来的枪,而中岛敦也一脸紧张,摆出了攻击的姿态,只有江户川乱步远远地避开战场,坐着餐厅的椅子,趴在椅背上,神色淡定地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太宰治用眼神示意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不要轻举妄动,他感觉,津岛怜央好像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危险,也许还有可回旋的余地。 “那是当然啦,哥哥才不会把绘里奈叫做异能力。”津岛怜央理所当然地说道。 然而,津岛怜央虽然认出了眼前的人并不是哥哥,但他越是仔细地观察太宰治,心中的困惑就越浓,眼前的高挑青年从身高到面容,无论哪个方面都跟哥哥一模一样,因为太过相似,以至于津岛怜央的心中也无论如何都对他升不起敌意来。 虽然食指还扣在扳机上,但津岛怜央想要开枪的念头却很淡了。 “我和你的哥哥长得很像吗?”太宰治自然察觉到了津岛怜央的困惑,开口问道。 “简直是一模一样。”津岛怜央皱着眉头、有些纠结地说道,因为眼前的人,光从外表上来看跟哥哥没有分毫不同。 不过从太宰治的这个问题中,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不是你把哥哥藏起来的吗?” “不是哦~”太宰治摆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好像刚刚假装人家哥哥的人不是他一样,甚至理直气壮地反过来指责着津岛怜央,“明明是你认错人了,我还以为自己真的有那么一个弟弟,只是被我不小心忘记了。不是经常有那种情况吗?过路的陌生人忽然很热情地跟你打招呼,虽然你完全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但为了避免尴尬,还是装作很熟的样子跟人家打招呼。” 哇哦。 中岛敦忍不住感叹,太宰先生真是太不要脸了。 津岛怜央被太宰治一番巧舌如簧的诡辩给搞糊涂了,一愣一愣的,甚至后退了几步,将那把小巧的银白手枪收了起来,整个人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样绵软无害的状态,他乖乖道歉,“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 这样说着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又朝太宰治瞥了两眼,心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比起他来,眼前的人才更像是哥哥的双胞胎。 “没关系。”太宰治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津岛怜央的道歉,笑眯眯地说道,“那我们可以坐下来聊两句吗?” “可以啊。”津岛怜央点点头,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见危机解除了,便也跟着他们一起坐下来。 “首先,你的名字是津岛怜央没错吧?”国木田独步拿回了主导权,翻开了笔记本,一边询问着,一边记录。 “嗯,没错。” “咳,其实我们之所以要把你扣留下来询问,是因为我们这边的一位工作人员发现了你的异能力具有高危险性。”其实菱木晶夫所看到的是那令人震惊的血腥事实,但国木田独步认为用这样的问法,可以降低津岛怜央对他们的敌对心理,获取更多有效的信息。 “所以你也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询问,进行登记,你如实回答就好了。” 金发青年严肃认真的姿态看起来真的相当像政府工作人员,“你的异能力是什么?” “我没有异能力。”津岛怜央认认真真地回答着。 没有异能力? 国木田独步的笔尖一顿,下意识地觉得津岛怜央是在说谎。 但太宰治眸光一闪,插了一嘴,“那么绘里奈的异能力是什么呢?” 这个只在津岛怜央嘴中出现过一次的人名[绘里奈],被他下意识地跟异能力联系起来,如果津岛怜央没有说谎,那就说明他们或许能从[绘里奈]身上入手,找到更多的情报。 虽然被身为黑手党首领的哥哥保护的很好,但[能够实现一切愿望]这样的诱惑太大,津岛怜央对于这样别有用心的试探也算是司空见惯了。 毕竟绘里奈的能力足以激起人性最深处的贪欲和劣性根,总是有些人会看不见眼前的危险,前仆后继地想要得到那一次以鲜血与死亡为代价的许愿机会。 “哥哥说,这是秘密。”津岛怜央没有说谎,只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回答这个问题。 即便如此,在场的聪明人也可以在这样的回答里获取太多的信息了。 一直沉默不语、在旁边静静观望着的江户川乱步忽然开口,问了两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今天来商城做什么?你哥哥的名字是什么?” 迄今为止,津岛怜央对于武装侦探社的社员还一无所知,而他们也只一直听到津岛怜央口中反复出现哥哥这个人,对于这个神秘的哥哥,他们同样一无所知。 这两个问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津岛怜央回答,“今天是周六,所以想来商城逛逛给绘里奈买几件好看的衣服。” 而后一个问题,一想到哥哥,津岛怜央的笑容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更甜了一点,“我的哥哥叫太宰治哦~” 这句话一出,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的神情都维持不住了。 “诶————!!” 中岛敦指着太宰治,神情激动,指尖微颤,“可是太宰先生的名字不也是太宰治吗?” “为什么要用这样带着怀疑的语气啊?”太宰治不满地吐槽道,“敦进入武装侦探社这么久了,难道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津岛怜央有些迷糊了,他看着跟哥哥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都相同的太宰治,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亚路嘉。 他一期一会的朋友,不同世界的同位体。 难道,眼前的太宰治,也是哥哥的同位体吗? 江户川乱步哼哼道,“原来如此,乱步大人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副黑框眼镜架在了鼻梁上,翠绿色的眼瞳目光犀利,“今天不是周六,而是周三,身为学生的津岛怜央之所以会在商城闲逛,是因为在他那边的世界里今天就是休息日。而他之所以会将太宰误认为自己的哥哥,那是因为他的哥哥确实就是‘太宰治’——只不过,是他那边世界里的太宰治!” “虽然很不可思议,不过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以后,剩下的就是真相!”江户川乱步食指一指,“津岛怜央,你误入平行世界了!” 姿势相当帅气。 “哇,原来如此!”津岛怜央在为江户川乱步的推理拼命鼓掌,眼睛亮晶晶的。 而江户川乱步很受用地仰起头来,得意洋洋地享受着新鲜出炉的小粉丝的崇拜。【你现在阅读的是 】 4、津岛怜央的刺身拼盘(四) “诶?太宰先生的弟弟?” 中岛敦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太过离奇,以至于他完全没能搞懂津岛怜央是怎么完成高危险性异能力者到太宰先生弟弟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 反倒是太宰治本人,在思考了一番之后冷静开口,“这么说起来,我好像确实有这样一个弟弟来着。”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太宰治身上,津岛怜央的眼睛闪闪发光,有些好奇这个世界的他与哥哥之间的故事。 “不过,我记得那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身体弱而夭折了。”太宰治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所以我对他也没什么印象。” 这是骗人的。 实际上,直至今天为止,太宰治都还能偶尔在梦境中见到那个孩子。 一闭上眼睛,他还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童年时撞见的场景,朦胧温暖、磨砂般的金黄日光会笼罩那个小小的破旧院落,比同龄人都要瘦弱太多的那个孩子好像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伤痛一般,笑容灿烂,喜欢撒娇,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瞳里永远流淌着快乐与信赖。 这样灿烂的孩子,是因为偶然撞见了怒气上头的父亲,被一脚踢伤了内脏而去世的。 像一只小狗一样,挣扎呜咽了几下,很快,身体就冰冷了下来,被仆人抱走,用小小的棺木埋葬了。 因为是夭折的孩子,甚至没有人会为他举办一场葬礼。 生命太可怜、太脆弱了,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甚至没有留下一丁点火光,来温暖这湿冷的津岛宅邸。 而眼前的津岛怜央看上去是与那孩子截然不同的存在,他像是浸泡在蜜里长大的孩子,无忧无虑、天真幸福,真诚又坦然,不必去讨好别人来换得生存下去的权利。 太宰治没将这一切说出来,只是凝视着津岛怜央,“所以你能够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津岛怜央眨眨眼,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也是这样想的,能够跟哥哥一起活下来太好了!” “所以,”国木田严谨认真的性格让他还纠结着这起案件的真相,“这里对你来说都是异世界了,即便说出来也没有关系吧,我想知道这次的案件是你做的吗?” 津岛怜央看着国木田,“我只是帮助高松小姐实现了她的愿望而已,因为她看上去很困扰的样子嘛。” “那么多人从电影院里走出来,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只有高松小姐走在最后面,孤孤单单的,看起来落寞又可怜,所以我就上去问了。”津岛怜央的语气轻柔,带着些微的爱怜意味,“我问高松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高松小姐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杀死那个男人。’我于是说:‘好啊。’” “所以……你就帮她实现了愿望?”国木田感觉很魔幻,津岛怜央描述的案件经过处处充斥着不合理和仿佛幻想一般的地方,让人感觉相当迷惑。 “当然不是啦。”津岛怜央轻飘飘地瞥了国木田一眼,这时,国木田才发现,少年的神情很奇异,他眉眼低垂,嘴角微抿,像是以某种坚不可摧的虔诚与信念在跟他进行对话般,“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东西,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我只是,让绘里奈跟她做了一笔绝对公平的交易而已。” 津岛怜央从他穿着繁复绚丽的民族服饰的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用花手帕系起来的小包裹,放在了餐厅的桌面上。 “这就是高松小姐给绘里奈的报酬哦。” 那是一张颜色鲜艳、图案可爱的花手帕,很符合可爱女孩子的气质,但武装侦探社的众人在看到这张手帕的第一时间,脑中所出现的却是那一个象征着血淋淋人命的可怕数字。 绝对公平这个词更让人浮想联翩。 那个花手帕中所包裹着的、能够换取一条人命的代价是什么? 内脏?人骨?眼球? 太宰治丝毫没有犹豫,笑眯眯地朝那个放在桌面中央的小包裹伸出手,语气期待,尾音微微上扬,“让我看看,是什么呢?” 花手帕的四角柔顺地舒展开来,也伴随着谜团的解开。 中岛敦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静静躺在花手帕中间的是——一颗包装漂亮的水果糖,一根半新不旧的发绳,一包完好无损的手帕纸。 中岛敦简直瞠目结舌,“就、就只是这些吗?” 津岛怜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 他把花手帕捧起来,很满意地向他们炫耀,“这还不够吗?绘里奈很喜欢它们哦~” 没有什么血淋淋的人体组织,但津岛怜央冷漠的态度却更令人毛骨悚然,他竟然将这样微不足道的东西与人命等价。 “你认为,这三样东西,就能够跟一条人命等值吗?”国木田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着的怒火。 “不哦。”津岛怜央却否认了,“这是绘里奈帮忙治疗好枪伤的报酬。” 他看着周围人云里雾里的神情,恍然大悟,“你们原来是想知道实现高松小姐的愿望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抱歉,那种事情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有人愿意成为下一个被绘里奈撒娇的人的话,到那时候你们就可以知道了。” “或者,”津岛怜央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些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四人,眨了眨眼,吐字轻柔,“你们中间,有人想试试看,替高松小姐支付她的代价吗?”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津岛怜央先前所说的绝对公平是什么意思,也都明白了那样惨烈又透着血腥气的死亡人数又是怎样形成的。 江户川乱步的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他一看联系人是沼田警部,便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于是按下了免提键。 “高松丹希全部交代了,”沼田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她说她用三样东西换到了津岛怜央的帮助,让那个男人吞下了河豚肝脏,中毒死亡,她并不后悔,也已经认罪了,只希望不要牵连到津岛怜央。” “她说,津岛怜央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她,那个孩子并不知道她想要许下的是怎样恶毒的心愿。” 跟他们这边得到的信息完全对得上,但也让武装侦探社的众人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津岛怜央了。 从事实上来看,津岛怜央直接导致了一个人的死亡,但从主观来讲,津岛怜央本身并没有杀人的意愿,他更像是一面光滑透亮的银镜,诚实地将人类的贪婪与欲望,映照回人类身上。 “你现在有地方去吗?”太宰治开口问。 津岛怜央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没有。” “那要不要来武装侦探社看看?” 津岛怜央漆黑的眼瞳转了转,非常轻易地答应了下来,“好呀。”他看向太宰治,问道,“请问,武装侦探社还接受委托吗?” 。 因为餐厅是案发现场,警视厅还有许多调查工作在进行中,不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因此在确定了津岛怜央的危险性不高之后,津岛怜央跟着他们回到了武装侦探社。 穿着一身金红麦穗和服、神情冷淡的少女在帮忙搬着文件,正好碰上一起回来的几人,停下脚步,打了声招呼,“欢迎回来。” 她将视线放在了走在最后、神情羞涩的白发人虎…… ……以及他身边清纯漂亮的陌生“少女”身上。 泉镜花微眯起眼睛,心中默默想着,距离,太近了。 却没想到,那个陌生“少女”在见到她以后忽然眼睛一亮,高兴地跟她挥手打着招呼,脸上是阳光般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小镜花!” 津岛怜央也没有想到,在进到武装侦探社以后,他竟然会见到熟人,不过打了招呼以后,他才慢一拍地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应该是不认识他的。 “你认识镜花吗?”中岛敦忍不住问,不过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有点蠢,“啊,不过你是太宰先生的弟弟的话,认识镜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是怎么回事?”泉镜花有些不解,中岛敦于是简单跟她解释了一下,不过以他那有些凌乱的逻辑,也多亏是泉镜花才能听懂。 不过不同于中岛敦的自圆其说,太宰治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津岛怜央这一举动中的异常。 不认识武装侦探社里的其他人,却独独只认识泉镜花? “怜央,难不成那边的我,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嗯?”津岛怜央抬起头来,爽快地承认了,“是啊。” 武装侦探社里的气氛顿时凝固了。 津岛怜央没意识到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造成了怎样的动荡,骄傲地炫耀着自己的哥哥,“哥哥将港口黑手党发展得很好哦~在政府那边过了明路,是每年都有按时缴税的正规企业,去年还评上了横滨市模范企业呢!” 武装侦探社众人:…… 这句话里槽点太多,一时间让人无语凝噎。 中岛敦憋了又憋,匪夷所思地发出了疑问:“一个黑手党每年按时缴税,还评上了模范企业,这个世界到底是哪里不对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5、津岛怜央的刺身拼盘(五) 拉上了遮光幕布,点上了昏沉烛火,略显阴沉可怖的首领办公室里,津岛修治暂时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注视着电脑屏幕上消失的定位信号和一段反复播放着的监控录像。 他鸢色眼瞳的深处像是漆黑色的大海,无波的平静之下潜藏着一场绞碎一切的黑风暴。 没有了灿烂阳光涌入的办公室里,空气好像都变得潮湿阴冷了起来,津岛修治扯了扯戴在脖子上津岛怜央送他的绯红色围巾,让它将温度留存地更久一些,而后转过椅子,注视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那张缱绻多情的俊秀面孔上是一片无表情的漠然与冷静。 “还没有找到吗?” 站在他面前,负责保护津岛怜央的男人两股战战,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冷汗浸湿了脊背,连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起来,“非、非常抱歉,首领大人,我们第一时间控制住了餐厅里的所有人,但排查过后还是没能得到相关的线索。” 他的心中万分羞愧,自己竟然让津岛怜央在眼皮底子下凭空消失,但与此同时涌来的却是如坠深渊般无尽的恐惧。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面对着的,是什么样的人。 那是横滨最大的异能力组织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也是他平生所知道的最可怕的黑手党,上位仅仅只有五年,就蚕食了整个横滨市所有大大小小的异能力团伙和黑|道组织,将势力隐隐扩张到关东地区,甚至跟政府达成了合作,将见不得光的港口黑手党,堂而皇之地搬到了明面之上,明目张胆地接管了整片横滨地区。 能够做到这样前所未有的成就,当然不是空凭一腔勃勃野心就能够做到的。 冷酷、残暴、先知般非人的智力,流淌着漆黑血液的天生恶人,天赋异禀的黑手党,被贯注在津岛修治身上的词汇很多,谣言与真相各自参半,但只有真的站在他面前了,那些人才会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恐怖。 “能让怜央在你眼皮底子下失踪,而你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津岛修治的语气轻柔,咬字清晰,带着旧时华族般慢条斯理的语调,是可以堪称华贵的声音,听在男人耳中,却带着说不出的阴冷森然。 “属下明白了。”男人大着胆子打断了津岛修治的话,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来,此时,首领办公室里的护卫也立即将枪口对准了男人,而他却不管不顾,对准了自己的左手手腕,毫不犹豫地射出了两发子弹,在鲜血迸溅之下极其克制地闷哼了一声。 枪声乍响,果断又狠厉,疼痛也一样极端的锋锐难忍。 整只手臂都在生理性的抽搐着,被弹片灼伤的皮肤在发烫,男人咬牙强忍着疼痛,单膝跪下向津岛修治请罪,“请首领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等找到怜央大人、弥补过错之后,属下会再去自行领罚!” 津岛修治平静地看完了全程,明灭不定的烛火下,他向前倾了倾身体,忽然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你应该知道,如果找不到怜央,会是什么下场吧?” 背上有热汗在流淌,衬衫里是黏腻腻的讨厌触感,他能感受到,津岛修治如蛇般阴冷的目光在他的脖颈上游荡,男人不敢回看,垂下头颅,颤声应道,“……是!” 。 男人逃也似的飞快离开了首领办公室,津岛修治无趣地移开了目光,将视线放在了办公桌上的一本落满了灰尘的书上。 这是某天他在河滩上散步时捡到的书,他看见这本书的时候,书正埋在河滩的砂砾中,封皮上被一层细沙掩盖着,只有[完全自杀手册]几个大字显露在外面。 因为书名格外有趣,津岛修治饶有兴趣地弯腰去捡起了那本书。 却没想到,在他的手触碰到书的那一刻,它原本的伪装便被卸除了,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津岛修治所捡到的这本书,是一本拥有异能的书。 那一天,津岛修治在河滩边一直散步到了半夜十二点,直到怜央打来了电话,他才恍然放下了那本书。 说实话,书的内容很枯燥,流水账似的平淡无奇,文笔也很普通,除了描述得比较精准之外,完全没有吸引人阅读下去的魅力。 但这些缺点,在津岛修治意识到[书]的本质以后就全然变得无足轻重了。 [只要符合故事的完整性与逻辑性,就能够使书写在上面的一切文字成真的书。] 这是曾经在异能者间流传过的传言,但因为类似的真真假假的传说太多了,这中间又有百分之九十都是虚构的,因此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就连异能特务科都没有派人去调查过,以至于当这本传言中的神秘书籍随随便便地被津岛修治从河滩里挖出来之后,他都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心中只有一种很奇妙的困惑感。 ——啊?这么随便的吗? 刚拿到书的前几天,津岛修治确实整天捧在手上,看着上面所记载的一个个真实发生过的故事过了把瘾。 但因为书的功能,说实话,跟怜央重复了,而且还没有怜央给他的[命令]特权方便,因此新鲜劲过了之后,津岛修治就感到无趣了,将书随便放在了首领办公室的书架上,反正除了他以外的人,就算拿到了书,也看不到书伪装之下的本体。 但是。 津岛修治从来没有想过在掌控了横滨之后,竟然还会遇见这种怜央忽然失踪的情况,他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几乎是克制不住地翻涌起了焦虑不安的情绪,让他远失平日里的冷静理智。 幼时的遭遇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他把怜央保护地太好了,以至于长久的幸福与平静也让他变得松懈了起来。 因此,在前前后后搜寻无果,甚至连一点头绪都没能找到的情况下,他想起了那本被他遗忘在书架上的书。 他从来没有去验证过那本书的真假,因为这样神奇的异能力书籍既然能够实现人类的一切恶欲,那就必然也会向人类索取。 津岛修治曾经冷眼见证过这样事情在怜央身上重复发生着数百遍,从来没有人可以例外,不付出代价就实现自己的愿望,恶欲只会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直到超出能力所限,造成超乎人类想象的灾厄,就连试图利用人类欲望的他自己也同样因此受到了惩罚。 但现在,无论是真是假,只要能让他把怜央找回来,无论什么样的办法都值得尝试。 津岛修治下定决心,拿起黑金纹路的钢笔在那本书籍上落下了第一笔。 他要写出一个,必定会达成happyending的完美童话。 。 “总而言之,先让我们冷静下来,交换情报吧。” 国木田独步揉了揉眉头,深吸一口气,强势地将眼前混乱的局面先安定了下来。 “好啊,我也正想跟你们说。”津岛怜央坐到了会客厅的沙发上,一笑起来灿烂又明媚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残暴黑手党的弟弟,“我想正式委托武装侦探社,尽快帮助我回到原本的世界。” “也是呢,”中岛敦感叹道,“一个人在异世界里应该很不安吧。” 津岛怜央想了想,“其实也还好啦。”他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因为哥哥肯定很快就会来找我的,不过我也想要快点回到哥哥身边,所以才会拜托你们。” “你难道不怕你那个哥哥找不到你吗?”太宰治懒洋洋地问,“因为其实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个世界来不是吗?” 津岛怜央注视着太宰治,“不会的,哥哥一定会找到我的。” 他并不是在虚张声势,太宰治看得出来这一点,那双好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如同纯水般清澈的眼睛里是毫不讲道理的全然信赖——津岛怜央相信着他的哥哥一定会过来找他。 不知为何,心中泛起连绵又细密的酸涩感,太宰治几乎是克制不住地出声嘲讽着,“你以为你的哥哥是无所不能的超人吗?” 津岛怜央坐在沙发上微微晃动着身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般,露出了甜蜜的微笑来,他一点也不介意太宰治语气里的嘲讽,轻哼着说,“哥哥不是超人,但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谎。哥哥说过,我们都不会再独自一人了,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相信他。” “太宰。”国木田独步也不赞同地出声制止,无论津岛怜央身上背负着怎样的血腥罪孽,但单从他的外表来看,就只是一个单纯的中学生而已,曾经当过老师的国木田独步看着津岛怜央,无论如何都升不起敌意来。 甚至有几个瞬间,看着津岛怜央的笑容,国木田独步仿佛也被感染了一般,心中会不由自主地升起明亮快乐的情绪来。 他的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觉得津岛怜央就像是一切美好、积极、正面的情绪的集合体,如同小太阳般慷慨无私地传递着自己的能量。 “怜央,先回忆一下你来到这个世界前,有没有感觉什么异常?”国木田独步严谨地拿出笔记,做好了记录工作的准备。 津岛怜央准备开口前,太宰治补充了一下:“从你早上起床开始,说得越详细越好。” 他一点都不记仇,点点头,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一天,娓娓道来。 「早上七点钟,闹钟照常响了,哥哥还没有起床,因为黑手党是日夜颠倒的工作,有时候哥哥直到凌晨都还要加班,很辛苦,所以我没有吵醒哥哥,小心翼翼地起床了。」 “等一下。”虽然知道打断别人讲话不太好,但中岛敦还是忍不住开口,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起床,为什么会吵醒你哥哥?” “因为我和哥哥住在一个房间里。”津岛怜央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最开始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后来是因为养成了习惯,他们俩谁都没有想起来过要分房间睡,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在同一个房间住到了现在。 与谢野晶子捻了捻发丝,沉吟片刻,将犀利的目光投向了太宰治,“你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吧?比如像谷崎他们那样……” “没有。”太宰治微笑着,优雅、又迅速地否认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6、津岛怜央的刺身拼盘(六) 现在是下午1点钟左右,对于津岛怜央而言,今天又是周六,他一整个上午都待在家里没有出门,只有中午出来吃了一顿刺身,甚至没来得及在商场里逛逛,因此即便说得再详细,几分钟过去,也没有话可以讲了。 喝了几口水,津岛怜央就又感觉无聊了起来,看着侦探社众人没有头绪的样子,他心中大概也预计到了要回去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那么就拜托你们了。”津岛怜央站起身来,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他连站姿都很端庄,脊背直挺,眉眼微垂,两只手乖巧地搭在身前,像女儿节的玩偶般繁复精致,带着讨人喜欢的柔软笑意。 中岛敦奇怪地开口问,“你准备去哪里?” “要去逛街。”津岛怜央很轻快地回答道,“因为答应了绘里奈要给她买新衣服啊。” 太宰治忽然也跟着站起身来,伸伸懒腰,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线索。” 他动作很快,上一秒刚把长款风衣外套穿上,下一秒已经几个大跨步站到侦探社办公室门口回过头来,挥舞着波浪状手臂朝津岛怜央招着手,“来呀来呀~快点快点~” 国木田独步还怔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太宰治什么时候对男人这么热情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就这么走了,旁边的中岛敦这才颤颤巍巍地提出了一个猜想来,“太宰先生他,不会是想要逃班吧……?” 的确。 国木田独步恍然大悟。 他怎么没想到呢。这样没有线索的麻烦委托,光是调查就枯燥无聊,以太宰的个性怎么会老老实实地留下来一起加班,亏他刚刚还闪过了一瞬念头,以为太宰是为了监视津岛怜央才跟上去的…… 所以说—— 国木田独步瞬间暴怒:“太宰!!给我滚回来干活!” 。 阳光强烈,云层轻薄。 武装侦探社所在的五层红砖楼房位于横滨的中心,外面的街道于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津岛怜央喜欢那种拥挤的氛围,喜欢笑语欢声,喜欢身处集体的那种安全感,他天生就会模仿他人、隐藏自己,像个平凡人一样融进人群,对他而言就好像一滴水融入大海那样怡然自得。 “准备去哪里买衣服?”太宰治主动跟津岛怜央搭话。 “不知道。”津岛怜央说着,但他的神情一点都不迷茫,只是充满了好奇,左看看,右看看,比对着自己那边的横滨,觉得还是哥哥掌控下的横滨建设地更好一点。 “我知道有几家还不错的服装店铺,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反正津岛怜央对这边也并不熟悉,去哪家店都差不多,还不如跟着太宰治去逛逛呢。 太宰治倒没有说空话,他确实知道几家在横滨比较小众、却手工裁制、设计独特的女装店铺,津岛怜央踏进店门之后也是眼前一亮,眼神中流露出欢喜的神色来。 太宰治自在地倒在了店里的沙发上,让老板把当季的新款都推出来,就按着津岛怜央的身材尺码理。 津岛怜央本就长着一副清纯漂亮的中性模样,柔软无害的气质和清亮的少年音就让他的性别更加模糊了,店主先入为主地把他认成少女,也就不疑有他,相当专业地理出了一衣架的漂亮裙子来给津岛怜央试。 “这件裙子用了三层底纱,触感绵软,最上面的一层面料凉滑有垂感,每一层裙摆都很轻薄,阳光照射下会显得很漂亮……”店主顿了顿,看着津岛怜央的模样,发自内心地说道,“而且这件裙子真得很适合您。” 那是条吊带白色长裙,上身用了层层叠叠的蓬松蕾丝,配上腰部倾斜的线条走势,和轻薄柔软的裙摆,可以完美地遮挡住津岛怜央身为男性有些平板的身材,将他黑发白肤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津岛怜央很快换上裙子出来,站在镜子前面细细端详自己的模样。 说实话,店长的眼光没有错,凉滑如水的镜中呈现出来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文静清纯的漂亮少女,不过,现在他头发上缠绕的那些金色发饰就显得有些突兀了,津岛怜央细细地拆下了发带与铃铛,再看看,就觉得这样好多了。 “怎么样?”津岛怜央转过身来,白纱一摆,在空气中轻轻浮动,阳光下金色的浮絮乱了,小鱼般灵活游动。 纯净,灿烂,熠熠生辉。 就像是与太宰治截然相反的存在,能看得出来那个孩子长大后的模样。 太宰治自然而然地微笑了起来,“真漂亮。” 津岛怜央身上的银行卡都不能用,太宰治便帮忙结了账。 没想到刚走出店门,他们就碰上了意外的来人。 “哟!这不是太宰君吗?” 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意味,看上去有些邋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跟他们正面撞上,他的手里还牵着一个金发红裙的小女孩,瞧见太宰治就立刻厌恶害怕地躲到了医生身后。 正是在外面闲逛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 “呀!这不是森医生吗?”太宰治也立刻装出了一副假笑,“是带爱丽丝出来买衣服的吗?真是悠闲,我们正好买完出来,就不打扰你们了。” “太宰君这么久没见到我都不想再多聊聊吗?真是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啊。” “哪里哪里,怎么比得上森医生呢。” 津岛怜央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假笑着虚与委蛇,觉得有趣,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那边的哥哥在篡位成功以后跟森鸥外的关系算是彻底降至谷底,哥哥这幅故意恶心人的模样他也是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森鸥外早就对太宰治带在身边的这个少女感兴趣了,并不是武装侦探社的人,却能够被太宰治这样亲密地对待,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要知道,虽然太宰治很有女人缘,他自己也常常轻浮地邀请女性一起殉情,但能够真的贴近他的人却相当少。 “这位是?”森鸥外顺势将话题转移到了津岛怜央身上。 但他也不认为太宰治真的能建立起亲密关系,这个有着怪物般才智的青年的防备心有多重他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刚刚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女友~” 太宰治面不改色地说道,他的演技绝佳,微微垂头瞥向津岛怜央的眼神里竟然还透出了一点含情脉脉。 他还有些担心津岛怜央不配合呢,没想到津岛怜央只抬头望了他一眼,便心领神会,转眼间笑靥如花,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显出了少女的清纯与羞涩来。 “您好。”微微将声线挑高一些,便完全看不出破绽来。 “我的名字是津岛怜央,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了。” 竟然面不改色地配合着太宰治,演起了他的清纯女友来。 这着实让太宰治有些吃惊了,毕竟从一开始津岛怜央就表现出一副被保护得很好的单纯模样,甚至受黑手党的影响,性格中带着一些天真的残忍。 谁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个诚实、无法说谎的少年。 “太宰先生,这位是您的朋友吗?”津岛怜央问道,“不介绍一下吗?” “是我忘记了,不过怜央你也不用认识他,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森鸥外只是意外碰上太宰治,他并不想在这时候跟太宰治发生冲突,因此在撞见他的时候也只是出于本能地开始了大人之间虚伪的社交,但既然太宰治有意恶心他,他又怎么能不做出点反击呢? “太宰君这话说得可真是让人伤心,怎么能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呢,好歹我也从小将你抚养到大呀!”森鸥外故作捧心垂泪状,说的是声声泣血。 论起恶心人的功力来,他森鸥外也不差。 “什么!”津岛怜央一惊,看向太宰治的眼神立刻染上了一丝忧愁与震颤,“太宰先生你……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难道宁愿相信一个不知来历的男人,也不愿意相信我吗?”太宰治的演技大概跟津岛怜央是同出一源的,同样忧伤脆弱的眼神,备受打击的姿态,加上他美少年般俊秀的容貌,立刻吸引了一大票路人的围观与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了?” “好像那个医生说什么话教唆小情侣了。” 津岛怜央眸光微闪,神色急切地握起了太宰治的手,“不!太宰先生,我相信你,一定是他看不得你的幸福在污蔑你!你怎么会是那种抛弃养父的人呢?” 太宰治面色沉痛:“他根本称不上是我的养父,从小,他不让我上学,不让我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每天都逼着当初才只有十几岁的我工作,一周七天,我没有一天假期,还常常因为工作无法完成,被逼着熬到凌晨,把身体都熬坏了!”这时,他略微咳嗽了两声,来表明面色红润的自己其实身体很差。 “直到快要成年的时候,我才在政府的帮助下逃出了那个魔窟。这样的人,也能称得上是养父吗?” 太宰治眼含泪光地看向津岛怜央,津岛怜央也眼泪汪汪地回望,说道,“太宰先生,你受苦了。” 简直就像是在演电视剧般一唱一和的表演,再加上两人出色的外表,完全将路人的心给揽了过去。 “压榨童工,这也太过分了,那个养父怎么没有去坐牢?”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要被倒打一耙地污蔑,太可怜了。” “旁边那个医生就是他的养父吧。” 森鸥外的面部表情则逐渐僵硬了起来,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被公开处刑。 完全被迷惑的路人用异样的眼光注视着看着像父女的两人,爱丽丝可受不了丢脸,大喊一声“笨蛋林太郎”之后狠狠踩了森鸥外一脚,赌气跑走了。 “爱丽丝!爱丽丝!” 森鸥外连忙拨开人群去追。 太宰治和津岛怜央做戏也做了全套,感谢了围观群众的仗义执言,满足了他们的八卦心和虚荣心,稍微走出了一点距离之后才恢复到正常的姿态。 “噗嗤——” 津岛怜央是真的再也忍不住了,原先含情脉脉的忧伤神情一下子崩塌,眉眼弯弯,嘴角微翘,像是恶作剧过后的小孩,笑容再灿烂不过了。 太宰治看着显出了些少年调皮与活力的津岛怜央,不知不觉也微笑了起来。 先前他们两人刻意保持的生疏与距离,在这一刻,仿佛消弭于无形之间。【你现在阅读的是 】 7、津岛怜央的刺身拼盘(七) 在外面溜达了一下午的两人终于在快要下班的时间悠闲地回到了武装侦探社,国木田独步的幽怨与愤怒仿佛都快要冲破躯壳了。 “太、宰!”他咬牙切齿,“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什么什么?”太宰治装作没听见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看着空荡荡的桌面一脸惊讶,“今天的工作这么少吗?本来还打算回来加班把工作完成的,现在可以提前下班了,真是好耶!” 什么工作量少,那是国木田独步绝对无法忍受一天的工作不按计划完成,在心中怒火的支持下发愤图强,肝了一下午把太宰治那份工作也连带着一起完成了! “提前下班?”国木田独步冷笑一声,从自己的办公桌下边又搬出了一堆文件,砸在了太宰治的工位上,怒发冲冠,“为了防止你明天上班的时候又找借口溜走,今天下班后你就别走了,把明天的工作给我先完成了先!” 糟糕。 太宰治心中暗叫不好,国木田好像真的生气了。 太宰治虽然皮,还喜欢戏弄国木田独步这种老实人,但他其实心中是有一个度的,绝不会真的触及到别人的底线,此时眼见着国木田肝火旺盛,他也没再戏弄,老老实实地答应了国木田晚上留下来加班干活。 这反倒让国木田一下子怒气全消,有些狐疑地瞟了太宰治两眼。 “你不会等我走了以后就溜走吧?” “当然不会。”太宰治很委屈,“原来在国木田眼中我就是这种人吗?” 国木田独步这次没被太宰治迷惑住,上下打量了两眼之后很坚定地点了头。 太宰治无奈道,“好歹我也是你的搭档吧,放心好了,我会说到做到的。”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语气倒是和缓了点,“明天早上过来,我会检查的。” 纯白的人虎离开前还握着拳给对太宰治加油鼓劲,“太宰先生,加油!” 津岛怜央反正也无处可去,于是主动留了下来,坐到了太宰治身边,“我陪你吧,太宰先生。” 他还用着假扮女友时的称呼,叫太宰治先生,其实是很生疏的敬称,但从津岛怜央口中说出来,便带上了他独有的黏腻腻尾音,倒显出了些别样的亲昵来。 “这些文件我也看得懂,可以帮得上你的忙。” 津岛怜央看着太宰治的目光里,带着天然的亲近与黏糊,他对太宰治的感觉很奇妙,虽然心中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相依为命着长大的哥哥,理智上也能分辨出两人的区别,但就如同血脉中羁绊着的本能般,津岛怜央会下意识地贴近太宰治,会轻而易举地对他产生好感,也有着能读懂他一举一动的独特默契。 “那你看看这份委托该如何处理?”太宰治也不客气,随手挑拣了一份比较简单的委托给津岛怜央,倒是准备要考考他了。 武装侦探社也不总是接些杀人案、爆炸案这类大案,其实与很多侦探社一样,他们接到最多的委托就是找猫找狗,不过门槛设得很高,才不至于忙不过来而已。 太宰治给津岛怜央的委托就是一个富婆弄丢了自家猫咪的简单委托,津岛怜央仔细看了看情况描述,便有思路了。 “是因为发|情跑出去了吧。”津岛怜央一本正经地分析着,“没有绝育的公猫,离家出走前显得躁动不安,频繁乱尿,大概率是因为别墅区比较大,找不到母猫,所以跑出了别墅区之外,这样的话就需要扩大范围,到别墅区周边流浪猫较多的地区搜寻一番,应该就能找到了。” “的确,”太宰治笑了笑,“那你觉得哪几个地方是重点地区呢?” 津岛怜央仔细看了看地图,圈出了几个地方,“这里、这里和这里。” “为什么?” “首先西侧有一家大型的流浪动物领养中心,这些公益机构通常会收容自己附近地区的流浪动物,或者进行绝育放归,所以那只猫咪大概率不会朝这边跑。” “而我圈出来的这些地方都是居民区和学校聚集的地方,流浪猫比较多,生存现状也比较好,再进一步细分的话,可以将靠近餐馆的地方单独提出来,这些地方比较容易觅食,所以周边也会有成群的流浪猫集聚。” “非常好!”太宰治打了个响指,麻溜地将类似的案件整理出来,快乐地放在了津岛怜央面前,“那么这些就拜托你了,只要将你刚刚的思路录入到电脑里就好了。” 津岛怜央也不推脱,眨眼笑了笑,抱走了那少少的一部分,被太宰治安排着坐到了中岛敦的位置上,一份一份文件仔细看过去,录入到电脑里。 其中也不全是委托处理,还有些武装侦探社收到的委托金又或是要求赔偿的损失账单这类需要整理的账目。 虽然说不是什么难处理的工作,但上手生疏加之流程繁琐细致,也让津岛怜央一直处理到夜深。 对于津岛怜央而言,今天是漫长又奇妙的一天,经历了许多事情,又遇见了许多陌生又熟悉的人,他的精力早已经消耗殆尽,身心都有些疲惫了,因此在处理完最后一点文件之后,他安静地看着还在工作的太宰治,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太宰治也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他的效率其实没这么低,不想做是一回事,做不好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认真起来处理事务,从来都是速度是很快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在夜色正浓的温和与寂静中,太宰治只想放缓步调,将这样的时间延续下去,就像是美梦做到了尽头,也不想醒来让那纱雾散尽一般,只贪恋着紧闭双眼,去捕捉稀如星子般的睡意。 太宰治走到了津岛怜央的身旁,看着他直扑扑的睫羽,被压出了浅浅红印的白皙脸颊,和微张着的嘴唇,他醒来,是狡黠又青春的少年模样,睡着以后,却还带着孩子的无忧无虑,眉眼之间一片安宁与静谧,叫人看着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柔软。 太宰治没将津岛怜央叫醒。 武装侦探社租用的办公用地只有一层楼,没有安排休息室,但与谢野晶子的医疗室里倒是有一张干净的床。 太宰治就将津岛怜央安置在那里,他自己在处理完剩下的文件之后也懒得回宿舍了,将就着跟津岛怜央挤在同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盖着的是同一条带着消毒水气味的雪白被子。 一夜好眠。 但另一头,有人却一夜无眠。 津岛修治在[书]上完整地编造出了津岛怜央失踪的因果线,不论先前这是谁的阴谋、谁的算计,当他的笔迹留存在[书]上的那一刻,一切事实都被改写。 这只是一场时空交错产生的意外,津岛怜央所在的餐厅存在着一条缝隙,而绘里奈的存在又使得他的灵魂格外轻飘,受时空碰撞产生的引力影响格外强烈,因此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消失。 津岛修治会发现这一点,然后在下一次的时空碰撞中,成功找到他密不可分的双生兄弟,回归到平静又幸福的日常生活。 这就是津岛修治所撰写的剧本,没有一波三折的惊心动魄,没有高潮迭起的惊喜连连,连故事都称不上,最多最多,也只能被称作流水账,津岛修治不想看到意外与冲突,他只希望以最普通最稳妥的方式将一切拨回正轨,这就足够了。 现在是午夜的十二点。 夜色浓郁,静悄悄的封闭商城之中,踢踏的脚步声里,行走着无数带着肃杀气息的黑西装,白日里瞧不见的枪支明晃晃地高举着,唯二的进出口被严密看守,黑色笼罩的商城里唯有高层的一点光亮。 津岛修治独自坐在白日里津岛怜央消失的位置,不允许任何人进来,他一手轻抚过乳白的餐桌,头脑清醒,没有一丝困意,只是全神贯注地等待着。 ——等待着他剧本中早已安排好的逢魔时刻的到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再一次见到失踪了一天一夜的津岛怜央时会是这样的情景。 。 太宰治是被一阵强烈的杀意激醒的,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推开津岛怜央,率先向一旁翻滚下床,一声枪响就乍然在他脑袋旁响起,太宰治定睛一看,雪白的枕头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黝黑的窟窿,边缘泛着焦黄,可以想象到,如果他没有及时闪躲开,这时候他的脑袋已经像西瓜一样炸裂开了。 眼前跟他有着一模一样相貌的男人,第一时间去揽住了津岛怜央,不必多思,太宰治已然知道,这就是津岛修治了。 津岛修治开口,跟偏激举动丝毫不同,他的语调不缓不急,带着旧时华族般的矜贵,虚伪、恶心的让人想吐。 “可以解释一下吗?” 明明心里恨不得他下一秒就去死,脸上却还带着好似从容般的微笑。 “你为什么,会跟我的弟弟躺在同一张床上。” 太宰治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露出了跟津岛修治一模一样,虚伪、恶心的笑容,“这还需要解释吗?” “那当然是因为怜央喜、欢我啊。” 他特意在“喜欢”这两个字加重了音。 阴冷的杀意陡然高涨。【你现在阅读的是 】 8、津岛怜央的刺身拼盘(八) 空气中弥漫着湿凉的水汽,未开灯的房间里夜色浓郁,津岛修治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一下仍在发烫的枪管,咔擦一下掰开了弹夹,空了一发的膛室依旧威慑力十足,他将那膛室用力一转,将概率重置,而后把弹夹按了回去。 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对准了太宰治的额头。 津岛修治微笑着,用那样轻松调侃般的语气说道:“看在怜央的面子上,我给你六分之一的概率,要不要试试看,这次你的脑袋还有没有那么幸运?” 毒蛇。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太宰治的脑袋里无端地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简直就像是一条嘶嘶作响的阴冷毒蛇,以他那极端敏锐的专注力注视着敌人,带着令人胆寒的恶意与杀机。 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哥哥。” 津岛怜央是近乎叹息般地呼唤了一声津岛修治,他睁开了眼睛,无奈地看着津岛修治,“友善一点啦。” “抱歉,吵醒你了吗?” 津岛修治将怜央放了下来,温柔地替他理了理头发和裙摆,另一边,却抬手毫不犹豫地朝太宰治开了一枪。 “不过,怜央,像这种会骗财骗色的坏男人,哥哥认为,他还是尽快去黄泉往生、下辈子投个好胎比较好。” 太宰治险之又险地避过这一枪,柔弱可怜地靠在墙边,“怜央,你的哥哥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陪你去逛街、买裙子,做这些事情只是想要让你开心而已。” “晚上跟你睡一张床上,也只是因为加班太晚来不及回家,再加上武装侦探社里只有医务室里的这一张床可以休息而已。” 步行5分钟就可以回到公寓的太宰治假惺惺地说道。 太宰治在这边泫然欲泣,但津岛修治就算不知道他,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吗? 津岛修治:拳头硬了.jpg “拜托啦,哥哥,太宰先生是另一个世界的你,就算只是相貌一致也好,我不想看到哥哥死在我面前的样子。” 津岛怜央轻轻地拥抱了津岛修治,带着些许恳切的意味。 津岛修治无法动弹,几乎想要叹息,怜央太了解他了,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拒绝他的请求,津岛修治总是不希望惹他伤心的。 津岛怜央轻轻地将那把手枪从他的手上拿了下来。 津岛修治没有反抗。 “既然是怜央的撒娇,那就放你一马。”津岛修治说。 他一秒钟也不希望怜央在这里待着了,于是立刻开口,去呼唤了绘里奈。 “绘里奈。” “等一下,哥哥。”津岛怜央说,“不告而别的话,太不礼貌了,等明天侦探社的人来上班了,我们去好好告个别吧。” 跟那边世界的十二点不一致,这边的时间已经行进到凌晨五点,天边泛起了蒙蒙亮,再过两个小时,就要迎来日日新生的太阳。 多停留几个小时的时间,这还在津岛修治的容忍范围之内,他权衡了一下,又看到怜央身上太宰治给他选的白裙,只觉得碍眼极了。 “好。”津岛修治微微笑了起来,“怜央,有时候也不要太惯着绘里奈了,哥哥给绘里奈准备的裙子不是还有很多没有穿过的吗?总是买新的,会把绘里奈养成坏孩子的。” 并不是这样的,只要是绘里奈喜欢的,津岛修治无论多少都乐意给他的妹妹买,但是太宰治买,就是不可以。 他看着太宰治那张跟他相似的面孔,只觉得面目可憎,尤其在发现怜央竟然对他怀抱着些许怜爱之心的时候,更恨不得这个人立刻消失在世界上。 他跟津岛怜央不一样,对于自己的同位体,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或是怜悯之心,或许是因为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他是怎样一个烂人了。 虚伪、冷漠、惺惺作态,没有任何值得世人称赞的美好品质,不惮以最恶的心去揣度人性。 但更多的,或许是嫉妒。 连他自己都会惊奇,他竟然是这样一个贪婪而又小肚鸡肠的人,明明已经从怜央身上汲取到了足够多的爱和养分,却连他将一丝目光转移到他人身上都无法忍受。 “绘里奈才不会呢,”津岛怜央反驳,“她一直是好孩子哦。” 只有津岛怜央能直接地跟绘里奈沟通,也只有津岛怜央最能理解绘里奈,他们既是一体两面的共生体,也是亲密无间的兄妹。 那是连津岛修治都无法插足的共生关系。 “好、好。”津岛修治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抚摸着津岛怜央光滑柔顺的长发,轻柔地说,“是哥哥说错了,绘里奈一直是好孩子,只有我们才是坏人。” “我们走吧,怜央。” 津岛修治注视着津岛怜央。 不需要言语,不需要指令,不需要约定,或许是双生子之间的独特感应,总之津岛怜央就是有那样的能力,能够轻易领会津岛修治的思想。 他缓缓闭上眼,微笑着呼唤着:‘绘里奈、绘里奈,出来吧,哥哥需要我们的帮助了。’ 团缩在他身体里的女孩子缓缓站起身来,迟钝般长长地应着声:‘——好。’ 她转身,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五官空洞漆黑如假面,带着鬼气森森的怪诞。 或许是真心欢喜吧,她潦草如简笔画的嘴巴咧开着,犹如失控的电波般,发出了一声尖细而诡谲的笑声。 “——嘻嘻。” 绘里奈朝津岛修治伸出了双手,“哥哥,抱抱我吧。” 她是如此的满怀期盼地注视着津岛修治。 让人遍体生寒。 太宰治是第一次见到绘里奈,相比起单纯天真的如同泡在蜜罐里长大的津岛怜央,那更像是一只面目可憎的怪物。 阴冷、压抑、污浊,犹如精神污染般铺天盖地的恶意汹涌而来,像是与津岛怜央全然相反的两面,只让人反胃。 可津岛修治那样毫无芥蒂地拥抱了上去,亲密地吻着怪物的侧脸,带着爱怜与温柔。 说出来的话却很没骨气。 “绘里奈,给我点钱。” “好哦。”绘里奈却已经习以为常般,开心地实现了哥哥的心愿。 医务室大敞着的窗户倏忽吹来一阵晚风,一张彩票啪的一下打在津岛修治的脸上,是家24小时营业的彩票站,就在离武装侦探社不远的地方,顺路再往前走的话,就有一家五星级酒店可以留宿。 虽然还没有刮开来看,但津岛修治知道,这一定会是一笔不多不少,够他们这两天所有需求的钱。 “多谢了,绘里奈。” 他晃了晃那张彩票,睨了太宰治一眼,很微妙的,太宰治好像从中感受到了一点炫耀的意味。 津岛修治带着津岛怜央离开了。 太宰治坐在一片狼藉的医务室中间,没有了故意伪装出的开朗模样,俊秀的面孔上只是一片沉静。 他遥望着夜空中的星子,鸢色的眼瞳之中平静无波,又带着纷杂的思绪。 绘里奈的能力是三对一的等价交换,而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在面对津岛修治时,即便津岛修治没有付出代价,绘里奈依旧无条件的实现了他的愿望。 那么还需要再加上一个补充条款——津岛修治可以无条件命令绘里奈为他实现愿望。 但是。 津岛怜央曾经的话语浮现在他的脑海。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东西,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如果津岛修治不需要支付代价的话。 那又是谁在为他的愿望买单呢? 晚风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扑打在人的身上,带来一阵润湿骨缝的凉意。 太宰治紧攥了双手。 不可否认的是,在得知津岛怜央的能力的时候,他心中那疯狂滋长着的渴望在叫嚣着抛去理性、抛去思考,不要再做一切衡量了,就现在! 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再见那个人一面,即便只是面对面站着,互道一声“早上好”也行。 那是仅此一天、仅此一夜的奇迹,如果此刻失去,或许再也不会来了。 太宰治在这间医务室坐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蒸腾。 中岛敦第一个来了,隔着门都能听见他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糟了糟了,有个委托人的资料忘记反馈了,都过了截止日期了啊啊啊!” 白虎少年砰的一下推开了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乱成一团的医务室和端坐在其中无动于衷的太宰治,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惨叫。 “太宰先生!!晶子小姐会杀了你的!!” “敦君。” 太宰治缓慢地转过头,定定地注视着中岛敦,神情平淡,用一种十分虚无的语气说道,“快把我杀了吧,就现在。” “等等,”中岛敦悚然一惊,“即便这样也不要放弃治疗啊,太宰先生。”【你现在阅读的是 】 9、津岛怜央的刺身拼盘(结) 第二天道别的时候,津岛怜央拿出了自己花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给每个人挑选的礼物,用那样灿烂又毫无阴霾的笑容向他们每个人道着谢。 “这两天多谢大家的照顾了,小小礼物,不成谢意!” 他的面容是最有亲和力、同时兼具两性魅力的五官,笑起来时便格外有感染力,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跟着一同快乐起来。 然而此刻武装侦探社的众人却丝毫笑不起来。 “呃,嗯……太客气了。”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哪里哪里,是我们多多蒙受照顾了。” 武装侦探社里弥漫着拘谨、生疏又诡异的气氛。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津岛怜央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 跟太宰治有着一模一样的相貌,一模一样的体型,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微妙地相似的男人。 据津岛怜央介绍,是他真正的亲生哥哥,津岛修治。 也就是说,是他那边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掌控了整个横滨地下世界的男人。 无怪乎他身上展露出来那样危险又可怖的气势,当他站在津岛怜央身边时,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再对津岛怜央随意亲近起来了。 虽然他的脸上还带着那样旧华族般略微忧郁、轻巧的微笑神情,却总让人绷着神经、难以放松下来。 他将手搭在津岛怜央的肩膀上。 “多谢你们这两天对怜央的照顾,既然怜央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边来了,我们也准备回去了,能有这样一期一会的境遇,真是让人倍感复杂,不过,对怜央而言,这到底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说着这样文绉绉话语的青年,那双鸢色的眼瞳里却没有丝毫感激、动容的情感,他注视着武装侦探社的众人,更像是在冰冷冷地审视着犯人般,带着些微的恶意与怀疑。 “话说回来,那位太宰先生……” 从津岛修治口中吐露出太宰这两个字,只让人觉得异常违和,心脏被细线悬吊般倏忽提拉起来,心惊胆战地听着他接下来的言语。 “……他现在在哪里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津岛修治是在咬牙切齿地说着接下来的话语的,“怜央和绘里奈也为他准备了一件礼物呢。” “啊,这个……”中岛敦异常尴尬,不由自主地扫视了一眼太宰治的办公桌子。 本来还在办公室里乖乖听与谢野晶子教训的太宰治,一听说津岛怜央和津岛修治来了,唰的一下就钻进了办公桌底下,死也不出来了。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太宰先生?” 津岛怜央见中岛敦答不出来,便干脆自己在办公室里找了起来,沙发底、书柜顶、国木田独步的茶壶里,每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没一会就找到了把自己当成蘑菇种在阴暗的办公桌下面一动不动的太宰治。 “啊,原来在这里啊。” 津岛怜央眉眼弯弯地蹲下,戳了戳太宰治的身体。 太宰治抬了抬眼,又紧紧闭上,假装自己是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蘑菇。 “太宰先生,你有什么愿望吗?”津岛怜央静静问,“绘里奈说,感谢你昨天给她买的新裙子,她很喜欢。” 太宰治终于睁开眼睛,他注视着津岛怜央,用那样轻巧又缱绻的语气念道。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东西,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这是从你口中所说出来的规则吧,所以,想要实现愿望的话,我所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津岛怜央微笑着,“没有哦,如果是太宰先生的话,不需要付出代价,因为我和绘里奈都很喜欢你。” “真是会说谎呢,津岛怜央。” 太宰治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脖颈,从办公桌下钻了出来,他站直了身体以后,便显出了成年人的从容来,“并不是没有代价,而是所有的代价都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吧……就跟高松小姐一样。” 太宰治鸢色的眼瞳也沉了下来,“上一个人许下的愿望要由下一个人承担代价,你的哥哥无条件被绘里奈实现的愿望要由其他人分担,这真是……可怕的剥削制度。” “呵。”津岛修治冷笑一声,面上流露出那样讥讽又恶意的神情,“这个世界上,不是你剥削我,就是我剥削你,要追求幸福的话,就要踩着他人的不幸前进,你难道是什么理想主义者,连这一点都认识不清吗?” “既然不需要,那就算了,绘里奈珍贵的能力给你这种人使用,实在是太浪费了。” “怜央,走吧。” 津岛修治朝津岛怜央伸出了手,他身上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令人胆寒的冷漠和孤僻,在注视着津岛怜央的那一瞬间却全然柔和了起来,像刺猬收敛起背刺,像孤狼收敛起爪子,只留下温柔而绵软的一面。 津岛怜央站起身来,他无法强迫太宰治许愿,却仍然觉得有些可惜。 “真的不需要吗,太宰先生?”他问,“没关系的,如果是担心会有人为此牺牲的话。” 他微笑起来,如初见时一般烂漫又天真,“在你的世界里,不会有人因为你的愿望死去的。”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发言。 “意思是……支付代价的会是你那边世界的人吗?” 像是在挑战着人性贪欲的底线,又像是在试探着道德崩裂的边缘,以最深最恶的诱饵不遗余力地催发着那精神的癌变。 或许在津岛怜央的世界里,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是随时、随地就会一瞬崩塌的人性罢了。 为了实现自身的愿望,甘愿背负起他人的诅咒,甘愿支付起可能数倍于己的代价,即便如此也一定要实现愿望的话,那么绘里奈就会那般宽容地为其实现了。 对于津岛怜央而言,这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恰恰相反,是了不起的勇气、了不起的贪念、了不起的恶意——那是连他都会忍不住为之鼓掌惊叹的人性。 太宰治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但他放在风衣外套兜中的双手却悄然紧攥,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克制着自己心底的渴欲,“多谢好意了,不过,我不需要。” 不过,如同太宰治这般不愿让他人背负自身愿望代价的人也并非没有。 那是品德高尚的人、坚定而无悔的人,亦或是害怕被诅咒的纯粹胆小鬼。 总而言之是稀少又珍贵的,津岛怜央每一个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哥哥又是哪种类型的人? “遗憾、遗憾。” 津岛怜央站起身来,小跑着回到了津岛修治身旁,“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呢,不过,既然是太宰先生自身的意志,那么我也会尊重的。” 津岛怜央牵上了津岛修治的手,脸上既没有他口中所说的遗憾,也没有即将告别的苦闷,他只是灿烂地笑着,离别如初见般挥着手道别。 “再见啦,武装侦探社的大家,我会想念你们的!” 津岛修治一次也没有正眼看过这异世界的武装侦探社众人,他只不错眼地注视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幼弟,像是看着终于在公园里玩够了的孩子般,温声细语地哄道,“那么,绘里奈,我们回家吧。” 电灯滋滋闪烁了一瞬,屋子里仿佛瞬间黯淡下来,月光被拦截在透明窗子外。 当诅咒现身时,连空气都变得冰冷,寒气弥漫。 于太宰治是第二次,于其他人是第一次,他们看见了在津岛怜央脸上所浮现出来的那张惨白面孔。 僵硬、怪诞又空洞,犹如鬼怪般让人感到针入骨髓般的恐怖。 这就是能实现一切愿望、那许愿机般的存在吗? 即便不需要言语,在看见绘里奈真面目的那一瞬间,每个人的心中便都本能般涌上那样的直觉来—— 向这样的许愿机索取愿望的话,怎么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实现呢? 如果说津岛怜央是犹如童话一般灿烂又明媚的少年的话,那么从他的身体里浮现出来的绘里奈,就像是世间一切恶的集合体般,带给人抵触、反感又恐惧的糟糕体验。 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以至于让人的心中也匪夷所思,升起那荒谬至极、恍惚至极的割裂感来。 太阳与淤泥怎么会如此杂糅地存在于同一个人身上?像生来如此般一半一半。 江户川乱步眸光一闪,对津岛怜央和津岛修治的那个世界有了些猜测。 真是,单单只是猜测就可以预料到的污浊遍地的世界。 绘里奈迟钝地开口了,“好——” 她慢了一拍,才想起来自己在高兴,嘴巴裂开粗线条般弯弯的笑容,“哥哥,都答应!” 她兴高采烈般这样应答着。 津岛怜央和津岛修治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那仅有的、一期一会的奇迹也连带着一起消失了。 太宰治紧攥着的拳头颓然般松开了,些微的血色迟钝地从月牙般的伤口中渗出。 结束了。 他的目光虚虚地透过窗,去向那河岸边故友的安眠之地。 织田作,这样做是正确的吗?在赴死前,你是否也有过一刻犹豫与后悔呢? 不过,像你这样的好人,应该也不会想看见、那样污浊人性后数不清的罪恶和诅咒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一) 立海大附属中学,坐落于神奈川县横滨市内,是一座学风清正、环境优美的海滨学校,距离横滨市的标志性建筑物港口大楼和繁华的中华街都很近,地理位置优越。 正因为如此,津岛怜央在顺利完成国小学业之后,就决定考入立海大附属中学,这样一来,每天往返家里和学校的路程就会变得很便捷。 今年的津岛怜央已经是国中二年级生了,他的性格开朗又亲切,不仅成绩优秀,体育也不弱,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早上好啊!赤也!” 不过其中跟他关系最好的,是他后桌的同班同学,切原赤也。 “早上好……” 切原赤也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应着津岛怜央的问好。 他是立海大明星社团网球部的正选队员,每天早上都要比普通学生早来一个小时去进行早训。 因此,每天早上上课前这幅仿佛被吸干了精力、尤其萎靡的模样也算是常态了。 津岛怜央想了想,好心提醒了他一下,“今天有英语小测哦,赤也你单词有背吗?” ! 切原赤也整个人弹了起来,揉着头发无声地呐喊着,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完蛋了完蛋了!我完全忘记掉了!” 津岛怜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切原赤也这幅崩溃的样子,生出些怜爱之心来,“赤也要是很担心的话,就抄我的卷子吧。” 升到国二年级以后,他们换了新的英语老师,对方相当严厉,如果没能通过英语小测的话,放课后就要一直留堂到将试卷全部背下为止,对于要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来说,是个相当可怕的惩罚。 他笑着说,“我昨天晚上背过单词了哦。” “不了,我还是自己写吧!还有怜央你,不要总是随便把卷子借给别人啊。”切原赤也拒绝了,他拿出单词本来,露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在英语课前,能背多少就背多少吧!” 津岛怜央皱了皱鼻子,“这样的话会被老师罚背的哦,赤也你不是还要参加部活吗?” 切原赤也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比起缺部活来,被老师向副部长告状才可怕!怜央你都没见过那个黑脸怪生气的样子,哇,简直就像游戏里的魔王一样,超可怕的!” 虽然切原赤也拒绝了,但跟他一样英语苦手且不想留堂的人也不少,坐在津岛怜央前桌的男生转过身来,上供了一盒草莓牛奶,双手啪的一声合十,闭眼请求道:“拜托了,津岛大人,请务必借我卷子一下!” 津岛怜央歪了歪头看向他,露出微笑来,“嗯,可以哦。” 他轻而易举地答应了。 津岛怜央从来不会拒绝别人,不管是多么过分的要求。 正因为如此,他很受欢迎,在学生眼里,他是个非常可靠而且能帮忙解决很多麻烦的“朋友”。 不过对于老师而言,或许就不是如此了。 虽然答应了要把卷子借给对方,不过,要是被老师发现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池田、津岛,你们两个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一趟。”英语老师的手上拿着两张“罪证”,眼睛微微眯起,透出犀利的光芒来。 津岛怜央仰起头来,照常微笑、乖乖地应答着,“好的,老师。” 不过池田就没有津岛怜央这么平静了。 沮丧、懊恼、烦躁……各种负面情绪在他还学不会遮掩的面孔上轮流占着上风。 津岛怜央忍不住,目光迟迟没从池田身上移开。 池田误以为津岛怜央是有些担心,内疚地说,“对不起啊,津岛,要是你没借试卷给我就好了。” “没关系的。”津岛怜央的嗓音很温柔,一点也看不出来生气的迹象,“好好跟老师道歉就好啦。” 放学后,他们一起去见了新来的英语老师,果不其然被训斥了一通,池田被说得耳朵通红、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着转,又被老师压着重新做了一遍测试的卷子。 这次他的分数就很惨烈了,只有三十几分,但英语老师批改完卷子之后,反倒让池田先离开了。 “津岛,接下来是你的问题。” 英语老师转过办公椅,“你为什么要借给池田卷子?” 津岛怜央的脸上,带着些不解的困惑,但还是乖乖地回答了老师的问题,“因为,池田问我借了啊。” “他向你借,你拒绝掉不就可以了?”英语老师拿起津岛怜央的卷子,“你的成绩很好,这次也是满分,老师也知道,你在学习上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但每一次、每一次都有同学向你借试卷,这是个比成绩不好更严重的问题。他们为什么不向其他人借,偏偏要向你借,你能说得出原因吗?” 这个问题很简单,津岛怜央想,自己能回答对。 “因为我会借给他们。” “没错,问题就出在这里,下一次,拒绝掉他们,能做得到吗?” 津岛怜央点了点头,灿烂地笑了,“如果这是老师的心愿的话,我会做到的!” 英语老师看着眼前乖巧的学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你已经答应老师了,一定要做到哦!” “嗯,我绝对会的。” 津岛怜央长了一张乖乖学生的脸,一双漂亮如琉璃珠子般的黑瞳清透又明亮,带着星子般灿烂又无辜的光芒,嘴角总是微微上扬着,带着甜美的笑弧,光是看着,就友善又值得信赖。 “好了,那时间也不早了,津岛你就先回去吧。” “好的,老师。” 津岛怜央礼貌地跟老师道了别,等他转身离开办公室以后,比英语老师更早教导这个班的其他老师才开口提醒他。 “没有用的,早见老师。”长着一脸颓废大叔样的语文老师探出身子来,眼神无光,“津岛那小子,就是个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这回答应你了,下回又会变回原样的。” “怎么可能,津岛答应我了。”早见还是更愿意相信学生的承诺。 “是,他是答应你了,但他只会帮你完成这一回的心愿,下次英语测试他不会借人卷子,你猜下下回他会不会继续?” 早已经摆烂的语文老师给了他一个建议,“等到期中期末考试的时候再使用你的愿望权,平时就得过且过吧,不然你迟早会被他气死的。” 早见的心被语文老师的这番话搞得像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忐忑不安。 “不会吧……?” 第三次英语测试。 当早见真得又抓住了一个不老实的小崽子时,他的脑海里回响着语文老师的告诫“不然你迟早会被他气死的”。 “津!岛!” 他看向了一脸无辜的津岛怜央,勉强克制住心情,“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n次英语测试。 不知道多少次,明明严防死守,但总能成功让津岛怜央把答案递出去,甚至有好几次因为没有发现导致批卷子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早见只感觉脑溢血都快上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感觉火冒三丈,忍不住爆发了咆哮—— “津!岛!怜!央!明天把你家长叫到学校来,我要亲自跟他谈一谈!!” 那愤怒而绝望的吼声在走廊里来回响荡着,饱含着早见老师的辛酸与泪水。 因为担心,而偷偷摸摸在英语老师办公室外偷听的切原赤也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很同情地嘀咕着,“这回怜央绝对要完蛋了吧。” 津岛怜央恰巧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鬼鬼祟祟的切原赤也倒是很惊喜,上前去问他,“赤也,你还没有去训练吗?这个时间快要迟到了吧?” “没关系没关系,今天是训练赛,稍微迟一点过去没什么的。”切原赤也摆摆手,“倒是你,老师让你叫家长过来诶,真是的,我早说了不要把卷子再借给他们啦,那些人一点都不在乎会不会连累你,真是渣滓!” 切原赤也偶尔会说出些很粗暴的词汇,愤愤不平的样子也很可爱,津岛怜央很喜欢。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朝网球场走去。 其实津岛怜央并不是网球部的人,他更喜欢国文,因此加入了读书社,每个月只需要上交两篇读后感就算是社团活动了,平时部活室里还有很多藏书供部员随意借用,津岛怜央很喜欢自己的社团,不过这样一来他放学后就要比普通的学生多出来一些时间。 通常来讲,他都会早点回家,或者在街上逛逛,给绘里奈买几条漂亮裙子和一些亮晶晶的装饰,不过偶尔也会过来看网球部的训练。 特别是训练赛的时候,站在赛场上的切原赤也会很帅,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总是这个时候臭屁地邀请津岛怜央过来给他加油。 “没关系,哥哥不会怪我的,他会好好跟老师沟通的!” 津岛怜央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不自觉地流露出那种全无保留的信赖感。 切原赤也把双手垫在脑后,他也听说过津岛怜央有一个很宠他的哥哥,不过还没有见过本人,“如果你哥哥跟你关系好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要是我老妈被叫过来,我绝对会被打死的。” 即使只是假设性的想想,切原赤也也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算了,不说这些了!” 距离近了,也就渐渐能听见网球部的场地上传来的热血沸腾的叫喊声,切原赤也像是受到了感召一般,忍不住先一步小跑了起来,“喂,怜央,快一点,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好!”津岛怜央笑了起来,“来啦!” 。 “这位是我哥哥!” 津岛怜央给早见老师介绍着哥哥。 津岛修治一身黑风衣,内里搭着白衬衫和黑西裤,唯有领结是鲜血般的红宝石,在日光下闪烁着华贵而血腥的光芒。 他有一张缱绻又漂亮的脸蛋,带着轻巧的忧郁,一路走进学校的时候,招惹来无数女学生的注目。 “早见老师,您好。”津岛修治露出礼节性的矜持笑容,脱下手套,伸出一只苍白色的手来,“我是津岛修治,怜央的哥哥。” 早见老师站着,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去握,“您好您好,我是早见,这个班的英语老师。” 他连语气都不由自主变得谦恭起来。 “这次特地让您过来……”说到这里早见才猛然回过神来,现在的状况根本不是适合寒暄的状态,他应该要严厉地批评眼前这个纵容着津岛怜央作恶的家长才对。 于是他轻咳一声,立刻整理好了状态,连脊背都变得板直起来,“这次让您过来,主要是因为津岛同学的问题已经十分严重了!” 他让对面的津岛怜央和津岛修治都先坐下。 “他屡教不改!总是把卷子借给同学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津岛修治微笑着,“您的意思是,怜央借卷子给其他同学抄袭,是这样吧?” “是这样没错……”早见老师蓄了一下力,刚准备批判津岛怜央的恶行,就被津岛修治打断了。 “那么问题已经很明显了。”津岛修治握着津岛怜央的手,不紧不慢地摩挲着,说着偏颇至极的话语,“他的那些同学们不想着乖乖答卷,反倒总是试图走些偏门邪道,差点把我们怜央都带坏了,老师你都不管教一下吗?” 津岛怜央端坐着,脸上依旧是那样静静的微笑。 “当然有管教了。”早见下意识地回答着津岛修治的问题,“这件事情双方都有错,问题是津岛同学每次都会借给不同的同学……” “那只能说明老师你的教学方式有问题。”津岛修治微笑着,轻柔的语气,吐出来的却是最恶劣的词句,“出的卷子难度太高,导致学生们不得不借助他人的力量,对成绩过分在意,导致学生们对考不好产生恐惧感,教学水平一塌糊涂,导致不聪明的学生就学不会知识……” 津岛修治每说一句,早见就仿佛感觉自己矮了一头,仿佛正被逼退到悬崖边缘,在飓风之中摇摇欲坠。 他最后下了定论。 “——真是糟糕至极的老师呢。” 致命一击!! 被批评地一无是处的早见老师彻底坠入绝望的深渊,捂着脑袋反思着自己难不成真的有这么差劲。 “总之。” 津岛修治带着津岛怜央站起身来,“我希望老师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不要总是打扰我们怜央学习。” 他微笑着说,“怜央只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而已。” 津岛怜央的脸上,带着跟津岛修治异常相似的微笑,在离开办公室前,特地礼貌地跟早见老师道了别,“老师,今后也要请您多多指教哦。”【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二) 身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宝贝弟弟,津岛怜央大部分时间的日常生活都相当平静。 不仅因为他基本只在津岛修治管控范围内的横滨市活动,还因为他不管走到哪里,身边都会有津岛修治安排的保镖尽职尽责地保护着他。 但是。 即便如此。 偶尔的时候也会出现一点小小的意外。 。 “赤也!” 趁着切原赤也结束了一天的部活,还没有去更换衣服的间隙,津岛怜央沿着台阶小跑下去,到球场外,隔着一道铁丝网跟切原赤也说,“今天陪我一起去商业街逛逛吧,哥哥的生日马上要到了,我想给他挑一下礼物。” “好啊!” 切原赤也自然是爽快地应了下来,他拿着毛巾擦着自己汗津津的脖颈,有些嫌弃地嗅了嗅身上的味道,“那怜央你等我洗个澡哦,很快的!” 切原赤也说很快,就是很快,大概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就洗好澡、收拾好东西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群网球部的前辈们。 津岛怜央天天来围观网球部的训练,对几个正选的前辈也是非常熟悉了,灿烂笑着打了声招呼,“前辈们好!” “呦,这不是学校的神大人吗?” 丸井文太调侃着,这个前辈有着一头漂亮的红头发,微微上挑着的眼瞳很明亮,性格也很开朗活泼,是津岛怜央喜欢的性格。 “不是神大人,是津岛怜央,丸井前辈。” 津岛怜央认认真真地说着。 不过所谓流言,就是已经深入人心的言论,连仁王雅治也来凑了个热闹。 “听说只要握一握你的手,心情就会瞬间变好,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仁王前辈。” 回答的不是津岛怜央,而是切原赤也,他非常认真地捞起津岛怜央的一只手,握住,闭上眼睛幸福地感受着,“只要稍微这样握着,就立刻能感受到烦恼全部消除了……怜央这家伙,绝对就是神大人!” 幸村精市抵着下巴,“唔……心情稍微有点复杂呢,毕竟月刊上对我的评价是神之子,而津岛同学却是神呢……” 切原赤也悚然一惊,触电般放开了津岛怜央的手,疯狂摆手,“啊啊啊,幸村部长!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他搜刮着贫瘠的词汇,如同站在自白台上的犯人般试图为自己辩解,“部长和怜央完全是两种意义上的神大人……一个,那个……” 坏心眼的前辈们根本不等切原赤也组织好语言,就在一旁起着哄,“赤也!你胆子真够大的!” “赤也你完蛋了!” “竟然敢得罪部长,明天等着累死在网球场上吧!” 热闹的氛围像是一瓶气泡充足的甜汽水,会咕噜咕噜冒着让人舒适的二氧化碳。 津岛怜央忽而噗嗤一下笑了,“前辈,你们都好可爱啊。” 他亮晶晶的眼瞳里,是绝对无法伪装的,看见了喜爱事物的那种欢欣之意,很幸福地说,“我好喜欢网球部。” 虽然是有些肉麻的话语,但从津岛怜央嘴里说出来,就显得纯粹而真诚,无论是谁,都不会讨厌对自己说着喜欢的人吧。 丸井文太直接勾过了津岛怜央的肩膀,揉乱了他的长发,“你才是最招人喜欢的那个吧,神大人。”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校门口。 “部长,我们接下来要往这边走了。” 切原赤也指了指商业街的方向,跟车站和居民区不是同个方向,“就先再见了!” “好,拜拜了~” 几位网球部的前辈都挥手跟他们道别,津岛怜央也跟着切原赤也转了个弯,准备出发去商业街。 就在这个时候。 一辆面包车风驰电掣地驶过他们身边,一双黑手从中伸出来,一下把毫无察觉的津岛怜央拎进了车里,他的书包没拿稳,重重砸到了地上。 这边的动静太大,惹得刚走没多远的网球部众人也回过头来,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切原赤也懵了一瞬,把书包一撂下,飞快地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大喊着,“喂!前面那辆车!给我停下!!” 车的速度自然不是人能追得上的,眼见着面包车距离他们越来越远,切原赤也就忽然发现跟着自己身后跑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似乎还都是穿着黑西装的黑衣人?? 切原赤也有些懵,又刚刚完成训练,一下子就把体力给耗空了,他自己也意识到这样没有头绪地傻傻追车跑是没有丝毫用处的,于是停了下来,准备先报警先。 这个时候,那些黑衣人却没有停下来,咻咻地一个接一个地都从他身边跑了过去,边跑,还边掏出了……手枪?!!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砰砰,一声接一声的枪响,直接在大街上炸响,前面面包车的轮胎如气球般爆裂,司机极力操控着七拐八扭的面包车,却还是直接失控,一头撞上了沿街的店铺。 街道上瞬间慌乱了起来,一片连一片的尖叫声、一声接一声的鸣笛声,形成一片混乱的景象。 切原赤也懵了。 绑架、枪击、混战。 他的脑袋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词是黑手党。 横滨市有规模庞大的黑手党组织的说法由来已久,在学生间尤其流行,但真正有见到过黑手党的人几乎没有,所以大家都只当这是个都市传说。 甚至平时还有些混混学生会狐假虎威,假借着横滨黑手党的名义四处作恶,也没见得真有黑手党的人出来暴力裁决,大多还是有警察出面扣押教训,这个世界虽然不如何平静,但也没有混乱到让人不安的地步。 可是现在,那些只会发生在都市传说中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在他眼前、在他的同学身上发生了。 不由得让人产生了一种无比魔幻的观感。 那些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衣人第一时间来到面包车前,用子弹打碎车锁,几人合力将车门拆了下来,而后异常恭敬地搀扶着津岛怜央,将他从面包车里迎了出来。 津岛怜央跨过了地上七零八碎的汽车碎片,除了校服和长发有些凌乱,额头有块於痕般的青,看样子不久之后就会凝成更深色的紫,除此之外,别无他伤,算得上是有惊无险。 几个人围在津岛怜央身边,帮他整理着衣着和伤口,另一帮人马迅速地善后,将废弃的面包车拖走,弹壳和子弹收拾好捡走,撞击和枪击的痕迹用专业的美容材料简单修复。 不出十分钟的时间,黑衣人有序恭敬地撤离,街道上又是焕然一新,津岛怜央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看着呆呆站立在一旁的切原赤也,露出活泼的微笑。 “赤也,走吧!” 他像是女子高中生那般,自然亲昵地挽上了切原赤也的胳膊,“不是说要陪我一起挑礼物的吗?” 朋友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一呼一吸、蹦蹦的心跳,混杂着药膏与洗发露略带苦涩的暖融融香气,一下子将切原赤也从魔幻的黑手党丛林拉回了现实。 “不对!绝对有哪里不太对劲吧怜央!” 切原赤也虽然常年在60分的死亡线上徘徊,虽然偶尔单细胞到脑筋转不过弯来,虽然是网球部里最单纯上当次数最多的一个……! 但这也不代表在面对这样的场景之后,可以被津岛怜央随随便便的一个话题转移注意力啊!! 周围的路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在黑衣人收拾好残局之后,便若无其事地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但切原赤也左右望了望,只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大机密,绝对不能就在大街上这样说话,他拉着津岛怜央的手,闷声不吭地猛走了两条街,找到一家自带半封闭卡座的咖啡厅里坐了下来。 津岛怜央已经走晕了,他跟切原赤也这种运动系少年可不一样,体育成绩只能称得上是中等,体力更是不行,一进店里就趴到在冰凉凉的岩板桌面上,发出了虚弱的感叹。 “活、活过来了……” 切原赤也已经点好单了,他根本不是来咖啡厅喝咖啡的,心思全不在这上面,随便点了两杯招牌,就贴到津岛怜央身边,神秘又紧张地发问,“喂,怜央,你就老实承认吧,你就是传闻中隐藏在横滨地下的黑手党吧?” 谁也不知道切原赤也在刚刚跑过那两条街的路上思考了什么,只知道此刻他海藻般深绿的眼瞳兴奋地简直要放出光来。 “噗。” “赤也,你在想什么啦——” 津岛怜央换了边脸颊与冰凉的桌面贴贴,脸上带着那样若有似无的笑意,直扑扑的眼睫下眼神干净得要命,他习惯性拖长的尾音又轻又软,简直是带着些撒娇意味的。 津岛怜央笑着说:“我可是初中生诶,怎么可能是黑手党啦!” 诶? 切原赤也发热的大脑被骤然浇了盆冷水,露出了副可爱到让津岛怜央忍不住揉捏的神情。 疑惑、茫然、又带着深思熟虑后恍然大悟的那种羞愧。 切原赤也看了看津岛怜央白皙的皮肤、未长开的少年体型,又想了想电影里的肌肉壮汉,一下丧了气,“对啊,真正的黑手党怎么可能看得上初中生。” 想了想,他还有点不甘心,“那些黑衣人呢?不仅带着枪,而且凶神恶煞的模样,应该不是一般人吧?” “是哥哥给我找的保镖啦。”津岛怜央的长相,是很善良的那种长相,他说出口的话,总是比寻常人要多出几分可信度。 “像今天这样想要绑架我勒索哥哥的事情是常有的,哥哥不放心,所以给我雇了很多的保镖。” 切原赤也信了。 黑手党这种都市传说般的名词在他的词库里划掉,等价替换成了持枪保镖。 虽然感觉档次一下掉了好多,但朋友不在那种让人感觉到遥远而危险的地下世界里还真是太好了。 切原赤也放松了下来,“仔细想想,其实那帮人跟黑手党差别还是很大的嘛。” “看上去一点也不健壮,而且开枪也没有对着人开,还会善后工作,把墙面和路面都修复回去了,黑手党才不会这样干呢!” 他越说越觉得是自己之前想多了。 正巧他们点的饮品也上来了。 切原赤也口渴了,大大咧咧地端起来一饮而尽—— 下一秒又神色扭曲地全部吐回了咖啡杯里。 “赤也……太脏了!” 津岛怜央一下失去了喝咖啡的欲望,别过头去,不忍直视,把自己面前这杯推得远远的。 “可恶!为什么这么难喝!” 切原赤也又羞又恼,嘴里酸苦的味道简直要钻进脑子里,让他头皮发麻。 津岛怜央研究了一下菜单,恍然大悟,“啊,这里的招牌是热美式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三) 说起来,总感觉忘记了什么。 切原赤也重新点了杯橙汁,一边喝一边陪津岛怜央逛着街。 直到他的手终于碰到了被丢在网球袋深处、拼了命震动着的翻盖手机,切原赤也才恍然大悟。 忘记给前辈们打电话保平安了。 。 赶到商场跟切原赤也和津岛怜央会合的网球部一行人,轮流上前给切原赤也弹了个脑瓜崩,以此惩罚他让他们担心了这么久的恶行。 “疼!” “疼疼疼疼!” 直到气消的差不多了之后,丸井文太双手环抱,气鼓鼓地说,“真是的,竟然完全把我们忘在脑后了!” “副部长可是直接报警了,现在还要过去取消报警记录。”仁王雅治讲着风凉话,企图加重对面这两人的愧疚心。 让仁王雅治失望了。 津岛怜央手上已经提满了购物袋,没有一点愧疚,他只是恍然大悟,怪不得没看到真田前辈。 “明明怜央也没想起来,为什么只弹我一个啊!” 切原赤也龇牙咧嘴地揉着被弹出一个红印的额头,委屈巴巴地控诉着。 “津岛同学可是直接被掳走了,受到的惊吓都不知道平复没有,赤也你怎么能跟他比。”柳莲二投来不赞成的目光。 “好了,幸好津岛同学没有事。” 最后出来打圆场的还是幸村精市,这位以严厉著称的网球部部长实际是个心思细腻的美少年,微微蹙眉的模样让人罪恶感十足。 切原赤也很吃这一招,面对幸村精市担忧的目光,原本的不服气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怀的愧疚,乖乖地低头认错。 “对不起,部长,我错了。” “还有津岛同学。”幸村精市的目光挪向了津岛怜央,眼神里满是担忧,“还是早点回家会安全一点。” “是啊是啊,”丸井文太插了一嘴,“说不定那帮人还有同伙,不能掉以轻心。” “要不我们把你送回去吧。” “抱歉,让前辈们担心了。”津岛怜央乖乖地说,他是很擅长察言观色的性格,所以人缘一向很好,如果让前辈们送他回家能让前辈们安心的话,他很乐意这样做。 “不过,我现在还不回家,得去哥哥的公司等他下班,就拜托前辈们送我去哥哥的公司就好!” 津岛怜央笑意盈盈的模样相当可爱,一点看不出来刚被绑架过的阴霾,让人的心都像是被烤软的棉花糖一般缓缓融化了。 “没问题,那么津岛带路,护卫队出发!”丸井文太意气风发地一挥手,一行运动少年风风火火地就出发了。 他们还顺便帮津岛怜央负担了购物袋的重量。 说是要给哥哥准备生日礼物,但津岛怜央忍不住,顺带着给绘里奈也买了些漂亮裙子,一不小心就多了十几个购物袋,单纯的赤也还以为他有个双胞胎妹妹,很积极地帮忙给出搭配建议来。 他果然超级喜欢赤也! “话说,津岛,你哥哥在哪里上班啊?” “啊,这个不用担心,离这里很近的。” 商业区和写字楼向来离得近,津岛怜央指了指伫立在横滨市中心的标志性建筑物港口大楼,笑容开朗,“哥哥就在那里上班。” “哦~” 立海大的大家集体发出惊呼。 “那很厉害啊!我记得港口大楼都是属于森氏会社的,那可是横滨最大的企业了。” 胡狼忍不住说。 “不过听说管理也很严格,还有持枪保镖,跟黑手党好像也有关系,津岛,你能进得去吗?”柳莲二提出疑问。 “没关系,不用担心,我哥哥是社长哦~” 津岛怜央毫不在意地说出了惊人之语。 “等等!” 还是切原赤也先反应了过来,晃着津岛怜央的肩膀,发出了不可置信的高音,“你哥哥竟然是那个森氏会社的社长?!可是那不是森氏会社吗?可是你不是姓津岛吗?” 他都语无伦次了,连说了两个可是。 “赤也……不要晃,我的头好晕。”津岛怜央两眼变成了蚊香圈,晕晕乎乎地说,“啊,那是因为前任社长姓森……哥哥他是篡位的,而且现在已经改名叫港口会社了,嗯,就是这样。” 现场的氛围几乎凝固了,连呼吸声都显得喧闹。 等等,刚刚怜央/津岛/津岛同学他是不是一不小心说出了什么大机密? 切原赤也:……死嘴,怎么就这么问出来了?! “这种事情不要随随便便说出来啊,噗哩。”仁王雅治的口癖都显得有气无力了。 大概是交换秘密会使得关系变得亲近起来,网球部的众人跟津岛怜央说话的方式都变得毫不避讳起来,纷纷吐槽。 “怎么能一脸无辜地就把自家哥哥的老底都给掀了。” “你哥哥真得不会打你吗?” 津岛怜央眨了眨眼,不以为然,“没关系,别在意,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啊。” “这里的‘大家’是指?” “当然是公司的所有人啦,”津岛怜央伸手划了个大圈,“再怎么迟钝的人,顶头上司变更了的话也不会不知道吧?” 立海大:……好、好有道理。 切原赤也突然感觉心里负担消失了,一下子轻松许多。 ——太好了,原来篡位这种事情是众所周知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港口黑手党的门口了,津岛怜央挥着手跟他们道别,笑容烂漫,“谢谢赤也还有前辈们送我回来,回见啦。” “不用谢。”“明天见哦!” 立海大的众人心满意足地告别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一个黑白发色的同龄少年与他们擦肩而过,带着星星图案的独特眼眸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虽然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那少年瞥过来的眼神让人相当不适。 讥笑、嘲讽、恶意满满。 他斜睨着,像是对着他们发出了一声冷冷的嗤笑,低声说,“一群笨蛋。” 怪人。 立海大的众人想着,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而梦野久作想着,又是一群被那家伙蒙骗了的笨蛋。 他甚至不愿意提起津岛怜央的名字,只在心里忿忿不平地痛骂。 笨蛋笨蛋笨蛋! 那家伙明明就是个跟他哥哥一样的小骗子、喜欢恶作剧的捣蛋鬼、热衷于看别人出洋相的讨厌鬼,就算世界上有99%的人都被那家伙蒙蔽了,他梦野久作也是唯一看穿真相的聪明人! 可恶。 更让梦野久作难以接受的是,他完全反抗不了津岛修治,被当成玩具一样送给了津岛怜央和绘里奈。 偏偏那两个一体的怪物都相当喜欢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跟他一起玩,等到了上学的年龄,更是每天都要一起写作业、学习。 幸好他们不在同个学校上学,不然梦野久作才是真得要考虑下是不是要拼死反抗。 等他不情不愿地来到首领办公室,津岛怜央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一见面就是一个大大的热情拥抱。 “久作!好久不见!绘里奈可想你了!” 什么想他,那怪物是饿了吧? 梦野久作心里暗暗地嘲讽着,手上却熟练地接住了津岛怜央。 当肌肤相贴的那一瞬间,就好像将一朵云拥入怀中般,轻盈、温暖、舒适的感觉取代了一切坏情绪,让他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 即便再讨厌津岛怜央,梦野久作也不得不承认——被津岛怜央拥抱的感觉很好。 如果津岛修治愿意对外出租津岛怜央的话,想必他们港口黑手党的业务还会更上一个档次。 “松手。” 笑意盈盈却又满含恶意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梦野久作深吸一口气,想着。 当然,如果的意思就是绝对不可能。 津岛怜央另外一个让人讨厌的地方就在这里。 他是个兄控。 这里的意思是指,只要是津岛修治说的话,津岛怜央都会乖乖顺从,他爱的要死,是个不折不扣、离开了哥哥就不能独立生活的重度兄控。 果不其然,津岛修治一开口,津岛怜央立刻就松开了拥抱着他的手,那种舒适的、令人上瘾的感觉也渐渐脱离了他的身体。 恶心!让人恶心! 梦野久作立刻清醒了过来,无声地尖叫着。 津岛怜央是个兄控这一点太让人恶心了! “怜央,要注意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哦。” 津岛修治一边拿着钢笔处理文件,一边游刃有余地时刻注意着津岛怜央的动向。 一旦有他认为不合适的举动发生,他的眼神就变了。 森冷、野蛮、霸道,像栖息在森林里的毒蛇,高昂着色彩斑斓的三角头颅,嘶嘶地警告着众人不要觊觎他的宝物。 “好的,哥哥。”津岛怜央乖乖地应着,拉着他的手走到一张桌子前,这是专门准备起来给他们写作业的。 “今天老师给我额外布置了英语小测,我得加把劲才能完成,久作,陪陪我吧?” 津岛怜央的笑像金灿灿的晴日,射出的光芒带着炙热的温度,逼得人头脑发晕。 “……嗯。”梦野久作故作平静地应下了。 津岛怜央又抱上来了,真让人受不了,鬼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跟他贴贴,天天黏着他哥哥还黏不够吗? “我果然超级喜欢久作了!” 轻浮!太轻浮了!怎么可以对谁都说喜欢! “晚上再陪我打游戏吧,就是那款新版本的宝可梦,哥哥一直没时间陪我玩。” “……好吧。” ……可恶,到最后,果然还是又一次被这家伙迷惑了。 梦野久作不甘地想。【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四) 说起网球部,就离不开夏天。 每年放暑假的时候,也是各个社团大赛举办得最火热的时期,身为立海大的明星社团,网球部不仅实力强劲,自愿为他们加油打气的本校学生也相当多,甚至数量庞大到自发地形成了应援队,津岛怜央因为切原赤也的关系,也稀里糊涂地加入了其中。 于是这个暑假,津岛怜央可不空闲了,要跟着立海大网球部,从地区预选赛、神奈川县大赛、关东大赛,一直到全国大赛,全程参与赛程,一些非正选的网球部成员可能都没有他繁忙,这也莫名地让他感觉自己任务重大。 “我们立海大网球部是关东大赛十二连胜、全国大赛冠军的霸主,别的学校有的,我们也绝对不能缺!” 头戴必胜红头巾、手握充气加油棒的应援队队长站在几个箱子垒起来的临时台子上慷慨激昂地发表着讲话,每说一句,周围的应援队成员就会齐声应一句。 津岛怜央手握拳头,被这上战场般的悲壮氛围给感染,燃起了莫名的斗志。 不知道在燃什么,但很燃.jpg “网球部的正选们正在为全国大赛三连霸拼命训练着,我们也绝对不能拖他们的后腿,身为应援队,我们最重要的要义是什么——!” “——气势!”xn “说得没错,为了营造出强大的气势压倒对手,我们首先得做的就是练好口号,正选们在训练,我们也不能落后,从今天起,正选们在网球场内训练,我们在网球场外训练,是否明白——!” “——明白!”xn 津岛怜央夹在人群中齐声喊着,兴奋到眼睛都变得亮晶晶。 “好!出发!” 应援队队长振臂一呼,一帮人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把网球场给包围了,还好是提前跟幸村精市打过招呼,不然里面训练着的正选还以为自己被踢馆了。 虽然经常来围观网球部的训练,但是以应援队成员的身份这还是第一次,这让津岛怜央感到格外新奇。 队长正细心地给新来的队员们讲解着应援的要领。 “听好了,比赛就是战斗,应援就是后勤,在网球比赛中,场外因素也是很重要的,大家千万不要低估我们应援的作用。” “应援口号不是随便喊得,也要分场景和时间,比如大家平时听到最多的‘常胜!立海大!’,这是在赛前宣言或者是得分时喊的。” “‘铁壁防守!王者荣光!’这句用得不多,是在对手进攻我们防守的时候喊,还有,最有气势的‘碾压他们!彻底击溃!’,是在我们进攻、对手陷入劣势时喊,这句声音一定要高、气势一定要足,直接从心理上一次性把对手压垮掉……” “除此之外,应援口号还要配合上应援动作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津岛怜央一边听,一边奋笔疾书、认真记着笔记,满脸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恍然大悟。 原来应援还有这么多讲究,记下来,都得记下来。 港口黑手党跟其他组织的冲突很多,中也每次出去打架都没有人帮他呐喊助威,气势都弱了。 这些应援技巧等下次哥哥带着中也去打架的时候就能用上了! 远在俄罗斯、正在收拾叛徒的中原中也莫名连打了三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疑神疑鬼地觉得肯定是那个混蛋青花鱼在背后说他坏话。 “唔、唔……” 脚底下的叛徒被迫咬着台阶,发出了虚弱的呻、吟声。 中原中也眉头一皱,一脚踢上了叛徒的后脑,干脆利落地拔枪完成了处刑,然后丢下白手套,将后续的事情交给了他身后带领着的行动小队。 身穿黑西装、很符合黑手党一贯刻板印象的行动小队专业而沉默地迅速清理起了现场。 此时的他们是决计想不到,回到日本后的他们会被过分纵容弟弟的首领改造成怎样面目全非的模样。 。 津岛怜央向来是又乖又勤奋的好学生,回到家里也开着电视,跟着体育频道里的赛事努力练习着应援口号和动作。 他将鸦黑色的长发高高绑起,用的是跟应援头巾同色的红色发带,因为定制的应援服还没到,暂时穿着统一的白色运动衫和黑色中裤,露出白皙笔直的小腿,毫无瑕疵的肌肤包裹下,形态漂亮的肌肉充满生命力地弹动着,青春的鲜活气息几乎扑面而来。 应援的训练大概耗尽了津岛怜央的体力,他的额头上沁出了细细密密蒸腾着的汗珠,柔软的两腮也浮上了一层轻薄的红。 小苹果。 津岛修治的脑海里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自动蹦出了这样的联想来。 他的牙根发着痒,如果不能嚼上一口脆甜多汁的果肉,就无法解除心中突如其来的躁动。 想咬上一口。 因为这样想着,所以也毫不犹豫地去做了。 “怜央,快过来一下。” 津岛修治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拖长了尾音呼唤着可爱的弟弟,正如他预想的那样,向来很听话的少年只是困惑了一下,很快停下正在练习的应援动作,乖乖地走了过来。 “腰弯下来一点。” “哥哥要干什么呀?” 津岛怜央黑润的眼珠里尽是困惑,即便如此,他也乖乖地听哥哥的话,弯下了腰,像是苹果树垂下了枝桠,红彤彤的果实散发着甜蜜的香气,低矮得触手可及。 还差一点点。 “这样还够不到,嗯……再低下头,对,然后侧过去一点。” 时机成熟,津岛修治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趁着津岛怜央没注意,津岛修治飞快地给他来了一大口亲亲,几乎要把他柔软的脸颊肉整块含进嘴里。 ! 津岛怜央几乎整个人都呆住了,脸颊上的软肉蹭到了津岛修治尖锐而坚硬的齿尖,微微陷了下去,几乎让他有种要被吃掉的错觉。 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的颈窝都泛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啊!” 津岛怜央猛地直起身来,捂住自己似乎还残留着温热而湿漉漉触感的脸颊,如黑珍珠般泛着光亮的眼眸睁的圆圆的,不可思议地看着津岛修治,指责着,“哥哥你在干什么啊?!” 津岛修治耍赖地用抱枕挡住脸,只露出一双鸢色的眼睛,满是无辜,开始熟练地找借口,“那是因为怜央太可爱了,如果不立刻亲怜央一口,哥哥就会死掉的。” “真是的,哥哥,这样很不卫生的。” 虽然按道理说现在是应该生气的,但是、但是…… 津岛怜央犹犹豫豫地看着试图用撒娇来获得原谅的哥哥。 ……这可是哥哥,好吧,只能原谅他了。 “不要再这样了哦。” 津岛怜央小小地警告了一下哥哥,大度地把这件事情揭了过去。 他用手背蹭了蹭脸颊,还是感觉没擦干净,于是去卫生间洗了脸,额发上不可避免地沾湿了,毛巾一揉就显得凌乱,还有清凌凌的水珠残留在他面颊细小的绒毛上,灯光折射下像晨露一样闪烁。 不像小苹果了。 现在更像是不小心弄湿了毛发、努力舔毛的小猫。 可爱到让人有种侵略性的冲动。 不行了。 津岛修治抱着抱枕从沙发滚到了地毯上,又滚来滚去,把一身昂贵的西装滚得乱七八糟、满是褶皱。 津岛怜央刚洗完脸,还准备继续练习应援口号呢,路过这边看着津岛修治的动作歪了歪头,犹犹豫豫地思考了一阵之后,没能忍住诱惑,学着哥哥躺倒在了地毯上,像是两朵蒲公英,一起滚来滚去。 不一会儿就发生了碰撞事故,津岛修治顺势一揽,用体术锁住津岛怜央的手脚,又是一大口亲亲。 身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津岛修治深谙一击即退的道理,得手之后趁着津岛怜央还没反应过来,立刻起身逃跑,一边跑还一边狡辩—— “太松懈了,怜央,这么简单的战术都会中招,下个月中也回来,你要重新上战术课了!” “哥哥真是不讲信用的大坏蛋!”津岛怜央从地毯上坐起身来,气鼓鼓地大喊。 津岛修治从隔墙后时不时探出脑袋查看敌情——就是在试探津岛怜央有没有消气了。 那种探头探脑的样子在津岛怜央眼中又滑稽又可爱,他不一会就忘记了刚刚的气愤,脸上又忍不住露出笑容来,“真是的,哥哥,每次都用这一招——不要躲在墙后面啦!” 这句话一出,津岛修治就知道津岛怜央已经原谅他了,施施然从墙后走了出来,嘴上是信手拈来的甜蜜话语,“这不是全世界最帅气、最大方、最宽容的怜央同学吗?能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 真不知道这些浮夸到让人耳热的话语,津岛修治是怎么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的,津岛怜央时常觉得,如果是没有他这个拖油瓶,说不定津岛修治如今都已经是万花丛中过的情场败类了。 “好啦,我原谅哥哥了。”津岛怜央仰头看向津岛修治,如黑珍珠般光润的眼瞳是毫不遮掩的笑意,“即使是老是戏弄我的哥哥,我也最喜欢了。” 虽然听过很多次了,但只要津岛怜央说出喜欢哥哥这样的话来,津岛修治还是很难不中招。 不小心被自己坑到的津岛怜央再一次大叫:“哥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当天晚上,津岛怜央顶着被毛巾擦红的脸颊,愤愤地在国文作业里写下作文标题——我的哥哥是变态!【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五) 当然,那篇作文后续被检查作业的津岛修治给果断毙掉了,标题被迫改成了《我的哥哥是人民企业家》。 津岛修治:经常制造人民碎片的企业家怎么不算人民企业家呢?(笑 。 津岛怜央的这个暑假过的很充实,他兢兢业业地每一场比赛都跟着大部队们去场馆认真地加油助威,甚至地区预选赛这种正选都没几个上场的碾压式比赛,他也照样热情洋溢地为在场上比赛的球员们应援,活跃的像个小太阳,毫不吝啬地释放着青春的能量。 他把不少网球部的部员们都感动地不行,如果是在游戏里的话,估计能不停地听到好感度up↑up↑、声望值+10+10的提示音。 以至于后面网球部的部员们都不自觉地把他当做了自己人,连正选集训时需要带几个后勤的非正选部员,都把他一起考虑在内了。 “诶,合宿吗?” 津岛怜央漂亮到闪闪发光的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犹犹豫豫地问,“这种活动不是只有内部人员才能参加吗?我去的话不是很合适吧?” 负责安排后勤工作的非正选学长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如果津岛你不去的话,气氛绝对会减半的,就这么说定了哦,三天之后,冲野合宿,三天两夜,记得收拾好行李来校门口集合!” 他又忙着去找下一个人了。 津岛怜央直到回家还在想着这件事情,晚上就给切原赤也打去了电话。 他洗漱过了,换上了睡衣,趴在沙发上晃着腿,有些苦恼地说,“今天前辈来找我一起参加三天后的合宿……” “什么什么!” 切原赤也根本没等津岛怜央说完,就兴奋地打断了他,“怜央你也要参加吗?那太好了,我到时候把游戏机、漫画书和零食带上,晚上我们偷偷玩!” “那到时候我也把我珍藏的游戏卡带带上……不过重点不是这个啦。” 一不小心就被带歪了的津岛怜央把话题揪回正轨,“明明网球部里的大家都很想去合宿,但是前辈却把为数不多的名额给了我,对于部员来说这是不公平的吧……?” “这样一说,好像确实如此。” 切原赤也用他贫瘠的脑袋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很快,想不出解决方法的他放弃了思考,坦率地说,“但是,说实在的,比起其他人来,我还是更想跟怜央你一起合宿。”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诶?”切原赤也不懂津岛怜央明白了什么。 “是我太笨了,赤也,之前只考虑到网球部的大家的心愿,没考虑到赤也的心愿,没关系的,大家的心愿都会实现的。” 津岛怜央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先挂啦,赤也,明天学校见哦。” “诶!等一下,怜央,我还完全没明白啊!” 没等他说完,津岛怜央的电话已经完全挂断了,切原赤也挠了挠脑袋,单细胞生物特有的大心脏让他很快不再纠结这件事情。 “反正怜央都说了明天学校见,那就明天再问清楚吧。” ——不用问了。 第二天,在部活开始前,幸村精市把网球部的部员们都召集了过来,宣布了一件事,“这次的合宿,大家可以全员参与,想要参加的人在今天部活后找真田报名。” 大家安静了一瞬,琢磨了一下部长的发言,确保自己正确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之后,气氛就像是烧开了的水壶般咕咚咕咚地沸腾了起来。 “好耶!本来以为中学三年都没有机会参加社团合宿呢!” “幸村部长就是神!” “等等,我们的社团经费有充足到这个程度吗?” 幸村精市微微一笑,没有解释的意思,他拍了拍手,将过分火热的气氛压下来了一点,“好了,随后不久后就是合宿了,但日常的训练也不能懈怠,大家现在开始吧!” 因为得知了可以全员合宿的消息,部活训练的氛围今天似乎都变得格外活跃,幸村精市站在一旁看着大家认真的表现,相当欣慰,不由得想起了早上接到那一通电话时,自己也是这样讶异。 “——要资助我们网球部吗?” “没错,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学生会外联部的部长打电话过来,跟他说起了这件事情,横滨最大的企业港口会社的社长,以个人名义要提供一笔丰厚的经费资助立海大网球部,要求倒是简单,只有一个——以后网球部组织的各类活动都留一个名额给他弟弟。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幸村精市自然欣然答应了下来。 毕竟他最近也在为报废的网球、报废的球网、需要维修的铁丝网和地面苦恼,网球部几个人破坏力实在太强了,尤其是真田弦一郎和切原赤也。 想到这里,幸村精市决定再给他们的基础训练加加量,一天天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净会破坏场地。 “怜央!” 耳边传来切原赤也兴奋的大嗓门,幸村精市回头一看,两颗黑色的脑袋隔着铁丝网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 幸村精市略微思考了下,看在津岛哥哥刚刚给网球部投了一笔十年都用不完的社团经费的份上,大度地决定放切原赤也一马。 唔,话说,这么说起来,津岛同学是不是现在变成了网球部的大金主了? 幸村精市有些纠结地适应了下这个身份的转换。 不知道自己刚刚死里逃生的切原赤也还在兴奋地跟津岛怜央叽叽喳喳,“我们可以一起去合宿了,太好了怜央!” 津岛怜央朝他露出了个略显小骄傲的笑容来,“看吧,我就说大家的心愿都会实现的!” 他又有些苦恼地皱皱眉,“不过,我已经好久没有出远门了……” “别担心!”切原赤也拍着胸脯保证,“本大爷会罩着你的!” 丸井文太正巧路过这边去拿水喝,忍不住吐槽,“你这个在学校里都会迷路的家伙就别放大话了,说不定到时候就把津岛同学带到深山老林里去了。” “真是的,丸井前辈才是一点都不相信我,好歹我也独自去过中国进行修学旅行好吗?” 切原赤也很不满。 “哎呀,让我想想上次是谁被耍的团团转,找网球部找到学生会去,又是谁补交作业补交到幸村的画室,还有谁能逃训逃到会议室,还正好碰上来开会的真田……” “啊啊啊啊啊啊!闭嘴丸井前辈!” 切原赤也冲上来捂住丸井文太的嘴,很沉痛地检讨着自己,“对不起丸井前辈,是我自不量力了。” “这还差不多。”丸井文太把切原赤也的手拨开,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一遍津岛怜央,“总之,千万不要相信这家伙的方向感,记住哦~” 津岛怜央认真地点点头,“记住了,丸井前辈!” 乖乖听话的后辈总是让人心情愉悦,丸井文太的基础训练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是自由练习时间,他浅紫色的眼珠一转,露出个坏笑来,自来熟地搭上了津岛怜央的肩膀,用带着些诱哄的语气说道,“津岛同学,围观这么久了,想不想亲身上阵,来一场网球比赛?” 津岛怜央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圆溜溜的眼睛显出了十分单纯、九分好欺负,他用手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我吗?” “没错,”丸井文太肯定地点点头,露齿一笑,浅小麦色的皮肤显得阳光又开朗,“跟我比赛。” 因为是前辈的提议,所以津岛怜央纠结又有些跃跃欲试地站上了赛场,还好这几天都有着应援训练,所以他每天都带着皮筋,可以把有些碍事的鸦黑长发扎得高高的。 他借了切原赤也的备用拍,衣服倒是不用换,本来就是方便运动的运动服。 津岛怜央的运动能力并不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遗传,他和哥哥的逃跑能力都相当一流,每年他代表班级参加校运会都能拿到一两个奖牌。 球类运动多少有些接触过,但肯定比不上天天训练的网球部正选。 好在丸井文太根本没有欺负他的想法,开始慢慢喂了几个球,后面就纯粹地是在津岛怜央面前炫技了,什么走钢丝,什么撞铁柱,一个比一个花哨。 虽然早就知道丸井文太的成名技,但现场看着他使出来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津岛怜央超捧场的一口一个惊呼,直接给丸井文太哄成翘嘴了。 “哇!网球竟然能在球网上滚动,好天才的创意啊丸井前辈!” “哇!竟然利用球网的柱子打出让人意料不到的轨迹球,好精准的控球力啊丸井前辈!” 一场球赛下来,丸井文太对他的称呼就从津岛同学进化成了怜央,直接实现二连跳,甚至部活结束之后,还邀请津岛怜央一起去他最近新挖掘的甜品店一起吃甜品。 当然了,他请客,胡狼付钱。 草莓覆盆子淋面千层超级好吃,配上清爽的茶水和胡狼前辈的苦瓜脸解腻,是顿非常完美的下午茶! 话说回来,总感觉忘记了什么。 是什么呢……? 津岛怜央含着银勺,嘴里满是甜滋滋的幸福味道,眉头微蹙,很苦恼地思索着自己遗忘了什么事情。 直到不经意地一回头,看到哥哥趴在透明玻璃上、连脸颊和五官都挤变形的幽怨模样,津岛怜央才恍然大悟。 对了,今天跟哥哥说好了要一起享用哥哥亲自下厨做的晚饭来着! “呜哇——!!” 丸井文太顺着津岛怜央的目光,也看到了贴在橱窗上、冒着黑气的阴森森面孔,猛地吓一大跳,秃噜了嘴,一不小心说出了大实话,“这是什么新出现的都市恶灵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六) “不是恶灵,是哥哥。” 津岛怜央很认真地介绍着,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小小的担忧,像是担心津岛修治真的被人误认为恶灵,会被祓除了一般。 津岛修治被邀请进来之后,简直像是一滩丧失了理想的黑泥般软趴趴地贴在桌子上,嘴里碎碎念地幽怨指责着津岛怜央把他忘在脑后的可恶行为。 “三点钟一下班,就去织田作家偷了一盒新鲜的鸡块,自己亲自剁成了碎块,放在高压锅里没放一滴水熬了两个小时,好不容易做熟了,怎么也等不到怜央回家,太可怜了我我真是太可怜了……” “等等,三点钟的话不是下班是翘班吧?”“去别人家里偷东西是犯罪行为快去自首吧!”“为什么已经是鸡块了还要再剁成碎块啊?”“没放一滴水熬出来的是什么东西?!”“高压锅里两个小时不是熟不熟的问题,是烂没烂的问题吧!” 等津岛修治抱怨完,丸井文太也气喘吁吁了,他的脑海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跟津岛修治做朋友的人一定很善良吧。 怎么会有人能做到一句话里有十个槽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吧哥哥。” 津岛怜央超级内疚,双手合十,露出了无敌的狗狗眼祈求原谅,完全拿捏住了津岛修治的弱点。 “可恶,这样不是就只好原谅怜央了吗?本来还想趁机捉弄一下的。”津岛修治嘀嘀咕咕地从一滩黑泥缓慢地恢复了人样。 津岛修治今天的穿着倒没有那么正式,白衬衫松开纽扣、挽起袖子,配上黑西裤,只差一张工牌就是标准的社畜模样了,偏偏他只随意拿起银勺搅拌咖啡,不沾杯壁的轻巧动作就一下显出了缱绻、忧郁又矜持的斜阳族气质。 “对了,这位是丸井君,这位就是胡狼君吧,我们家怜央真是多谢你们照顾了。” 对待津岛怜央的朋友们,津岛修治的态度是出奇的温和又友善,要是让中原中也看见,肯定要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听说你们过几天就要去合宿了,到时候可要多多指教了。” “是要合宿没错,不过指教什么的说不上吧,我们肯定会照顾好怜央的!”丸井文太露出了个阳光的笑容来,对津岛修治的印象分稍稍拉回来了一点。 虽然是个怪人,但还是很爱护自己的弟弟的嘛。 “啊,这倒是不用。”津岛修治抿了口咖啡,嗯,苦涩,他抬眼悠闲地看向丸井文太和胡狼桑原,微笑着说,“提前打招呼的意思是,到时候我也会跟着网球部的大家一起去合宿,到时候怜央就不麻烦你们照顾了。” “诶?!!!” 震惊?3 “等等,怜央为什么你也这么震惊?” 津岛怜央抗议,“哥哥!如果你也跟着一起去的话,大家都会很不自在的!” 津岛修治露出了相当幼稚的哭唧唧的表情,跟他那张说是贵公子也不为过的脸蛋实在是太不匹配了,“可是这是十年来,怜央第一次在没有哥哥的陪伴下出远门,哥哥实在是太担心了。” 丸井文太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确定上面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虽然说他也是家中的大哥,下面有一堆弟弟妹妹,但他绝对是正常地爱护管教弟弟妹妹们,像津岛修治这种连社团合宿都要跟着去的程度,已经可以称之为弟控了。 他略有些同情地看着津岛怜央,看起来他也很困扰的样子。 “绝对不行!” 津岛怜央很坚决地双手交叉,比了个大大的拒绝动作,“我已经先答应了赤也了!” “好吧。”津岛修治大概理解了,实现愿望得排队,先来后到,非必要情况下,亲哥哥也不能插队。 他浅浅退让了一步,“那起码要把防护措施带上哦。” 津岛怜央想了下,笑眼弯弯,“好啦,哥哥不要担心,只去三天而已。” 防护措施? 丸井文太有些好奇,只不过是合宿而已,能用得上什么防护措施。 。 到了合宿出发当天。 “这位是梦野久作,是跟我同龄的二年级生,不过他是隔壁学校的学生。” 津岛怜央拉着一个臭着脸的黑白发少年给立海大的大家介绍,他有些抱歉,“哥哥实在不放心,让我必须带上久作才可以,大家尽管使唤我们吧,不用客气!” 津岛怜央拍着胸脯,一副尽管包在我身上的气势。 出乎意料的是,名叫梦野久作的少年虽然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却没对津岛怜央的话进行反驳,仿佛认命般,开始跟着后勤小组,把矿泉水、药物、零食等等物资一起帮忙搬上车。 倒是大家都对他特殊的外貌相当好奇,嘀嘀咕咕。 “头发是染的吗?半黑半白看上去好潮好酷,可恶,为什么我们学校不允许染发。” “别被发现就好啦,仁王的头发就是染的。” “什么!我一直以为是他天生的!” “眼睛看上去也像是戴了美瞳,话说这种异形美瞳能看得清路吗?” “说起来,他跟津岛是什么关系啊,合宿也要一起来?” 梦野久作听到了他们的疑问,不过自然不屑于解答,他才不想来什么幼稚的合宿呢,要不是津岛修治那家伙威胁要把他的玩偶没收掉,现在他应该还在自己的房子里享受着假期、没日没夜地看漫画打电动。 而不是在这里顶着大太阳,干着这种以前都是下属干的苦工。 梦野久作手上搬着一箱矿泉水,在路过津岛怜央时悄悄地放慢了脚步,偷偷地、瞥了津岛怜央一眼。 津岛怜央很有干劲,像只快乐的小蜜蜂来回转悠,根本无暇顾及他,满心满眼的只有还没有整理好的物资,随便谁一叫唤他的名字,就好像嗅到蜜的香甜般,热情洋溢地应声而去。 可恶。 梦野久作有些不满。 明明是这家伙央求着他一起过来,他才答应的,结果现在又把他抛诸脑后了。 终于把该带上的物资妥妥帖帖地安置好了。 “呼——大功告成!” 津岛怜央很有成就感地拍了张照片,给哥哥分享自己的劳动成果,而后就赶紧跟着大家一起上车,躲避已经逐渐热辣起来的太阳。 他跟梦野久作坐一起,是靠窗的位置。 天蓝色的纱帘被拉上了,金灿灿的暖热日光只从透气孔里钻出,随着大巴车发动机带着轰隆声的颠簸,在津岛怜央热气蒸腾、从肌骨里透出血气的脸颊上跃动着几点光斑,他汗湿了的细碎额发微微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即使吹着空调的凉风还是热得不行。 津岛怜央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把小扇子,央求着梦野久作给他扇风。 “手上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津岛怜央皱了皱鼻子,用那样湿漉漉的、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但是好热啊,帮我扇扇风吧久作,拜托拜托。” 小扇子已经递到眼前了,根本没有拒绝的空间。 “……好吧。” 梦野久作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拿起扇子给他扇风。 大概是刚刚搬物资耗尽了体力,也可能是昨夜因为难得的出远门兴奋到没睡好,又或者是大巴车上大家叽叽喳喳如白噪音般的讨论声太过催眠。 总之,在徐徐凉风里,津岛怜央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还跟小时候一样,长长的眼睫直扑扑地投下浅浅的阴影,呼吸轻而平和,软软的脸颊肉靠在椅背上挤出来一点,看起来相当好捏。 梦野久作盯着他的睡颜若有所思。 津岛怜央醒了。 他迷茫睁开眼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了,赤也、丸井前辈、胡狼前辈、幸村前辈……每个人的脸上都尽量保持着扑克脸,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的脸颊还被梦野久作捏着,微微陷了进去,连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在做什嘛呀,久作?” “啊,醒了。” “怜央,先不动哦。” 梦野久作异形的眼瞳里闪烁着恶作剧时的狡黠和快乐,一只手上拿着黑色的签字笔,在他脸上写写画画,带这些绒绒质感的软笔头轻轻划过面颊,带来些许湿润的痒意。 津岛怜央是个听话的乖孩子,说不动,就真的乖乖不动了,任由梦野久作在他脸上作弄。 梦野久作画完最后一笔,满意地收手,松开了他的脸颊,“好了。” 丸井文太手捂着嘴,指节微微曲着,装模作样地品鉴着这副大作,他深沉地点着头,“很有艺术气息的作品。” 切原赤也双手按着太阳穴,死死憋着笑,他思考了半天,脑袋空空,只发出了怪声,“……呃呃。” 幸村精市脸上是一如既往风轻云淡、如沐春风的微笑,段位明显比同伴们高出不少,“很可爱,津岛同学,不如我们大家来合个影吧,也当是纪念下这次合宿之旅。” 虽然是个提议,但津岛怜央完全没有反驳的权利,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堆人已经欢呼雀跃地挤了上来,团团把他簇拥在最中心,丸井文太蹲在最前面,笑得灿烂,一手握着手机自拍,一手比了个耶。 津岛怜央直到看到了照片,才知道梦野久作在自己身上干了什么好事。 照片里的自己脸上还依稀残留着睡意朦胧的迟钝和迷茫,雪白的脸上却用签字笔涂上了猫咪的三角鼻和胡须,甚至眼睛下被画上了疲惫的黑眼圈,额头上还有尖尖的猫耳朵。 看起来就是一只颓废又惺忪的累猫。 津岛怜央看了又看,发出了真心的夸赞,“久作真的很有艺术天赋呢。” “但是,趁人之危真是太坏了。久作和大家都是。” 他浅浅微笑起来的样子跟津岛修治很像。 “坏孩子可是要接受惩罚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七) 十分钟后,所有参与了这次恶作剧事件的人顶着跟津岛怜央同款的脸部涂鸦.潦草版.plus版下了车,这一次是津岛怜央笑意盈盈地强迫着所有人跟他合了影。 惩罚前的众人:嘻嘻.jpg 惩罚后的众人:不嘻嘻.jpg 津岛怜央将两张照片都好好地存在了手机里面,顺带着发给了哥哥一份,得到了立刻秒回的热烈夸赞。 [津岛修治:!可爱!是稀有的猫猫怜央!我要把照片洗出来给每个员工都发放一份!这样一来工作效率绝对会upup的!] [津岛修治:一定要多多拍照片给哥哥发哦怜央!哥哥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工作超~寂寞的,如果连怜央都把哥哥忘掉了,哥哥会蹲在角落里哭哭的——绝对会的!] [津岛修治:啊,对了,不准跟别人睡一间房,给你准备了单独的房间。] 津岛怜央光是看着消息文字就已经能够想象到哥哥假装可怜的哭兮兮模样了,那双鸢色眼瞳含着忧郁神情时总能惹起女人们的怜爱,即使明知是装模作样也忍不住满足他的一切需要,在探听情报的时候,哥哥的外貌总是很有优势。 津岛怜央已经跟大家一起到了合宿的别墅里,崭新的外墙、精心打理过的花园和闪闪发光的网球场,每走一步路都引起了一片夸赞。 “好大!太豪华了吧这别墅!” “连花园都这么大吗?” “哇哇哇,那是很名贵的花吧?!” “竟然还有游泳池!” “私人别墅里竟然建了三个网球场??” 幸村精市已经不见踪影了,不知道是被花园里的哪株珍贵植物吸引了过去,没有了部长管束的网球部众人就像是脱缰野马般四处探索着。 切原赤也已经连精神都冲击到有些恍惚了,顶着猫猫面部涂鸦说了句废话,“虽然早就知道怜央家里很有钱,但这也太有钱了吧!!” “呜——哇——!” 在他感叹着的时候,丸井文太已经欢呼着呼啸而过,冲向了大别墅,像电视剧里一样穿着执事制服的白发老爷爷已经在门口等待着他们,眼见着丸井文太冲了过来,优雅一笑,俯身鞠躬,“欢迎回来,各位少……” 话音未完,身边已经闪电般冲过去了一个人,扬起的风将他长长的白胡子吹起。 管家:…… 管家露出了一个坚强的微笑:“各位少爷们,房间和中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稍事歇息,马上就可以用餐……” 切原赤也恍惚过后,就是精神一振,眼看着丸井文太已经冲进了别墅,他一向不太灵光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丸井前辈跑得这么快,不会是为了抢先占据最好的房间吧?! “可恶,绝对不能让丸井前辈抢先了!” 切原赤也一声怒吼,紧随而上,完全无视了别墅门口等待着的老爷爷管家。 又是一阵旋风闪过,被自己胡子糊了一脸的老爷爷管家:…… 默默心碎了。 他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善良的津岛怜央握着手机,找到了管家,很礼貌地问,“管家爷爷,我的房间在哪里?” 事先已经背下了所有客人资料的管家老泪纵横:终于、终于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管家的态度明显热情了许多,甚至已经超出了他的优雅人设范围,他积极地接过津岛怜央的行李箱,边带路边介绍着,“怜央少爷,请跟我来,修治少爷特地交代过,要给您安排单独的住处,所以您的住处不在这一栋别墅里,而是在后面那栋。” 沿着花园弯弯曲曲的小路走了十几分钟之后,津岛怜央终于到了哥哥给他安排的房间。 嗯。 是一栋跟前面那一栋别墅一样大、甚至好像还要更大一点的别墅,两栋别墅隔了大概有几百米的距离,与其说是单独的房间,不如说是把他一个人单独流放到了边疆。 管家激情澎湃地给他介绍道,“这里就是修治少爷专门给您安排的住处了,这栋别墅跟前面那栋的面积差不多大,但房间更少,设备更全,温泉、影音室、运动室、游泳池、娱乐室等等设备一应俱全,当然基础的卧室、厨房、卫生间面积也更大……” 津岛怜央仔细思考了一下,露出了微笑,礼貌拒绝,“管家爷爷,我决定还是住在前面那一栋。” 老爷爷管家伸出手挽回不及,道心破碎,发出了一声悲鸣,“等等!是在下哪里做的不好吗怜央少爷!” 津岛怜央不语,只是抢回了自己的行李箱,一味地加快了逃离的步伐。 虽、虽然很对不起管家爷爷和哥哥的好心,但是这可是合宿!每个中学生都热爱的集体活动!不住在一起怎么能称得上是合宿呢! 合宿第一天,用过了中餐之后,网球部的部员们就开始了特色的山地训练,而津岛怜央和梦野久作等后勤人员也开始忙忙碌碌地做着后勤准备。 清点物资、准备好药品、清洗队服和毛巾等等琐碎的小事,都由后勤人员负责,也不是一份容易的工作呢。 因为是第一次合宿,津岛怜央兴奋得有些过了头,在出发之前,他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做了些攻略,论坛里的大家谈起中学合宿的时候推荐的游戏他都认认真真做了笔记。 因为大部分游戏都是晚上进行的,所以津岛怜央今天几乎是从睁开眼睛开始,就在期待晚上了。 用过晚饭之后,他更是早早洗漱好换上了睡衣,只等着大家来喊他一起参加游戏了。 津岛怜央默默握拳,暗中兴奋。 来吧! 每个中学生合宿之旅都必须经历的午间夜谈/召唤狐仙/召唤钱仙/青行灯夜谈/鬼屋探险!! 笃、笃。 他的房间门被敲响了。 津岛怜央清润的黑色眼眸几乎是立刻亮了起来,他噔噔两下就跨到了门口,给开了门。 “请进!” 门后面是一手拿着游戏机一手搬着成箱游戏卡带的切原赤也,他偷偷摸摸地左右张望了下走廊,确定部长和副部长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来,于是对津岛怜央嘿嘿一笑,“怜央,我偷偷把游戏机带来了,今天晚上我们通宵打游戏吧!” 原来是赤也…… 说起游戏来,最近fate系列作品好像出重置款了,他还没有玩过,这次特地让赤也帮忙把游戏卡带带过来了。 想到这里,津岛怜央打开门将切原赤也放了进来,他眼睛弯弯,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来,“好呀!” 既然如此,今晚就先玩游戏吧,明天再去邀请大家来夜谈! “我看看,哇,fate系列你竟然有全套!” “嘿嘿,那是当然的,我可是游戏王切原赤也!” “虽然我承认赤也你的游戏水平很厉害,但要称得上游戏王的话,你的头发锋利程度还远远不及呢!” “喂!不是那个游戏王啊!” 重置版的fate/staynight果然保持了一如既往的高水准,沉浸式的相当好玩,等全部通关之后,时钟已经快要指向了十二点,而切原赤也还沉浸在圣杯战争中不可自拔。 “唉,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召唤英灵来参加圣杯战争。” 连英语只考了27分都没有露出过忧愁神色的切原赤也忽然唉声叹气起来,跟他的笨蛋气质很不相符,一时间让津岛怜央露出了有些惊奇的神色。 切原赤也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时钟,他忽然灵光一闪,兴奋地拉着津岛津岛怜央蹦了起来,“怜央,我们来召唤英灵吧!” 他指着时钟说,“你看,快要十二点了,不是传说中说十二点是逢魔时刻,很可能触发神秘事件吗!” “逢魔时刻是下午五六点钟,近黄昏的时候啦,赤也。” 津岛怜央叹了口气,纠正了切原赤也的错误,他忽然能理解网球部前辈们的绝望了,看来不止英语不行,赤也的国文也很让人担心啊。 “反正差不多,就是那种神秘时刻!” 切原赤也兴致勃勃地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召唤英灵的魔法阵画法,从津岛怜央的文具盒里翻出了一支红笔就开始画。 “等等,赤也,榻榻米上不行!” “啊,桌子上也不行,那是实木的!” “好吧,等一下哦,我给你找张白纸。” 津岛怜央真的给切原赤也找空白的纸去了,他隔壁的房间就是书房,因为津岛修治偶尔会在这里办公,里面书籍、电脑之类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 津岛怜央找管家拿了钥匙,书桌上面就放着一张白纸,虽然看上去是从某个本子上撕下来的,还带着些粗糙的毛边,不过用来应付切原赤也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时钟上的秒针一下一下跳动着,距离十二点钟越发接近了。 时间紧张,切原赤也飞速地用红色水笔画着召唤阵,只留了30秒钟用来念咒语。 “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周而复始,其次为五。然,满盈之时便是废弃之机。宣告……” 虽然看起来完全是中二笨蛋,但因为切原赤也的神色很认真,所以津岛怜央也很认真地屏住了呼吸,不打扰切原赤也的召唤仪式。 话说回来,他带的那支红笔是荧光色的吗? 津岛怜央有些困惑地想着。 只见,白纸上的召唤阵泛起了淡淡的红光,指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忽然红光大盛,吞没了整个房间! 津岛怜央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身体上传来被拉拽的感觉,只听见空荡荡的房间里,切原赤也慌乱的声音在遥远地回荡着,“喂!等一下,我的咒语还没念完呢!!” 津岛怜央的心里也莫名的有些慌乱。 等等、赤也,这个好像不是要召唤来什么东西的魔法阵。 好像是要[被]召唤过去的感觉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一) 废弃的职业学校里,建筑物主体已经裂痕遍布、摇摇欲坠,雨水侵蚀的墙面上布满了狂乱呓语的陈旧涂鸦,地面滚落着长久无人收拾的各色文具、书籍和垃圾,弱小的蝇头和奇形怪状的三、四级咒灵到处都是。 “喂,杰,走啦。” 五条悟拍了下夏油杰的肩膀,有些嫌恶地捏住了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这里气味好~难闻啊,赶紧把那只一级咒灵解决掉走吧。” “悟。” 夏油杰蹲在角落里,盯着那块地面很久了,他神色正经地指着一块地方,缓缓问道,“你看,这个图案是不是超像fate里的魔法阵的?” “哈??杰,你是打游戏打昏头了吧。” 五条悟跟着一起蹲了下来,仔细研究了下地面上的那块图案,神色逐渐变得尊重起来。 “看起来确实很像,肯定有御主在这里尝试着召唤过英灵吧。” “话说回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因为对fate系列的恐惧而诞生的咒灵?” 夏油杰看向那个召唤阵,那双狐狸般细长的眼眸里透露出了明晃晃的渴望和向往。 五条悟思考了一下,“也不是没可能吧,针对特定游戏产生的负面情绪而诞生的咒灵我以前就见到过一个,是暗黑小火龙。” 他吐槽道,“超弱小的四级咒灵,长得也很丑,除了能认出来是小火龙之外,其他地方完~全咒灵化了,一点都不可爱了。” “悟,你是在哪里看到的?”夏油杰的眉目之间流露出坚毅的神色,气势汹汹地像是下一秒就要触发去调伏暗黑小火龙。 “啊,那个啊,已经被老子祓除了。” 五条悟一句话打破了夏油杰的幻想。 夏油杰流露出了很遗憾的神色,“没办法,看来我是无法成为宝可梦训练师了。” “所以作为补偿,老子给你一次成为御主的机会,”五条悟指着地面上的那个召唤阵说,“去吧!皮卡杰!” 就在他这么说的下一秒,地面上的召唤阵真的泛起了淡淡的猩红光芒。 “喂喂,不会是真的诞生了以英灵为根源的咒灵了吧?!” 五条悟摘下了圆片墨镜,露出了惊奇的神情,他那双失去了遮挡、如霜花般绚烂的晴蓝眼眸,以[六眼]的视角整合着纷繁复杂的信息洪流。 夏油杰的脸上反倒露出了些雀跃的欣喜,“等等,悟,这只让我来!我绝对要调伏这只咒灵。” 如同血液涌流般的奇异光流在勾勒出召唤阵的笔画中迅速流窜着,直到光芒达到最盛之时—— 一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了光芒最中心。 鸦黑柔顺的长发似乎清洗过了,还带着些清润的水汽,如黑珍珠般清澈的眼眸里透露着些许茫然,身上穿着的是带着卡通图案的普通睡衣,皮肤也是柔软白皙的被养的很好,光着脚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似乎有些刺痛,脚趾微微蜷缩起来了。 津岛怜央睁开了被亮光刺痛的眼睛,泪水不自觉地分泌出来,湿润着眼眶,他抬眼看向眼前穿着东京咒术高专校服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发现这两人他认识——只不过,好像年龄有些对不上?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人都在用那种异常迫切的期待目光看着他,让人压力有点大。 总觉得现在不说点什么会让人很失望…… 津岛怜央想了想,紧握双拳,扬起灿烂的笑容来,“要跟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年吗?两位!” 活泼开朗,但有病。 夏油杰:……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是《魔法少○小圆》啊……走错片场了吧。 “不是这句。”五条悟无情地纠正了他,“要跟我签订契约,成为御主吗?念。” 津岛怜央恍然大悟,乖乖地重复了一遍。 ——原来是fate啊! “很好!”五条悟很满意,拇指倒指向自己,很嚣张地说,“那么以后老子就是你的master了,记住哦。” master吗? 津岛怜央思考了一下,决定拒绝,他双手比了个大大的叉,摇着脑袋说,“这可不行。” 他很认真地说,“你是否有作为我御主的资格,我还要考察一番呢!” 如果只有一个人也就算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御主人选可是两人,如果随随便便地就定下来,那不是对另一个人很不公平吗? 津岛怜央觉得自己超严谨。 跟他的拒绝声一起响起来的是夏油杰的声音,“悟,这可不行。” 夏油杰抬手,召唤出了一只魔鬼鱼咒灵,示意津岛怜央,“坐上来吧,你没穿鞋子,踩在地上会痛的。” 在咒术界里,有受肉|体的概念存在,意为能被咒物或咒灵夺取肉|体、意识复苏的特殊体质,这类人在平时来讲跟普通人无异,一旦被咒物或咒灵占据身体,也会同等的拥有咒力,能够看见咒灵。 而津岛怜央,就咒术界的概念而言,就是受肉|体一般的存在。 所以,虽然体内的咒力都转化成了供养绘里奈的养分,但津岛怜央同样可以看得到咒灵。 咒灵有着对视即攻击的特性,咒灵会更容易攻击能看到自己的人,对于一般的咒术师来讲,要想要不给自己添麻烦,甚至要靠佩戴墨镜或者眼镜来掩盖视线。 在这一点上,跟其他咒术师相比,津岛怜央就好上许多,他的生活基本不会因为咒灵而受到多少影响,因为绘里奈吞食咒力和负面情绪的特性,低等级的咒灵只要一沾到津岛怜央的身体,就会被绘里奈[吃掉]了,反倒是要让咒灵不消失,还得靠津岛怜央让绘里奈克制一下。 津岛怜央没有拒绝夏油杰的好意,坐上了他的魔鬼鱼咒灵。 软软弹弹、冰冰凉凉,触感很好。 津岛怜央有些好奇地戳了戳身下的粉色咒灵,这应该算是咒灵里面为数不多长得相对可爱的咒灵了,这大概也是夏油杰特别喜欢用这只三级咒灵的原因之一。 而夏油杰在跟五条悟强词夺理,“你看,他坐上来了,所以这只是我的英灵。” 诶? 津岛怜央露出了豆豆眼,只、只吗?他是什么可以用只来作为计量单位的东西吗? 说起来。 津岛怜央仰起脸来,看向了教学楼的楼顶,从刚才开始,那里就一直传来一股强烈的咒力。 无助、孤独、怨恨、绝望…… 津岛怜央漂亮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些许着迷般的神情,他体内的绘里奈渐渐的躁动起来,灼热的饥饿感几乎烧透了灵魂。 夏油杰和五条悟也不再争论了,他们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了楼顶,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股咒力的波动。 “藏了好久,终于出来了,这只一级咒灵。”五条悟饶有兴趣地说道,“先把它解决了。” 魔鬼鱼咒灵让给津岛怜央了,夏油杰又召唤出了另一只羊车形态的咒灵,载着他和五条悟飞到了教学楼楼顶,离开之前,他们让津岛怜央乖乖待在原地等着。 好吧。 这只大的就让给他们了,绘里奈就吃点小零食填填肚子吧。 津岛怜央遗憾地想,他拽了拽魔鬼鱼咒灵的翅膀,惊奇地发现可以通过用不同方式拽翅膀来让魔鬼鱼带着他移动。 唔,跟游戏机操纵杆一样,拽左边翅膀就是往左,拽右边翅膀往右,同时向前拽就是往前,同时往后拽就是倒车—— 痛痛痛。 不小心撞上了墙壁的津岛怜央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决定封印倒车功能。 嗯!已经完全掌握了。 津岛怜央快乐地操纵着魔鬼鱼咒灵在废弃的职业学校里面游荡着,时不时吞掉几只低等级咒灵喂饱绘里奈,等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下来的时候,整个学校差不多也被津岛怜央清理地干干净净的。 五条悟从摇摇欲坠的教学楼里走了出来,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他伸了个懒腰,抱怨道,“啊啊,连身体都还没活动开,这次的一级有点名不符实呢。” 而夏油杰的手上拿着一颗漆黑的咒灵玉,散发着扭曲而充斥着恶意的逸散咒力,他犹豫了一会,拿出一个玻璃罐子,将咒灵玉收了起来,塞进宽大的裤子口袋里,决定晚上再吃。 “说起来,时间匆忙,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 夏油杰看向津岛怜央,朝他一笑,释放出相当温和友善的信号,他主动说道,“我的名字是夏油杰,他是五条悟,我们都是东京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二年级的学生。” “嗯,这些我都知道哦!只要看到你们身上的校服就完全明白了。”津岛怜央的心情很不错,朝他们灿烂地一笑,“我的名字是津岛怜央,是横滨市立海大附属中学二年级的学生!” “原来是学生吗?”夏油杰有些遗憾,竟然真的不是英灵,“那个召唤阵果然有问题吧,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津岛君送回去吧,东京距离横滨还是有段距离的。” “这个吗?暂时还不行吧。”五条悟懒懒散散地说,“他可是个受肉|体,还是已经被咒灵侵入的受肉|体,就这样把他送回去会出大问题的吧。” “还有两个问题。”白发蓝瞳的少年已经将遮挡视线的墨镜摘了下来,塞进了口袋里,露出了一张近乎绮丽的帅气面孔,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津岛怜央面前晃了晃,“其一,你怎么认识高专的校服,其二,这里的咒灵都到哪里去了。” “啊,有一点忘记说了,只要这样一说,你们应该就能明白了。” 津岛怜央像是对新玩具爱不释手的小孩子般,操纵着魔鬼鱼咒灵绕着五条悟和夏油杰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来自2018年哦。” 穿着卡通睡衣的黑发少年跪坐着粉红色的魔鬼鱼咒灵身上,洁白的漂亮面孔向他们缓缓绽开了一个静谧的微笑,“说起来,我们已经相遇过一次了呢。” “能够再次相见,真是令人高兴。”【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二) “来自未来,竟然是这么时髦的人设吗?”五条悟若有所思,“总感觉我们略逊一筹了啊,杰。” “的确。”夏油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耳钉,面色凝重,决定回去之后换个更夸张点的样式。 “不过,既然我们已经遇见过一次了,你身上的咒灵怎么还没解决?”五条悟问,“那种程度的咒灵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吧。” 津岛怜央操纵着魔鬼鱼咒灵轻巧地转了一圈,快乐地说,“当然不可能放任不管,不过绘里奈跟你们认识的咒灵都不一样,大家都很喜欢她、也很依赖她,所以我们就平安无事地相处下去了。” “呐,你们也看到了吧,这里的咒灵都消失不见了。” 津岛怜央张开双臂,划了一个大大的圆,“这些、全部都是绘里奈的功劳哦。” 他的笑容闪闪发光,如同雨季金子般的阳光般灿烂,黑色眼眸是不染尘埃的清澈,任谁都猜不出,津岛怜央是个很擅长撒谎的孩子。 “绘里奈能够吸收咒灵、也能够吸收咒力,清除低等级咒灵的效率很高,所以这方面的工作完全可以交给我哦。” 啊,说撒谎什么的,有些不准确吧。 毕竟他只是暂时地、隐瞒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既然没有虚构、没有伪造、没有欺骗,那么也称不上撒谎吧,这只是为大家好的取舍而已。 迟早有一天,等到绘里奈忍不住强求的时候,他们就会知道真相的。 “真是厉害的咒灵。” 夏油杰称赞道,他细长的狐狸眼微微发亮,流露出那样蠢蠢欲动的向往,五官柔和的脸上几乎写着“想要”两个字了。 津岛怜央警惕着操纵着魔鬼鱼咒灵飞远了,“不行,绘里奈是我的妹妹,是绝对不会让给你的。” 夏油杰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放心好啦,受肉|体内的咒灵我是无法调伏的,不如说,要想要祓除已经侵入受肉|体的咒灵或咒物,几乎只有引诱咒灵自己离开和杀死受肉|体这两种方法。” “既然是无害的咒灵,看起来也能够被你压制住的话,就暂且放任不管吧。” 咕噜噜—— 五条悟的肚子响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有些空虚的胃部,脸上没有一丝尴尬的情绪,理所当然地说,“肚子饿了,反正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先去吃饭吧!” 他摸出了圆片墨镜,又戴了起来,“出发出发!” 夏油杰紧跟上他的步伐,顺便操纵着魔鬼鱼咒灵开了自动跟随跟在他们的身后,“等等,悟,不管怎么样,先给津岛换身衣服比较要紧吧。” 五条悟顿了一下,“差点忘记了,那我们就去商场好了,衣服和食物都一起解决掉。” 津岛怜央飞到了他们面前说道,“叫我名字就好了,大家都这样叫我的,叫姓氏的话感觉很奇怪。” “知道了——怜央,是吧?” “是的,我在这里哦!” 津岛怜央又掌握了一个魔鬼鱼咒灵使用的小技巧,开始往天空飘去。 眼见着津岛怜央带着自己的咒灵逐渐升空,夏油杰开始感到有些不妙,而五条悟已经忘记了自己饥饿的肚子,将手搭成一个小帐篷放在圆片墨镜上,不知道在遮挡什么阳光,发出了惊叹,“呜哇,简直像是热气球一样飘走了,如果被拍到的话,就会变成灵异论坛里[惊叹!某年某月某日天空出现人形不明飞行物!]——这样的热门话题吧?” 等等。 夏油杰终于记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了。 “怜央!” “在这里哦!” 津岛怜央快乐的声音已经是从近百米的高空中遥遥传来了。 “等等,怜央,别飞这么高,我们没有设帐!” “啊哈哈哈原来是我们忘记设帐了!” 五条悟发出了爽朗的大笑,下一秒,他跟夏油杰对视了一眼,做出了果断的抉择。 ……糟糕了。 夏油杰飞速地召回了魔鬼鱼咒灵,而五条悟则嘿咻一下跳了起来,配合默契地轻松接住了失去了坐骑的津岛怜央,在等候在外的辅助监督赶过来之前,他们两人连带着津岛怜央溜之大吉了。 。 “怜央~换好了没?”五条悟拖长了音,催促道。 “好了!” 津岛怜央从换衣间出来了,因为绘里奈的存在,他还是相当注意自己的打扮的。 dk二人组先把津岛怜央带到了商场里给他买了身衣服,白色的圆领短袖外面套黑色衬衫,下面一条黑色长裤、一双白色运动鞋,再搭一条发带将鬓角的碎发整理到耳后去,相当干净清爽的打扮,应该说是很五条悟的风格。 反倒是夏油杰总觉得不够潮,试图再加点什么配饰上去。 “怜央,把这个加到发带上试试。” 夏油杰找到了自己满意的配饰,是一串铃铛铜饰,每个葡萄大小的铃铛上都刻着喜怒哀乐不同的表情,很适合津岛怜央。 津岛怜央接过来试了试,后来还是觉得系在头发上更合适,于是编了几条辫子,将这串铜饰也一起编在了一起。 “哦哦哦这样很不错!” 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竖起了大拇指,爽快地刷卡走人,顺便把津岛怜央换下的睡衣一起带上了。 津岛怜央乖乖地跟了上去,他对于目前的状况倒是很适应,毕竟之前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状况了,哥哥也跟他说过,如果再碰到这样的状况,只要乖乖等着他来接就好。 所以。 目前还是跟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好了。 津岛怜央想着,他们两人是好人,还会给他买衣服和食物,如果他能帮上什么忙就好了。 “我看看……这里的寿司店很多人推荐,不如我们去吃寿司吧。”夏油杰提议道。 “那种寡淡无味的东西一点都不好吃,还是披萨更好吧。”五条悟提出了异议。 夏油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种热量超高的东西哪里好吃了,还是高品质的寿司更有品位吧。” “老子要吃披萨披萨披萨!” “寿司寿司寿司!” 明明是好朋友,反倒很容易就会幼稚地争吵起来呢。 津岛怜央看着两人争论的样子,停下了脚步。 这可不行,总是跟朋友吵架的话,友谊会被消磨掉的。 津岛怜央握了握拳,勇敢地发言,“五条前辈、夏油前辈,你们看!”他指着一家店无辜地说,“是披萨寿司店!” 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抬眼望去,发现就在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真的有一家披萨寿司店。 ……不是吧,这么凑巧的吗? 这种时候不去吃这家店的话,总感觉会遭天谴呢。 几分钟后,三人和谐地坐在了披萨寿司店里,拿起菜单来仔细研究。 “竟然会有天妇罗寿司披萨这种食物……看起来好恶心。” “牛油果三文鱼披萨寿司也是……这种黏糊成一团的东西就不要叫做寿司了吧,完全没有必要。” 本以为是既有披萨也有寿司的餐厅,但拿起菜单来才发现,是将披萨和寿司杂糅起来的黑暗料理,结果五条悟和夏油杰谁都没有吃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普普通通地点了三碗猪排饭应付了一下。 “怜央的话,等会就跟我们一起先回高专,现在的你应该也没有地方可去吧?”夏油杰提议,他看向津岛怜央,面颊上还带着些未褪去婴儿肥的少年,眉眼比他们稚嫩许多,看起来完全是普通中学生的模样,突然出现在过去的世界里,一定会有些不安吧。 得好好照顾他才行。 “嗯,在哥哥找到我之前,得要麻烦你们了。”津岛怜央乖乖地说。 五条悟很感兴趣地凑上前去,从他圆片墨镜下隐约透露出的一点冰蓝色已然让人感到惊心动魄,“诶——你还有个哥哥啊,说起来明明老子是你的master,却一点都不了解你呢,不是说御主能梦见英灵的情感和回忆吗?” “悟,那只是游戏里的设定,怜央明显不是那样子的状况吧。”夏油杰说道。 “对我感兴趣吗?”津岛怜央有些为难,“我只是普通的中学生而已啦,虽然说有绘里奈跟我一直在一起,但对于咒术界的接触仅限于小时候,之后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在普通人的学校里上学了,家庭成员的话就只有哥哥!” “因为太普通了,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夏油杰大概了解了,津岛怜央应该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咒灵所寄生了,因此跟咒术界有了一段时间的接触,而总监部在监督评估过后认为津岛怜央的破坏性不强,体内名为绘里奈的咒灵甚至能够帮忙祓除其他低等级咒灵,决定将他送回家人身边,作为普通人生活。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夏油杰弯起了眉眼,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来,“既然如此,在找到把你送回去的方法之前,我会保护你的。” “安心好了,就当来了一场漫长的旅行吧。” 旅行吗? 津岛怜央静静地看着夏油杰,露出了那样没有阴霾的笑容来,很活泼地应了下来,“好呀!” 可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眼前这个很温柔的说要保护他的人,在一年之后就会叛逃咒术界,成为臭名昭著的极恶诅咒师,以那样疯狂、孤立、固执、自我毁灭的姿态,存在于这世间。 他忽然升起了些小小的好奇心。 名为[夏油杰]的咒术师,梦想着保护所有人的那个咒术师,是在怎样不可阻挡的巨力之下、一瞬崩塌的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三) 因为知道闯祸了,完全不想在电话里被教训一通之后,回去之后还要再被说,所以两个人都把手机关机了,这样一来就只用被骂一顿,导致辅助监督、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三个人轮番打来的电话全部没有打通,等到他们优哉游哉地带着津岛怜央回到高专的时候,学校里只剩下了家入硝子一人。 趁着老师不在,光明正大地在走廊里抽烟的家入硝子看到他们,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你们怎么才回来?老师都被气疯了,还有这又是谁?” “哈哈哈……肚子饿了去吃饭了,对了,学校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夏油杰有些心虚,干笑了两声。 “[惊叹!某年某月某日高职学校的天空上方出现人形不明飞行物!]——论坛上出现了这样的帖子,夜蛾老师和辅助监督打不通你们的电话,只能先紧急赶去地方政府联系人把帖子处理掉了。” “哇,这帖子的名字跟我想象的几乎一模一样呢。”五条悟惊叹道,“说不定我有做新闻工作者的潜力呢。” “幸好夜蛾老师不在学校。”夏油杰感到庆幸。 家入硝子无情地打破了他的侥幸,“别做梦了,老师离开之前特地让我跟你们说——两万字的检讨书可以写起来了,等他回来要看见初稿。” 五条悟突然不说话了,露出了一副相当不爽的表情。 “哈咳咳咳咳,”夏油杰没忍住,泄露出了一点高兴的情绪来,他咳了几声,努力抑制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悟,我没记错的话,这次的检讨书轮到你来写了吧?” “啊,是这样没错。” 五条悟面无表情,手插着兜,一边踢着路面上的小石子泄愤,一边走远了——如果现在不马上写起来,是绝对没办法在夜蛾回来前完成两万字的。 “可以把怜央和披萨寿司店放进去凑一点字数哦,悟,应该至少能凑上二分之一的篇幅吧,用五条悟说、夏油杰说这类的格式把我们吐槽的话全部放进去的话。”夏油杰好心分享了一点写检讨书的小心得。 不过这份好心似乎没能被对方接收到,五条悟的背影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好了,检讨书的事情已经有倒霉鬼去解决了,可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家入硝子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朝津岛怜央挥了挥,平静的神情看起来很有大姐头的风范。 好酷啊。 津岛怜央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亮晶晶的眼神,简直像是小狗一样濡湿的黑润眼睛让家入硝子很不自在。 “啊,这只的话,是我和悟召唤出来的英灵。”夏油杰自然地介绍着。 ……结果还是被归类到以“只”为计量单位的生物里面吗? 津岛怜央叹了口气。 家入硝子:“……” 她冷静地开口,“你在开玩笑吗?” “哈哈,才没有呢,我说的可是事实。”夏油杰笑眯眯道,“在废弃高职校园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废弃的魔法阵,只是随便试了试,竟然真的发出了七彩的红光,唰的一下,来自未来的英灵就出现在我和悟的面前,他完全无视了旁边的悟,径直走向了我,问,被选召的少年啊……” ……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啊,而且绝对不是无视了五条,而是无视了夏油,所以他才会执念深重,一定要在这里特地强调一下。 家入硝子冷漠地想,她已经没有耐心在这里继续听男同学的胡言乱语了,抬起手来制止,“停下,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她指向了津岛怜央,“你来说。” “好的!” 津岛怜央活力满满,“要从哪里说起呢,啊对了就从赤也来找我打游戏开始吧!合宿的头一天晚上,洗完澡之后,赤也带了一箱游戏卡带和游戏机过来找我,他收集的fate系列卡带真的超级齐全,连市面上稀有的珍藏版都一个不落,我们打了一晚上的游戏,中间好险啊,死了好几次,差点就没存上档,不过最后我们还是通关了,然后赤也就开始画魔法阵……” “够了。” 家入硝子的忍耐力在再一次听到魔法阵的那一刻已经消耗殆尽了,恰好手上的这支烟也已经燃尽了,她冷漠地制止,“我知道了,总之,他就是你们召唤来的英灵,就这样吧。” “我要回去补下觉了,到时候夜蛾老师回来之后,你们两个人记得自己跟老师解释下。” 津岛怜央眨了眨眼,好像领悟到了什么,他转头对夏油杰说,“……夏油前辈,你们的信用额度也太低了吧,感觉完全是已经破产的程度。” 他有些委屈巴巴地说,“如果是我这么对我的同学们说的话,他们起码会坚持到我把话说完的。” 夏油杰:“……” 他尴尬一笑:“信用破产了还真是抱歉啊。” “总之,我先带你去登记一下,找个空宿舍住下吧。” 东京咒术高专是坐落于东京偏僻乡下的学校,虽然没几个学生,但占地面积却相当大,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空房间也很多,在申请宿舍的审批程序上管理也很宽松,只要学生申请并注明理由的话,就能拿到钥匙,随便使用无人居住的空房间,事后申请表只会送到校长那边再过目一下,在这方面没有什么限制。 而夏油杰大手一挥,在申请表如实写下了理由——因为被召唤过来的英灵在现世没有住所,特此申请宿舍用于暂时居住。 ……对于英灵的身份还真是执着呢,夏油前辈。 津岛怜央叹了口气,决定纵容这一点。 除此之外,绘里奈的咒力也会触发咒术高专结界的警报,也得一同登记才行。 登记好之后,夏油杰领着津岛怜央来到了男生宿舍,介绍道,“这两间是三年级前辈的宿舍,那间是五年级前辈的宿舍,因为四年级没有招到学生,所以没有四年级的前辈,不过到了三年级之后,大部分高专学生都开始频繁地在外出差,宿舍的使用率不太高,所以通常来讲很安静。啊,还有那两间是一年级的宿舍,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估计你之后会常常见到,这两天他们暂时外出学习了,所以也不在。” 他停在了挂着[夏油杰]名牌的房间前,对津岛怜央说,“这间就是我的宿舍了,顺便一提,悟是隔壁那间,你的房间就在我们的对面。” 夏油杰用领到的钥匙打开了津岛怜央的房间,带他看了一眼,里面已经摆放好了基础的家具——床、衣柜、书桌、椅子之类的,因为没有居住痕迹,所以看起来还有些空空荡荡的。 “需要使用的生活用品需要自己到仓库里领取,你现在什么都没有,需要领的东西可能会有点多,我跟你一起去吧。” 除去偶尔有些中二和人渣之外,夏油杰是个相当细心温柔的人,方方面面都替津岛怜央考虑到了,领完生活用品之后,他又翻出了一个旧手机递给津岛怜央。 “虽然说有些旧了,不过功能还是都好的,迟些去商店里买张一次性电话卡就能使用了,这样联络也方便些。” 津岛怜央接了过来,很认真地道谢,“谢谢你,夏油前辈。” “没什么,都是举手之劳而已,有什么问题找我或者悟都可以哦。” “嗯,我会的。” 津岛怜央灿烂地笑了,“遇见的是你们真是太好了!” 夏油杰也对他温柔地一笑,“初来乍到肯定会有些不适应的地方,所以请不要客气,尽情麻烦我们吧。” “整理房间还要好一会儿呢,你先去休息吧,等到晚饭时间,我带你去食堂吃。” “好!” 津岛怜央很活泼地应了下来,拿着生活用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跟夏油杰很礼貌地道别,“那晚饭见了,夏油前辈!” “嗯,再会。” 等到津岛怜央的房间门关上以后,旁边五条悟的房间门打开了,他雪白色的头发已经开始四处乱翘,圆片墨镜下的脸色臭到不行,看起来比大战一级咒灵的时候不知道要狼狈多少倍,“杰,快来帮我想想剩下的一万字该写什么内容。” 五条悟:垮起个小猫批脸.jpg 夏油杰叹了口气,“真是的,说好一人一次的呢?” “快点啦,老子已经绞尽脑汁了,检讨书这种东西究竟是谁发明出来的,老子要去把它宰掉!” “怎么想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活着吧。”夏油杰吐槽道,他认命地走向了五条悟的房间,决定把一下午浪费在这里了,“好啦,我来帮你看看……” 而津岛怜央在关上房门之后,试了试手机的功能,然后就开始乐此不疲地拨打津岛修治的手机号。 虽然知道连电话卡都没插进去肯定打不通,而且就算在这个世界打通了,对面接到电话的人也肯定不是哥哥,不过津岛怜央还是这样做了。 津岛怜央很不想承认的一点——离开哥哥仅仅一天时间,他已经开始思念了。 [呐,绘里奈。] 他悄悄地、在心里问绘里奈,谁也不知道。 [……什么?] 绘里奈慢吞吞地回应他,污浊的咒灵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巨大的恐怖朝津岛怜央侵袭而来。 早已经习惯这种失重感的津岛怜央没有反应,只是带着些空虚的少年忧愁,很惆怅地问。 [你说,哥哥会思念我吗?] 嘻嘻。 绘里奈笑了起来,它回应着。 [会的。] [哥哥、会思念我们的。] 20、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四) “总之,这次用强风卷起塑料袋的借口糊弄过去了……我也不是想责备你们什么,但是,悟,杰,你们两人不设帐的这个毛病真的改改吧!” 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手上捏着厚厚一叠dk们临时赶出来的检讨书。 因为一回来就看到了这叠东西,所以他原本满涨的怒气也被冲散了一点,训斥的语气也不那么强烈。 “既然不是责备的话,就少说一点吧,这样下去会变成啰嗦讨人厌的男人的,老师。”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说,敏锐地躲过了夏油杰的袭击,反手就回攻了过去:“嘿、咻!” 仅有三名学生的教室里临时加了一张桌子,给津岛怜央用,五条悟和夏油杰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互相扔着纸团玩,家入硝子事不关己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完全不想理会幼稚的男同学们。 果然如此呢。 不知为何,听到五条悟说出这样的话来,夜蛾正道已经升不起愤怒来,只有深深的疲惫从身体深处缓慢地析出,和心中早有预料的平静之感。 他不将这些话定义为责备明明是为了不给学生负担,但在五条悟的脑内转换一下之后,就会自动形成[不是责备=不需要听]的等式,将别人的好心完全践踏在脚下。 算了。 总感觉继续下去受伤的人只会是自己。 夜蛾正道绕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还有,谁能给我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他指着乖乖巧巧地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津岛怜央,有着一头漆黑柔顺长发的少年面容清丽,虽然没有穿校服,但比这个教室里的任何人看起来都像个好学生。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说,“是他们俩召唤出来的英灵。” 五条悟嬉皮笑脸地举手:“嗨~是我召唤出来的英灵!” 夏油杰反驳:“不对,是我召唤出来的英灵。怎么看,这里也只有我是式神使吧。” 因为两个学生出任务时没有放帐,被普通人目击了骑着咒灵在天上飞的灵异现象和废弃教学楼顶发生的爆炸声,不得不在外奔波了一天,回来之后只是想要看到学生们认真忏悔的模样也没能如愿,即便如此,就连面对突然出现被带进咒术高专的陌生少年,想要了解下事情真相,都被插科打诨。 事到如今,夜蛾正道也是忍无可忍了,他本就凶恶的面孔在愤怒驱使下愈显狰狞,“你们三个,给我想好了再回答!” 一个戴着墨镜的丑萌熊玩偶从他身后窜了出来,高高举起了带着拳击手套的手臂,神情愤怒的简直犹如夜蛾正道的化身。 砰!砰!砰! 三下铁拳制裁之后,三人终于老实了。 家入硝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又是被男同学们连累的一天,歌姬前辈说的对,这两个人渣还是早点去死比较好。 “名字叫做津岛怜央,是从职业学校里的魔法阵里面走出来的受肉|体,身体内寄生的咒灵有着自动吸收低等级咒灵的特性,目前为止没有展露出什么危险性,顺带一提,据他自己所说,他来自2018年,目前还在寻找回去的方法。”夏油杰说道,“因为没有住处,所以我昨天申请了一间宿舍给他居住,over。” 夜蛾正道双手抱胸,为夏油杰清晰明了的表达点了点头,这不是能好好说话吗? 津岛怜央微微笑了起来,“老师,未来很有趣哦,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吗?” 夜蛾正道扶了扶墨镜,“不了。对于咒术师而言,未来什么的,还是不要知道好一点。” 五条悟被教训了,感到一点点不爽,他托着腮说道,“反正咒术师的未来不是早死就是晚死,知道了说不定反而会造成糟糕的后果,所以干脆不问了——呐,老师是这样想的吧。” 夜蛾正道没有正面答复,他只是对津岛怜央说,“既然如此,就安心先在这里住下吧,空房间还有很多。” “顺带一提,咒术师的人手现在相当稀缺……如果你有意愿的话,能在离开之前在高专帮忙一段时间最好不过。” “按照杰的说法,你能看到咒灵、也有祓除咒灵的能力吧?” “我吗?”津岛怜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虽然说日常碰到咒灵,他也会顺手作为小零食喂下绘里奈,不过正儿八经地作为咒术师去祓除咒灵,还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不过。 连对他这样既不稳定也不知底细的人都都提出了这样的请求,夜蛾先生一定是为此困扰很久了吧。 人手不足、事故太多、身为咒术界顶层的那群人又太过腐朽,夹在中间的夜蛾先生真可怜啊。 他必须得帮助夜蛾先生才行。 津岛怜央微微笑了起来,“听起来很有趣!我那边正好是暑假,这也算是一次特殊的暑期实践吧,不过真可惜,不能盖章留在档案里。” 他活力满满,“如果是低等级的咒灵,绘里奈都不成问题的!这类任务请尽情交给我吧!” “我会全力以赴的!” 夜蛾正道欣慰地竖起了大拇指,“很好,很有活力!” “不过,在正式独立出任务前,起码的基础知识还得了解下,这几天你先跟着一年级们一起上课吧。” 交代二年级生们自主训练之后,夜蛾正道领着津岛怜央,带他去认识了一年级生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一年级的班主任正在出任务,不在高专里。 “这位是津岛怜央,应该算是临时插班生,会暂时跟你们一起上课,灰原、七海,要跟他好好相处。” 灰原雄留着醒目的黑色蘑菇头,眼睛明亮又开朗,露出个元气满满的笑容来,“没问题!” 与之相对的,另一位一年级生七海建人一头金发,眉目深邃,像是有外国血统,只是冷淡又平静地应了一声。 “对了,津岛,一般高专学生入学的时候都会收到学生卡、工资卡和校服,前两个没关系,明天辅助监督会准备好送来给你,校服可以定制,你仔细想下,明天跟辅助监督说好自己的要求。” “好!我明白了!校服的话没关系,我只要最普通的就好。” 津岛怜央乖乖举手发言,“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有身份证明的话,可以办工资卡吗?” 夜蛾正道回复说,“没问题,辅助监督会搞定的。” 一直以来都是从津岛修治那边领零花钱花的津岛怜央眼睛亮了起来。 “工资、工资……工资万岁!” 津岛怜央哼哼着旋律,轻快地跟在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身后朝教室走去。 “呐,津岛同学。”灰原雄回过头来跟他搭话,“你是怎么被老师挖掘出来的?” 他咧嘴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和七海都是早早被窗发现,到了年纪才由老师推荐入学,你应该还不到读高专的年纪吧?还是插班生,说实在的,会让人对你的来历感到好奇呢。” 津岛怜央还是一贯的说法,自信满满地说,“我是被夏油前辈和五条前辈召唤出来的,其实我是2018年的中学生来着,说不定哪天就回去了,所以夜蛾老师才说我是临时插班生吧。” “什么什么!”灰原雄惊呼,“这么不科学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吗?!” 七海建人吐槽道,“咒灵和咒术是什么很科学的事情吗?” “呐呐,津岛同学。”灰原雄充满好奇地问,“可不可以给我稍微透露一下,我未来是成为了二级咒术师?准一级咒术师?哈哈特级是不可能的吧,最多也就一级了。” 津岛怜央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其实,我只有很小的时候在咒术界待过……不过!如果是灰原君的未来的话,我恰好知道!” 他漆黑的长发随着轻快的步伐摇曳摆动着,系在头发上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响,素白漂亮的脸上是烂漫到近乎纯真的灿烂笑容。 津岛怜央抬手,食指直直地指向了灰原雄,为他做出近乎诅咒的预告,“灰原君,你没有什么从高专毕业成为咒术师的未来。” “明年,你就会死去了。” 诶? 灰原雄的笑容僵住了。 津岛怜央说出的话仿佛某种不可挣脱的束缚,将他钉在了原地,让他的头脑无法思考、一片空白,仅有一个念头在心中回荡着。 ——明年,他就要死了吗? 七海建人狠狠皱了眉。 本应该负责理论课的班主任临时接到任务外出,这次来给他们上课的老师是辅助监督黑田。 因为津岛怜央的到来,他今天特地给一年级生们复习了一遍咒力的定义、咒灵的等级划分等等最基础的常识。 对于已经知晓这些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来说,大概有些无聊吧。 平时小太阳般活力满满的灰原君心不在焉地一直看着窗外发呆,连一向认真又好学的七海君也频频回头去看灰原君。 好在应该认真学习的津岛怜央听的很认真,仰着一张小脸,眼神专注地跟着他走,时不时还会举手发问,用那样治愈人心的灿烂笑容礼貌地叫他“老师老师”。 不得不说,在问题儿童成堆的咒术高专中,津岛怜央真是天使啊。 黑田感叹道。 21、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五) 死。 这是每个咒术师在进入这一行最开始,就会被质问的课题。 ——想要成为咒术师?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虽然如此。 灰原雄苦恼地趴在课桌上,他将额头抵住坚硬冰凉的木质桌面,出神地想,但真正被预告死亡时间的时候,果然还是心情复杂啊。 “喂,没事吧?” 跟他同期进入东京咒术高专的好友七海建人,走到了他的课桌旁,这样问着。 灰原雄抬起头来,露出了近乎苦笑的神情,“怎么想也不可能没事吧,七海。” “啊啊,真是不想死啊。”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死在任务途中吧。连我都能杀死的咒灵,肯定也会伤害到非术师的,如果我的死能够挽救其他人的性命,那么,这也算是无悔而有益的死亡吧。” “——所以。” 灰原雄又露出了那样小太阳般温暖的笑容来,他竖起了大拇指,开朗地对七海建人说,“我决定接受这样的死亡!” 现在是课间,黑田监督上完理论课,已经先行离开了,而津岛怜央被他们拜托去跑腿买冰汽水了,此时教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七海建人一时有些无言,他拍了拍灰原雄的肩膀,沉痛地低下头哀悼,“节哀。” “等等!七海!我现在还没死呢!” 灰原雄的笑容僵住了,他呐喊抗议道,“请不要现在就用那样看死人的目光看我啊!” “不然呢。”七海建人相当冷淡,他说道,“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说什么[我决定接受这样的死亡]的话,除了为你哀悼,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做的。” “既然知道明年自己会遭遇死亡危机,那么至少今年应该拼命努力一下,把自己的实力提升上去吧。” “好、好现实主义的发言啊,七海……” 唰的一声。 教室门被拉开了。 “大家!”津岛怜央活力满满的声音响起,有着一头漂亮漆黑长发的少年高高举起了装满了冰汽水的塑料袋,如同小孩子第一次跑腿般高兴,“我跑腿回来啦!” “啊,还有,路上碰到了五条前辈、夏油前辈和硝子!” 津岛怜央将门又拉开了一点点,三个脑袋探了进来。 夏油杰扬起手来打招呼,“呦,灰原、七海,我们来串门了!”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她有点困扰但又懒得纠正,“为什么独独我是直接叫的名字……” “这是灰原君的柠檬味波子汽水,这是七海君的咖啡味汽水,这是我的可乐汽水!” 津岛怜央一瓶一瓶地分发着汽水,“前辈们就没有了!” 五条悟走了进来,那双如天空无限延伸般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湛蓝眼瞳,在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的神情上来回打量着,意味深长地说着,“总感觉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啊。” “怎么样?相处顺利吗?”夏油杰将手搭在了津岛怜央的肩膀上,“这孩子是我带回来的,总感觉有些不放心呢。” 五条悟摆出嫌恶脸来,“已经开始把自己当监护人了吗?真恶心,夏油妈妈。” 夏油杰的脸上蹦出了青筋,一拳揍在了五条悟头上,“真啰嗦,你这家伙!” “请不用担心,夏油前辈,我们大家相处的很好!”津岛怜央开朗道,“灰原君超热情!七海君也很可靠!虽然只相处了短短的时间,但我觉得我们相性超合的!” 灰原雄&七海建人:…… 一来就说自己的同期明年会死,从哪看出来的相性超合……这人,真的是超没有自觉呢。 夏油杰看出了点他们之间别扭的气氛来,不过既然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没有提出来的话,他也就当作不知道了,这也是前辈们的智慧呢。 他从善如流地说,“是吗?那我就安心了。” 家入硝子谈起了正事,“下午,就由我们要带你们外出实践……老师们都不在,活都落在我们身上了。”她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津岛怜央,“津岛还没有做过入学定级,目前还不确定等级,稍微有些麻烦。” “不过,反正就是从三级咒灵开始的训练,不用担心。”家入硝子指了指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人虽然是人渣,但实力还是够格的。” 她冷淡道,“会保证你们活着回来的。”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人渣那句就不用加了吧……” 家入硝子无视了夏油杰的话,继续说道,“因为是简单的任务,所以这次没有辅助监督,需要我们自己处理问题,也算是锻炼的一环吧。”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现在就出发吧。” ——这是津岛怜央,首次作为咒术师去处理咒灵。 他只是以充满好奇的心思考着,绘里奈是特级,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但能够被绘里奈吸收掉的咒灵都分别被定为什么等级呢?三级?二级?一级? 说实在的,即便是认真听了黑田监督讲课,他也仍然有些混淆。 说是四级的话用球棒就可以对付,三级基本等同于手枪,二级得要散弹枪,一级可能用战车也无法应对,特级就得要子母弹进行地毯式轰炸。 虽然字面意思上是理解了啦……但是。 津岛怜央只是困惑的想,因为一直一直都是由绘里奈直接对咒灵进行吸收的,没有过需要津岛怜央亲身上阵进行战斗的情形,用黑田监督的话来讲,就是不论什么等级的咒灵都用子母弹进行地毯式轰炸的情形,那么他要怎么才能从残片里确认,这究竟是什么等级的咒灵呢? 因为没有辅助监督,他们得自己乘坐公共交通前往任务地点,作为领路人规划路线的是七海建人,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左右,因为地方偏僻,下了公交车之后还要再走一段路。 虽然入学还没多久,但二年级的前辈们有多不靠谱这一点,七海建人却已经充分认识到了。 “真是让人安心的可靠啊,娜娜米~”五条悟不出力也就算了,还总是在七海建人身边捣乱。 “别这样叫我。”七海建人露出了一副略有些不爽的神情。 “别搭理那个笨蛋,七海。” 趁着走路的时间,家入硝子将碎发整理到了耳后,认命地开始讲解这次任务的情报,毕竟同期是两个不靠谱的笨蛋,也只能靠她了,“我们这次的任务地点是一栋废弃公寓,因为十年前发生过恶性杀人事件被新闻报道,同一栋楼里的居民忍受不了闲言碎语,陆续搬离了,直到一年前,公寓楼彻底没人居住,成为废弃建筑,在周围居民的恐惧下,逐渐诞生了咒灵。” “这种人口不算稠密的地方,即便诞生咒灵,也不会很强大,经[窗]评估,定为三级咒灵。” “到了,就是这里。” 污水横流的街道边,耸立着一幢六层公寓,暖色的外墙剥落出灰色的水泥墙面,雨水侵蚀下有黑绿色的霉菌蔓延而上,黑洞洞的内里没有一丝人气,分明是白天,却看不到阳光照进去。 “哇!”津岛怜央发出了惊呼,很肯定地说,“是鬼屋呢!” “说的没错。”夏油杰说,“因为有着恐怖的传闻、灵异的气息,所以这栋废弃公寓成为了附近有名的探灵地点,名声逐渐传播出去,连带着咒灵也变多了,最近还发生了一起伤人事件。” “所以,情报中有部分要更正一下。”夏油杰笑眯眯地说,“你们要面对的是数量不定的三级及三级以下咒灵。” “——以!上!”五条悟在最后关头跳了出来收尾,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就是这样!” ……根本什么都没说吧你。 家入硝子习以为常地无视了他,淡然地继续说道,“七海、灰原、津岛,你们三人进去祓除咒灵,如果碰到棘手的事情……” 灰原雄举手,眼神亮晶晶的,“就呼叫救援吗!” “不。”家入硝子点上了一根烟,呼出了一口长长的灰白烟气,“如果碰到棘手的事情你们就自己看着办,我要先去跟歌姬前辈逛街了。”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约定好的时间了,先拜拜了。” 她才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跟男同学们虚度青春上呢。 诶? 灰原雄的笑容僵住了。 “硝子~玩得开心。” “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五条悟和夏油杰开心的跟家入硝子挥手道别,津岛怜央混入其中也一脸阳光地跟着挥手。 dk们收回手来,一回头就看到了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略显绝望的表情。 五条悟好奇问道,“为什么要露出这种眼神,灰原、娜娜米?为什么为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七海建人叹了口气,“在为我们的生命安全担忧。” “五条前辈,夏油前辈,那个……我不是在不尊重你们。”灰原雄嘿嘿尴尬一笑,委婉地说,“要不你们也先去逛逛街?” 津岛怜央眨眨眼,结合起来一理解,就叮的一下恍然大悟了,“灰原君和七海君的意思难道是在说,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在场的话,比咒灵对我们生命安全造成的威胁更大吗?”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没有说话,但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正解。 “真过分啊,灰原、七海,不就是上次差点把你们埋了嘛,我们回去之后可是被夜蛾老师骂了诶!”五条悟说。 “被骂的人只有你,悟。” 夏油杰拍拍手,笑眯眯地说道,“好了,你们三人进去吧,我们会在外面等着的,如果你们自己顺利解决就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哦。” “好!我们会努力的!”津岛怜央如同第一次春游的孩子般,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对视了一眼,抬起脚步紧紧地跟上了。 “津岛,等一下,我们分一下工吧。” “我从上面开始,你和七海从下面开始,一层层地搜查过来,这样会稍微快一点。” 灰原雄有些担心津岛怜央应付不过来,特地让他跟七海建人一起。 但七海建人觉察出灰原雄落单,又想起了津岛怜央的预言。 [你没有什么从高专毕业成为咒术师的未来。] [明年,你就会死去了。] “不。”七海建人忍不住开口了,他将自己的忧虑隐藏在冷淡的外表下,提议道,“不然,还是三人一起吧,慢一点就慢一点。” “也是呢……这样稳妥一点。” 津岛怜央并无所谓,既然同伴们都同意了的话,他也没有特意反驳的理由,他只是明亮地应道,“好呀!” 第一只遇见的咒灵很弱,也就连四级都未达到的蝇头水准,津岛怜央如同拍苍蝇般啪的一下,两手合掌,立刻就被绘里奈所吸收了。 第二只也是。 第三只,他们终于遇见了情报中所说的那只三级咒灵,诞生于对杀人凶案的恐惧中的咒灵长相很丑,身躯如同瘦长的竹竿般干瘪,四肢却相当健壮,双手异化成了刀刃的形状,嘴里无意义地重复着“杀!杀!”的词汇,只一见到他们,就冲了上来。 不得不说,速度相当快,而且虽然咒力微弱,却似乎有智慧般在思考,甚至会扔石子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七海建人拿起了咒具,准备开始战斗,他的术式是十划咒法瓦洛瓦洛,能够强行在敌人的三七分处制造出弱点,进行暴击,实话说,这个术式很难用,必须搭配强大的体术,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来。 不过,对付一只三级咒灵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他挥刀的前一刻,津岛怜央先行冲了上去,他欢呼着用手去接那只咒灵异化的手刀,嘴里还喊着,“祓除!祓除!” 不对。 好像是“工资!工资!” 在与他皮肤相接的那一刻,咒灵如泡沫般消成微小的咒力融进了津岛怜央的身体之中。 七海建人将咒具收了起来,用有些探究的目光看向了津岛怜央。 这家伙的术式,究竟是什么? 在他问出口前,灰原雄先问了。 他本来就是头脑简单的家伙,不会思考什么复杂的东西,只是想问就问了。 “呐,津岛,你的术式是什么啊,战斗中也完全看不出来诶!” “我没有术式啦,啊,好像忘记跟你们说了,”津岛怜央说,“那是绘里奈的功劳哦,绘里奈是咒灵,能够一定程度上吸收咒灵和咒力,所以如果有咒灵碰到我的话,住在我身体里的绘里奈就会帮忙处理一下。” “原来如此,受肉|体吗?”七海建人大概了解了。 说实在的,在咒术界里也有很多人并不把受肉|体看作是咒术师或是自己的同伴,对于他们而言,随时随地可能会被诅咒夺取身体的受肉|体,不如一开始就当作敌人看待,才不会因为大意而死去。 七海建人看向身体里的咒力完全没有异常波动、相当平稳的津岛怜央,想道,像他这样跟寄生的诅咒和谐共处的例子还真是少见呢。 22-30 第22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六) 他们出来的时候, 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无聊地开始玩起了剪刀石头布,似乎是在打赌今晚谁请客。 “剪刀石头布!” “可恶,为什么又是我输了!” 五条悟气鼓鼓地走了过来, 恶声恶气道, “走了,小伙子们!带你们去吃大餐!” 灰原雄&七海建人:…… 感觉要吃的不是大餐, 而是五条前辈邦邦硬的拳头。 只有津岛怜央很捧场,一脸阳光明媚, 呱唧呱唧地鼓着掌, “好耶!大餐大餐!” 而夏油杰正一脸沉思地拿着手机在查找着什么,灰原雄好奇地过去看了一眼,露出了很牙酸的神情。 他偷偷地跟七海建人说,“夏油前辈竟然在找东京哪家餐厅最贵, 看来是要狠狠宰五条前辈一顿呢!” 去餐厅的路上, 夏油杰问起了这次任务的情况, “感觉怎么样,这次的任务?” 津岛怜央一脸遗憾地说, “感觉就像是在玩烟花棒,呲呲两下还没玩够就结束了。” 好、好奇妙的比喻。 灰原雄挠挠脑袋, “嘛,怎么说呢, 基本上咒灵都是津岛解决的, 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插上手呢。” 七海建人补充道,“他祓除咒灵的效率很高,只要咒灵触碰到他的身体, 立刻就融化了, 不过, 应该是只在低级咒灵上管用吧,不然也太无敌了。” 夏油杰若有所思,“感觉跟我的术式有点像啊。” 夏油杰的咒灵操术,能够将咒灵调伏化为己用,是个前期弱小、后期成长性惊人的罕见术式。当咒术师本人的实力强大起来以后,可以不经战斗,直接调伏等级差距较大的咒灵。 “这样说来,你和怜央的相性相当差啊,杰。”五条悟说,“毕竟你可是会为了一只二级咒灵生气一整个星期的小气鬼呢,万一怜央不小心祓除了你看上的咒灵,你们肯定会打起来吧。”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的不对!”夏油杰一回想起那只痛失的二级咒灵就呼吸困难,“为了那只会隐身的咒灵我已经蹲守了好几天了,都快调伏成功的时候,你这家伙跑出来一发把它祓除了,怎么可能不生气!” “略略略。”五条悟朝夏油杰做着鬼脸,“小气鬼!夏油杰!都说了老子不是故意的了。” “五条悟!” “啊,前辈们又打起来了。” “习惯就好。”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的心中已经毫无波动了,他们拉着津岛怜央开始研究菜单。 “立派寿司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热腾腾的拉面更好吧。” “我想吃炒饭!” 五条悟不愧是超有钱的大少爷,最后真的带他们去了超贵的餐厅,吃了超豪华的寿司,吃饱喝足以后,他们就回到咒术高专,开始汇报这次任务的情况。 因为只是三级咒灵,所以连任务报告都写得很简单,工作量不算大。 之后的几天,津岛怜央融入了咒术高专学生的生活之中,每天的日常就在理论课、体术课和校外实践中往复循环,偶尔津岛怜央也会认真考虑,等到回去之后要不要试试真的入职咒术师吧。 特别是收到第一笔工资的时候,感觉超棒的。 工资又高、工作内容又有趣、还能给绘里奈喂喂小零食。 直到有一天,二年级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受天元大人指定,接到了一个特殊任务——护卫并抹杀将要跟天元同化的少女,[星浆体]天内理子。 二年级接到什么任务都与一年级无关,但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跟他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津岛怜央略有些迟钝地意识到,“原来是这件事啊!” 他恍然大悟。 “什么?”灰原雄有些困惑。 但七海建人马上意识到了,“怎么?怜央你知道这件事吗?” 他想了想,“也是,连明年的事情都知道的话,今年的事情不可能不知道吧。而且是星浆体这么重大的事件。” 等他们稍微熟一点之后,津岛怜央就让他们直呼自己名字了,叫津岛的话,会分不清哥哥和他,所以他还是更喜欢别人叫他怜央。 “算是吧。”津岛怜央说,“我知道的不太多啦。不过,这个任务最后失败了,起码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他用那样不染一丝尘埃的清澈黑瞳注视着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只是单纯地问,“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前辈们吗?” 他将选择权交到了他们两人手中。 “当然了!这可是事关天元大人的大事啊!”灰原雄行动力很强,立刻干劲满满地拿出了手机,要给夏油杰拨打电话。 “等等。”七海建人伸手,按住灰原雄准备按键的手,制止了他,“我们只知道这个任务最终失败了,却对失败的原因一无所知,即使告知前辈们这件事,也毫无意义,只会干扰到他们的行动。” 灰原雄也有自己的道理,“但是,如果不跟前辈们说的话,怜央那条时间线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就会顺其自然地再一次发生吗?那任务的结果依然是失败啊。” 七海建人怔了一下,无法反驳,只好默默地收回了手,看着灰原雄拨出了夏油杰的电话。 “摩西摩西,是夏油前辈吗?” 电话另一头的夏油杰像是处于很繁忙的境地之中,手机的听筒里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破声和击打声,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一如既往地开朗,“是灰原啊,有什么事请说吧。” “怜央说在他所知道的未来里,你们这次星浆体的任务失败了,所以说,请小心一点,前辈们!” 失、败……吗? 夏油杰的心思百转千回,如果按照现在的计划进行下去必然失败的话,那么一定是出现了他和五条悟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是诅咒师组织Q?还是人类教会盘星教?抑或是两者以外的场外因素? 难以分辨啊。 既然如此,只能随机应变,减少些不必要的冒险了。 “我知道了。” 夏油杰轻松地跃起,躲过了一个诅咒师的袭击,带着些笑意对电话那头的后辈们说道,“不用担心,我会将这点考虑进去的。” 挂断电话后,夏油杰回过头来,对拎着天内理子的五条悟说道,“听到了吗,悟?怜央说这次任务会失败呢。” “啊,听到了。”五条悟如霜花般漂亮的湛蓝眼眸正隐约发着亮,六眼近乎全知全能的视角正将周围的情报洪流远远不断地灌输进他的脑海之中。 “都不用猜测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无非是‘要更谨慎些’、‘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嘛,诸如此类的无聊的、优等生的想法吧。” 被说中了。 但果然还是有点不爽。 夏油杰用那双细长的狐狸眼瞥了五条悟一眼,“你这家伙,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擅长惹人生气呢。” “多谢夸奖。” “不是夸奖啊混蛋!” 五条悟选择性无视,自顾自地说下去了,“但是啊,杰,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件事。” “我们两人可是最强的。” “任务失败的可能性,我怎么想,也只能想到一种。” “关于这一点的话,我也想到了。”夏油杰说。 在这次任务出发之前,他和五条悟就已经商量好了,如果天内理子拒绝同化的话,他们就会帮助她逃脱天元大人和其他组织的追杀,直到顺利度过特殊时期为止。 在此之后,无论是继续在原来的学校上学也好,还是离开日本去海外生活也好,都由天内理子自己决定。 毕竟。 夜蛾正道将任务交给他们的时候,也特意将[同化]说成了[抹杀],这样增强负罪感的用词,不就是在说让他们自己决定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理解了对方的想法。 所以,可能性最大的原因就是最后关头天内理子退缩了,而他们按照先前的想法帮助天内理子逃脱,才会导致任务失败。 “我、说、啊!” 被五条悟拎在手里的天内理子抬起头来,一脸不爽,“虽然搞不懂你们两个在聊些什么……但现在已经没事了吧?快把我放下来,这个姿势很不舒服诶!” “哈?在抱怨之前应该先感谢我们一下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另一边,灰原雄看着挂断了的电话,露出了开朗的笑容来,“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七海建人并不觉得乐观,“总感觉并没有什么有效信息传达过去。” “诶——那也没办法啊,毕竟怜央也就知道这么多而已,仔细想想,如果怜央是2018年的中学生,当时还只是个小婴儿而已吧。” 津岛怜央并没有纠正,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实在太复杂啦,灰原君的脑子会转不过来的。 津岛怜央的手机恰巧响了,他用的还是夏油杰的旧手机,只是拜托辅助监督帮忙弄来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黑田监督的电话,说起来,今天确实是他当值啊。 “黑田监督,下午好!是有什么任务吗?” 黑田监督有些忙碌的声音响了起来,“确实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们完成,七海君和灰原君在你身边吧?” “他们都在哦。” 津岛怜央将通话设置为了外放,“请说吧!” 黑田监督尽量用简洁的言语交代清楚了任务的前情,“仙台县某个小学里,花子的传闻又出现了,需要你们前去调查一下,如果确认已经有咒灵诞生,就立刻祓除掉。详细的情报会通过邮箱发过去的,你们注意接收。” “了解!”津岛怜央活力满满地应了下来,只要有任务,就会有工资,只要有工资,就可以尽情买想要的东西,这种自由的感觉,超——棒的! 灰原雄感兴趣的说道,“哦哦,又要出差了吗?这次是去仙台的话,得给前辈们带点伴手礼回来!” “真是无法理解你们两个是怎么做到这么活力满满的。” 七海建人叹了口气,再一次重复,“真是无法理解。” “不要这样消极啦七海,前辈们可是在为了保护可爱的小姐战斗着呢!我们也要加油啊!”灰原雄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我们先去收拾下行李,然后跟黑田监督汇合吧!” “过去解决掉就立马回来吧,有必要收拾行李吗?” “当然啦,要调查传闻的话不是那么简单的吧,如果是已经知道咒灵在哪里当然迅速,但要自己找出咒灵所在还是有点难度的!” “而且!”津岛怜央高高举起了手来,“不是说还要给前辈们带伴手礼吗?这样一来,还要留出任务完成后去逛特产店的时间!” 灰原雄补充,“既然都去特产店了,肯定要顺带逛一下当地有名的景点吧!” “还有特色的餐厅!” “顺带见见在当地的朋友!” 七海建人无语,“我说,你们两个越来越过分了……这是任务不是旅游啊!” 第23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七) ——星浆体的任务, 还是失败了。 这个消息,是灰原雄在返程的路上听说的。 他们已经顺利完成了调查花子传闻并祓除咒灵的任务,此刻, 正坐在新干线上返回高专。 “呐, 怜央、七海,刚刚硝子前辈跟我说……星浆体在同化前被杀掉了, 前辈他们的任务失败了。” 灰原雄拿着刚刚挂断的手机,有些泄气, “结果、还是没有改变啊。” “这样的结果, 也是在意料之中吧。”七海建人平静道,“变数太多,根本无法预料,即便是前辈们, 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酥败了吗?没关系没关系, 下次努力就好了!” 津岛怜央在新干线上就已经把他们准备带回去的土特产中、自己的那一份给拆掉了, 是仙台有名的喜久水庵的喜久福,每个口味都很好吃, 正好用来打发午餐。 他的嘴巴被甜蜜又绵软的奶油填充地满满当当了,连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 “你这家伙, 有时候还真的是读不懂气氛啊。”七海建人无语,“这可不是什么可以下次再来的事情, 毕竟是……有人死掉了。” 津岛怜央眨了眨眼, 感觉巧克力味的喜久福有些甜腻了,赶紧端起水来漱漱口,冲淡掉一点糖分。 他只是有些困惑七海建人刚刚告知他的事。 只是有人死掉了而已。 ——为什么, 就没有下次再来的机会了呢? “硝子小姐特地打电话来告诉我们这件事, 也就说明前辈们的状态不是很好吧。”灰原雄有些担心, “回去之后,我们先去探望一下前辈们,如果看到伴手礼的话,应该会打起一点精神来吧?” “可能吧。”七海建人不置可否。 下了新干线之后乘坐地铁,然后再转两站公交,最后还要再走一段山路,他们才能抵达地处偏僻的东京咒术高专,等到熟悉的那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映入眼帘的时候—— “高专,还真是乡下呢!” 辛辛苦苦拎着两大袋伴手礼加上自己的行李箱走山路的灰原雄有些咬牙切齿地感叹。 “谁让你买这么多伴手礼啊!” 明明自己只买了一小袋,却要帮灰原雄额外分担两大袋伴手礼的七海建人略微有些暴躁。 相比之下,津岛怜央手上的东西就少多了,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原本就只是个普通中学生的津岛怜央,体力实在不太行,让他提这么多东西的话,在先抵达高专之前,他就会先倒下了。 偏偏这个人还十分没有自知之明—— “灰、灰原、七海海,我来帮忙拿一点吧!” 明明自己都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脸上红扑扑的一片,细碎的额发已经被汗水黏腻地贴在了皮肤上,却还觉得自己能再多帮忙一点。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买多了……啊,怜央,我们这里不用帮忙,你有余力的话,就快点上去吧!” “灰灰原和七海海是什么鬼……算了,你这家伙把东西给我吧。” “我、我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下。” “拿过来。” 虽然七海建人只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这样说了,但总感觉莫名的可怕,好像不听他的话不行呢。 津岛怜央乖乖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七海建人。 没有了伴手礼沉重的负担,津岛怜央有些过速的心跳也变得平稳起来,他们三人继续沿着台阶向上走,穿过如同水波纹般无限延展、一道又一道的朱红色鸟居,终于进入了高专的结界之中。 呼—— 津岛怜央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总算到了。 “呜哇——真是壮观的景象啊,明明才出差了一个星期不到,却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事啊。” 灰原雄看着眼前的景象,发出了惊叹。 原本高专结界前平坦而宽阔的广场已经陷下去一个深深的大坑,到处都是战斗过的痕迹,咒具、咒灵和咒术师留下的咒力残秽如同星星般散发着淡淡的莹光,一滩猩红色的血迹早已陈旧,因为氧化而发着黑,却仍然触目惊心地横亘在这片巨大的伤口中间。 应该是辅助监督们还没有调查完成,所以一直没有人来修理这块残破的地块。 “听说是五条前辈跟入侵者大战了一场,这个样子应该是五条前辈的杰作吧。”七海建人说道。 他们三人先将行李和伴手礼带回了宿舍,洗去了一身疲惫之后,就带着伴手礼去找前辈们了。 按照课表安排,这个时间段二年级的学生们应该是在训练场上自主训练。 他们就直接前往训练场了。 烈日当空,过高的温度在地表蒸腾出暑气,训练场上空无一人,两旁的树荫里,已经迈入生命尽头的夏蝉在永不停歇、声嘶力竭地鸣叫着,树下的长椅上,五条悟躺在上面发呆,家入硝子则躲在树的背面抽烟。 没有人在训练。 “五条前辈,硝子前辈,诶?夏油前辈呢?” “是灰原啊……你们完成任务回来了?” 五条悟懒懒地抬起一只手,跟他们敷衍地挥了挥,就当打招呼了。 “切,那家伙去哪了老子怎么知道……先不说这个,伴手礼呢?” 五条悟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来要。 “哈哈,早就准备好了,这是五条前辈的,这是硝子前辈的,这是夏油前辈的,请帮我们转达一下吧。” 灰原雄将早已分好的伴手礼递给前辈们。 而津岛怜央没有说话,只是躲在七海建人的身后,用那双清透的漆黑眼瞳注视着他们。 虽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气氛总感觉怪异到让人不自在,向来神经大条的灰原雄都小心翼翼的,说不出来什么玩闹的话来。 “才——不要!”五条悟理直气壮地拒绝了,他只接过了自己的那一份,优先拿出了喜欢的喜久福扔到嘴里嚼嚼嚼,“杰的那一份你们自己送过去吧……唔,这家店味道不错啊,叫什么名字?” 五条前辈、硝子,看起来都很困扰的样子。 津岛怜央只是想帮忙。 “是叫喜久水庵。” 于是他从七海建人身后走了出来。 “他家的特色是毛豆生奶油味的喜久福,五条前辈可以先试试这个口味!” 津岛怜央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他从灰原雄手中接过了夏油杰的那一份,“至于夏油前辈的伴手礼,就由我来送好了。” 五条悟抬起墨镜,用那双天空般一望无际的湛蓝双眸瞥了他一眼,哼哼了一声,“怜央你要去找杰的话,就去治疗室看看吧。” “可不要说是我说的,那家伙最近越来越啰嗦了。” 灰原雄在旁边跟七海建人交换着眼神。 明明刚刚还说自己不知道来着……五条前辈,也变得口是心非了呢。 “明白!”津岛怜央的兴致倒是一如既往的高昂,“一定会送到夏油前辈手上的!” 津岛怜央出发了。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实在受不了这边的氛围,没一会就开溜了。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将烟掐灭掉,坐在了五条悟旁边的长椅上,低头看着他,齐肩的浅发微微垂落,拂过了她那颗温柔的泪痣,“真的好吗?让怜央去跟杰接触。” “有什么不好的?”五条悟躺在长椅上,将手垫在了脑后,另一只手举得高高的,那双通透到一望无垠的蓝瞳透过指缝、去看藏在繁茂枝叶中那一点热烈的太阳。 五条悟自言自语道,“既然把自己当作监护人的话,好歹在怜央面前要振作起来吧。” 治疗室。 原本是会配备专业医生为高专的咒术师们进行紧急治疗的地方,自从家入硝子入学以来,就逐渐变成了她的地盘,连带着原本普通人的医生都被辞退了。 说是治疗室,其实同时也兼顾了解剖室和尸体临时安放处的功能。 毕竟相比非术师而言,咒术师死后会有形成诅咒的可能,为了预防这一点,所有咒术师的尸体都必须经过特殊处理才能安葬,家入硝子要学习的内容,也包括了这一点。 理所当然的,身为星浆体的天内理子死后,她的尸体被五条悟从盘星教夺回,此时也正暂时安放在这里,等待着家入硝子的处理。 沿着昏暗的长廊一直走,向那灰暗、干燥的地下走去,苍白的灯光将一切照亮、无所遁形,而夏油杰只是停留在了天内理子的尸身前,沉默着,但,并非哀悼。 [抱歉,理子。] 夏油杰想着。 [我现在,并没有在为你的死亡感到悲伤。] 从盘星教将天内理子带回来之后,他的耳边就如同幻听般、永不停歇地蔓延着杂响。 最开始,以为是蝉鸣声,一阵一阵、规律性地在痛苦叫喊着。 后来又觉得是阵雨声,某天午后听见的、噼里啪啦落下的庞杂雨声跟那杂响很相似,蔓延着潮湿、阴冷、纠缠不休的错觉。 直到站在天内理子身前,夏油杰忽然明悟。 啊啊,原来是鼓掌声啊。 ——是那群人类教徒们为天内理子的死亡所献上的、无比欢欣、如海浪般潮涌而来的鼓掌声。 那是,巨大到让人难以承受的恶意,是臭气熏天的私欲,正如他一直以来不断、不断吞下的咒灵玉的味道一般,恶心、反胃。 虽然用[毫无意义]这样的理由阻止了五条悟将他们全部杀掉。 但是。 那些一直以来坚持的正论,已经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了。 他的心中,非术师的价值如同被玷污的清水一般,变得浑浊而暧昧不清。 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连同曾经那个心无杂念、毫不迷茫的自己。 [我究竟,是在保护些什么?] 喀、嚓。 门把手被谁握住,随着门锁解开的一声清脆声响,治疗室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第24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八) “——啊!夏油前辈, 果然在这里啊!” 津岛怜央清脆又开朗的声音响起,他探了个脑袋进来,漆黑柔顺的长发摇曳着, 夏油杰送他的铃铛正清泠泠地作响, 他一张洁白漂亮的面孔上,是一如既往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怜央?” 夏油杰怔愣了一下, “怎么会到这里来……”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想通了, “啊, 是悟跟你说我在这里的吧?” “被猜到了呢……这可不是我说的。”津岛怜央嘟嘟囔囔着说,他将手上的伴手礼递了过去,“给!是我们从仙台带回来的特产哦,甜口的偏多, 不过夏油前辈喜欢的咸口点心也有!” 津岛怜央注视着夏油杰, 那双如黑珍珠般清润透亮的黑瞳一眨不眨, 他的声音不知不觉轻柔了下来,带着一丝丝甜意, “总觉得,今天的夏油前辈, 看起来跟平常的不太一样呢。” 懊悔、迷茫、悲伤、痛苦…… 那些微小的绝望,在夏油杰的灵魂里如同病菌般无限繁殖着, 啃噬着原本灿烂而闪闪发光的温吞平静, 在那颗柔软的心的正中央,逐渐形成了、一个缓慢溃烂着的恶疮,其中苦痛的脓液、如同泪水般淋漓不尽地流淌着, 尽数被他自己吞没了。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近乎灼烧般的饥饿感再一次袭来了。 津岛怜央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露出了越发、越发灿烂的笑容来。 “大概是, 有些疲惫吧。” 夏油杰弯起了眉眼, 舒展开一个一如既往温柔的笑来。 他抚摸了下津岛怜央的脑袋,“好了,出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是疲惫吧。”津岛怜央笑眼弯弯,如同不懂人心的孩子般,天真而残忍地戳破了夏油杰勉强展露出的伪装,“夏油前辈的灵魂,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他好奇地瞥了一眼、治疗室里蒙着白布的天内理子的尸体。 “呐,夏油前辈,你是在为星浆体的死亡,而痛苦吗?” 夏油杰静默了一会,平静回答道,“是啊,不过,应该不止是因为理子的死吧。” 治疗室很大,这里只是小小的一个隔间,没有摆放过多的物品,除了解剖台、工具箱、操作台,也就只摆了一张临时的折叠椅,是前不久出现在这里的。 或许,是同期小小的贴心。 夏油杰在解剖台边的折叠椅上坐下了,肩背松垮着,连头颅都深深垂下了,那双细长的狐狸眼中流露出某种难以消磨的疲倦,即便如此,他的嗓音依旧是温和的,“怜央,一直以来忘了问了,咒术师的工作,对你而言勉强吗?” 对于夏油杰而言,他刚刚所说的话,并不是虚言。 虽然身体上已经恢复了,但心理上的疲惫,却在日复一日的思索之中,堆积如山。 “不勉强啊。”津岛怜央认真思索了一阵,回答道,“能够去往各式各样的地方、遇到各式各样的人、解决各式各样的问题,做着并不困难的工作,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彩色缤纷的糖果店,只要付出一点点报酬,就可以任意挑选自己喜欢的口味!” “一定要说的话,咒术师对我而言的意义……就是自由吧。” “不思考任何意义,只为了报酬来工作吗?”夏油杰笑了起来,“有点像冥冥……这样也挺不错的。” “不过,我大概是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夏油杰的神情只是渐渐的、变得恍惚而冷漠了。 “自从理子死后,我就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咒术师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从前,我认为,咒术师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但在目睹了盘星教中那些人类丑陋的嘴脸之后,我心中非术师的价值被动摇了。” “每天、每天,祓除着咒灵,不知疲倦地在路途上奔波着,无数咒术师同伴们死去,竟然就是为了那样让人恶心的丑恶嘴脸吗?” “仔细想想,咒灵们不也都是因为非术师的恶意而产生的吗?” “因为要保护的对象里混入了这样的老鼠屎,连带着我对咒术师的存在、都产生了质疑。” “这样是不对的吧,怜央?” 津岛怜央只是认真听着,在整个空间静默了一瞬之后,他开口说,“没关系的,夏油前辈。” 苍白灯光的折射下,少年漆黑的眼瞳中透露出某种近乎纯真的通透来,“想要质疑就去质疑,想要仇恨就去仇恨,想做就做吧,不论你的选择是什么,对于夏油前辈而言都是有意义的。这个世界上,冲动是被允许的,后悔是被允许的,即使是你那颗迷茫而摇摆的心,也并不可耻。” “呐,夏油前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有一件事我就一直在犹豫。不过,太好了,我刚刚终于下定了决心。” 津岛怜央正用那双漆黑的眼瞳注视着他,不偏不移的瞳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如星子般静谧地散发光亮,他说。 “——要对我许愿吗,前辈?” 夏油杰几乎怔愣住了,他的头脑,是一片混乱。 “这是、什么意思?” 津岛怜央没有解释,只是自顾自的说,“绘里奈的术式,我一直没有告诉过大家,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打算告诉夏油前辈之外的人。所以,这可是珍贵的术式公开,前辈要牢牢记住才行。” 津岛怜央轻快地伸手去捉那微弱灯光中飘移的尘土,连带着漆黑长发上喜怒哀乐的铃铛齐声作响,叮铃铃地刺透耳膜,洁白的皮肤与沉默的漆黑色彩对比强烈,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样不偏不移的灿烂微笑,非人般诡谲。 他的声音里,是异样的平静,“绘里奈的术式是[强求和请求],最重要的规则有三条。” “其一,满足三次强求的人,可以提出一次请求。” 这是什么……? “其二,拒绝四次强求的人,连同它最爱的人,会立刻死于非命。” 这是、什么? “其三,当死亡人数不止两人时,按照与被强求者相处时间的长短,依次索取性命。” 夏油杰怔住了,他的身体几乎难以动弹,津岛怜央的声音只如同天外来音般在迟钝的脑袋里回响着,难以理解。 “了解这些之后,就可以开始了哦,夏油前辈。” “不要担心,[这一次]的强求只是最初始的难度而已。” 津岛怜央朝他伸出了双手,那是掌心朝上的祈求姿态,他歪了歪头,漂亮的面孔上是烂漫而甜蜜的笑容,“呐,夏油前辈,再对我笑一笑吧,就像是最开始遇见时,那样温柔的笑容。” 难以理解。 难以理解……但是。 因为夏油杰迟迟没有反应,所以津岛怜央疑惑道,“很简单的啦,前辈,只要这样就好!” 他用手在夏油杰的脸上扯出上扬的微笑来,“就是这样哦,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巴,很温柔的夏油前辈的笑容。” 本来,是无法笑出来的。 但不知为何,在津岛怜央这样没有边界的活泼动作下,他也不由自主地扯出了个近似微笑的神情来。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才对嘛!” “夏油前辈,再摸摸我的脑袋吧。” 津岛怜央主动蹲了下来,用那样小狗般喜爱着所有人类的亮晶晶的眼神注视着他,柔软顺滑的漆黑长发看起来很好摸。 夏油杰抬起手来,抚摸着津岛怜央的脑袋,突然开口说,“如果,只是想要这么简单的东西的话,是不需要说谎的,怜央。” 他下意识地否定了绘里奈的术式。 那是不可能出现、不可能存在、更不可能被咒灵拥有的术式。 但津岛怜央不说话,他静谧地笑了,只是乖巧地张开了双手,对他说,“夏油前辈,抱一抱。” “最终目的是这个吗?” 夏油杰无奈道。 他忽视了自己内心躁动着的不安,轻轻地拦住津岛怜央清瘦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恍若无物的拥抱。 津岛怜央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着,夏油前辈,不相信也没有关系,直到绘里奈真正出现的时刻,你的心就会替你做出抉择了。 所以,贪婪一点、卑劣一点、丑陋一点,像那些你所厌恶的人类一样自私地许下心愿吧。 能让夏油前辈幸福的话,这个世界,无论是谁死去、都无所谓吧。 ——嘻嘻。 不知名的怪物在放声尖笑。 夏油杰的身体骤然僵住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怀中的津岛怜央身上,猛然腾起千倍、百倍于他的咒力,那是世间污浊恶意的集合体,如同漆黑泥沼般带着让人深陷囹圄的绝望,森冷、黏腻的诅咒气息骤然钻进他的骨髓,带来那样如同虫蚁啃噬般毛骨悚然的麻痒与冷意。 津岛怜央缓缓抬起头来,在距离他仅有十公分的地方呼吸,呵出那样非人般刺骨的寒气,轻柔地拂过他颈部的皮肤,那片地方无法克制地泛起了一片疙瘩。 津岛怜央温暖的、属于人类的面孔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惨白的皮肤,空洞的五官,只如简笔画般一张一合的嘴巴,如同惊悚剧中走出的[怪物]咧开嘴笑了,她问。 “你有、什么愿望吗?” “呐,你有什么愿望吗?” …… 原来,是真的……怜央说的都是真的。 三次强求换一次请求……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吗? 那一瞬间,过往无数曾经懊悔的瞬间,在夏油杰的脑海之中如同残片般飞速闪过,最终,果然还是停留在那一幕上了。 天内理子含着泪水、微笑地对他点头,而后下一秒,砰然巨响过后,子弹穿头而过,少女鲜活的生命,只一瞬,就被剥夺殆尽了。 夏油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着,那声音真挚地说,“如果可以的话,请让天内理子回来吧。” “她的人生,不应该就此终结。” 在不合适的时刻、不正确的地点、不平静的心中。 ——夏油杰未能深思地许下了无法挽回的愿望。 第25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九) [怪物]那张只如女儿节人偶般惨白的面孔上, 简笔画般线条简单的嘴巴一张一合,如同来自异世界般带着通讯不良的电波般的声音响起了。 “好哦。” 占据了津岛怜央身体的[怪物]带着非人般的漠然回以凝望。 那双只如黑洞般深不见底的的眼睛,旋涡般空无、扭曲、带着令人恐惧的吸引力。 嘻嘻。 那[怪物]咧嘴笑了, 在地狱般刺透耳膜的尖利嘻笑声中, 她近乎喜悦的说道,“如你、所愿!如你所愿!” 这句话落下之时, 咒缚得以实现。 解剖台上,被白布蒙身的少女尸身猛地抽动了一下, 在钢制的台面上击打出“咚!”的巨大声响, 密闭空间里不断回荡的清脆声音刺进夏油杰的脑海之中。 让他猛然回过神来。 不对、不对。 夏油杰深色的瞳孔剧烈地颤动着,头脑如同过载般密密麻麻地泛着针扎般的疼痛,他那一瞬恍惚的理智直至此刻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啊!! [怪物]悄无声息、安静地再次潜匿于津岛怜央的身体之中,在难以探寻的漆黑深水之中, 带着无比欢欣的喜悦放声尖笑。 而他眼前的解剖台上, 早已死去的天内理子蒙着白布缓缓起身, 仿佛带着某种茫然般,静静地坐在那里。 夏油杰站起身来, 一步、一步走向了天内理子,他伸手, 连指尖都泛着冷意,轻轻地将蒙在她身上的白布掀了开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 是活着的天内理子, 她被白布掀开的动静所恍然惊醒,转头注视着夏油杰,仿佛只是从一场长梦中苏醒, 连皮肤里最细小的血管都在鲜活地跳动着, 只是茫然而困惑地问, “呐,夏油,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居然、真的活过来了。 夏油杰的震惊无法言说,他的心比之前更乱了。 但是,比起去追根究底,现在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记得了吗?啊,最好还是不要记得了。”夏油杰对着天内理子露出了个温柔又复杂的笑容来,分明是在笑着的,那双眼睛里却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悲伤,“欢迎回来,理子。” 天内理子环抱住自己的膝盖,看向夏油杰,静静地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夏油,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恐惧的色彩,生前残留着的梦魇仍然在恐吓着她,她倏忽落下眼泪,对夏油杰说,“我想回去找黑井了,送我回去吧,夏油。” 天内理子抓紧了自己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里好冷、好可怕啊。” “不会了,理子。”夏油杰轻声说,“天元大人的同化已经结束了,你也不会死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天内理子含着泪,点点头。 夏油杰他召唤出一只气球状、能够容纳人类的咒灵,让气球咒灵将天内理子吞进了肚子里,又召唤出一只能够变形进行伪装的咒灵,勉强捏成了天内理子的体形,又将那块白布重新改在了咒灵身上。 ……有些勉强啊,不过也只能这样了,希望在他回来之前,悟和硝子他们不会过来吧。 好在这两只咒灵他都登记过了。 咒灵操术的好处就在于拥有各式各样的咒灵,大部分情况下都能够找到合适的咒灵用于应付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现在要去找黑井小姐,要处理好天内理子复活的事情,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那么她们只能前往国外生活了。 在离开前,夏油杰看了一眼津岛怜央。 津岛怜央仿佛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于是对他露出了一如既往灿烂的笑容,他主动朝他挥手,“拜拜,夏油前辈,明天见哦!” 他很满足地说道,“前辈,你现在的脸色好看很多呢!” “啊对了,还有伴手礼……如果伴手礼不方便拿的话,我就直接放到前辈你的宿舍门口了哦。” “嗯。”夏油杰平静地应了一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来,“那就麻烦你了,怜央。” 津岛怜央漆黑的眼瞳亮了起来,他活泼地说,“交给我吧,夏油前辈!” “还有一件事,怜央。” 夏油杰转过身去了,圆圆的丸子头扎起,被五条悟评价为奇怪的刘海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沉默的阴影,他说,“请不要将理子的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津岛怜央眨眨眼,微微笑了起来,轻快地应声道,“好啊,夏油前辈。” “我会保守秘密的。” 所以,前辈,你也要一样…… 成功解决了前辈们的困扰,津岛怜央回到了宿舍,刚一打开宿舍门,他就被蹲守着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抓了个正着。 灰原雄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的盒子,“怎么?伴手礼没送出去吗?” “送出去了,”津岛怜央解释道,“夏油前辈有事情要做,所以让我帮忙送到他的宿舍。” 津岛怜央走了几步,将伴手礼放在了夏油杰宿舍的门口,“这样就行了!” “话说回来,你看到的夏油前辈怎么样?有很沮丧吗?”灰原雄有些担心地问。 “怎么说呢……”津岛怜央苦恼地想了想,而后舒展开眉眼,光明正大地开朗敷衍道,“总之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咻的一下,然后现在已经没事了哦!” 灰原雄抗议,“不要把中间的事情全部省略掉,直接跳到结论啊!” “算了,不管啦。”灰原雄将双手分别搭在了津岛怜央和七海建人的身上,“现在要好好享受出差的特权啊,怜央,七海,要一起去看电影吗?” 注:出差的特权,指出发和回来的当天不需要上课,自由休息。 “我要一起去!”津岛怜央高高举起了手,显得兴致勃勃。 “真是的,明知自己要死的人,还每天嘻嘻哈哈的……”七海建人撇过脸去,“我不去。” “哈哈,就算下一秒就死了,这一秒也得享受人生吧。”灰原雄张开双臂,享受般地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明亮的眼眸里没有一刻被死亡的阴翳侵蚀,“不要想得那么沉重嘛,七海海,如果临死前想到自己怕死到错过了今天的这场电影,我也会觉得很遗憾的。” “一起来吧!” 七海建人沉默了片刻,哼了一声,“真是诡辩……所以呢,今天看什么电影?” “哈哈哈哈哈我还没想好……准备等到电影院再买票来着。”灰原雄心虚地搔了搔自己的面颊。 七海建人的额角蹦起了青筋,“真是笨蛋一个!” 津岛怜央已经在用手机查找最近好看的电影了,“我们去看《蚯蚓人》吧,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凑过去看了下津岛怜央手机上电影的宣传界面,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看起来、好恶心……” “绝对不要,如果是这种浪费生命的电影我就不去了。” “诶——”津岛怜央又看了看,困惑地说道,“我觉得,还好吧,而且剧情简介看起来很有趣呀。” 一年级这边其乐融融的时候,二年级那边的氛围却变得诡异了起来。 “喂,五条,事情大条了。” 本想着来看看夏油杰怎么样了,所以跟着五条悟一起来到治疗室的家入硝子,抽出一根烟来点燃了,她冷静地说,“夏油他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掩人耳目吗?” 她夹着烟的手指向了解剖台上,盖着白布在不停无意义而幽怨地重复着“整形、整形”的咒灵。 “谁知道呢,说不定笨蛋就是这样的吧。” 五条悟走上前去,掀开了白布,底下果然是一只只有体形跟天内理子相似的咒灵,五官像是用不同人的眼、鼻、耳、口粗暴地拼接而成的,四肢是不同形状、不同粗细的,看起来有些过分潦草了。 “整、整、整、整形失败了……”幽怨的话语不断地嘟哝而出。 因为有些恶心了,偏偏还是夏油杰的咒灵,不能祓除,所以五条悟唰的一下把白布盖了回去,眼不见为净。 “所以。” 家入硝子几乎是在叹气了,“星浆体的尸体究竟被那个笨蛋带到哪里去了?” “硝子。” “嗯?” “操心太多老的快哦。” 家入硝子冷漠道,“找死吗?” “哈哈,这种事情等杰回来问问就好了吧,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啦。” 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治疗室的门口,探出半个身子跟家入硝子挥手道别,“反正我什么都没看见呦~先走了。” “真是的,两个不省心的家伙。” 家入硝子才是真的叹了口气。 五条悟走出了治疗室,沿着长长的走廊向上走着,他拿出了手机,拨打了津岛怜央的号码,自言自语道,“虽然感觉怜央知道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是问问吧。”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了起来。 打通的那一瞬间,就从听筒里传出了巨大的噪音,五条悟立刻就将手机拿得远远的,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仔细听一下的话,好像是在酒吧,除去带着强烈节奏感的音乐外,还有人拿着话筒在说话,通过手机转播的劣质音箱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嘈杂,甚至好像还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啊,是灰原的欢呼声。 “这里是!津岛怜央!” 津岛怜央清脆的少年音听起来很开朗,为了让对面的人听清楚自己的声音,不得不扯着嗓子说话,“有什么事情!请说吧!” 五条悟沉默了一瞬,挂断了电话。 不,这样子的通话根本不可能被听清吧。 他转而用邮件发消息给津岛怜央。 [杰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津岛怜央回得很快。 [夏油前辈去哪里了,我完——全不知道哦!我送完伴手礼就回来了!] 好心虚的言论。太明显了吧。 不过,怜央竟然真的知道这件事情是他没想到的。 五条悟噼里啪啦地按着手机按键,强烈谴责,[你可是老子召唤出来的英灵,怎么可以站在杰那一边!] [现在已经不是啦!我决定认夏油前辈为御主了。所以对不起!五条前辈!] 果然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杰和怜央。 五条悟眯了眯眼,估计着怜央这边也榨不出什么情报了,最后吓了一年级的后辈们一下。 [呐,怜央,你应该知道未满二十岁是不能喝酒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津岛怜央回复地格外快,[我们没有喝酒哦,只是单纯地来酒吧听歌而已!] 哼哼,一下子就被套出来了。 五条悟反手就把消息截图发给了夜蛾正道,让他联系一年级的班主任。 [等着写检讨书吧,你们三个年纪轻轻就去酒吧的不良少年!] [不要不要不要啊!五条前辈!] 最后这条明显是灰原雄回的呢,即使是文字都听出来了,是惊慌失措的呐喊声呢。 第26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 在外面胡乱地大玩一通之后, 回来果然被制裁了。 津岛怜央、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三人乖乖地跪在了夜蛾正道面前,带着墨镜、面容凶恶的二年级班主任正扶额沉思,而他的手上举着手机, 从其中传出了他们一直出差在外的班主任新田月的咆哮声。 “我才出差两个月都不到, 七海、灰原,你们这两个家伙竟然已经学会了去酒吧潇洒了!还有津岛同学,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在我心中, 你已经是老师感情至深的亲传弟子了, 所以拜托了,在我回来之前一定要坚持住,绝对绝对不要变成不良啊!” 说到最后,新田月的声音已经变得动情, 有些哽咽了起来。 “所以!夜蛾前辈, 请净化我珍贵学生们纯洁的灵魂吧。” “好, 明白了。” 夜蛾正道挂断了电话,沉声道, “说实话,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觉得自己的身上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他闭了闭眼,略带怅然地说道, “不应该任由那三个家伙把你们带坏的。” 一年级的三人组们:…… 不, 这次还真的跟前辈们没什么关系……话说回来,那三人连在夜蛾老师这里的信用都已经透支了吗?夜蛾老师刚刚完全是下意识地就把黑锅甩到了前辈们身上啊! “先声明一点,我一般是不会插手别的班主任对学生们的教育的, 不过既然新田这样拜托了, 那么我也会负责到底的。”夜蛾正道举起了拳头, 沉声道,“你们三个,准备好接受净化了吗?” 灰原和七海脸上的神情都僵住了。 ——净化,竟然是指这样的物理净化吗! 砰砰三拳下去,在外面胡乱玩耍的三人一人顶了一个大包,含泪走出了教师办公室。 “哦?” 家入硝子正好路过,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又倒退了几步回来,“你们几个,怎么了?被夜蛾老师教训了吗?” “硝子!” “硝子前辈。” 津岛怜央摸了摸头上被揍的地方,因为有哥哥在,所以不管是多么强硬的教师都没敢真正教训过他,大概是因为这样吧,所以比起忏悔,他现在的心情更多的是新奇。 “这个吗?没关系的。”津岛怜央朝家入硝子露出了个笑容来。 他忽然想起了昨天的邮件,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夏油前辈……昨天五条前辈在找他吧,有找到吗?” “夏油吗?不要担心,已经找到了,真是任性的家伙,随随便便不打一声招呼就出去了,害人担心。” 家入硝子回答道,她没将星浆体的尸体失踪的事情跟后辈们说,那只是徒增烦恼。 “是吗?” 津岛怜央眨眨眼,灿烂地笑了,“那真是太好了。” 家入硝子顺手帮他们把伤治好,而后就离开了,身为咒术界唯一能够用反转术式治疗他人的咒术师,她要比想象中忙碌很多。 就在不久前,又有辅助监督打电话过来,说一会有受伤的二级咒术师要送过来。 “硝子前辈还真是忙碌啊……”灰原雄感叹道,而后握紧了拳头,“我们也要加油才行!” 津岛怜央附和道,“没错没错!” 午饭过后,下一堂课是咒术交流课,应该说是增进对咒术的了解和熟练度的课程,出差至今的新田老师显然不可能出现在他们面前,辅助监督也无法代课,所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夜蛾老师,以及二年级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家入硝子因故缺席。 “听好了,咒术分为很多种,又各自相互融合,生得术式、结界术、封印术等等,是个庞杂又混乱的体系,但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学会并应用这些咒术,就是不可避免的。” “今天的课程内容是生得术式。” “生得术式,顾名思义就是咒术师与生俱来的术式能力,通常来说需要用咒力来激发,如果将咒力比作电力的话,术式就相当于功能不同的电器……” “虽然说是与生俱来,但即便是拥有同种术式的咒术师,也会因为各自理解的差异,而导致实力的强弱,所以并不是[拥有]就可以了,术式是需要[锻炼]的,而咒术交流课的意义就在于此,彼此交流对术式的理解,并从他人那里领悟到更高一级的术式使用方法。” “而术式的最高奥义便是[领域展开]与[极之番],这两项技能都需要对术式极高的理解,虽然现在跟你们说似乎为时尚早,但我希望你们能够以它们为目标,尽全力开发各自的潜能!” 夜蛾正道结束了自己的授课,对学生们说,“接下来,你们两两轮流组队,不要吝啬自己的咒力,尽情探索各自术式的用法吧。”他双指并起,很酷地一指,“去吧!” 一年级有三个人,不太好组队。 七海建人下意识地看向了灰原雄,接收到他意思的灰原雄思考了下,说道,“那么我就先跟七海组队吧,怜央,你在旁边观摩一下,等会我和七海轮流陪你训练。” 而二年级怎么想也不用考虑了,五条悟已经默认他是跟夏油杰组队的,因为每次他们在咒术交流课上都会将动静搞得很大,所以他下意识地朝旁边更开阔的场地走去,还扬起手来,招呼夏油杰,“喂,杰,跟上来……” “怜央。” 夏油杰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已经没有异样了,五官柔和的面孔上带着笑,说道,“我们一组吧。” “跟夏油前辈一组吗?”津岛怜央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好呀。” 夏油杰拦上了津岛怜央的肩膀,带着他往一旁偏僻的树林里走,“我们稍微过去一点说吧,对了,怜央,被咒灵寄生的话平时会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津岛怜央略有些苦恼地回答,“这种事情不比较就无法分辨吧,因为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一直跟绘里奈在一起了,所以根本无法知道被咒灵寄生和不被咒灵寄生的差别。” 而在他们不远处,被同期抛弃的五条悟的眼神简直堪称可怕。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了不起、太了不起了怜央,竟然能顶着那样的眼神,若无其事地跟夏油前辈讨论咒术。 在往树林里钻了一段距离后,夏油杰松开了手,倚靠在身边的树木上,“好了,到这里应该差不多了。” “因为昨天的心情太过混乱,所以没能发问。”黑发少年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凝视着他,带着深思熟虑过后的郑重,开口问道,“怜央,请告诉我,代价是什么?” 从昨天开始,他就无法停止地一直、一直在想这件事情,送天内理子回去的路上,他确认过了,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就是天内理子没有错。 津岛怜央,真的有着复活死人的能力。 生命的价值、生命的重量、生命的可贵,在这一刻都被津岛怜央扰乱、变得模糊而难以确认了。 夏油杰自嘲道,“我真的是笨蛋啊,竟然这么草率地许下了这种心愿。” “虽然说告诉前辈也无妨,不过即便知道也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哦。”津岛怜央好奇道,“即使这样,前辈也想知道吗?” 无能为力……吗? 虽然不太理解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在知道自己的死因然后痛苦死去,和毫无预料但平静安和的喜丧之间,他会选择前者。 所以没有必要犹豫。 夏油杰说,“告诉我吧,怜央。” 津岛怜央轻快地说,“绘里奈的术式还有第四条规则,是我特意没有告诉前辈的。” “因为,如果知道这条规则的话,前辈是绝对不会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愿,那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毫无意义了。” “所以。”津岛怜央用那双孩童般清澈的漆黑眼瞳注视着夏油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夏油前辈,如果要责怪就责怪我吧,如果要诅咒就诅咒我吧。没关系,这一切本来就都不是前辈的错。” “夏油前辈,[强求与请求]的第四条规则是——” ——上一个人的代价由下一个人承担,术式不会连续对同一个人发动。 白天的记忆再次闪回。 高专的宿舍里,夏油杰躺在了床上,披散着黑发,注视着天花板上散发柔和白光的顶灯,难以入眠。 自从知道了第四条规则之后,他就明白了津岛怜央所说的[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是什么意思了。 仔细想想,怜央对他提出的强求都是些容易的事情,分明是这样简单的代价,却可以实现近乎没有限制的愿望。 未付出的人得益了,以冷漠与自私诅咒了下一个人,而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情的人却要背负起他人沉重的欲念来,以对不公的愤怒和怨恨诅咒着上一个人,怜央的存在,就好像是引诱着人们相互诅咒的魔盒一般。 而他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步入这个魔性的诅咒循环中,无法自拔。 什么样的代价,能与一个人的复活等价呢? 这个问题,还未曾细思,就已经让夏油杰毛骨悚然了。 想要摆脱这份苦痛的诅咒,想要中止这个魔性的循环,或许,只有一个办法。 一想到这里,夏油杰就不由得连呼吸都滞停了,肺部涨得生疼。 ——杀了津岛怜央。 ——打碎这个魔盒。 隔壁的宿舍里。 津岛怜央正在跟着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玩着飞行棋,正好轮到他摇骰子了,于是几下摇晃之后,他将三颗骰子一同丢了出去。 三个六。 “呜哇,怜央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灰原雄惊叹道,“可恶,这样一来被你落下太多了吧。” 而津岛怜央毫不客气地拿起自己的棋子在地图上往前走了十八步。 七海建人在一旁幽幽地说,“怜央,你知道吗?在有关数字的传闻中,六被视为不圆满,三个六则是魔鬼的象征,你投出来的数字很不祥。” “七海海,即便嫉妒别人运气好,也不能这么说哦。”灰原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身为咒术师的我们,要谨言慎行,否则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不小心诅咒了别人呢。” 第27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一) 第二天。 起床、洗漱。 水流哗啦啦地作响, 在洗手池里形成一个个旋涡,而后尽数流淌进下水道里。 夏油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发着呆。 黑眼圈很明显, 眼睛有些无神, 看起来很疲累的样子,这幅状态出去, 肯定会被悟东问西问的吧。 这可不行,得打起精神来, 今天他们又接到了个祓除一级咒灵的任务, 下午就要出发了。 [……诅咒我吧。] 津岛怜央笑意盈盈的开朗模样在脑海中闪回。 夏油杰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苦笑。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夏油杰俯下身去,用冰凉的清水覆面,在丝丝凉意之中痛苦地想着。 去诅咒怜央, 去咒杀怜央, 因为恐惧而将他祓除了……这种事情, 怎么可能做得到。 ……可恶。 “呜哇!杰,你脸上的黑眼圈好重啊, 昨晚通宵了吗?” 五条悟跟夏油杰同时打开了宿舍门,一扭头就看见了黑发少年疲惫的脸色, 不由得发出了惊呼,“都快掉到下巴上去了!” “……有些失眠了。”夏油杰回答道, 他今天的丸子头似乎都没以往扎得完美了, 有些桀骜不驯的碎发钻了出来。 “呐,杰,你还在在意理子的事情吗?” 五条悟有些苦恼着,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夏油杰, 跟心思细腻的同期相比, 他的性格里带着些冷酷的底色,再加上当时的他在濒死之际领悟了反转术式,陷入了一种掌握了咒术核心般的狂热状态之中,说实在的,对理子的死都没能感到太多的悲伤。 嘛,难过肯定是有的。 不过,对于咒术师而言,他们本来就经常与死亡为伴,无法克服这些悲伤的咒术师,都干不长久。 “你说要将理子的尸体带回给黑井安葬,老子也让五条家的老头跟上层的那些家伙们去谈判了,你也是时候走出来了吧?” 理子,是啊,起码理子应该能够得到平凡人的幸福,说到底,他也应该知足了,这种遗憾并不是谁都能幸运地挽回的,幸运拥有代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仔细想想,如果下一个人是盘星教的那群恶心猴子就好了…… …… 或许,该将这一切跟悟全盘托出的……在事情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之前。 而夏油杰注视着五条悟微微怔愣着,有着一双苍蓝眼瞳的白发少年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回以疑惑的神情,“总感觉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跟老子说……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扭扭捏捏的样子了,真叫人不爽。” 如果说了会更好吗?还是会更坏? 已经无法判断了。 “……不,没什么好说的。” 夏油杰听到自己说,“走吧,悟。” “真是稀奇诶,今天竟然没有跟老子吵起来。” 五条悟绕着夏油杰左看、右看,确定他没有被人掉包了。 夏油杰叹了口气,“别捣乱了,悟,没有心情跟你闹,说起来,下午的任务资料你看了吗?” “那种东西,反正有你在,老子看不看都无所谓吧。” “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推给我做啊,悟。都发到你邮箱里了,看一眼也不费事吧……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在你身边的。” “不要!杰来看就好啦!”。 [2006年8月16日,天气,晴。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生津岛怜央,于■■■■号列车组上,咒杀112人。] 事件发生的6小时前。 津岛怜央坐在训练场的台阶上,看着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进行着体术练习,他们两人约定好了都不使用术式,打得有来有回,等会儿就会轮到他了。 津岛怜央托着下巴,虽然好像在认真看着眼前的练习,但实际上已经发呆很久了,他还在想着夏油前辈的事情,有些困惑,明明愿望已经实现了,但夏油前辈却没有像以前的那些人一样变得开心起来,反而好像更加苦恼了。 糟糕了,他不会好心办坏事了吧? 某个瞬间,津岛怜央的心里蹦出了这样的想法来。 说实在,他不太明白夏油前辈在纠结些什么,前辈和绘里奈的咒缚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不论如何发展都已经与前辈无关了,只要稍微自私一点地这样想,不就可以幸福起来了吗? 真是很难讨好的前辈呀。 手机铃声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他们两人的练习顺势停下,七海建人从兜里拿出手机接了起来。 是黑田监督的电话。 “七海君,叫上灰原君和津岛君,有个任务需要你们立即去执行。” 黑田监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咒灵出现在了列车站里,已经导致了两个人失踪,经窗评估,初步认定为二级,目前我们已经联系警方,以有人卧轨的理由清空了现场,请你们马上来高专门口吧,我很快就来接你们。” 繁忙的夏天到了,每到这个时候,过往月份积压起来的负面情绪就会集中爆发,咒灵的祓除任务也变得多了起来,人手不足的咒术界,连刚入学不到几个月的一年级学生们都派出去执行二级咒灵的任务,甚至这已经算是好的了,他们还有三个人一起配合祓除,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也都有三级咒术师的评级了。 不过,津岛怜央的学生证虽然下来了,但上面的评级还只是四级,一般没有基础、刚入学高专的学生都是这个级别,得等到慢慢积累经验之后,独立执行更高等级的任务才能升上去。 所以虽然一直说工资工资什么的,但其实执行同一个任务,津岛怜央拿到手的钱要比同期们低很多。 奇怪的是,明明热衷于工资,但津岛怜央好像却并不在意到手工资的多寡,就好像只是单纯地在享受着领工资、用自己挣来的钱买东西的快乐。 一年级的三人很快收拾好出任务要带的咒具,跑到了高专门口,黑田监督的车如约而至,他们立刻坐车前往东京西区的列车站。 人口聚集的地方,列车站也会格外繁忙,他们抵达现场的时候,被拦截在警戒线外的人群熙熙攘攘,都在抱怨着临时停运的列车。 “我还得赶飞机呢,这样一来得退票改签了。” “真是的,就不能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自杀吗?” “现在的社会压力真大啊,感觉最近频频发生卧轨事件呢。” 有警察出来领着他们进入到了现场。 “抱歉,人有点多……就是这里了。”年轻警察的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是汗了,他指着眼前列车停靠的站台说道,“有很多人都看见了,一个年轻女性和一个小孩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脚踝一样拉扯了下去,奇怪的是,当他们去查看的时候,轨道上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痕迹。” 黑田监督对他说,“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麻烦你们控制人群退到警戒线以外,包括你们自己,也不要超过我所在的这个位置。” 年轻警察点头,“明白了。” 黑田监督转身对津岛怜央他们说,“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现在就设下帐,你们自己要小心。” 津岛怜央开朗地说,“我们都会努力的!” 黑田监督笑了起来,“你们可一定要活下来啊。” 这样说了之后,黑田监督在列车站的范围之内,设下了帐。 一般辅助监督设下的帐都有着共同的特性,在外部难以破解,但从内部解除很容易,同时能吸引咒灵,并防止普通人误入或知晓咒灵的存在,是很实用的结界术。 要想要设置不同功能的帐,则需要更高等的结界术造诣,不是所有人都能放出的。 一年级的三人走入了帐内,因为帐上微弱的咒力波动,账内的咒灵会更容易出现,也就方便了他们不用四处搜寻,而现在,就在警察所说的事故发生地,一只蜈蚣形状、长着十多对手臂的咒灵沿着轨道正缓缓爬行着,似乎是注意到了咒术师的到来,它缓缓抬起头来,用一双猩红色的虫眼注视着他们,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阴险的光芒。 “咒术师、咒术师、来了吗?来了吗?” “哇!”津岛怜央发出了惊叹,“七海、灰原,你们看!好恶心的咒灵啊!” 七海建人抽出了背在身后的短刀咒具,做好了战斗准备,“看到了!怜央,你退后!” 灰原雄也握紧了拳头,跃跃欲试。 平常分配给他们的任务大多是三级咒灵,二级咒灵相对少见,而且,别看只相差一个级别,两者的实力差距是呈等比数列模式递增的,不管是对灰原也好、七海也好,都是一个绝好的实战机会了。 而对于津岛怜央而言,有绘里奈在,他就一直维持着相对0咒力的状态,但与用咒力和术式交换最强肉|体的天与咒缚不同,他的身体在没有咒力保护的情况下,始终处于普通人的状态,也就是说,如果绘里奈没能第一时间吸收完咒灵的咒力,他就有可能受到致命的伤害。 所以平时出任务的时候,如果碰到实力较强的二级咒灵,七海和灰原就会顶在津岛怜央的前面削弱咒灵的咒力,等到它虚弱的时候,再利用绘里奈的特性,让津岛怜央偷袭去碰咒灵,一次性将其祓除或大幅削弱。 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28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二) 事件发生的3小时前。 “呼——” 七海建人长呼了一口浊气, 心神松弛了下来,将短刀咒具收了起来,他的手臂上被蜈蚣咒灵刮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鲜红的血液正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着。 不过作为应对二级咒灵的代价, 这已经算得上是轻伤了。 而灰原雄站在站台边上,给津岛怜央搭了把手, 将他从列车轨道里拉了上来。 刚刚为了给予蜈蚣咒灵最后一击,津岛怜央跳进了轨道中, 贴着边缘偷袭了它, 只是一秒的时间,原本身形堪比列车的蜈蚣咒灵就消融进了津岛怜央的身体里,只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咒力残秽。 咒灵消失以后,两具已经被诅咒侵蚀到面目全非的尸体从半空中坠了下来, 砰的一声砸在了铁轨之上, 头颅和腹部贴合两条铁轨的部位被碾压得扁扁的, 看起来很恐怖。 看到尸体形态的那一刻,津岛怜央忽然明白了。 “原来是对卧轨事件的诅咒啊。” 七海建人撕下了衬衫暂时扎紧了伤口, 辅助止血,只是冷淡地说, “看起来是的。警方找的借口还真是凑巧,刚刚那个咒灵实力突然有些提升的原因就是因为外面那些人的负面情绪随着时间流逝逐渐集中起来了吧。” “嘛, 碰到这种事情也只能算我们不幸运了。” 灰原雄倒是一如既往的想得开, 他伤得没有七海建人重,但身上多多少少也带了些小伤口。 “走吧,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黑田监督, 那两个人……也需要有人来处理。” 被诅咒侵蚀的人类尸体, 可能会形成新的诅咒, 在专业人士前来处理以前不能擅自挪动,所以一年级的三人都没有去碰铁轨上的尸体。 将大概的情况跟黑田监督说过之后,经验丰富的黑田监督立刻拿出手机开始联系能够处理遭受诅咒的尸体的专业人士,通常是侍奉于神社的和尚、巫女等人,而作为唯一的健全人士,津岛怜央去找了在外围控制人群的警察和列车站工作人员,要到了医疗箱,给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的伤口都做了处理。 “怎么样?手臂能灵活使用吗?” 纱布包扎好后,津岛怜央在合适的地方剪断了,又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关心地问。 七海建人弯了弯手臂,感觉到纱布的包裹恰到好处,既能固定伤口,又轻薄透气,同时也不会影响行动……没想到怜央还有这一手。 “嗯,很不错……感觉都不用再去医院处理了。” 灰原雄也惊奇地试了试,“好厉害啊,怜央!” 津岛怜央笑了起来,澄澈的漆黑眼瞳弯成两轮新月,“很不错吧!是哥哥教我的手法哦!” 为了防止尸体处理期间忽然异变成咒灵,袭击前来支援的专业人士,他们要留下来等待尸体处理完再走。 黑田监督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地出去带了个人进来,不过,看起来既不像和尚、也不太像巫女,是个很时髦的年轻人,话说回来,这样的专业人士真得靠谱吗? 灰原雄的目光顺着黑田监督的身影移了过去,直到消失不见。 嘛,算了,反正最多不过就是再祓除两只咒灵。 灰原雄收回了视线,看着自己两个无聊到在发呆的同期,提议道,“干坐着也好无聊啊,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津岛怜央照样的很捧场,“好啊!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要玩什么游戏呢?” 灰原雄伸出手来,五指张开,“‘我有你没有’,听说过吗?” 津岛怜央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个这个!在我们那边是很受欢迎的游戏,我本来也想跟合宿的朋友们一起玩的!” 七海建人再怎么说也是在普通中学待过的人,这种社交游戏还是知道一点的。 灰原雄嘿嘿一笑,“既然大家都知道的话,那就从我开始吧,到时候输家得要接受赢家的惩罚哦。” 事件发生的1小时前。 黑田监督终于出来了,走过来对他们说,“辛苦了,诸位,现在可以回高专好好休息了。” 灰原雄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太好了,终于能回去了,感觉在这里待着身体都僵硬了!” 倒是津岛怜央有些恋恋不舍,“感觉跟灰原和七海的了解增进了很多,还想继续玩下去呢。” 七海建人难得地没泼冷水,“回去也可以继续吧,没必要在这里待着。而且。”他看向进站口拥挤的人群,“这种地方,警方也很难继续控制人群了,得快点恢复正常秩序才行。” 津岛怜央看到,黑田监督上前去跟警方的负责人说了两句话,那人点了点头,而后警戒线就开始一一解除了,进站的人一下子蜂拥而至,密密麻麻的人头如浪花般起起伏伏。 而被滞留在外许久的列车也终于缓缓启动,明亮的大灯一瞬将整条轨道照的通透煌煌,随着一声嗡鸣声,巨大的钢铁怪兽向停靠站台驶来。 这班列车上的人也形成了一股微小的人流,与津岛怜央他们同方向地向外挤着。 “好多人啊!”灰原雄痛苦地说着。 因为人潮涌动、交错,他们三人不得不分开了。 津岛怜央有些茫然地不知道被挤到了哪里去,他的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了邮件,是七海建人发来的。 [人太多了,高专见。] 那就是接下来自由活动的意思吧。 津岛怜央想了想,回了七海建人一个笑脸。 [明白!] 津岛怜央朝出口的方向挪去,好在人虽然多,但大家也意识到了这样的拥挤可能会造成危险,都在保持着克制,他慢慢移动也顺利抵达出口了。 不过,就在这时候,津岛怜央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让绘里奈都蠢蠢欲动起来的人。 [哥哥、怜央哥哥……] 绘里奈在叫着呢,她在说。 [绘里奈、想吃、想吃!] 好可怜啊,绘里奈。 津岛怜央想着,他大概能感受到绘里奈现在的状态,并不是饥饿的状态,距离上次[强求与请求],还没有过去多长时间。 但就跟人类在肚子饱的时候也会因为美味的食物而馋得流口水一样,绘里奈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状态,虽然不饿,但是想吃的欲望却很强烈。 没办法。 津岛怜央微微笑了起来,他是带着近乎溺爱的心情想着的,不论是谁家的哥哥,都不会让妹妹眼巴巴地看着食物流口水,却无动于衷吧? 偶尔吃撑一点,也不会影响身体健康的。 津岛怜央追了上去,故意撞掉了那人手中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连同他手上捏着的手机和车票都一时不稳地掉了下来。 他瞟了一眼车票上的信息,这位……3点40分发车的园田茂先生,啊,如果算上祓除咒灵的时间,现在已经晚点好久了吧。 初次见面,多多关照啦。 津岛怜央微微笑了起来,蹲下身来帮忙一起捡文件,“抱歉抱歉,园田先生,我来帮您一起。” 身穿一身宗教长袍的大叔,连公文包里散落下来的文件抬头也全是有关宗教发展规划的,无缘无故被小孩撞了一下,再加上列车晚点了这么久,心情自然是烦躁的,他啪的一声打开了津岛怜央的手,冷声道,“滚开,小孩!” 津岛怜央被这样驱赶,也并不沮丧,他只是站起身来,微笑着注视着园田茂。 真是美丽的灵魂呢。 贪婪、卑劣、冷漠、残忍。 那些庞大而污浊的欲念在园田先生的身体里不住地哀嚎、涌动着,如同诅咒般溢出了肉身的束缚,形成一片阴云。 在车站拥挤的万万人之中,津岛怜央一眼就注意到了园田先生,他的灵魂简直如同黑夜里的光亮般闪烁着,其他人都只不过是萤火的光芒,他却像列车驶来的大灯般,一瞬、将黑夜变白天。 园田茂好不容易将散落的文件一一收拾起来了,一起身,却发现刚刚那个小孩竟然还站在一旁注视着他,那种闪亮而带着喜爱的眼神,如果是教徒也就罢了,偏偏从一个陌生人眼里看到,只让人毛骨悚然。 园田茂忍了忍,骂了一句臭小鬼之后,转身走了。 算了,现在可是特殊时期,不易闹大。 盘星教已经完蛋了,他要赶紧重新注册一个教会,将现有的资产和人脉都转移过去。 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会出现在车站里,准备前往涉谷去谈生意的。 是的,教会这种东西,只不过是一门赚钱的生意,只要好好维护住教徒们的信仰,那群傻子就会像ATM机一样源源不断地吐出钱财来,直到被榨干为止。 不过还真是不走运,竟然碰上这种事情,导致延误,虽然通过电话跟合作伙伴解释了,但肯定不会像原来那样顺利了,该想想看,怎么谈判才能捞出更多的钱来…… “园田先生。” 那个偶遇的陌生少年叫出了他的名字。 园田茂这才注意到,这个陌生少年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有着一头漂亮漆黑长发的少年微微笑着,系在头发上喜怒哀乐的铃铛一齐正对着他,没注意到还好,一旦注意到,就有种令人不安的阴冷感觉。 等等。 园田茂注意到,这少年竟然穿着的是咒术高专的校服,那标志性的旋涡纽扣一下子唤醒了他的记忆。 不妙、不妙、不妙!! 园田茂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在破坏了天元大人和星浆体的同化之后,他天然就与咒术高专站在了对立面上,这种时候,咒术高专的学生找上了门来,想想也不可能有什么好事发生。 “可以给我你的双腿吗?” 那少年带着丝丝甜意的声音清脆地响起了。 园田茂根本不敢回答,谁知道这些咒术师们有什么诡谲阴险的手段,必须逃掉才行!对了,只要逃到列车上就行了,那家伙可不知道他坐的是哪班车,而且现在车站里人这么多,只要随意找个地方躲一下,撑到上车就好了! 车站里的人这么多,不一会,园田茂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啊,逃掉了。”津岛怜央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他苦恼地自言自语道,“这样一来,就算是一次拒绝吧。” 强求一旦开始,就不可中断,除非完成三次强求,否则绘里奈不会对任何人再提出强求了。 这可不行。 就好像收缴了小孩子的碗筷不让她吃饭一样,太残忍了。 津岛怜央想了想,去到人工服务的柜台处,流畅地报出了园田茂所乘坐的列车序号,“……请给我一张这班列车的车票,谢谢您。” 柜员小姐帮他查询了一下列车信息,好心提醒道,“因为列车晚点,所以很多人都取消了车票,现在座位还剩很多,你可以挑个你喜欢的。” “是吗?”津岛怜央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我真是好幸运啊。” 他笑意盈盈的模样很可爱,“那我想要1车11列F座附近的座位。” 柜员小姐查询了一下,“刚好隔壁的座位是空着的,那个位置就卖给你了哦。” 她将车票打印出来,递给了津岛怜央。 事件发生的10分钟前。 为了尽快将滞留在车站的旅客们运输出去,列车站加开了班次,被迫停留在轨道中间的列车也依次进站。 津岛怜央购买的车票很快就到了出发时刻。 他在排队进站的人群里,看到了神情似乎有些惴惴不安的园田先生,所以为了避免园田先生再次逃跑,他脱下了高专的外套,只留下了里面的圆领短袖和黑色长裤,很学生气地安静排队,等待上车。 给检票员检查过车票之后,他暂时地去到别的车厢内,稍作等待,只等着那列车启动的轰鸣声一响起—— 列车发动了。 而园田先生,再也不会逃跑了。 津岛怜央不着急,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商务座的车厢里座位本就稀少,售价又贵,加上列车晚点,此时的车厢里正巧只有他们两个人。 旁边的园田先生看见了他,露出了像是见鬼一般的惊恐神情。 津岛怜央转过头来,连同系在长发上的铃铛也一齐叮铃铃地作响,用一双清润的漆黑眼瞳注视着他,漂亮的脸上露出了烂漫而甜蜜的笑容,他很礼貌地发问。 “园田先生,可以给我你的双手吗?” “滚、滚啊啊!!” 园田茂一把推开津岛怜央,拼命跑出了座位,他本想向下一节车厢跑去的,但津岛怜央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衣领,不知分寸的力道,险些将他勒到窒息。 “不行,园田先生,不可以逃跑哦。” 津岛怜央苦恼地皱了皱眉,“你这样,让我很为难诶,绘里奈会挨饿的。” 说起来,在咒术高专训练这么久,他的力气好像变大了一点。 津岛怜央看着园田先生在他手上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逃脱的模样,这样想着。 “园田先生,可以给我你的心脏吗?” 残忍的索求,一个接一个、无法制止地到来,那种沉重的压迫感几乎让园田茂无法呼吸了。 他的心理防线,一瞬崩塌了。 “等等、等等,这位同学!”园田茂抖抖索索地从自己身上摸出了银行卡,“我有钱,我很有钱!不管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放过我吧!” 深知咒术师可怕的园田茂一点都不敢小瞧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只寄希望于他是能被钱财收买的人。 “我不需要你的钱啦,园田先生”津岛怜央轻快地说,“我是可以自己挣工资的大人哦。” 列车正巧穿梭经过一段漆黑的隧道,窗外的景色一瞬变得漆黑无光,连同声音都一同远去了,只有列车运行的嗡鸣声寂静地回响。 在这漆黑的寂静里,只有津岛怜央的声音是那么的欢欣。 “——园田先生,可以给我你的头颅吗?” 第29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三) 列车穿过了短短的隧道, 重新回到了有些黯淡的天幕之下。 津岛怜央松开了手,让已经变成了绳人的园田茂倒在了车厢光洁的地板之上,他身体里的血液都被挤干了, 喷溅了许多出来, 弄得座位、窗户、内壁上都是一片狼藉,连同津岛怜央身上都半身是血, 将他漆黑的长发湿漉漉地黏在了一起。 津岛怜央苦恼地皱了皱眉,“啊, 真是糟糕, 把衣服弄脏了。” 他去洗手间把脸和头发都简单清理了一下,带着滴着水的长发在车厢里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座位坐了下来。 至于衣服就实在没办法了,总不能在列车上裸奔吧,这可是违反管理条例的, 万一被赶下列车就不好了。 说起来, 现在七海和灰原他们应该已经回到高专了吧?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津岛怜央这样想着的下一秒钟, 他的手机邮件提示音就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 果然是七海发来的。 [你去哪里了?我们已经回到高专了。] 津岛怜央心情愉悦地编辑着邮件。 [稍微耽搁了一下,抱歉抱歉!我很快回去哦, 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左右。] 他准备在下一站下车重新买票回到东京,再打车回高专, 这样一来算一下时间, 最短也得一个小时,呜哇,完全错过晚饭了。 津岛怜央有些沮丧地按了按自己瘪瘪的肚子, 光记得喂饱绘里奈了, 完全忘记自己这个真正的人类的胃了。 咕噜噜~ 仿佛抗议着他对自己招待不周般, 他的肚子适时发出了饥饿的声响。 说起来,列车上是不是有卖东西吃来着?零食、饮料之类的? 津岛怜央想着,他忽然发现在座位的扶手上有一个小小的按钮,于是试着按了下来,不久之后,真得有一个乘务员小姐从后车厢走了过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诶?” 只不过,漂亮的乘务员小姐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刚拉开商务座车厢的门,脸上的表情就彻底僵硬住了。 “你好!”津岛怜央从座位上高高举起手来,探出了身子,露出了一颗湿漉漉的水鬼脑袋来,“请给我来一份饭团和可乐,谢谢!” 但是,乘务员小姐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只是腿脚发颤、软倒了身体,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倒在自己眼前血泊中的这个扭曲物体是什么,连带着牙齿都上下碰撞着发出了哆哆的声音。 “死死死死死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津岛怜央努力再要了一次,“可乐和饭团,最好是金枪鱼蛋黄酱味的,谢谢!” 乘务员小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转身拼命地逃跑了,看样子完全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津岛怜央郁闷地鼓了鼓腮,不过很快就想开了,等到下一站下车的时候,车站里也会有卖食物的,再忍耐一下吧。 乘车的时间,还要一会儿,津岛怜央打开了手机上自带的单机小游戏玩了起来。 哦哦哦,这个贪吃蛇的最高记录好厉害,竟然有一千万分。 抱着想要打破最高记录的心情,津岛怜央倒是开始全神贯注地攻破贪吃蛇,可惜他所在的年代早就没有这么古早的手机了,用起来还有点不太熟练,不管怎么样重开,都才只能拿到一百万分,离最高记录还差了有十倍遥远。 后面根本没有人敢再来这个车厢了,等到下一站的时候,列车正常停靠,敞开着大门让乘客们自由下车。 津岛怜央将高专的校服外套穿了回来,稍微遮掩了一下白色内搭上的血迹,穿着脏衣服出门实在是太不礼貌了,得赶紧回去换掉才行。 因为要了两次都没要到,他现在对金枪鱼蛋黄酱饭团那种“想要!”的欲望达到了巅峰,一下车就往车站内的便利店跑,顺带着还买了可乐汽水。 心满意足的津岛怜央可爱地眯起了眼,就在车站里快速地用完了晚餐,然后被可乐汽水撑得打着饱嗝,去买了返程的车票。 顺利赶在了九点前返回了高专。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因为不放心他,一直在宿舍等着,看到他回来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要乱跑啊,怜央,当时现场这么乱,我和七海会很担心的!” 连灰原雄都这么说了,津岛怜央也意识到他们的确是很担心自己。 “抱歉抱歉啦!” 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的津岛怜央看起来还是神采奕奕的,甚至还有闲心提议,“说起来,下午的那个游戏,我们继续玩吗?”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看起来很期待。 但不管是灰原还是七海都拒绝了他的邀请。 “在车站的时候没感觉,回来被硝子小姐治疗了一下,感觉浑身都疼啊!” “抱歉,下次吧,今天我要先休息了。” 津岛怜央只好失望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洗澡、洗漱、换衣服。 染了血的衣服被他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明天再邀请一次试试吧!啊,不对,如果明天的话,应该不太能玩游戏了吧。 津岛怜央抱着枕头在宿舍的床铺上滚来滚去。 毕竟,咒术界的大人物们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吧。 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结果。 他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漆黑的长发散落在床上,散发出淡淡洗发水的香气,一双清亮的眼瞳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好奇心。 夏油前辈,究竟会做出怎样的抉择来,也让人超级好奇啊! 滚着滚着,津岛怜央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梦里,哥哥做好了一桌子的菜,摆在桌子上,窗外的景色从黄昏到黑夜,饭菜的热气渐渐消散、变得冰凉,而哥哥的神情也变得寂寞了起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来,不停地拨打着他的号码,却始终传来无法呼叫的提示音,然后,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怜央好忙啊,都忘记家中的孤寡哥哥了吧,根本不回家呢。” 哥哥抬头看向他,忽然露出了个很邪恶的笑容来,“既然这样,哥哥就只好把怜央的游戏卡带和游戏机全部扔掉了,尤其是怜央最喜欢的宝可梦系列,毕竟不回家的怜央也根本不需要积灰的游戏卡带和游戏机!”! 津岛怜央猛地被惊醒了,旁边的手机铃声正叮铃铃地拼命震动着,想必刚刚的梦也是因为手机铃声导致的。 仔细想想,哥哥根本不可能趁机偷偷把他的游戏机和游戏卡带给扔掉,因为大部分的珍藏品他已经带去合宿跟赤也分享了,而且他现在可是能自己赚工资的大人,即便哥哥悄悄把他的藏品卖了,他也能靠自己的能力赚回来! 这样一想,他就安心多了,于是看了一眼来电提示,唔,居然是夜蛾老师。 他接通了电话。 对面的夜蛾正道似乎也很震惊竟然能打通电话,失语了一瞬之后,沉声说道,“……怜央,昨天晚上在日本境内各地有超百人被咒杀了,身上残留着你登记过的咒力残秽……告诉我,是你身体内的咒灵失控了吗?” 津岛怜央静谧地笑了,“这种事情,等见面了再说吧,夜蛾老师。” 他猜到了,这通电话肯定是上层的那些大人们让夜蛾老师打的。 夜蛾正道沉默了一瞬,说道,“总监部的大人要求见你,派遣了咒术师前去押送你到京都,到时候我会跟你一起进去的,路上好好想一下,尽量把事情讲清楚吧。” 津岛怜央答应了下来,挂断电话之后,才发现现在竟然是凌晨3点钟,幸好他是从9点钟开始睡的,现在好歹睡够了6个小时,不然一定会困到站着睡着吧。 起床,洗漱,换衣服。 津岛怜央打开宿舍门,发现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了,是之前不认识的咒术师。 一头银白长发、前后编了两条辫子的漂亮姐姐直起身来,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津岛怜央吗?我是冥冥,你还真是个疯狂的家伙,杀了一百多人之后竟然若无其事地回高专睡觉了,嘛,不过要不是因为你是这样的家伙,我这单生意也不会这么轻松。” “你知道吗?现在咒术界都炸锅了,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诅咒师杀人事件,你现在多了一个称号,被叫做极恶诅咒师呢。” “诶——”津岛怜央的眼睛变得晶晶亮,“听起来好酷啊!但是我的学生证上还写着四级咒术师呢,这么快就给我定罪了吗?” “啊,没错,我接到的任务可是押送[罪犯]津岛怜央前往京都咒术总监部呢。”冥冥特意在罪犯这两个字上加重了咬字。 津岛怜央小小地皱起了眉来,很关心地问,“那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有吗?” 冥冥耸了耸肩,“大概率是没了吧,毕竟罪犯没有人权,你这个月白干了,啊啊,想想还真是亏啊。” 津岛怜央有一点点沮丧,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他开朗道,“嘛,算了,幸好我还有存款呢,省着点花应该也够用。” 冥冥将他带上了车,黑色的车启动,披着沉沉夜幕,朝着京都驶去,路上他们是不会再让津岛怜央乘坐公共交通的,所以,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大概会很漫长。 冥冥不开口的时候,津岛怜央似乎也只是一直仰头望着窗外,天幕上的星星闪亮着,看起来是个晴朗的夜晚。 “津岛怜央,你是怎么突发奇想,要去杀人的?”冥冥慵懒地倚靠在车窗边,“听说你前一个小时还在执行任务,后一个小时忽然就跑去杀人了,路上这么无聊,讲讲你成为极恶诅咒师的心路历程吧?” 她从兜中掏出了一支录音笔,“说不定还能在黑市上买个好价钱呢。” “那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冥冥小姐你会失望的啦。”津岛怜央回过头来,是笑意盈盈的可爱面孔,他漆黑的眼瞳里似乎没有一丝阴霾,尽是连陌生人都信赖的友善。 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不由得让人毛骨悚然呢。 “——肚子饿了所以吃饭,嘴巴口渴了所以喝水,想睡就睡了,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第30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四) “哦?”冥冥挑了挑眉, 意味深长地说,“跟想象中不一样啊,你是本能派的。” 她收起了录音笔, “收录到很不错的发言了呢, 大概能卖个好价钱。” “术式呢?接下来的对话我不会录音,所以你也最好坦诚相待吧, 毕竟到了京都,那边的人可就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了, 突然冒出来一个无名之辈, 竟然能闯下这么大的祸来,上层的老爷爷们看起来都很不安呢。” 津岛怜央竖起手指,很神秘地嘘了一声,“不行, 这可不能告诉你呢。” 他微笑道, “我跟人约好了, 只告诉他一个的。” 冥冥倒也不强求,合上了眼, 懒懒地说,“既然如此, 你就准备迎接严刑拷打吧,接下来, 我可要休息一下了, 别惹事哦,津岛怜央。” “好哦,冥冥小姐。”津岛怜央竟然很乖地应了一声, “好好休息吧。” 冥冥睁开左眼, 瞥了他一眼, 她的右眼正与乌鸦共享视觉,警惕着路上的异动,因此说是休息,也只不过是闭目养神而已,一旦有什么动静,她就可以立即进入战斗状态。 眼前的这家伙虽然表现得乖巧,但说到底也是咒杀了一百多人的疯狂诅咒师,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而且身上总透露出一种让人心底发寒、却又捉摸不透的异样感。 目前可得知的情报是,津岛怜央是个被咒灵寄生的受肉|体,自身所产生的咒力全部都被咒灵所吸食殆尽了,连带着平时祓除咒灵也全靠体内咒灵吞食同类的本能,自身是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家伙。 一旦爆发战斗,只需要直攻本体就行了,想必也是因为这样,津岛怜央才会毫不反抗地被她带走。 那么剩下的疑问只有他体内咒灵的咒力和术式如何了。 在没弄清楚这一点之前,她尽可能地想与这家伙保持距离。 总觉得,一旦靠近他,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到了京都以后,津岛怜央就见到了夜蛾正道。 夜蛾老师看起来很疲惫,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很复杂的思绪,让津岛怜央生出了一丝丝的愧疚,他有些遗憾地想,明明最初成为咒术师是想要帮助夜蛾老师减轻负担的,不过还没能当几天咒术师呢,就专职成了诅咒师,总感觉有些对不起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走上前来跟冥冥交涉,“辛苦了,冥冥,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会亲自带着他去跟总监部的大人们解释的。” 冥冥勾起唇角,“反正委托金已经到手了,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关我的事了。” 她将津岛怜央移交到了夜蛾正道手中,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眼前就是总监部的大门,但夜蛾正道却没有立即将他带进去的意思。 “说说看吧,你自己说过的,等见了面就坦白一切。” 津岛怜央没有辩解,只是微笑着说,“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 夜蛾正道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没有什么好说的吗?那就换我说好了,[窗]的情报人员连夜去排查了被拧成绳人的人员名单,发现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曾经隶属于一个名叫盘星教[时之器皿会]的教会,另外有一小部分人虽然与教会无关,却都跟同一个人有着牵扯,那就是盘星教的执行董事,园田茂。” “虽然不愿意这样想,但就在前不久,因为盘星教的干涉,星浆体死亡了,导致天元大人的同化失败。而那个任务是悟和杰执行的。” “从一开始,你就是他们两人带到我面前的。怜央,从昨天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受到了他们两人中的某一个的影响……” “咦?”津岛怜央打断了夜蛾正道,露出了一幅惊奇的神情来,“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园田先生就是让前辈们任务失败的罪魁祸首啊,那还真是凑巧,或者说——这是命运(Fate)的选择。” “不过,这跟前辈们完全没关系啦。” 津岛怜央苦恼地说,“连夜蛾老师都这么想,总监部的大人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我不会给前辈们添麻烦了吧?啊啊,唯有这件事情我不是故意的。” 这么说来,在列车组上通过园田茂咒杀了与他有联系的112人就是故意的了。 夜蛾正道忽然感到有些齿冷,但他还是得继续问下去。 “……那么,实话跟我说,这件事是绘里奈做的吗?” 津岛怜央有些困惑,不过他还是乖乖地回答了,“我和绘里奈是一体的,我做的就是绘里奈做的,绘里奈做的,就是我做的,有什么分别呢?” 一体的……吗? 夜蛾正道忽然失语了,他叹了口气,已经无话可说。 “走吧,我带你去见总监部的大人们。” 说是去见总监部的大人们,但津岛怜央进去之后,却先被几个巫女戴上了缠绕着符咒的枷锁,还有几个护卫一直跟在夜蛾正道和他的身后,手搭在腰间的刀剑上,一幅随时准备开战的紧绷状态。 他们被领到了一个漆黑的房间中,如同被审判般站到了正中央。 “津岛怜央,你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过吗?” “津岛怜央,你已经被判下死刑了,但在赎罪之前,你还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如果识相的话,就将你体内咒灵的来历从实招来。” “津岛怜央,身为受肉|体的你,为了祓除咒灵而死去,今日,被咒杀的灵魂会得到安息,往后,你拯救了将会为此死去的人,你可以当作自己是为了大义去死的。” ——好熟悉啊。 津岛怜央抬起眼来,漆黑的眼瞳怀念般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 那在权欲与钱欲之中醺醺朽烂的垂死灵魂们,真是好久不见,还是一样的卑劣、一样的自私、一样的私欲满盈,只散发着腐烂橘子般的臭气,就在人与人的争斗之间推着他人去死,至死方休。 未来,就好像轨道般沿着固定的已知路线行进般,只不过是重复、重复、重复,没有一点意外可言。 那也太过无趣、太过可怜了。 他改变主意了。 如果照抄着哥哥天才般的计划,让咒术界的高层们被自身的欲望反噬,在长久的滚雪球之后,釜底抽薪般一瞬崩塌,好像也不错,但,有些太慢了。 大人的耐心总是比小孩子匮乏,现在的他比过去的他更不喜欢等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夜蛾老师。” 正准备开口的夜蛾正道怔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津岛怜央。 这个双手被枷锁拷在身后的少年仰起一张漂亮的面孔,用那双澄澈的眼瞳注视着他,灿烂地笑道,“我决定,要在总监部的大人面前将一切和盘托出了,但是,可以请夜蛾老师先出去吗?” 夜蛾正道犹豫了一下,看向周围躲在屏风后面的总监部的大人们。 沉默了一瞬之后,不止是谁开口了。 “既然如此,夜蛾,你就先出去吧。” 在津岛怜央到来之前,他们就已经从[窗]那边得到了津岛怜央的情报了,一个区区受肉|体,咒力被体内的咒灵吸食干净了,只要咒灵不出来,随便拿把刀都能杀掉他。 他们虽然老了,但也并非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更何况津岛怜央身上,现在还带着抑制咒力和术式的符咒。 “东京咒术高专会尽量找出将这孩子与咒灵分割开来的方法,在那之前,请各位大人慎重考虑判处他死刑。” 离开之前,夜蛾正道还是开口表达了自己、也是高专的立场,这是有分量的发言,即便要判处津岛怜央死刑,总监部也得先下发调查任务,堵上东京咒术高专的口之后再执行。 也就是争取到一点点缓刑的时间。 “我们会考虑的。” 在其中一个烂橘子这样表态之后,夜蛾正道离开了。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罪人津岛怜央。”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六扇屏风如烛火般照耀着,在津岛怜央脚下拖拽出长长的阴影来,他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游戏般,快乐又灿烂地笑了,用那清脆而带着丝丝甜意的少年音说道,“总监部的大人们,要向我许愿吗?” “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绘里奈的术式。”津岛怜央慢悠悠地开始行骗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不交代是不行了吧?虽然是受肉|体,但我本人和绘里奈在日常情况下都没有任何攻击性,只要被人刺穿心脏或者脑袋就完蛋了。” “所以,总监部的大人们请听好了,这可是珍贵的术式公开哦。” 在这句话落下的下一秒,津岛怜央能感觉到,六面屏风都加强了防御的力度,看来老爷爷们是真的很怕死啊。 “绘里奈的术式是[强求与请求],最重要的规则有三条。” “其一,遵循不平等的原则,提出随机难度的强求。” “其二,满足四次强求的人,可以提出一次请求。” “其三,拒绝五次强求的人,连同他关系最密切的人们,会一同死于非命。” “了解到以上规则之后,就可以开始了哦,总监部的大人们。” 总监部的大人们沉默了,又好像是在窃窃私语,良久之后,才有人发言。 “我们无法确认你说出来的话是真实的,你得跟我们签订束缚。” 津岛怜央笑了起来,“大人们,在咒术界的概念里,我是0咒力,如果没有绘里奈的话,我连咒灵都看不到,见多识广的大人们肯定比我更清楚,0咒力是无法签订束缚的。” “如果真的怕死的话,我有一个提议!大人们可以让别人先试验一下,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三点需要提醒一下哦。” 他的声音几乎是甜蜜到有些烂漫了。 “其一,绘里奈术式的本质是咒缚,她的束缚级别高于一切束缚。” 所以与他人签订的束缚不再可信。 “其二,绘里奈可以实现的愿望是无上限的。” 所以一旦对手抢先自身就危险了。 “其三,强求一旦开始,无法中断,只有满足了她强求的人,才能进行许愿。” 所以不要深思,先下手为强。 “总监部的大人们,要速速考虑哦。毕竟,机会有限,先到先得。” 说起来,还是夜蛾老师给了他灵感呢。 既然是Fate系列,不来一场圣杯战争的话,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30-40 第31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五) 此刻, 奈良县。 正在旅馆里收拾行李的夏油杰,接到了灰原雄的电话。 昨天,他和五条悟两个人合力祓除了一只一级咒灵, 因为时间太晚, 就在当地找了个旅馆住下了,今早准备乘新干线返回东京。 一接起电话, 灰原雄惊慌失措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夏油前辈!怜央杀了好多人, 他连夜被叫去京都, 见总监部的大人们了!” …… 噩梦成真了。 那一瞬间,夏油杰觉得有些恍惚,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想清楚了, 自己究竟要怎么做。 电话那头的灰原雄似乎也有些茫然, 焦虑而难过地诉说着前因后果, “昨天我们还和怜央一起去祛除了一只二级咒灵,那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 后面因为列车站人太多,我们走散了, 怜央是稍微晚回来了一点没错,但晚上的时候我们还正常打了招呼……无论如何, 我都想不通, 怜央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知道了,灰原,我和悟现在就回去。” 夏油杰挂断了电话。 电话的声音太大了, 连同跟他住一个房间的五条悟也听见了。 白发少年观察着他的神色, 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杰,这件事情,跟你和怜央的秘密有关吧?你,知道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吧。” 夏油杰静默了一会,开口道,“悟。” “嗯?” “可以暂时不问这件事情吗?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整理心情,在那之后,我会对你和盘托出的。” 五条悟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举起拳头来,夏油杰几乎以为他下一秒要揍过来了,但这个平时嘻嘻哈哈、一点也不正经的家伙,却只是很认真地说,“碰拳。” “哈?” “老子说了,来碰拳吧。不想说就算了,虽然你这态度让老子很不爽,但最起码有件事情得事先跟你说好。” 五条悟的脸色很冷酷,看得出来的确心情不佳,“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我们可是搭档,最强的搭档!别想着一个人把我撇开。” 夏油杰有些失语,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悟,你刚刚自称‘我’了。” 五条悟瞬间不爽了,龇牙咧嘴地说,“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快来跟老子碰拳了!” 真是很刻意呢,这个‘老子’。 被五条悟这样一通插科打诨,夏油杰的心情不知不觉间也不那么沉重了,他举起拳头来轻轻地跟五条悟碰了一下,笑着说,“呐,悟,即便接下来我要跟总监部为敌,你也站在我这边吗?” “哦?要去大干一场吗?”五条悟甚至跃跃欲试地开始活动筋骨了,“早就看那帮烂橘子们不顺眼了,去教训教训他们也不错。” “决定做得真是太草率了,悟。” 夏油杰又想起了从灰原雄那里得到的消息,笑意消弭于苦涩之中,“如果只是这样轻松的话,就好了。” 从听到消息开始,夏油杰就明白了,那些人不是津岛怜央杀死的,而是被他杀死的。 但真是奇怪啊。 他的心里竟然连一丝抱歉都升不起来了。 好像在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比起很多很多非术师的生命,他更愿意选择理子和怜央的生命。 对于咒术师而言,这样的想法绝对是大错特错的吧,但保护津岛怜央,就是他此时此刻的真心,无论欺骗谁都好,他欺骗不了自己。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夏油杰就毫不犹疑地收拾好行李,匆匆改签了车票,跟五条悟一起坐最早的一班车去到了京都。 在车上,他整理好心情,先打电话给了夜蛾正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师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但作为东京咒术高专下任校长侯选的夜蛾老师,一定比他现在知道的更多。 电话那边忙线了,但滴滴两声之后,他这边的电话被优先接通了。 “杰。” 夜蛾正道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嘛,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才刚入学不久的一年级学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甚至找不出理由来,以他的性格,说不定会把一切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觉得自己这个老师很无能。 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他知道,津岛怜央做出这些事情最初的初衷,只不过是很单纯的,希望前辈开心起来而已。 ……是他将一切搞砸了。 那天思考彻夜的痛苦再次涌了上来,让他的脑袋针扎一般疼痛,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将精力集中在了当前的对话上来。 “老师,我听灰原说怜央被总监部的大人们叫去了?” “你们也接到消息了啊……也是,现在整个咒术界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情吧。事到如今,告诉你们也无妨了,根据[窗]的调查结果,昨天,怜央跟灰原和七海一起执行完任务,因为车站拥挤走散。” “之后津岛怜央在人群里看见了园田茂,一路跟着他上了列车,几句对话过后,园田茂就死在了车厢里被乘务员发现,他的死状很惨烈,如同毛巾般被拧成了绳人,与此同时,还有111人以跟园田茂一样的方式被咒杀了,其中大部分都是盘星教的教徒和高层。” ……盘星教。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夏油杰心中那根紧紧绷着的弦竟然松弛了一瞬,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人类的性命,在他的心中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 同伴们的性命高于咒术师的性命,咒术师的性命高于非术师的性命,而非术师的性命高于烂人们的性命。 这可真是傲慢。 夜蛾正道还在说,“现在总监部的高层怀疑这件事情跟你们有关系,在跟津岛怜央完成对话之后可能就会传唤你们了,记住,别找麻烦,给我咬死了跟你们无关。” 夏油杰现在想听到的不是这个,“那么怜央呢?总监部对他下达的处理结果是什么?” 夜蛾正道沉默了一会,“……不出意料的话,是死刑,但如果能找出分割受肉|体和寄生咒灵的方法的话,说不定能有一线生机。” 夏油杰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苦笑,“如果这么轻松的话,档案里的那些受肉|体们就不用死的死、封印的封印了。” 的确。 夜蛾正道长叹了一口气,即便见惯了学生们和同伴们的死亡和堕落,但每一次碰见这样的事情时,他还是会深感悲伤。 “你们现在到哪了?” 夏油杰看了看时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能到京都。” 夜蛾正道嗯了一声,“总之,目前争取下缓刑吧,有你们两个特级在的话,总监部多少会给点面子的。” 电话挂断了。 夏油杰看向外面蒙蒙亮的天空,心想着,怜央此时此刻正经历着什么呢?如果总监部对他动用审讯,或者找来拥有特殊术式的咒术师的话,绘里奈和理子的事情会不会暴露出来? 想到这里,他的心神一紧。 那样的话,事情就会演化到最糟糕的地步,虽然现在他们就已经准备动用武力了,但到了那个阶段,他们要面临的可能是全体咒术师和诅咒师的围剿。 毕竟,那可是万能的许愿机,只要贪婪一点、自私一点,不去顾及代价和后果的话,就什么愿望都能够实现。 人性的漩涡,会将所有恶意都聚集在一起了。 希望,不会如此吧。 总监部,会议室。 为了营造氛围感和神秘感的屏风四处倒伏,被遍地流淌着的鲜血缓缓浸湿,先前还高高在上审问着他的大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被绘里奈拧成了扭曲的绳人,连同手脚都一起软绵绵地纠缠到了一起,乍一看,不太能分得清头脚,此刻乖乖巧巧地躺在了地板上面,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可爱。 有支倒在血泊里的手机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津岛怜央踩过了血泊,好心地帮着已经长眠的不知道哪个大人接了起来,很可爱地说道,“摩西摩西?”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还很年轻,竟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样,惊慌失措地汇报着,“渡边大人!总监部刚刚忽然有很多人都变成了绳人,就跟昨天发生的盘星教事件一模一样,可恶,结界一点用都没有,我们内部已经被诅咒入侵了,得赶紧通知其他大人们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这个已经不用担心了哦。”津岛怜央很温柔地说,“为什么?因为这边的大人们也都变成绳人了呀,我确认过了,一共六个,没有幸存者,大家都很乖巧地躺在这里,等着你们过来收尸,你们可以快点嘛?现在是夏天,再过一会儿,总监部的大人们就要腐烂发臭了,到时候可能就要上铲子了,现在的话,暂时还只用手就可以捡起来哦。” 对面的电话嘟一声挂断了。 而会议室的大门直接被守在外面的夜蛾正道撞开了,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怜央,你干了什么?” 津岛怜央回过头来,身处狭窄的空间和烂橘子们的包围之中,他避无可避地被溅上了一身血,幸好有屏风替他分担了一二,此时他的形象比刚解决完园田茂的时候更加可怖,漆黑的长发上湿淋淋地滴着血,脸颊上如团花般绽开了血液,一双漆黑的眼瞳却澄澈而干净,他看见夜蛾正道进来,竟然露出了灿烂而毫无阴霾的笑容,跟夜蛾正道初见时所认为的好学生分毫无差。 “老师,我什么也没干呀。”他乖乖地、很无辜地说道,“我只是,就像跟您说的那样做,和总监部的大人们全盘托出了。” 第32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六) 头晕。 头晕目眩。 夜蛾正道的心中此刻只有无比的荒诞。 只不过是放任着怜央跟总监部的大人们单独待了一会儿, 他就看见周围看守他的护卫们忽然开始异样的抽动了起来,甚至他们自己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扭曲,只是在他人身上发现了异常, 彼此惊恐地看着对方。 几乎是同时刻发生的。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嬉笑着将人狠狠一拧, 他周围的人只发出了嗬嗬的遗音,眨眼间就炸成了一朵朵血色烟花, 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可笑的是,当他意识到出事之后, 立刻赶到了高层们所在的会议室, 发现本应该在听取绳人事件报告的高层们也一同变成了绳人。 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咒术界,这下子完蛋了。 而罪魁祸首正单纯地注视着他,问, “夜蛾老师, 总监部的大人们好像都死了, 我可以回去上课了吗?” ……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上课, 还真是个好学生啊。 夜蛾正道沉默了一会儿,看到他双手上抑制咒力的枷锁已经不见了, 不得不发问,“是谁给你拿下来的?” 如果枷锁还在, 就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津岛怜央一听就懂了, 他举起还带着红痕的双手,无辜地说,“这个吗?是总监部的大人们帮我拿下来的啊。” 他长着一张不会说谎的、很善良的漂亮面孔, 竟然很雀跃地跟他炫耀, “老师, 你知道吗?总监部的大人们真是笨蛋啊,我说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只要稍微挑拨一下,他们就开始自相残杀了,在强求失败以前,这个房间里的人就已经有一半倒下了。” 夜蛾正道心情复杂地进来看了一眼平日里总是想尽办法将权力牢牢攥在手心的高层们,他们现在躺倒在地上,只能依靠衣服花纹来分辨谁是谁了。 嗯,看起来是没有抢救的必要了,这种情况硝子过来也只能给他们收尸。 他并不同情死去的高层们,这些连脑袋都已经被金钱和权力腐化掉的高层们,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整日里只知道权力斗争,甚至故意利用[窗]的错误情报害死了不少咒术师。 但是他们一死,甚至看刚刚的情况,他们的亲信手下都连带着死了一大片,成熟运转的机构一下子垮掉了大半,整个咒术界就像是倒退回了刚刚成立的混沌状态,今后祛除咒灵的工作如何进行下去,很成问题。 [窗]和辅助监督的工作由谁领导,跟普通人政府的对接由谁负责…… 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有一堆麻烦事,夜蛾正道的头痛得要死,但更重要的事情就在眼前—— “怜央,你杀了这么多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津岛怜央想了下,很苦恼地说,“最开始的话,只是想夏油前辈开心起来。” “星浆体任务失败之后的那段时间,夏油前辈变得很沮丧,我不喜欢那样子的前辈,所以想用自己的方法让前辈开心起来,但真是奇怪啊,明明实现了愿望,夏油前辈却没能变得开心。” “实现了愿望……这是什么意思?” “对哦,老师还不知道呢。现在会对绘里奈不好的人全部死掉了,所以告诉老师也没有关系。” 地上全是黏腻腻的血,踩起来的感觉很恶心,津岛怜央嘿、咻一下跳到了会议桌上坐着,小腿搭在厚实的实木桌边缘,一晃一晃的,连带着他漆黑长发上的铃铛也叮铃铃作响。 “绘里奈的术式是[强求和请求],简单来说的话,就是只要付出一定代价,就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术式。” 他澄澈的眼瞳不闪不避,直视着夜蛾正道,灿烂笑着,“老师,你有什么愿望吗?” “那些死去的人……” 夜蛾正道的脑海里升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老师想的没错哦,是被没能付出代价的人牵连死去的。” 夜蛾正道一下理解了,为什么总监部的大人们会主动摘下津岛怜央的枷锁,他们一定做过了试验,证明了津岛怜央的能力是真实的,才会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那么,总监部的大人们许下了什么愿望?” “是个很不错的愿望呢,老师。” 津岛怜央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已经被诅咒侵蚀到发乌的符纸,夜蛾正道只觉得眼熟。 “销毁诅咒之王宿傩的其中一根手指——是个造福全人类的不错愿望吧,用总监部的大人们的性命去抵消,刚刚好。” 夜蛾正道沉默了一瞬。 糟糕,他竟然觉得很划算。 事件发生已经有段时间了,他的手机叮铃铃地不停响了起来,电话、邮件、短信都被人打爆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外界,按照盘星教事件的规律,甚至可能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被拧成了绳人,上电视新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夜蛾正道拿出了手机,思考了一会,决定先回可以来这里帮他的人的消息,他在最近通话里找了一会儿,回拨了一个电话给夏油杰。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杰。”他的语气实在无法轻松起来,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对面的学生的语气也跟着变得凝重了起来。 “老师,怎么了?我和悟马上就到。” “怜央把他们都杀掉了。”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老师。”夏油杰表现得很焦虑,“是总监部的大人们已经决定要执行死刑了吗?老师能不能再帮忙拖一下,我们只要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到了!” “我是说,怜央把总监部的大人们都杀掉了。” “……什么?” 夏油杰怔愣了一下,忽然松了一口气,释然道,“太好了,老师,这下子应该没人能给怜央判死刑了吧?” 即便像是总监部这样动不动就下死刑判决的地方,也是需要走一定流程的,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死刑判决通知书必须有高层的签字,所以在高层全部死绝的现在,已经没有人有权力再追究津岛怜央的罪行、判他死刑了。 ……重点在这吗? 夜蛾正道无语,他好像还听见了旁边五条悟嘲笑烂橘子们的声音,但决定不计较这些,要不然会没完没了起来,“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做,杰,悟,等你们到了之后,立马把津岛怜央送回东京咒术高专的监牢里,记得一定要用枷锁把他的咒力封印起来,还有,千万不要让任何人把他劫走或者杀掉。” “明白了,老师。” 听筒里一直传来呼呼呼的风声和杂音,听得夜蛾正道心神一紧,他忍不住问,“姑且问一下,你们现在,应该是在乘坐交通工具过来吧?” 这种时候就别再骑着咒灵招摇过市给他添麻烦了! 夏油杰一本正经地回答,“是的,老师,我们坐车过来的。” 羊车也是车。 “那就好。”夜蛾正道松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在群龙无首的混乱总监部里,身为一级咒术师的夜蛾正道反倒一跃成为了能拿定主意的人,他现在得将总监部剩余的力量集中起来,起码先统计出来这次事件中死亡的人数和他们相应的职位,并找到替代的人选。 五条悟和夏油杰不久就赶到了,趁着总监部旧党的残余势力没反应过来之前,夜蛾正道赶紧将津岛怜央塞给了两个学生,让他们带回自己的地盘先。 即便有人问起来,他也有合理的理由——总监部现在乱成这样,哪有余力看守罪犯,没把已经关起来的诅咒师们放出来就不错了。 再说,如果不是因为把津岛怜央交给了经不住诱惑的总监部,说不定也不会变成这幅模样。 离开前,津岛怜央还很开朗地跟他道别,“夜蛾老师,拜拜!回学校见哦!对了,老师,你还要回学校的吧?应该不会直接留在这里,原地成为咒术界的下一任领袖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个很期待他这样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不过,咒术界的下一任领袖。 很有雄心壮志的夜蛾正道抚了抚下巴,若有所思。 这个称号听起来很不错啊。 夏油杰再次召唤出来羊车,身为咒灵操使,还是坐咒灵最方便,而且这只咒灵有顶盖,在高空中飞的时候吹不着太大的风,乘坐体验很不错。 回去的路上,夏油杰的心情放松了不少,看起来没有先前那样压抑了,“才短短一天没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感觉我错过了很多啊。” “也没有错过多少吧,喏,罪犯在你手里呢,你可以带着他再搞大点。”五条悟不嫌事大地撺掇着。 “话说回来,也该告诉我了吧,你们两个的小秘密。” 夏油杰看了津岛怜央一眼。? 津岛怜央思考了一下只瞒着五条前辈的小秘密是什么,忽然恍然大悟,勇敢地坦白了,“没错,五条前辈,你宿舍里的零食……唔唔唔唔唔唔!” 夏油杰一把捂上了津岛怜央的嘴,神色凝重地说,“悟,绘里奈的术式[强求和请求]可以实现愿望,但上一个人的代价由下一个人承担,因为我许愿复活了理子,所以才会导致了这么多人死亡。” “理子复活了?挺不错的。” “至于烂橘子和烂人们,死就死了吧。” 五条悟的神色相对平静,这几天就只有理子的事情最为异常,要猜到不难,但刚刚怜央透露出来的有一件事,他非常在意。 五条悟跟夏油杰对视了一会儿,忽然面目狰狞地上来掰夏油杰捂嘴的手,“松手!让他说!让他说!老子就说放在保险柜里的零食怎么不见了!原来是你这只偷腥狐狸做的!” 一片混战,载着他们的羊车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看的人心惊胆战,好不容易解放了的津岛怜央决定劝架,“五条前辈,住手吧。你上次也把夏油前辈的小皮筋全部偷走了,就当扯平了吧!” 本来还有些心虚的夏油杰目眦欲裂。 “悟!那是我新买的一整盒皮筋!你竟然一条都没给我留!” 五条悟不甘示弱,“这是为了报复你上次把两瓶汽水都喝完了,一瓶都没给老子留!” 夏油杰气得发昏:@#?%…… 津岛怜央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又掐作了一团。 ……他的劝架似乎没什么效果。 ……好幼稚的两个前辈。 津岛怜央叹了口气,不太想参与混战,他挂在羊车边缘,看着远处天边咸蛋黄般的太阳缓缓升起,将整片天空都染上了粉红色与金黄色交织的霞光。 就好像每个重大事件结束的时候,主角心中都会涌起一股疲惫感来,迫切想要回到最安心的地方去。 津岛怜央此刻也是这样的。 他……有点想哥哥了。 第33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七) 等到他们回到东京咒术高专的时候,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第一个冲了出来,他们一眼就看见了被两位前辈夹在中间的津岛怜央。 “怜央!” 灰原雄的神情欲言又止,大概是因为想问的问题太多、想说的话太多, 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与此相对的, 七海建人的行动就十分简单粗暴了,他几步越过灰原雄走上前, 夹杂着怒气狠狠给了津岛怜央一拳头,甚至用上了术式, 直接打出了暴击。 “嗷呜!” 津岛怜央可怜兮兮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很不明白为什么平时很照顾自己的七海建人会这样做,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七海……” “哇,大名鼎鼎的极恶诅咒师竟然还记得自己同期的名字, 还真是让人感到受宠若惊。” 灰原雄震惊地看向七海建人, 好、好阴阳怪气的发言,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七海这么生气,话说回来, 人设是不是有点崩了? “好了,泄愤泄够了的话, 我们还得把罪犯关押到监牢里去。”夏油杰笑眯眯地说。 五条悟一秒get到了夏油杰的想法,故意说道, “说起来, 这家伙的死刑定在哪一天来着?” “明天?后天?现在总监部那边这么乱,全都是拜这家伙所赐,得等夜蛾老师腾出手来才能处理他吧。” “干脆今天就宰掉怎么样?免得他趁乱逃跑, 又添麻烦。” 灰原雄大惊失色, “不要啊前辈!就算是要判怜央死刑, 也得等正式文件下达先吧!” 七海建人神色微变,“先说好,前辈,我是站在秩序这一边的,但是在调查清楚事情真相前,擅自杀掉罪犯也不合适。” 他犹豫了下,说道,“我觉得……其中一定有些误会存在。” “哦?”五条悟的圆片墨镜滑了下来,露出了一双此时显得有些冷酷的蓝瞳,“如果说没有误会存在,事实就是如此,七海君,你打算怎么办?” “……” 七海建人沉默了。 这时候,他的头发被谁轻柔地碰了碰,七海建人一抬头,看见的是津岛怜央一如既往灿烂的微笑。 前不久刚刚犯下了那样血腥罪行的极恶诅咒师,竟然在很笨拙地安慰着他,“七海,没关系的,如果想不出来答案就不想了,不要露出不开心的表情。” “怜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七海建人凝视着津岛怜央,他本以为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已经对这个临时插班进来的同期很了解了,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忽然醒悟,是自己太过自大了。 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津岛怜央。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是他发自灵魂的疑问。 津岛怜央很苦恼地想,“为什么为什么的,为什么大家都要问这个问题呢?这点我也很想不通。” 他笑了起来,那笑容在清晨的日光下显得平和而安静。 七海建人忽然走了神。 ……说起来,好像从来没看到过怜央这家伙露出什么负面情绪来,即便在大家都心情很差的现在,他也有着能自如微笑的能力。 “——这只是跟吃饭睡觉一样普通的事情啊。” 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津岛怜央就又被揍了。 “好痛!”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又是一拳下去,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了。 “走了,灰原,我看这家伙根本没有悔过之心!” 灰原雄纠结地看了看津岛怜央。 察觉到这目光的津岛怜央揉了揉自己挨揍的地方,好心地提醒说,“灰原,你去看看七海吧,他刚刚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苦恼了,“真是奇怪啊,想要泄愤的话,明明我也乖乖挨揍了,为什么七海还是开心不起来呢?” 这样想着的他又将目光移向了夏油杰。 嗯,很好!前辈看起来很精神!这说明他的应对方法是很管用的! 很精神的夏油杰:……倒霉孩子又在想些什么馊主意呢? 灰原雄想了想,有两个前辈在这里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最终还是去追上了七海建人,“等等,七海!” 五条悟吐了吐舌头,“好像一不小心搞砸了。” 身为共犯的夏油杰感慨,“现在的学弟们心理素质真不行。” “对了,前辈们!”津岛怜央开朗的声音响起。 他用那种闪亮亮的眼神注视着他们,很郑重地说,“我有一个一生一次的请求!”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确认了他们两人的想法完全一致。 ……相比之下,这个学弟的心理素质好像又有些好的过分了,刚刚那种简直是决裂的场景,一般人起码也得缓上两三天吧,但津岛怜央简直是一秒钟都没有难过,跨过了中间伤心、懊悔、煎熬、悲伤等等阶段,立刻开朗了起来。 这一点,也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呢。 “OK~先来说说看吧。”五条悟立刻摆出了一幅高姿态,“不过答不答应可是我们的事哦,毕竟是怜央你有、求、于、人。” “哈哈,悟,不要在极恶诅咒师面前摆出这幅嘴脸啊,小心怜央把你也拧成绳人。” 夏油杰笑眯眯地说了个地狱笑话。 津岛怜央很自然地过滤掉了无效信息,很真诚地说道,“前辈,我想回家了。” 夏油杰沉默了。 这还真是个无法拒绝的请求。 倒是五条悟很不爽,“喂,你这家伙把这里搞得一团糟,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了吗?现在可没那么容易,起码得留下来先干个十年免费劳动力,老子再考虑考虑放你回去这件事。” “十年???” 津岛怜央惊呼,“那等我回去都变成老头了!” 夏油杰安慰道,“只是区区十年而已,不会变成老头的。” 津岛怜央忧心忡忡,“十年,太久了,这样不行的,到时候即便回去了哥哥也会认不出来我了,啊,我不会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吧?这样的话就只能步入社会打工,除了咒术师,还有什么工作是不需要学历的吗?说起来牛郎可以吗?或者当教祖?好像有人说过我很适合干这两种工作。” ……咒术师还是需要学历的吧,高专也算是学历! 津岛怜央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很行,他问五条悟,“两个人一起打工的话,可以少算点时间吗?” 五条悟相当爽快,“两个人的话,就算你们一人六年吧。” 夏油杰幽幽道,“你是不是多算了两年利息?” 但津岛怜央好像接受了,下定了决心,凝重道,“前辈们,我有一个一生一次的请求!” “刚刚也是一生一次吧?你这一生也太短暂了!” 津岛怜央充耳不闻,很开朗地说,“请帮我把哥哥也一起召唤过来吧,如果两个人一起打工的话,就能快点回去了!” 夏油杰感叹道,“之前没能看出来,怜央,你,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人渣呢,轻而易举地就帮亲哥哥争取过来了六年刑期。” 津岛怜央眨了眨眼,很坦然地说,“没关系,哥哥会愿意的。” 五条悟也很满意,“没问题,等会签个条子,我们就帮你把哥哥也召唤过来。” 两个前辈,一人一边,将津岛怜央拎回了宿舍,完全忘记了夜蛾正道说的“给他戴上封印咒力的枷锁”和“把他关在高专的监牢里”的嘱咐,兴致勃勃地开始探索如何再次召唤。 “再画个魔法阵?正规一点的话得用人血吧?” “现在哪里去找人血啊悟,用草莓牛奶凑合一下算了,合适的咒语才是关键。” 津岛怜央举起了手。 “这位同学请说。” 津岛怜央乖乖问,“许愿不可以吗?让绘里奈帮忙会比用魔法阵快很多吧?当然!我不是说前辈们画的魔法阵没有用的意思,就是万一没有用,还要试错很多次的话,会浪费很多时间的,而且最后还是要让绘里奈帮忙!” ……嘁。 嘁嘁嘁嘁嘁嘁。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摆出了不爽脸。 这不就是在说他们的召唤魔法阵没有用吗?身为活生生的成功案例,竟然这样说,真是够打击人的。 不过,借助绘里奈的力量吗?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问,“……召唤你哥哥过来的话,需要很大的代价吧。” 津岛怜央想了想,乖乖回答,“大概是吧,不过没关系,如果哥哥在的话,绘里奈的一切,就都不用担心了。” 五条悟懒懒问,“这是什么意思?你哥哥难道是绘里奈的遥控器吗?滴一声就能关掉那种?” 说实在话,津岛怜央体内寄居着的咒灵竟然真的遵循着等价交换的原则去实现人类的愿望,这在五条悟眼中已经是个奇迹了。 要知道,咒灵的本质是人类溢出的咒力的集合体,而咒力又是诞生于负面情绪之中,咒灵天生就对人类充满恶意,而名为绘里奈的咒灵竟然没有像Fate里的圣杯一样,将愿望以扭曲的形式实现,比如复活一具理子的空壳、或者将理子诅咒成咒灵之类的,而是不偏不移地正确实现了杰的愿望。 光是从这一点来讲,就已经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许愿机了。 “五条前辈,你好厉害啊!” ……哈? 五条悟灵光的脑袋忽然有点宕机。 津岛怜央兴高采烈地说,“明明我还没有说,你就猜到了,这就是前辈的经验吗?” 五条悟沉默了。 ……你哥哥,真是遥控器成精啊?? 第34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八) 据津岛怜央所说, 他的哥哥津岛修治是绘里奈唯一的控制装置,能够无条件地要求绘里奈做任何事情,所以只要津岛修治来到这个世界, 绘里奈就会变得乖巧起来, 即使偶尔饥饿的时候也会勉强自己忍耐住。 “我完全不擅长拒绝绘里奈啦,所以只要绘里奈说想吃, 我就只能去满足她了。但是哥哥不一样,哥哥会更冷酷一点, 在他认为不合适的时候, 就算绘里奈大吵大闹,哥哥也绝对不会松口。” “呐,怜央,你知道这听起来像什么吗?” 津岛怜央抱着膝盖坐在宿舍门前的台阶上, 歪了歪头, “像什么?” “就像是, 津岛怜央和津岛修治是一体的,只有津岛怜央的时候, 力量就会失控,只有津岛修治的时候, 就做不到任何事情,在咒术界的话, 有种情况跟你们的情况很类似, 姑且先问一下吧?” 五条悟勾下了墨镜,一双湛蓝色的猫眼,有着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明悟感, “你和你哥哥, 是双胞胎吗?” 津岛怜央缓缓张大了嘴巴, 满脸不可思议。 “……前辈,你好厉害。”津岛怜央很敬畏地说,这是他第二次觉得五条前辈是真的很敏锐,“一般人都猜不到我和哥哥是双胞胎呢!前辈明明没有见过哥哥,却都猜的这么准确,我决定以后都要尊敬你了!” 津岛怜央转念一想,“不对,不如说是因为没见过才能猜的准确吧,如果真的见到哥哥的人,是不会把我们当成双胞胎的。” “怎么,外貌相差很大吗?”五条悟懒懒问道。 “不止是外貌,连年龄都相差很大呢。”津岛怜央很平静地说,“我从前被封印过一段时间,等我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不管是哥哥还是整个世界,都变得完全不同了。” 封印。 不需要多想,只要稍微看看在两天不到的时间里,咒术界经历了怎样翻天覆地的震动,就已经可以预料到津岛怜央是为什么被封印了起来。 玩弄着人心,漠视着生命,以自己的喜乐去评价着所有人,以自己的爱憎肆意地行事,一切皆合他意时,世界是平和一片,他做着高专乖乖的好学生,即便每日奔波受伤,也乐在其中。 一旦碰见不合他心意的事情,绘里奈就出现了。 生死也好、时空也好,都要在那样扭曲的诅咒之中被扭转。 真奇怪啊,最初得知绘里奈的能力时,他还小瞧着津岛怜央,只觉得他是个守着财宝的脆弱孩子,没有保护着自己的能力,迟早会被私欲满盈的人心给吞噬殆尽的。 短短的几天时间,津岛怜央就击碎了他心中弱者的印象,乍地,露出了狩猎者的獠牙,将那些妄图利用他的人都舔食干净了,不留一丝血肉。 “……还真是会说谎啊,怜央。”夏油杰叹了口气,“跟绘里奈平安无事地相处下去什么的,完全是在骗我们吧。” “怎么说呢……”津岛怜央想了想,灿烂地笑,“我认为不算说谎吧,即便死了很多很多人、也被很多很多人诅咒着,但还活着的大家真的都很喜欢绘里奈哦,他们还给绘里奈建了个神社呢!” …… 还、活、着。 总感觉不太能深究这其中的含义。 五条悟决定忽视这个疑点,继续说,“在咒术的世界里,双胞胎被视作是同一个人,共享着咒力和术式,理所当然的残缺和弱小,因此被视作是不详的征兆。” “但是,有一个方法可以打破双胞胎的诅咒。”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只要双胞胎的其中一个死掉了,TA的兄弟姐妹就会自然而然继承另一个人的咒力和术式,成为完全的个体,在某些还停留在旧时代的家族里,至今还流传着‘生下双子,要杀掉其中一个’的传统呢。” 津岛怜央像是听故事一般静静地听着,“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呢。” “即便那样可以得到更强大的力量,我和哥哥也都绝不会去做的,我死了,哥哥会活不下去,哥哥死了,我也无法生存。” 他的神情并没有为这残酷的说法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动容,“我和哥哥,即便不完整也没关系,即便很弱小也没关系,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就足够了。” 幸福,就足够了吗? 夏油杰想,真是够单纯的想法啊,所以那时候没能将绘里奈的存在隐瞒到底的津岛怜央,也是抱着想把这份幸福分享给他的愿望,才会那样做的吧。 “虽然是看起来特别善解人意的样子,但内心却坚强到近乎可以称作顽固的地步了。” 五条悟嘿咻一下跳下了台阶,“原来你是这种家伙啊,怜央。” 稍微满足了一下好奇心的五条悟决定加快进度了,说实在的,身为津岛怜央哥哥的津岛修治,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也相当好奇呢。 “好了,闲聊的也够多了,那就开始召唤吧。” 把总监部血洗了一遍之后,绘里奈的强求难度又回到了最初,津岛怜央再次选中了夏油杰作为强求对象,提出了三个简单的强求。 说实话,如果是贪心一点的人,即便违背约定,只许下自己想要实现的愿望,津岛怜央也无计可施,所以,偶尔的时候,他也会想,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遇见的是夏油前辈和五条前辈,真是太好了。 “那么,只要这样说就好了吧。” 夏油杰看着眼前满是诅咒气息的津岛怜央,当绘里奈出来的时候,他的脸就消融成了咒灵惨白的恐怖面孔,凝视久了,会让人有种即将坠落的眩晕感。 “绘里奈,请让津岛修治来到津岛怜央身边吧。” 如同迟钝的发条玩偶般的怪物停顿了片刻,才咧嘴咯咯笑了,开口道,“好、啊。” 不管听多少遍,那样宛如来自地狱般的怪异尖叫声,都让人感到不适,“绘里奈、喜欢、哥哥!” 在绘里奈这样说了之后,津岛怜央的身后,忽而张开了一片漆黑无光的阴影,像是生生从这世界上挖去了一片残片般,从中流露出如同诅咒般充斥着恶意的气息。 “嗯?是绘里奈啊。” 在见到人以前,夏油杰和五条悟先听到了津岛修治的声音,平静而缱绻、带着旧华族般咬字不紧不慢的腔调,最重要的是,听起来明显是个青年的声音了。 一个人从裂缝中走了出来,鸢色微卷的短发,懒散披着黑色的西装外套、内里是衬衫与长裤,很平常的上班族打扮,值得一提的是他那张很受女人欢迎的俊秀脸蛋,大概是走在大马路上都会被星探搭讪的水准吧。 但是。 “真是的,怜央,就说了你一个人去合宿会出大事故的,没有哥哥在旁边是不行的。” 但是。 名为津岛修治的青年站定在咒术高专的土地之上,只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便微微笑了起来,瞳孔里却流露出粘稠的恶意来,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空虚和杀意,轻柔地问,“现在方便告诉哥哥吗,怜央——呐,这里,有谁欺负你了?” 他身上那近乎实质般的危险气质,实在不像是什么控制装置般的存在,反倒像是引|爆|装|置,只要轻轻地触摸了他所在意的人一下,就会不计后果、毫不犹豫地点燃引信,连同自己一同毁灭般的存在。 ——又、被、骗、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脑海里同时闪过了这个念头。 津岛怜央的眼睛亮了起来,说到底,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于从小就粘着哥哥的津岛怜央而言,已经是段相当漫长的时间了。 “哥哥!” 他一转身就抱了津岛修治个满怀,仰起小脸,很开心地说,“太好了,有哥哥在的话,只需要再打六年白工就可以回去了!” 津岛修治摸了摸津岛怜央乌黑柔顺的长发,很苦恼地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意外,“又被骗了呢,怜央,不过做得好哦,在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的时候,就交给哥哥吧。” “你就是津岛修治?”夏油杰决定先打声招呼,“初次见面,我是夏油杰,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二年级生,应该说是承蒙怜央照顾了。” “看来这孩子已经跟你们说过我了。”津岛修治并不意外,他微笑道,“津岛修治,怜央的哥哥。” “我说。” 五条悟打断了一下家长见面的寒暄气氛,指了指津岛怜央,“这家伙把总监部的烂橘子全部一网打尽杀干净了,虽然我是觉得很痛快,不过现在麻烦事很多呢,身为怜央的监护人,你有什么头绪吗?” 津岛修治微微一怔,神色似乎变得凝重了起来,“怜央,你把总监部的那些家伙们,又杀了一遍?” 看样子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了呢。 夏油杰有些忧心忡忡,又带着难以排解的愧疚感和歉意,他仍旧觉得,怜央现在所面临的一切处境都是源于他。 也是,即使是在弟弟眼中万能的哥哥,看起来也不过是个看起来步入社会没多久的年轻人,不可能解决任何事情的。 话说回来,又杀了一遍……?口误吗? 津岛怜央相当爽快地承认, “嗯!” 津岛修治的神色慢慢变化,一双像是淌着森然恶意的鸢色眼瞳竟然慢慢柔和了下来,露出了超感动、超开心的表情,“怜央!做得太好了!哥哥回去要给你做大餐庆祝一下!” “竟然做得比哥哥还好,看他们的样子,应该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解决掉了吧!” 他大大地拥抱了一下津岛怜央,因为太喜欢了,所以顺带着亲了下额头。 “哥哥、等一下……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杰。”? 夏油杰回过头。 五条悟叹了口气,“老子放弃了。” 他指了指面前天然黑的弟弟,又指了指旁边助纣为虐的哥哥,“总感觉让这两人在这里做白工的话,咒术界马上就会完蛋的。” “悟。”夏油杰善意地提醒了一下,“咒术界已经完蛋了。” 第35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结) 津岛修治被绘里奈叫过来之前, 正在加班。 没办法,这就是身为首领、也是组织最强的社畜的宿命,如果不是只有将权力牢牢握在手里, 才能够保护住他们两人小小的幸福的话, 这种麻烦事他早就不干了。 从津岛怜央口中得知,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起码一个月时间的时候, 津岛修治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的记忆里, 今天是津岛怜央前往合宿的第一天, 监控里也显示着津岛怜央和切原赤也正在房间里玩着游戏,虽然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看着监控视频,但津岛修治确信,起码十分钟以前, 画面显示出来的场景还是这样的。 不同时空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如果因为这一点,导致津岛怜央遭遇什么不幸的话, 他或许又会回到从前跟森先生合作时候的状态。 ——觉得世界氧化腐朽、糟糕透顶,一模一样的人们重复见着, 一模一样的事情重复发生,无聊、无趣、无需眷恋。 ——只不过想着怜央或许还能活下来, 才那样一次又一次, 挣扎着醒来。 真是让人不安的漏洞。 津岛修治决定,回去就把这个漏洞给堵上。 不过,现在还是得好好解决眼前的事情才行。 从津岛怜央这边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 津岛修治慢悠悠地开口道, “原来如此, 所以你们是在指望着我来解决怜央引起的这一系列骚乱?” “不。在看到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五条悟从宿舍内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汽水,啪的一下打开来喝了,给自己补充了点糖分,“总感觉事情在你手上只会变得更加糟糕,嘛,就当做满足了下好奇心吧。” 夏油杰也说,“咒术界的事情,果然还是得交给咒术师来解决,本来津岛君你就不应该被牵扯进来的。” “为什么?”津岛修治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我就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夏油杰失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津岛君你不是咒术师,也看不见咒灵吧。” “夏油,你知道自己刚刚的发言很傲慢吗?”津岛修治毫不掩饰地指出了这一点。 夏油杰怔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被指责的竟然是自己。 ……不管怎么看,都是悟的发言听起来更招仇恨吧。 “理所当然地认为咒术师的事情应当咒术师来处理,理所当然地将咒术师和非术师分割干净,原来如此,你心底的裂缝已经出现了吧。” 津岛修治指了指夏油杰心脏的位置,“认为非术师很弱小的你,理所当然地保护着所有非术师的你,在面对杀死了很多非术师的怜央时,竟然还能这样自如,这只能说明,你的心中还藏着另外一个你。” “——一个否认着非术师的力量、认定非术师没有任何价值的你。” “需要注意下哦,如果不加修补的话,那裂缝迟早会扩大到要将你整个人撕开的地步。” 夏油杰无言以对,他的心颤动着,无端升起一丝畏惧来,那是连同思想都被人看透、如同赤身裸体伫立在冰天雪地般的不安和警惕。 五条悟正看着他,忽地,揽上了他的肩膀,懒洋洋地说,“什么啊,原来杰心里是这样想的啊。” 夏油杰本来以为五条悟会嘲笑他“说着正论的优等生自己也不相信正论”之类的话。 但五条悟只是说,“讨厌的话就讨厌好了,不要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啊,没关系,都交给强大的老子好了,之前说过了吧,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真奇怪啊,明明悟平时也不是什么感性的人,偏偏今天尽说些让人心里酸涩的话。 夏油杰问,“……为什么?” 五条悟思考了下,“因为有些事情老子做的话没什么感觉,但杰做起来就会很痛苦……吧?” “太天真了,悟君,仅仅只是这样是说服不了夏油的哦。” 津岛修治勾起了嘴角,像是看到一出意料之中的戏剧般露出了无聊的神情来。 五条悟不满道,“啊啊,我们有很熟吗,津岛?直接叫别人的名字也太失礼了吧。” 津岛修治无视了他的抗议,若无其事地继续了下去,“太明显了,悟君,现在的你根本对一切都无所谓吧,纯粹地以夏油的目标为目标,夏油的善恶为善恶,如果是他认为正确的事情,即便很不情愿也会认为那就是正确。” “所以如果是他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即便是站在咒术界的对立面你也会去做。” 五条悟勾下了墨镜,很惊奇地说,“说对了。所以呢?” 津岛修治露出了个恶劣的笑容来,“现在的你,简单点来说的话,就是把夏油当作了指南针一般,指针朝向哪里,你就往哪里走,但如果有一天,指南针失灵了,或是干脆四分五裂,失去了功能以后,你该如何选择你的道路,是继续跟着错误的指针方向原地打转,还是要抛弃掉没有用的指南针,起码现在应该考虑起来了。” “因为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在不远的将来你应该就会用到这个答案。” 夏油杰皱了皱眉。 他有考虑过,因为津岛怜央是来自未来的,那么津岛修治自然也是同样,按照他的年龄来看,肯定知道更多未来的讯息,因此,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不详的预兆,总让他心底不安。 “嘛,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的抉择,我不会插手,不过既然你们不需要我了,那么我……” “稍微等一下,津岛先生。”夏油杰叫住了他,“我对你口中的那个未来感到很不安,能告诉我,未来的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你说的那副样子吗?” “这个嘛。” 津岛修治勾起了嘴角,以那样充满着恶意与兴味的目光注视着夏油杰,“好巧,我恰好知道一点。” “屠杀了一整个村子的村民,杀害了自己的父母,从咒术高专叛逃,成为了史上最恶诅咒师的夏油杰。” “这就是你的未来,否定了所有非术师的存在,妄想着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乐园,然而连自己都否定着自己的理想,在错误的道路上已经无法回头的理想主义者的崩塌。” …… “开什么玩笑?” 五条悟面无表情,能看得出来是真的生气了。 反而是夏油杰有些恍惚。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就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哥哥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哦,五条前辈!” 从刚开始就将一切交给了哥哥处理的津岛怜央,终于不再保持沉默,他开朗道,“但是但是,这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所以只要现在做点什么,会让大家不开心的未来就都会消失了!” 对于津岛怜央而言,就是起承转合绘里奈,他注视了下夏油杰,恍然意识到,“啊,夏油前辈刚刚许过愿了,所以。” 他将目标转向了五条悟,很灿烂地笑着,“五条前辈,要来向绘里奈许愿吗?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一切不好的未来都会改变的!” “……” 五条悟沉默了,许愿就能让不好的未来改变?他并不相信这件事情。他所相信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力量,和靠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努力、自己的思考所走出来的未来。 但是,有件事情津岛修治说的没错,他从未仔细思考过,什么样的道路才是正确的道路,该朝着什么方向前进才能走到自己想要的未来。 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轻易思考清楚的东西,所以他也没有办法立马给出答复来。 “还没想好吗?”津岛修治打了个哈欠,说到底在他那边的世界,是该睡觉的时间了,他决定速战速决,尽快把怜央带回去。 “嘛,看在你们照顾怜央照顾的不错的份上,给你们三个提示吧。” “其一,咒术总监部的全员覆灭,并不意味着咒术界的现状就焕然一新了,这一点出身御三家的悟君应该相当清楚,树木一旦从根部开始腐烂,只砍掉枝叶是毫无用处的,只要私欲不曾磨灭,只要利益纠葛还存在,只要人与人之间仍旧无法真正相互理解,那么迟早有一天,新的橘子会再度腐烂。” “当然指望着所有人都无私地为他人奉献,只不过是在无意义地试探人性,你们真正需要的是制度的改革,是利益的制衡。” “其二,咒术界还有外部敌人的存在,就我而言,单单就我所知的,有个名为羂索的千年诅咒师存在,因为可以肆意地变换肉|体,找起来可能会略微有些困难,他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额头有缝合线的人,他先前想要借助怜央的力量,实现他的某种目的,甚至为此不惜去刺杀了天元,嘛,鉴于天元的术式是不死,是否刺杀成功存疑,虽然在目的达成以前就被怜央给解决了,不过貌似其中有很多阴谋存在呢。” “其三,因为未能和星浆体同化,你们咒术界的天元大人,进化成为了某种类咒灵的存在,我建议夏油你最好利用术式把他给吃掉比较好,不然,咒术界的改革就绝不会成功,更有利的是,在掌握了天元之后,在绝不能失去天元结界的咒术界,夏油你会替代天元的地位,夺得一定的话语权,就目前而言,我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说到最后的时候,津岛修治瞳孔中近乎扭曲的恶意都快满溢出来了,“顺带一提,如果觉得吃掉天元有困难的话,我可以免费帮你一个忙哦,夏油。” 也不要把天元大人当作是什么难吃的东西啊……虽然说如果是变成咒灵的话,的确就会变得难吃起来。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 因为一下子得到的情报太多,反倒变得难以消化了,他们两人都需要些独自思考的静谧时间,而津岛修治对于插手咒术界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只想着尽快把津岛怜央带回去。 在这里,连呼吸着的空气都会让他骤然联想到不好的画面,陷入从前的噩梦之中。 津岛修治,讨厌这里。 “等一下哦,哥哥,我得去跟七海和灰原好好道别才行。” 因为津岛怜央这样说了,所以津岛修治暂且忍耐了下来。 也是呢,怜央就是这样礼貌的孩子,不管是见面还是离开,都会以很郑重的态度来面对,他认为人与人的相遇是如同奇迹般的缘分,或许是因为曾经跟异世界的同位体一期一会的相遇,让他总是觉得这种缘分相当珍贵。 出于某种已经被遗忘了的怯懦,津岛怜央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去敲灰原雄的宿舍门。 嗯,绝对不是因为觉得七海很可怕。 两声轻响后,灰原雄打开了门,看着他的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明亮,但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露出了紧张兮兮的神情,“怜央?你出现在这里是可以的吗?” “灰原……”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偷偷摸摸地把津岛怜央拉进了自己的房间,“总之!不管有什么事情,先进来再说吧。” 灰原雄把椅子让给了津岛怜央,还给他倒了杯水,绝口不提他做过的事情,只是问,“有什么事吗?” 津岛怜央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来, “……其实我是来道别的!我哥哥来接我了,所以得回家了。” “……是哦,怜央你是来自未来的人呢,长久地留在过去是不行的吧。” 灰原雄恍惚回忆起初见时津岛怜央的自我介绍,才意识到,其实他们认识也不是很久。 但是。 灰原雄挠挠头,“虽然相处的不是很久,但跟怜央一起上课和出任务的时候都很开心,我感觉这是很珍贵的回忆,所以,离开前我们来拍张合照吧!叫上七海一起!” 津岛怜央的眼睛亮了起来,很感兴趣的模样,“是超级棒的提议诶,那我们现在一起去找七海吧!” “等等等等等等,七海现在心情超差,要去就你自己去吧怜央!不要拉着我一起啊!” 津岛怜央很理直气壮,“就是因为我一个人不敢,所以才要拉着你一起啊灰原君!” 他们两个人拉拉扯扯了起码五分钟,才走到了隔壁七海建人的寝室,真正站在这扇门前的时候,津岛怜央反而变得无所畏惧起来,他一手拽着灰原雄,让他不能逃跑,一手很有觉悟地捶门,将木质门板敲地咚咚响。 七海建人一把拉开了门,看到门外的两个人之后,又面无表情地把门咚的一声重重关上了。 正举着手想打个招呼的灰原雄:…… 差点锤上七海建人的脸,因此还在庆幸自己及时收住手的津岛怜央:…… 津岛怜央发出了很真诚的疑问,“呐,灰原,我们有这么不受待见吗?好歹是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吧。” 灰原雄很自信,“不,不受待见的是你,不是我。” “那你试试。” 津岛怜央立刻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想要合照啦,如果七海现在在讨厌我的话,就只能拜托你了,灰原原!” 竟、竟然这么说,如果拒绝马上要转学的同班同学最后的心愿的话,不就显得他很冷酷吗! 灰原雄硬着头皮上了,他坚持不懈地在七海建人门前敲了五分钟,才终于换来了被吵到不耐烦的七海建人打开了门。 “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就宰了你。” 平平淡淡的语气,平平静静的脸色,但是,感觉他超认真的啊!! 灰原雄心一横,一鼓作气地全部说出来了,“那个!七海,怜央说马上要回到他自己的时间线上去了,在怜央离开前,我们一起拍张合照留念吧!” “跟诅咒师有什么好留念的!” ——话虽这么说,但七海建人还是一起出来了。 高专的仓库里就存放着几台旧相机,是以前为了方便留存现场照片购置的,自从手机开始流行起来之后就渐渐闲置了,好在配套型号的电池都还在,重新换下电池就能用了。 津岛修治很自告奋勇地充当了摄影师,很兴致勃勃地捣鼓着相机,感叹道,“哇,真是老古董呢,从来没见过的老古董,快散架了吧,高专竟然还没有更新设备吗?哦,也是,连校舍都破烂到没钱修,怎么可能有钱去买相机嘛。” 这个人……说话超讨厌的啊!! 七海和灰原的心中,同时刷过了这样的想法。 “哥哥,要认真拍哦,我要洗出来带回家留念的!” 他们三人站在了咒术高专的门口,就跟普通的高中生一样,决定跟校门合照,迟点还打算去教室拍一张。 “OK~交给哥哥吧,会给你拍的超好看的~” 津岛修治这样说着,所以他们三人都听从着津岛修治的指挥,尽可能地想留下值得纪念的合照。 毕竟,今后可能就再也不见了。 然而,拍完后,拿到相片的三人都沉默了。 “怎么样,我的拍摄技术很不错吧?” 津岛修治自己也拿着相片在欣赏着。 “哇,超可爱的怜央,脸颊肉完全挤出来了。” “这张也是!回去之后裁剪裁剪放在办公室里吧,每天都能看到怜央可爱的笑脸的话,工作起来也会超有动力!” 是的,没错,津岛修治的拍摄技术很不错——仅限于在拍摄津岛怜央的时候。 为了将津岛怜央拍的可爱,所以完全没有顾及他旁边两人的死活,闭眼还算好了的,灰原雄有一张换动作时被抓拍的照片,险些变成漂浮在半空的鬼魂,七海建人因为全程臭脸和头发比较长,竟然张张都像是拍洗发水广告一样有着独特的飘逸感,甚至还有竖屏拍摄,特地只把旁边两人拍进去半张脸或者一个下巴。 “哥哥!”津岛怜央气鼓鼓地夺回了相机,“这样的照片完全没有留念的意义啊!” “有意义啊!超有意义的!明明很搞笑,只要一看到就开心呢!”津岛修治理直气壮地大喊。 七海、灰原:……您也知道很搞笑啊。 最后他们还是又去找了家入硝子,才终于得到几张正常的合照。 家入硝子将相机和相片都交给了津岛怜央,问,“所以,怜央是要走了吗?” 津岛怜央点点头,“嗯,我要跟哥哥回家了哦,所以大家如果有什么心愿的话,都提出来吧,有哥哥在的话,不管是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哦。” “实现愿望的能力吗?”家入硝子笑了笑,“还是不了吧,愿望这种东西只有靠着自己的努力实现才有意义吧。” “不哦,能实现的愿望只能称作是目标吧。” 津岛怜央笑眼弯弯,“仅凭个人的努力,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实现,只能祈祷奇迹出现——那样赋予不可能以可能,让幻想成为现实,这样的愿望才能称之为愿望吧。” “这样的话,我倒有一个心愿呢。” 家入硝子说,“如果可以的话,让咒灵变得好吃一点吧,夏油那家伙,每次吸收完咒灵之后都会变得食欲不振、胃口很差,我猜大概是咒灵很难吃的缘故吧。” “硝子。” “说起来,为什么独独不叫我前辈?”家入硝子有些困扰。 津岛怜央灿烂地笑了,只是说,“我一定会实现你的心愿的!” 因为硝子是很温柔的人啊。 津岛怜央拜托了津岛修治,实现家入硝子“把咒灵变得好吃”这一愿望,因为完全无法拒绝津岛怜央,所以津岛修治只好忍痛让森先生再多受点委屈了。 好好地道别之后,津岛怜央也心满意足了。 灰原雄、七海建人、家入硝子、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过来送他了,虽然津岛怜央在这短短几天里搞出来了不少惊心动魄的大事,但仔细回想着相处的短短时间里,却仍然是很温暖的邂逅,是不会让人后悔的青春。 津岛怜央最后再问了一遍,“大家,还有未实现的愿望吗?就算是要将死去的盘星教的教众和总监部大人们复活也是可以的哦。” 五条悟摆出了嫌弃脸,“谁要复活烂人和烂橘子啊!快走吧,等下夜蛾老师就会派人回来查看情况了!” 津岛修治牵上了津岛怜央的手,紧紧握着,轻柔地说,“那么,怜央,我们要回家了哦。” “绘里奈。” 在这一声轻声呼唤下,从前只是从津岛怜央口中得知绘里奈存在的众人,第一次亲眼看到了那特级咒灵的存在。 污浊、扭曲的咒力骤然从津岛怜央的身上腾升而起,连带周围熟悉的高专景色都弥漫开来阴冷、森然的诡谲氛围,津岛怜央的脸咯吱咯吱攀附上来惨白的咒力,将他漂亮而友善的面孔融化了,只剩下绘里奈那如同惊悚剧中鬼童的可怖面孔。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的神经都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身为咒术师的天职在叫嚣着危险。 嘻嘻。 绘里奈开心地回应着津岛修治,“哥哥、绘里奈、在这里。” 他们的手还紧紧相握着,津岛修治轻柔地抚摸了下那像是附着了薄薄晨雾而变得冰凉的发丝,“绘里奈,送我和怜央回去吧。” 绘里奈咧嘴笑了,“好。” 在咒灵这样应答的下一秒,津岛怜央和津岛修治就如同一场幻梦般,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第36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八) 嗯, 回来了。 津岛怜央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切原赤也呼呼大睡的纯真睡颜,玩过的游戏卡带和游戏机散落了一地, 茶几上先前画着的召唤阵不知何时被替换成了书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纸张。 津岛怜央拿起来一看, 上面竟然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他在异世界的故事,才意识到, 原来是自己拿错纸了。 “真是的,哥哥,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不要随便乱放啊……” 他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句, 因为回来前刚睡饱了觉,现在完全不困,所以他扫了眼乱糟糟的房间,决定打扫一番先。 啊, 赤也的话, 如果就这样睡在地上肯定会着凉的吧。 津岛怜央体贴地将切原赤也横抱了起来, 放在了自己的床铺上,还给他盖好了被子。 不是错觉, 在咒术高专待了一个月以后,自己的四肢力量明显增长了, 不然之前是没办法这么轻松地将赤也抱起来的,说到底, 赤也也是浑身筋肉的运动系少年, 硬邦邦的身体质量很大啊。 说起来,赤也睡着的样子真可爱啊,睡眠质量也很好的样子, 这就是传说中婴儿般的睡眠吧! 津岛怜央这样想着, 拿出手机来想拍张照片, 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着的还是夏油前辈的旧手机,老古董的翻盖样式,老早就已经被淘汰了。 啊,糟糕,手机忘记还回去了! 不过。 津岛怜央又查看了下相册的内容,还保留着不少值得纪念的回忆,有第一次聚餐、第一次祓除咒灵、第一次举办深夜男子会…… 就算真的想起来了,也会很舍不得还吧,夏油前辈也不是小气的人……嗯,大概。 津岛怜央想着,手机留着,回去把照片洗出来吧。 他将旧手机收了起来,又用回了自己的手机,咔嚓一下拍下了切原赤也傻乎乎的睡颜。 办完这件事后,津岛怜央卷起了袖子,决定不能任由房间这么乱糟糟下去,开始整理! …… “怜央、怜央。” 伴随着敲门声响起的是幸村精市轻柔的呼唤声。 津岛怜央迷迷糊糊地从床上醒了过来,旁边睡得死沉死沉的切原赤也一点要苏醒的迹象都没有,四肢横行霸道地占据了津岛怜央大半的床铺,将原本的主人挤得只能去睡边边角角。 他稍微花了点时间才让脑袋清醒过来,想起来自己昨天整理好房间之后,因为深夜里很无聊,也不好打扰到大家的休息,所以跟赤也挤到了一张床铺上,不知不觉间就又睡了过去。 津岛怜央从床上起来,双脚一落到地上,就踉跄了两步,他皱了皱鼻子,苦恼地想,睡得太久了,反倒有些晕乎乎的。 而幸村精市不太好直接进来,他大概听见了有人起来的动静,就在房门外问,“怜央,有看到赤也吗?马上到集训的时间了,他的房间里没人。” 津岛怜央打开了房间门,探出了个脑袋来,他眨巴眨巴眼,很不好意思地说,“幸村前辈,不用担心,赤也在我这里!抱歉抱歉,我马上把他叫起来。” 本来合宿的意义就在于集中培训提升网球实力,结果赤也跟他一起打游戏到深夜,早上反倒迟到了。 他用带着些歉意的狗狗眼看着幸村精市,很信誓旦旦地说,“前辈,你们先去集训吧,赤也就交给我来负责吧!” 幸村精市略微思考了下,“嗯,如果是怜央的话,就感觉让人很放心,不过,也不要太过勉强哦,说到底该为此负责的是赤也自己。我们九点正式开始,如果在那之前赤也没能赶到的话……” 面容秀丽的少年微微笑了起来,风轻云淡地说出了很可怕的话来,“就让他稍微感受下地狱的滋味吧。” 津岛怜央摸出了手机看了眼。 嗯,现在是八点五十分,距离九点只剩下十分钟了。 津岛怜央仔细计算了下时间,很开朗地想——啊,这不是完全来不及了吗? 没办法,这么恐怖的事情,还是让赤也自己面对吧。 幸村前辈说的对,该为此负责的只能是赤也自己呀。 想得很开的津岛怜央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床前,为了让赤也尽快清醒过来,他果断地采取了很痛的叫起方式,直接狠狠地在切原赤也毫无防备的胸部上狠狠掐了一把。 “嗷呜嗷呜嗷呜呜呜!!” 切原赤也目眦欲裂地醒了过来,发出了很奇怪的、小狗一样的惨叫声。 忍受着难言的苦楚,切原赤也还来不及发火,就从津岛怜央这里听闻了噩耗。 他长相善良的朋友很无辜地说,“赤也,你终于醒了!幸村前辈说如果九点以前没看到你出现在集训地点的话,就要亲手把你捏爆,然后送进阿鼻地狱……顺带一提,现在你还有七分钟的时间。”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衣服、我的裤子在哪里!牙刷和毛巾呢!!” 幸好管家爷爷准备充分,每间房间里都备着充足的一次性洗漱用品,切原赤也争分夺秒、手忙脚乱地完成了起床工作,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冲了出去。 津岛怜央在餐厅吃着早餐,看着切原赤也旋风一般的背影,还很乐观地给他加油鼓劲,“加油加油,赤也君!绝对能赶上的!!” 听着这话的切原赤也果然拿出了全力,拼命地提速跑向集训地点。 挂在墙上的时钟缓缓指向了九点钟,眼看着分针和秒针逐渐重合的津岛怜央却很淡定地继续用餐,嘴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面包。 嗯,这不算是骗人吧,是那个啦……对,临终关怀,临终关怀。 吃饱喝足的津岛怜央放下了餐具,合掌闭眼,默默地替切原赤也哀悼了。 ——安息吧,赤也,我会为你献花的。 梦野久作气鼓鼓地从他身边路过,用很愤怒的眼神注视着津岛怜央。 刚刚他都看到了,怜央这家伙,竟然合宿第一天就跟别人睡在了一个房间,最重要的是!还没有叫上他!! 如果这家伙不跟他道歉的话,今天一整天他都不会理他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津岛怜央哀悼完毕,很自觉地收拾了餐具,感受着早晨清爽的日光,因为睡眠过分充足,导致精神头非常好,他活动活动了身体,活力满满地开启了崭新的一天! 总体而言的工作都是很简单的,替网球部的部员们收拾到处乱跑的网球、准备好淡盐水和干净的毛巾、如果有人受伤就及时用药物和绷带进行简单处理,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但因为人数比较多,也是很充实的一天。 等到晚上的时候,进行山间培训的正选队伍就回来了。 幸村精市践行了自己说出的话,让切原赤也感受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别墅大厅的切原赤也在进入大门的那一刻,就再也坚持不住地倒下了,发出了颤颤巍巍、游魂一般的虚弱声音。 “怜央……怜央在哪……给我水……” 津岛怜央听见了,从厨房里探出身子来,吃了一惊——正好淡盐水不够了,他正在一一给大家分装呢。 见此惨状,他赶紧先拿了一瓶出来灌给了切原赤也。 “赤也!一定要坚持住啊!水来了!” 咕噜咕噜咕噜。 “等、咕噜咕噜……等一下!咕噜咕噜……” 切原赤也很快翻起了白眼,而津岛怜央托着他的脑袋大惊失色,还在毫无自觉地给他灌着水,“赤也!赤也!你怎么了!是水还不够吗!可恶,坚持住啊赤也!” 立海大众人:…… 如果切原赤也死了,凶手只有一个。 仁王雅治跟一旁的搭档柳生比吕士窃窃私语,“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那家伙乐在其中啊喂!” 丸井文太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上面已经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不由自主地朝胡狼桑原靠了靠,心有余悸地说,“我们都看走眼了,怜央那家伙绝对绝对是个堪比部长的魔鬼!赤也实在是死得太惨了!” 幸村精市只是微笑着不语,眼神里透露出来欣赏的目光。 好在真田弦一郎及时赶了回来,在一众凶手和冷漠旁观者的手下救下了切原赤也,才没有酿成柯南式山间别墅惨案。 用过晚餐之后,津岛怜央鼓起了勇气,一一敲响了正选们的房间门——因为切原赤也的缘故,他只有跟正选前辈们才比较熟,用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邀请着大家来他的房间开夜间男子会。 理由是这样的。 “没有男子会的合宿是没有灵魂的,拜托拜托,不论如何我都想开一次!” 然后再加上他无敌的狗狗眼攻势,几乎没有人能忍心拒绝,而且身为国中生,很难说他们没有过同样的设想,在合宿中跟好朋友夜谈,创造难忘的青春回忆之类的……简直超酷的好吗? 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在洗完澡后,大家都穿着睡衣聚集在了津岛怜央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气息。 作为招集者,津岛怜央自觉地担任了类似主持人的角色,还像模像样地举着杂物间里翻出来的话筒,咳了两声,发言道,“在座的大家,想必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聚集在这里的。” 丸井文太起着哄,“哇,超有架势的啊怜央!” 顺带一提,白天还在闹别扭的梦野久作在接到了邀请之后,也不情不愿地凑了过来,不过一看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受到了邀请,立刻又开始翻脸了。 津岛怜央很有觉悟,不受前辈们的影响,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没错,那就是立海大夜间男子会!夜晚的时间很宝贵,所以废话不多说,立马就开始我们今天的主题吧!” 受到津岛怜央委托的仁王雅治啪的一声就把房间的灯关了。 漆黑的房间里,津岛怜央打开手电筒,自下而上地照着自己的脸,露出惨白的面孔,开始营造刺激的气氛,他幽幽地说道,“百鬼夜谈开始喽~” 咔嚓一声,柳生比吕士的眼镜碎了。 他异常果断地起身就走,“我退出!” 第37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九) 啪、嗒。 一左一右两只手搭在了柳生比吕士的肩膀上, 犹如两座大山般死死压住了他向往自由的双腿。 幸村精市微笑,“临阵脱逃是想被霸凌吗,柳生?” 真田弦一郎的眼神闪烁, 显然还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显然是幼驯染的情谊战胜了良心,他闭上了眼, 决定不去看柳生比吕士谴责的目光,沉声道, “太松懈了。” 柳生比吕士:…… 所以哪里松懈了?不要一心虚就拿口头禅应付啊! 他椭圆的镜片闪过一道白光, 试图通过谈判来解决问题,“如果这次允许我退出的话,明天所有人的水和毛巾都由我来背。” 是的,因为正选队伍的训练场所远在深山老林里, 是后勤人员人力不能及的地方, 所以他们的物资都按照人头清点, 分成了小份,自己负责携带。 “不需要哦, 这里应该没有连水都背不动的弱者吧?” 幸村精市慑人的目光扫过一圈,即便是本来就有所心动的人都缩回了脑袋。 丸井文太诚实地发言, “比起水杯的重量,我更想看柳生受惊吓的样子!” “噗哩, 搭档, 听到了吗?想要逃跑是毫无希望的,还是乖乖地坐在这里被人捉弄吧。”仁王雅治带着狐狸般的笑容,坐到了柳生比吕士旁边, 平时懒懒散散、弓着背走路的人, 此时简直像个看管犯人的警官般严阵以待。 柳生比吕士:…… 所以做坏事的时候不会累是吗? 柳生比吕士权衡了下继续逃跑的概率之后屈服了, 乖乖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暗暗想着,没事的,只要在第一时间昏厥过去就不会受到更多惊吓了。 津岛怜央眨眨眼,笑眼弯弯,“柳生前辈要继续参加吗?那就太好了,如果少掉一个人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那么我们就继续哦。” 他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低温白蜡烛和打火机,每个人都分到了一根,然后点上了火焰,充作营造氛围感的道具。 等到昏黑的房间里只留下了几簇橙红的火焰在微微跃动着,所有人的身影都隐匿于黑暗之中,只留下了若有若无的面孔,津岛怜央开口了。 似乎是为了迎合气氛,他的声音也变得空而轻柔,吐气缓缓,“百鬼夜谈的规则很简单,每个人讲一个鬼故事,讲完之后便熄灭一支,传说当最后一支蜡烛熄灭的时候,就能够召唤出真正的妖怪,决定参与这个仪式的人,请拿好蜡烛。” 柳生比吕士的手抖了抖,他看着周围黢黑黢黑的,试图轻轻地把蜡烛放下,被一直监视着他的仁王雅治一把托住。 津岛怜央很满意,“看来大家都是勇敢的人,那么就从我开始好了。” “这是我曾经听说过的故事……” 津岛怜央在咒术高专的一个月里,长了不少见识,除去各种各样在压力和日常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过怨咒灵外,还有类咒灵被称作是假想咒灵,是从人们对于怪谈的恐惧中诞生的,就比如说他曾经跟七海和灰原一起去调查的厕所里的花子,就是流传已久、甚至迭代出了不同版本的咒灵。 这一次,他所讲述的,正是祓除咒灵时所接触到的怪谈故事。 阳子的家庭非常不幸,爸爸嗜酒暴力,殴打着妈妈,妈妈性格懦弱,却对她格外苛刻,连多吃一口米饭都要被痛骂上半个小时,从小就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她,也有着自己发泄的渠道,那就是家里的水壶,每当心情烦闷到忍受不了的时候,她就会打开水壶盖子,冲着里面大喊大骂,发泄一通。 直到某一天,阳子平复了心情,照常使用着水壶烧开水的时候,水蒸气咔哒、咔哒地顶开盖子,呜呜地从透气孔中冲了出来,发出了很像人的声音,它怨恨地说着。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恨你、我恨你们,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那正是阳子平日里,对着水壶发泄时常常说的话。 阳子牙齿发颤、浑身冰凉,她发了疯般想逃出地狱般的家,却发现,不知何时,家里的墙壁渐渐扭曲,变成了水壶内壁般弯曲的弧度,天花板被掀了开来,她抬头望去,一张巨大的嘴唇张开了,露着污渍遍布的森白牙齿,冒着腥臭的热气,滴着硫酸般强腐蚀的口水,正冲着她狂喊。 ——去死吧! “……那一天,阳子死了,浑身都是水蒸气的烫伤和被腐蚀的痕迹,连同内脏都一同被煮熟了。” 说完结束语之后,津岛怜央忽地一下吹灭了蜡烛,因为听得太入神了,在场的人都哆嗦了一下,被吓得不轻。 奇怪的是,分明很怕鬼的柳生比吕士反倒一动不动,一手扶着眼镜,一手握着蜡烛,如山般镇定着,不由得让人升起敬佩心来。 丸井文太搓了搓胳膊,感叹道,“怜央讲鬼故事真的很有一手啊,我的心脏都扑通扑通快要跳到喉咙了。” 他话锋一转,开始谴责在场的某个不具名怕鬼人士,“还有柳生!怕鬼什么的都是为了时髦人设装出来的吧,本能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在大家都被吓到的时候,竟然这么镇静,哇,这完全是诈骗啊!” 柳生比吕士深沉地、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离得最近的仁王雅治摘下了他的眼镜,查看了一番,回过头来,对大家竖起了大拇指,“瞳孔反应都完全消失了,嗯,已经失去意识了。” 丸井文太捂住了嘴,默默忏悔了自己刚刚对柳生的污蔑。 ……抱歉,柳生,他真的没有想到有人怕鬼到听鬼故事都会失去意识。 柳生比吕士,out。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达成了他的夙愿,嗯。 为了方式蜡烛掉落引起火灾,津岛怜央贴心地吹灭火焰、回收了蜡烛。 鬼故事一个接一个的轮下去讲,大家都拿出了真格来,把自己听说过最恐怖的鬼故事用最恐怖的方式讲了出来,甚至还有爱装神弄鬼的狐狸偷偷摸摸变装,在讲完二重身的故事的时候,悄悄站在了切原赤也身后,用跟他一模一样的面貌幽幽地索命,把胆小程度只比柳生好一点点的切原赤也吓得哇哇大叫,破门而出。 本就看不惯怜央过分将注意力投入到普通人身上的梦野久作,恶劣地嘲讽着胆小鬼们,轮到他讲故事的时候,因为实在想不出什么恐怖的鬼故事,直接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讲了出来,结果反倒被吐槽道,除了血腥、暴力外,根本没有日本人喜爱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怖感。 “嗯,虽然说很有想象力,但完全偏离主题了,差评。” 梦野久作只能涨红了脸,愤愤地说道,“可恶,那是因为你们没经历过真正恐怖的事情!” ……比如被黑泥怪吞进肚子里之类的。 但是这种丢脸的事情他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因为传说百鬼夜谈的最后一根蜡烛熄灭的时候,就会真正召唤来鬼怪,所以被排到最后一个讲鬼故事的胡狼桑原死也不肯吹灭蜡烛,一晚上过后,深色的皮肤都险些吓得惨白。 津岛怜央看看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于是顺势结束了夜谈,让大家回去休息,好好养足精神,准备第二天的集训。 第二天,餐厅里。 “大家早上好啊……呜哇,好壮观的黑眼圈!” 津岛怜央指着丸井文太感叹道,“文太前辈明明平时超有活力的,今天感觉像是死了好一阵子呢。” 神色萎靡的丸井文太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可恶,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一闭眼就想到鬼故事,老感觉角落里、衣柜里、甚至被子里!随时随地会冒出鬼来,神经紧绷到根本睡不着觉!” 同样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切原赤也深有同感,“半夜里起床上厕所的时候,被镜子里面的自己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二重身来索命了……” 反而是最早退出战局的柳生比吕士精神饱满,平静而优雅地吃着早餐。 津岛怜央很是惊奇,“柳生前辈,你看起来精神很好诶,昨天没事吗?”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顿了下,再怎样他在后辈面前也是要死撑着前辈的面子,死鸭子嘴硬道,“只是身体太过疲倦,在中途睡过去了而已。” 津岛怜央很惋惜,“诶,前辈完全没有享受到百鬼夜谈的乐趣,啊,对了,要不要我拜托大家把昨晚的故事收集起来送给柳生前辈!这可是珍贵的青春回忆呢!” 柳生比吕士:…… 这种青春不要也罢。 仁王雅治端了盘果酱面包过来,毫不犹豫地揭了搭档的老底,“你们知道那个吗?就是那个,车祸现场因为受到的刺激过大,大脑为了自我保护,自行遗忘了事故记忆。比吕士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昨天晚上的鬼故事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全部忘掉了噗哩。” …… 沉默了一会儿后,津岛怜央看向柳生比吕士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带着一点点震惊、一点点尊敬和一点点的同情,他安慰道,“柳生前辈,这也算是一种才能呢……” 柳生比吕士一不小心、又捏碎了一幅眼镜。 这到底有什么可安慰的啊! 第38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十) null 第39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十一) 不愧是织田作, 总是恰到好处地提出他心仪的提议。 津岛修治这样想着,愉悦地答应了下来,“当然了!” 啤酒不算日用品, 家里是没有备着的, 怜央年龄未够,也没法帮忙跑腿, 津岛修治决定跟织田作之助一起去趟便利店,买些啤酒, 螃蟹的分量也不够, 还得一同再买些下酒菜回来。 正餐正好吃完了,将桌子收拾收拾,脏污的碗筷送入洗碗机,厨余垃圾打包好顺手扔掉, 至于乱糟糟的厨房不久就会有后勤人员上门来打理了。 津岛怜央郁闷地鼓起了脸颊, 不太满意自己被大人们排除在外的感觉, 像个小尾巴般跟了上来,一起去了便利店。 津岛修治是个双标的兄长, 明明自己在未满年龄的时候就成为了酒鬼,成日里混迹在酒馆, 醉死过去换来一宿好梦,却严令禁止弟弟做任何叛逆的事情, 抽烟、喝酒乃至于骑机车, 这类会伤害到自己的东西,都是绝对不允许的。 于是大人们谈笑风生地挑选着啤酒,津岛怜央只能在饮料区转悠来转悠去, 大人们讨论着蚕豆和花生的产地, 津岛怜央只能看看薯片的口味。 最后选了清凉的波子汽水, 有一点心思是想要里面漂亮的玻璃珠,是通透又好看的蓝色,像是天空,也让人想起五条悟的眼睛。 想到这里,即便是津岛怜央也不由得有点遗憾,以前明明是拥有过的,结果现在不知道搞丢在哪里了,那颗六眼的眼珠,明明是绘里奈最漂亮的藏品。 不过,波子汽水的弹珠,也是很不赖的收藏品啦。 津岛怜央是很容易满足的快乐小孩,除了汽水外,又拿了原味薯片、巧克力豆和水果糖,满满当当的一小袋,带回了家。 为了能凑上大人们的酒局,他特地翻出了三个玻璃杯,两个倒满黄澄澄、泡沫充沛的啤酒,一个倒着甜滋滋、颜色透亮的汽水,同样都是很刺激的口感,干起杯来的感觉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爽快吧! 织田作很会迎合小孩子,配合地举起杯子来跟津岛怜央碰杯,“干杯。” 叮的一下,玻璃杯和玻璃杯之间撞出清脆的声响,液体打着旋,激出微弱的水花。 津岛怜央咕噜咕噜很豪迈地喝了一大口汽水,想学着《深夜食堂》里大人们的姿态,因为喝得太急,不一会就打起了气嗝,停不下来。 津岛修治毫不客气地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被津岛怜央一边打着嗝一边追杀着。 即便是最喜欢的哥哥,偶尔也有让人讨厌的一面,特别是喜欢戏弄人这一点! 只有织田作之助关心着拍打着津岛怜央的背部,帮着他调整着呼吸,让丢人的打嗝缓缓地停了下来,而且完全不会嘲笑人! “织田作!我最喜欢织田作了!” 结果说出来了这样的话来。 津岛修治大受打击。 以前不论说着[喜欢]某某、[特别喜欢]某某,说着千遍万遍——没办法,怜央的性格就是小狗一样、只要是人类都无差别喜欢的性格,但起码[最喜欢]的名号永远是留给哥哥的,结果现在连这个都失去了。 这就是[只要是不想失去的事物,终有一天会如同手中沙般从指缝间流逝]吗? 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胜负欲,眼神冒火般重重地将满满当当的啤酒杯放在桌子上,说,“来决斗吧!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淡然地捻起颗蚕豆嚼着,听着津岛修治突如其来的决斗宣言,也只是波澜不惊地说,“好啊。” 决斗了。 用啤酒。 两个人的酒量都太好了,啤酒这种东西,是灌不醉人的,最后比拼的东西与其说是酒量,不如说是胃袋的容量,织田作不太想把喝酒的惬意变成心理阴影,在把自己和对方灌吐之前先一步退让了。 “我认输了,太宰。”织田作坦然地放下了酒杯,说,“实在喝不下了。” 津岛修治简直是神采奕奕,正兴冲冲地想向津岛怜央展示自己身为兄长绝不容败北的尊严时,发现,不知何时,明明只是喝了些汽水的津岛怜央歪倒在桌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直扑扑的睫毛颤动着,呼吸太轻缓了,一呼一吸平稳而规律,像是做了个好梦,脸上还带着甜丝丝的笑意,脸颊贴着桌面,挤出肉嘟嘟的婴儿肥来,让人想起小时候的模样。 好可爱。 太想把这一幕变成永恒了。 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将怜央安置到卧室里,而是转头去拿了相机,每个角度都拍了许多张,决定改天一定要去一趟照相馆了,有太多相片想冲洗出来。 这之后,才把怜央送回了房间里,顺便帮他简单清理了下,换上了睡衣。 因为是从小照顾到大的弟弟,所以连这样亲密的事情都已经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太晚了,织田作之助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在学校里寄宿,没有人在家等待,所以自然而然地留宿在客房,换洗衣物和一次性的洗漱用品都如同酒店般常备着,后勤人员操心的事情不少。 汹涌澎湃的决斗最后,竟然是这么潦草地收尾,不由得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不过。 津岛修治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一眨眼的时间,7月就过去了大半。 全国中学生网球锦标赛,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全国各地的学校中角逐出了三十二强,进入最后的全国大赛,能够在淘汰赛中站到最后的,就是公认的王者! 立海大附属中学的网球部一向很强,不仅拿下了关东大赛十五连霸,还是上届全国大赛的冠军,这次也不出意外的入围了全国大赛,作为种子选手直接入围十六强。 全国大赛举办的地点太远了,在东京都,津岛怜央不太能离开横滨去应援,不过,到了总决赛这一天,如果不去的话,似乎就太对不起赤也和照顾他的网球部前辈们了。 要前往东京都的话,必须拿到哥哥的许可才行,大部分中学生都没有这样严苛的监护人,所以不太能理解津岛怜央的苦恼,这其中,也包括了赤也。 而且,跟合宿集训的时候不太一样,这次的地点不在哥哥的掌控之中,会让他感到很不安。 “所以说,之前不来也就算了,反正都是些杂碎,总决赛夺冠的瞬间,怜央你可一定要过来,本大爷一定会表现得超帅气的!” 切原赤也跟他通着电话,发出强烈的愿望来,说着,“跟我们一起也可以哦,车上是有空座的。” 神奈川距离东京都不远,坐大巴车也不会疲累,所以为了网球部全国大赛的赛事,学校里特地批了一笔经费用来给正选们包车。 完全无法拒绝赤也,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津岛怜央小小地拧着眉头,轻声着说,“好吧、好吧,我会去问问哥哥的。” “一定要来哦!” 切原赤也用这样强烈的语气结了尾。 挂断电话,想着,既然答应了赤也,就必须要做到才行。 下定决心之后,津岛怜央不是会拖沓的人,晚上一起用餐的时候,就向津岛修治提起了。 “要去看全国大赛总决赛?”津岛修治一口否决了,“不行不行,不可以离开横滨哦,怜央。” 他笑眯眯的鸢色眼瞳里透着强烈的拒绝,“危险的事情,就要远离才行,哥哥教过你的吧。” 果然,被拒绝了。 小小地叹了口气,遗憾或是抱歉的情绪立刻就消失了,在心里连一丝痕迹都残留不下,只能是公事公办地通知了赤也这个不幸的消息。 引起了一阵悲痛的哀嚎,和愤愤的吐槽。 “你哥哥也太专制了吧,连东京都都不让去,在那样的大城市里怎么可能会有不安全的事情发生,现在街道上到处是摄像头诶,而且全国大赛的现场可是电视直播!”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犯罪分子的胆量可是超出你的想象哦。” 津岛怜央想起中也先生直接当街轰塌写字楼的辉煌战绩,那才是明目张胆呢!最后竟然靠着哥哥出色的谈判技巧,没有被政府追究半分,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切原赤也也想起了胆大包天在校门口直接掳走津岛怜央的面包车,不由得讪讪地弱气了起来。 可恶,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记起来,原来怜央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说不定有一堆绑匪在暗中盯着,就等着发财的那种。 他嘟囔着,“好吧,那到时候我会多拍照片发给你看的……起码地方台的电视直播一定要看哦!” 津岛怜央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嗯!不能去现场就很抱歉了,连直播都不看的话,绝对会被认为是冷酷无情的人吧!” “才不会!怜央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嗯,反正、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一时激动说出了心里话,反应过来后又开始害羞起来,支支吾吾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的心思似的。 “我也超喜欢赤也哦~”津岛怜央笑盈盈地这样回道。 因为什么负面情绪都留存不久,所以反倒变得大胆和坦率起来,在旁人看来,是非常诚实的孩子,诚实到偶尔让人有些承受不住。 从来没有被谁这样直接地说过[喜欢],电话那一头的切原赤也面红耳赤,受到惊吓般,啪地挂断了电话。 “嗯?” 津岛怜央疑惑地看着已挂断的电话界面,喃喃着,“……信号不好吗?” 第40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十二) 全国大赛不出意外地拿下了总冠军, 连校长都很高兴,虽然是暑假期间,但还是连夜定制了条幅高调地挂在了教学楼上, 还专门在地方报纸上刊登了喜报, 附近的居民一经过,就会感叹, 这就是那个拿下了网球二连冠的学校。 身为幕后资助者的津岛修治很豪横,一挥手, 又追加了经费, 还专门拨了一笔款项,让他们不要客气,尽管去庆祝。 津岛怜央受到了盛情的邀请,实在没办法拒绝, 只能作为编外人员前去了。 只要在哥哥的势力范围内, 不论去哪里他都是自由的。 选定的店是烤肉店, 就像是一般国中生放课后会去的那种,虽说如此, 提供的食材却相当高档,顶级的和牛、海鲜应有尽有。 “前辈!” 远远地, 就看见伫立在烤肉店门口的一帮运动系少年,都穿着队服, 背着网球袋, 像是刚从网球场下来的样子,看来对待自己过分严苛的正选队员们,赢下冠军后也没有松懈, 还在保持着日常的训练强度。 为了保持和谐, 津岛怜央今天也穿了身运动系穿搭, 长发高高扎起,一路小跑过来,扬起手来打招呼的时候,灿烂的笑容在夏日阳光下简直是闪闪发光。 “抱歉,等很久了吗?” 切原赤也已经消化掉了前几天的害羞,不如说他单细胞的脑袋里注定装不了什么纠结的情绪,大大咧咧地说,“来得正好,怜央!我们也才刚到呢。” “正在纠结选什么套餐呢,和牛套餐看起来很不错,但是肉类拼盘能品尝到更丰富的口感……” 幸村精市站在店门口的宣传板前,拧着眉头,抵着下巴沉思道,“但我本人更喜欢烤鱼套餐。” 津岛怜央问,“是经费不够吗?” 他有些纠结地想着,哥哥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嗯?那倒没有,目前经费很充足,不如说是太充足,多到不知道怎么花。” “诶——那前辈在纠结什么呢?”津岛怜央露出了天真而烂漫的笑容,“全部点了就行了,大家都是刚刚运动完、胃口大开的状态吧,应该不会吃不完。” “对了。”津岛怜央兴致勃勃道,“既然是庆功宴,这餐我来请客吧!经费就请大家留着之后聚餐或者翻新场地用!” “没能去现场为大家应援,起码这份心意请收下吧?” 这句话一说出口,立海大众人忽而觉得津岛怜央身上仿佛散发着某种独特的气质,在日光下散发着金光闪闪的特效,仔细一看——那是从未吃过金钱苦头的富家子弟的气质啊!! 立海大的众人肃然起敬。 其实,网球部大家的家境都不差,幸村家里在富人区有幢独栋别墅,真田是警察世家,至今住着和式庭院。 然而,立海大是公立学校,虽说十分重视实力强劲的网球部,但能拿得出来的经费十分有限,相较于东京冰帝学园能容纳得下两百人的吓人规模,立海大因为场地和经费限制至今只保留着四五十人的部员规模。 靠着柳莲二的精打细算,抠抠搜搜地度过了国中前两年,乍地暴富起来,连幸村精市的思维都还困宥于之前的模式,总想着节省些。 津岛怜央已经在抬手招呼老板了,“老板,和牛套餐、肉类拼盘和烤鱼套餐请各来一份!” “糟糕!忽然觉得怜央超有魅力的啊!就是那种付账单时从不看数字的富有气势!”丸井文太窃窃私语。 除此之外,又点了许多特色菜,人太多了,几乎占满了一楼一半的店铺,老板脸上的笑都掩盖不住,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好像看着金子般亲切,特地请他们去了二楼的包厢,又送了免费饮料过来,让他们不要客气,尽情享受。 在此期间,又因为蘸料而几乎引起大战了。 “只有纯粹的盐味才能还原肉汁的口感和香气,你们这群没品的家伙!” “哈?你们的口味是退回到原始丛林里去了吗?酱汁可是人类文明的体现!丰富多彩的口味才是人类出生在世上的意义啊!” 盐和酱汁,是烤肉店会赠送的两种蘸料,喜欢蘸盐的清淡派和喜欢酱汁的重口派,因为谁都无法说服谁,而摸出了网球拍。 幸村精市神色恬静,夹起一块美味的和牛肉,蘸了蘸盐,又蹭了蹭酱汁,送入口中,丰沛的汁水在口腔中爆裂,带着肉类的本味和蘸料平衡的味道,是无与伦比的享受。 而在这样的享受之下,他闹腾着的部员们却气势汹汹地准备靠网球决出胜负。 唉,真是不省心啊。 幸村精市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同样也从网球袋里摸出了球拍,微笑着说,“在烤肉店里这样大闹的你们,才是没能静下心来感受肉类美味的混蛋,向死去动物的灵魂道歉吧,各位。” “灭五感——” 再提起筷子时,看到坐在对面的津岛怜央眼神闪亮地注视着他,于是浅浅地微笑起来,体面又贴心地说道,“真是抱歉啊,怜央,我已经教训过了,对待别人饱含心意的请客,应当心怀感激、其乐融融地一起用餐才对。” “看到大家这么有活力的样子,我也很开心呢,幸村前辈,请千万不要道歉!”津岛怜央活泼地说。 “而且,前辈好厉害啊,明明不在网球场上,日常生活中也能使出灭五感这样的技能吗?简直是超能力了!” 全程围观了决赛的津岛怜央自然知道幸村精市有名的灭五感,利用心理压力竟然能做到那种程度,有一瞬间,都让人怀疑是不是异能力了,不过就人生轨迹来看,幸村精市又确确实实只是个普通人。 灭五感的受害者们正在一旁哀嚎着。 “尝不出味道了!可恶,这样的烤肉简直是味同嚼蜡!” 有绝望惨叫的。 “盐派,酱汁派,呵呵,都无所谓了,失去味觉之后,连同信念都一起抹消了……” 有消极颓废的。 “幸村桑!幸村桑!请饶恕我们吧!” 有果断叫上了敬语求饶的。 幸村精市只是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只是凑巧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应该也只能对正选们用了,毕竟平时他们积攒起来对我的压力已经足够了,随时随地引导下就能使出来了。” 津岛怜央大为震撼,是、是这样吗?幸村前辈在大家心里残留下的恐惧已经到了随时随地可能让自己丧失五感的地步了吗?即便这样也要拼命训练网球的大家,实在是太令人敬佩了。 “唔?” 幸村精市忽然注意到,津岛怜央眼前,竟然摆着三份蘸料,一份盐,一份酱汁,另一份是白色的颗粒状,看起来不太像盐,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他指了指最边上的蘸料盘,问,“怜央,你怎么多出来一份?” “这个吗?” 因为大部分人在丧失了味觉的同时也丧失了胃口,烤肉盘上的肉逐渐多起来了,津岛怜央夹了块烤得正正好的,蘸了蘸未知蘸料,啊呜一口吞进去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神情,“是砂糖哦,甜滋滋又富有颗粒感的蘸料,不是最棒的吗?” 幸村精市:…… 杀心渐起。 为了蘸料口味而燃起战火的大家,真是抱歉,冤枉你们了。 幸村精市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这的确是值得用生命去维护的东西啊…… 就在这时,他们所在的烤肉店忽然发生了爆炸,整个建筑物仿佛都摇晃了起来,猝不及防轰得一声爆响后,火焰席卷着浓烟迅速在店内弥漫了开来。 老板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因为烤肉使用的是炭火,所以为了消防安全,店内没有使用日本人最喜爱的木质板材,还额外花钱刷了防火涂漆,但那针对的仅仅只是一般的火灾事故而已。 而刚刚发生的可是爆炸啊! 这样的烈度之下,老板对天然气管道的坚硬程度不抱信心,万一、万一天然气泄露出来,二次爆炸,店里的人都会完蛋的! “请快些离开这里,客人们!” 立海大的众人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立刻起身,朝出口逃去,不知为何,烟雾来得格外快,一下子视野全被遮挡住了,再加上他们身处二楼的包厢,一个接一个从门口出去的时候,花了些时间。 惊魂未定的客人们都集中在门口的空地上了,这里是评价很好的高档烤肉店,所以正值餐点的客人也相当多,虽然大家身上多多少少被浓烟熏到,有些狼狈,但好在看起来都没有受伤的样子。 真田弦一郎拧着眉头,让大家都集中过来,一个一个数着人头,发现大事不妙。 “怜央没出来!” “什么!”切原赤也大惊失色,“我明明看着他在我前面往下走的!” 他顿时焦急了起来,“难道是出了意外被困在里面了吗?” 消防站就在附近,很快消防员就赶到了现场,真田上前去报告了情况,说自己的朋友还在里面。 得知了情况的消防员一边加大力度灭火,一边派出了人几次进去搜救。 可惜的是,直到火焰全部熄灭,他们都没能找到津岛怜央的踪迹。 他好像,就这样凭空消失不见了。 40-48 第41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十三) 横滨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 在这块地界上,没有津岛修治无法掌控的事情…… 火焰刚刚熄灭,灰黑的粉尘还在空中飘荡着, 火场逃生出来的众人心有余悸地嗡嗡讨论着, 一纵纯黑的车队风驰电掣般从不同方向驶来,停靠在空地, 封锁了街区。 鱼贯而下的是穿黑西装的武装队伍,消防员、客人、店主、服务员被包围在正中, 不许任何一个人离开现场, 领头的青年有着一头热烈的橘发,披着黑西装、带着黑手套,眼神中透露着杀人般的强烈气势,带着人一个个搜身。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黑手党吗?” “警察、警察在哪里?消防员不也是官兵吗?” “凭什么搜我们的身啊!” 本就焦躁不安的气氛, 仿佛被放在木炭上炙烤般, 逐渐散发出沸烫的不满。 这种情况下, 为了工作能顺利开展,适当的恐吓也是必要的。 中原中也朝天空开了一枪, 没有装消音器的枪响声震慑人心,有胆小鬼们下意识的尖叫声刺耳,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抱头蹲了下来,如同一群瑟瑟发抖的鹌鹑般保持着静默。 中原中也压了压帽檐, 吐出一口浊气, 走向车队末端的那辆车。 “首领,抱歉,没能找到。” 车辆后座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 看起来有如无害社畜般的鸢发青年, 正仰着头, 看似在闭目养神,没有一丁点黑手党首领的气质,但中原中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他的伪装。 为了给弟弟展现出平凡人家庭的幸福,让弟弟确信着自己正处于日常之中的伪装。 只不过,恶鬼披上了人皮也并不会真正成为人类,就如同津岛修治即便收敛着,也掩藏不了他那已经浸透灵魂的黑恶。 津岛怜央对于津岛修治的意义,港口黑手党中的每一个人都无比清楚,就像是腐烂创口之中新生的血肉,连轻轻戳碰都会令人疼痛不已,更别提整个剜去了,那只会让人发狂。 而他们的首领,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放任着他疼痛的仇人,怎么可能还会让他继续存活于世。 在中原中也的想象中,这家伙一定心焦难捱、暴躁如鬼,有着跟处于更年期的妇女差不多的坏脾气,因为相当理解家人遇险的心情,他暗下决心,不论津岛修治说出怎样的恶劣话语来,他都要心平气和地对待。 “辛苦了,中也。”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津岛修治的神态相当平和,甚至称得上和蔼。 太正常,太礼貌,这样的形容出现在津岛修治身上,只让人有一种直面伪人般的毛骨悚然感。 中原中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很想大喊一声,正常点! 津岛修治自己下了车,周围的黑西装们立刻低下了头颅,以示尊重,他仅仅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就有种不动声色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也无意为难在场的众人,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黑西装们离开让开了一条通路,让人从缺口里走,现场的人忐忑不安,生怕轻举妄动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动。 很有眼色的下属随机扯了个人出来,不顾那人杀猪般的嚎叫,将人扔出了包围圈,冷冷说了句,“滚!” 那人战战兢兢地起身,连滚带爬地逃远了,竟然也没有像□□剧般背部中枪,死在逃跑路线上,平安无事地消失在了视线范围之中。 眼见着有个成功案例,后面的人也哗啦啦立刻起身,争先恐后地窜了出去。 立海大的少年们也混在其中,头一次见到都市传说中的黑手党,连胸口都紧绷到发慌了,学着电视剧里那样不抬头去看黑手党们的脸,只悄悄地、安静地与其他人一样排队离开,即便担忧着失踪的同伴,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这时候,催命符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对了,烤肉店的老板,还有那边穿网球服的中学生,留一下。” 有下属殷勤地去烤肉店里搬了没被波及到的椅子,用湿巾清洁了,请津岛修治坐下。 津岛修治不置可否,懒懒地坐下了,他并不紧张,这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津岛怜央的下落,并且用自己的方法确认了他的安危。 不过,即便如此,胆敢对怜央下手的势力,也已经超出了他的忍耐范围,必须凄惨地死去,才能给暗地里蠢蠢欲动的老鼠们以警告——待在下水道里吃点垃圾,参与下生物循环就行了,脏东西想要光明正大地出没在人群里,就等着被一脚踩扁吧。 所以,才会有了这样声势浩大的亲自出动。 他又看了一眼了手机,上面的红点还停留在被燃烧殆尽的烤肉店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接下来,只要验证下猜想就行了。 “老板。” 津岛修治笑意盈盈,嘴角扬起的弧度都跟津岛怜央很相像,轻柔地问,“说下烤肉店的建筑结构,我对这很感兴趣呢。” 老板毕竟是横滨本地人,看着眼前的这架势,哪里还不明白,想必是有大人物在自己的店里出事了,自己才会遭到这样的盘问。 他诚惶诚恐、结结巴巴地全部交代了。 这家餐馆是他从某个拉面馆老板那里接手的,只进行了软装翻修,硬装部分的格局跟原先是一样的。 简单的两层建筑,一处正门一处偏门,下面有个小地下室被修成了冷藏库,用于存放食材,楼梯让了三分之一的宽度出来,用于修建传菜通道,但因为烤肉店用不到这个,已经用瓷砖封死了,除此以外,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藏匿或逃跑的地方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想。 奇怪。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为什么要用“交代”这样的词。 想到这里的老板悄悄抬起一只眼瞥了下眼前的人,这么年轻又俊秀的年轻人,即便是在大街上擦肩而过,也绝对想象不出,这竟然是个黑手党首领。 猝不及防的,忽然对上了那只鸢眸,老板吓了一跳,立刻恢复了低眉顺眼的姿态。 似笑非笑地,那年轻人说,“怎么办,老板,你刚刚看到了我的脸吧?” 心、跳、骤、停。 老板年纪大了,经不住吓唬,两眼一翻,一下失去了意识。 津岛修治挥一挥手,立刻有两个黑西装上前,把老板拖了下去,他施施然道,“那边网球部的少年们……” 还没说完呢,他就看见里面的某个人猛地抖了抖,毛茸茸、乱糟糟的卷发,似乎是怜央的同班同学? 其实,他们中间有相当一部分人都见过他,至今还在这里颤颤巍巍的原因是,相信了最近大火的极道剧里提到的潜规则——绝对不要试图去看黑手党的脸,否则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顺带一提,刚刚的老板也在追同一部剧,被他稍微吓了吓后当场昏厥过去了。 津岛修治稍微顿了顿,又继续引诱般说道,“……不要紧张,靠我近一点。” 有老板的前车之鉴,几个少年都死死地盯着自己脚尖前的水泥地,像是在钻研水泥涂层的材质般全神贯注,让津岛修治越发觉得有意思起来。 他简直像那种手贱的猫咪一般,越是不让他碰的东西,越要碰两下,“我听说,你们有同伴在爆炸中失踪了?” 真田往前站了些,简直像是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武士般,紧绷着脸,回答着他的问题,“是的,没错。” “叫什么名字?” “……津岛怜央。” 本不想说出他的名字的,但想着万一眼前的黑手党有关于他失踪的线索的话,如果不说反倒耽误了。 “哦——津岛怜央。”意味深长的语气。 这语气一出,顿时让人感到微妙了。 更微妙的是接下来的问题。 “长得可爱吗?” “……不可爱。” “骗人,我不信,应该是长得很可爱的棉花糖小狗的那种类型,最近不是很流行吗?猫塑狗塑之类的。” “性格很好吧?” “……不,一点也不,很暴躁还很刻薄。”真田咬牙切齿。 “哦?”微微上扬的语气,很期待的样子,“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完全是在自说自说,描绘着自己心目中喜欢的类型,说不定发现怜央跟想象中不一样之后,就会变态地将人杀掉。 不妙,不妙,简直是大大的不妙。 立海大众人在心中祈祷着,怜央,你还是快点跑掉吧! 真田弦一郎的面部肌肉简直僵硬如铁,熊熊愤怒在胸腔里燃烧着,实在是,太不知廉耻的!这个犯罪分子!! 他实在忍不住了,想要抬头看看这种人长得是什么恶臭面貌,到时候报警把他抓起来,但这时候,他狭隘的视角里,眼前的男人招了招手,叫来一个下属,笑盈盈地吩咐道,“去地下室里,把津岛怜央带上来,至于其他人通通绑起来带到审讯室,红叶会接手下面的工作。” 猛地顿住了。 眼前这个人,果然知道怜央的下落,既然如此,暂时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等怜央被找到以后…… 津岛修治双腿交叠着,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到了现场以后,他就完全明白了,这完全是一场针对怜央的绑架案。 炸弹的威力很小,只能引起点小火灾,连建筑物都没能炸塌,目的只是让现场陷入混乱,再趁机绑架怜央,从传菜通道进入到冷藏仓库中去,这期间更换衣物、完成伪装,等到消防员灭火之后,就能从偏门混入到现场人群中去,悄悄离开。 实在是太无趣的计谋,一眼就能看穿了,津岛修治相信津岛怜央也是一样的。 他哼哼着歌,心情很好,不知道能带回几个活人,如果是怜央能够主动出击的话,指不定得上铲子收拾肉泥了。 十分钟后,几个被敲断手脚的人趴在了津岛修治的面前,奄奄一息地说不出话来,唯独缺少了他最想要见到的人。 “所以。” 这下,他的脸色是真的阴森如鬼了,“人呢?” 他的属下的脸色比他还惨白,汗如雨下,“首领,我们已经将整个地下室全部翻遍了,没有找到津岛怜央。” “那么这几个人是你们打断的手脚?” “不不不不是!”更惶恐了,“我们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幅样子了。”。 横滨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在这块地界上,没有津岛修治无法掌控的事情。 ——本应该如此的。 除非,这里出现了另一个津岛修治。 第42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十四) 太宰治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从天台一跃而下的时候, 本以为一切终于抵达了终点,连同这被书写好的人生和无趣的生命。 但不尽人意,睁开眼时, 发现自己正伫立在横滨街头, 周围的人纷纷看向自己,以诧异的目光。 看了看周围人清凉的夏日装扮, 略微明白了些,平静地取下了红围巾、脱下了黑风衣以及黑西装, 只留下了里面的白衬衫, 也挽起了袖口,信步朝前走了两步,不一会儿,便融入了人流之中。 边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边思考着自己的计划之中有什么遗漏之处, 现在出现在这里, 又是谁的阴谋,在没找出幕后黑手之前, 自己似乎还不能立即退休。 一抬头还能看到港口黑手党的大楼,标志性的建筑物以巍峨的气势贯穿着云与海, 伫立在横滨港的附近,静静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这让太宰治捕捉到了第一个信息点——这个世界仍有港口黑手党的存在。 很快, 他又得到了第二个信息点。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咦?怜央的哥哥?” ——原来,这里的‘我’,有一个弟弟。 炎炎夏日里还坚持在冰沙店外排队的红发少年, 探出半个身子来, 像是对待偶遇的朋友家长般浅浅打了声招呼, “我马上要排到了,顺便买两份给你们带回去吧?” 他的眼神明亮而单纯,那是最普通不过的中学生的眼神。 ——在普通中学里上学,大概十四岁左右,性格开朗、很受欢迎,有着不多不少的朋友。 “怜央前几天还给我发邮件说想来这家尝一下呢,最近超火的彩虹冰沙就是他们家首创的!” ——而‘我’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在‘怜央’的交际圈里展现着普通上班族或者会社社长的形象,暗地里,则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不,首领,以绝对的控制权维系着来之不易的日常。 …… ‘书’里,没有记载过这样的平行世界。 太宰治露出了微笑,轻快地说,“那真是多谢你了。” 那是与津岛修治一般无二的笑容,仅仅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丸井文太察觉不出区别来,他热心地买好了两份打包好的沙冰,递给了太宰治,催促着,“得尽快吃哦,这个天气,感觉会化得很快。” “好,我会的。” 太宰治垂下眼,凝视着那淋上了缤纷果酱、在日光下晶莹剔透的甜蜜冰沙,幽暗的眼眶里像是镶嵌着两团阴冷的鬼火,在阳光明媚的白日里,也透出腌臜的嫉妒来,他轻轻地说,“‘怜央’,会很高兴的。” “哈哈,那就最好了!” 丸井文太送完外卖,也跑去吃自己那份了,能在全国大赛紧凑的赛程和繁重的训练中,挤出点时间来探店,也实属不易,尽快吃完之后,他就得回学校继续训练了。 而太宰治找了个地方,一个人吞下了两人份的冰沙。 牙齿、口腔、食道、胃部,都冻得沉甸甸的,他的大脑在那样咯吱作响的恨意里,逐渐变得清楚了。 他明白了。 平行世界有着千千万万个,‘书’里没能记录下全部,而恰巧,他所看到,尽是些如败犬般不幸的人生,即便做出了努力与改变,向这个世界发出了精彩的反抗,也不过是‘书’中早已书写好的、被操纵的命运节点。 这里的太宰治,一定是个同样拿到了‘书’的太宰治。 以己推人,如果是他拥有这样幸福的人生,‘书’中的预言自然不攻自破,他不会在意‘书’的存在,需要防备的,只不过是与他一样拿到‘书’的平行时空的太宰治。 为了防止那些不幸的太宰治来破坏他的幸福,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隐藏着自己的存在,也许是在上面书写着隐匿自身的规则,也许是直接撕下属于自己故事的这一页…… ……卑鄙、下作、自私的家伙。 太宰治呵出了一口冷冷的寒气,两枚阴恻恻的眼珠盯着高耸入云的大楼,倏忽,露出了个笑容来。 日光下,如春水覆面,温柔灿烂。 这种幸福,他也想感受一下。 同为太宰治,他想,这个时空的‘他’,不会那么小气吧?。 津岛怜央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是在车上,车窗外的风景疾驰而过,高架桥上略显空旷,哥哥正坐在驾驶座上,挽起了袖口,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啊,怜央,醒了吗?” 哥哥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状态,抓了瓶矿泉水,递给他,“先喝口水吧,你昏迷很久了。” 津岛怜央的确口渴了,拧开瓶盖,清甜的水滋润了口腔,让他稍微感觉清醒了点,有些疑惑地问,“……哥哥?” 跟往常一样,不必多说,哥哥就理解了他想知道的事情,主动地开口解释着,“吉田组,有听说过吗?” 津岛怜央仔细思索了下,从角落里挖出来了点零星的记忆,“哥哥好像说过,最近在横滨兴起的武装组织,背靠着东京极道的关系,拥有一座军火库,对横滨港虎视眈眈。” 太宰治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操作着手机,查看着被丢在原地的定位器、窃听器的位置,眼看着小红点一闪一闪的,发出了被移动过的警报,就意识到这个时空的‘他’,已经发现了不对。 真慢啊,这就是被幸福泡烂了头脑的家伙吗?有点恶心。 太宰治摇下窗户,淡定地把手上仅剩的电子通讯设备扔了出去,夸奖道,“怜央的记性很好哦。没错,这次绑架你的人就是那个组织的人,想利用有价值的人质来威胁港口黑手党跟他们坐到同一张谈判桌上,分割港口的利益。” “正巧,港口黑手党很久没有大动作了,如果再不敲打下,小老鼠们就要上街乱窜了,哥哥准备趁此机会,做下清洁工作。” 眼看着手机砸在水泥里上,肢解为一堆零部件,又被紧随其后的一辆辆车子碾成碎渣,津岛怜央也想起了自己的手机,他浑身上下找了个遍,都没能找到,与此同时一起失踪的还有哥哥放在自己身上的定位器和监测器,细细小小的电子设备藏在每一个角落甚至头发丝上,除了哥哥,连津岛怜央都没办法全部找出来扔掉。 “啊,在找手机和小零件吗?暂时不需要了哦,怜央。” 太宰治笑着,“我们需要稍微消失一段时间,这样中也才好借着首领失踪的名义进行大清扫。如果无聊的话,后座上有零食和漫画,游戏机也准备了,打发打发时间吧。” 津岛怜央决定接受这个解释,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哥哥会做出的事情。 只不过,一起吃烤肉的朋友在爆炸之后忽然失踪,网球部的大家肯定会很担心吧? 就好像拥有读心术般,太宰治开口道,“怜央不用担心哦,我让中也去跟他们说你是被哥哥带回家了。” 透过后视镜,看见津岛怜央的眼睛亮了起来,本来有些寡淡地神色也变得开心起来,雀跃弯起的笑眼新月般美丽,那本应与他一起出生的同胞少年小小地夸赞着,“哥哥,好贴心啊!” 他叽叽喳喳,“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啊?东京?京都?涉谷?” 太宰治拿出了无穷的耐心来应付津岛怜央,一一解答他的每个问题,将津岛修治的形象扮演地完美无缺,心中的空虚却如同水蚀的溶洞般,在那样温和的对话之中,越扩越大。 他清楚极了。 津岛怜央并不是在对着太宰治说话,而是在对着津岛修治。 他现在模拟着的日常,不过是偷来的产物,迟早要物归原主。 正因为如此,一切都显得很无聊,一切都显得很虚假。 他仍然无法理解真正的津岛修治能够在这其中体会到的温情脉脉。 直到。 津岛怜央忽然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语句,用那双清润如黑珍珠般的眼眸注视着他,很纯真地问,“哥哥,你为什么一直不开心?” 终于,被发现了。 太宰治观察了几日,早已发现津岛怜央并非他想象中受保护的普通中学生,流淌着同样血液的他,骨子里也有着跟津岛修治相似的特质——敏感、多疑、才智过人。 以此为前提去推演的话,就能明白,不论如何伪装,他也迟早会被看破的,因此,连同这一步都要考虑在内。 “什么时候发现的,怜央?”太宰治的笑容如面具般刻在脸上,语气轻柔。 “指什么?” “明知故问是会惹人讨厌的哦,怜央。” 津岛怜央的手扒上驾驶座的座椅,他的脸贴着太宰治的脸,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感知他皮肤的热度和碎发搔弄的痒意,漆黑的长发垂落下来,柔柔地搭着他的肩膀。 余光中,津岛怜央那张漂亮的脸上正含着笑,一支银白色的手枪抵上了他颈部的动脉。 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危险的战栗感。 津岛怜央小小地叹着气,很困惑地问,“哥哥,为什么唯独留下手枪呢?” 轿车在高架桥上疾驰,逃离着追兵,太宰治的手很稳,但不可否认,很多时候他都想方向盘一转,直接连车带人飞到高架桥下冷静一下。 “连手枪都不见了的话,不是太可疑了吗?” “的确如此,不过如果是哥哥的话,肯定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吧?” “哈哈,是失策了哦。”太宰治不承认。 津岛怜央伶牙俐齿,立刻报复,“死不承认是会惹人讨厌的,哥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有小狗才会想要讨人喜欢,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哦~” “可是,哥哥你现在不就在很大声地说着‘好寂寞好寂寞,快来安慰我一下吗?’” 太宰治露出了很牙酸的神情,“谁啊??” 津岛怜央很确定地说,“你呀。” 第43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十五) ——好想逃。 要不是正在高架桥上开着车, 太宰治真想纵身一跃,直接离开这个世界。 而车后座上的津岛怜央收回了手枪,还一直说些令他想要逃避的难堪话语。 “仔细想了想, 故意将这个留下的哥哥, 是觉得死在我的枪击下也不错吧。这可不行哦,明明最开始是哥哥对我说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这样的话, 结果平行世界的哥哥竟然想要靠死亡逃避吗?好狡猾啊,即便是要去死, 也要把我一起带上呀。” 因为见过另一个世界的武侦宰, 所以津岛怜央很容易就猜到了眼前太宰治的来历。 “难不成,那个世界也不存在我吗?” “原来如此,好奇着我的存在,好奇着幸福人生的滋味。想要亲手触摸一下, 却又像胆小鬼一样, 稍微接近一点, 都带着偷窃般的负罪感,所以才会是这样拧巴又纠结的哥哥。” 津岛怜央狡黠地笑了, 丝毫不顾及着置身于高速行驶的危险车辆上,隔着座椅给了太宰治一个浅薄的拥抱。 即便是这样只能称得上是触碰的拥抱, 都让太宰治整个人变得僵硬了起来,心里大喊着, 奇怪、太奇怪了! 明明只是区区手跟衣服的简单接触, 明明只是区区哺乳动物恒定的体温,明明只是区区空气中气味因子的交换,却莫名地能让人感受到冥冥之中某种无形羁绊的存在。 那是生来就带来、无法斩断的血脉连接, 也是曾经试图一同对这腐烂世界展露愤怒、试图一同从痛苦人生中寻求意义的伙伴, 是命途一致的双生子。 即使从未经历过这个世界津岛修治的经历, 但仅仅只是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搜集到的情报,就已经足够太宰治对津岛修治过往的经历窥探一二了。 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展露出丑陋的嫉妒面貌来。 凭什么。 凭什么都是同一个人,这个世界的津岛修治早早就找到了活着的目标,甚至不惜延长这痛苦生命也要追寻。 凭什么他能够体会到平凡人的幸福,凭什么他能够找到生死不离弃的家人、能够遇到兴致相投的朋友,凭什么他的人生这样圆满…… 本以为自己的世界已经是最完美的世界,所有人都happy ending的结局已经被他打通关了,只要这样就已经是所有世界的太宰治得不到的走向,直到发现竟然有人能够拥有更完美的结局。 心皱缩成了一颗未熟的青苹果,酸味咕噜咕噜冒着泡,嫉妒的滋味比梅子还酸涩。 所以明知毫无意义,还是放任自己当了个小偷。 “哥哥,不需要当小偷,也能够体会幸福的。” 津岛怜央笑意盈盈地说,“因为,我最喜欢哥哥了。” “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哥哥。” 在他的世界里,津岛修治和太宰治的灵魂底色都是一样的,静静燃着污浊而沉默的莹蓝磷火,在这真空的世界之中,快要将自己熄灭了,必须汲取着名为爱的氧气,必须每一分每一秒都叫喊着‘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才能让这既不温暖、也不明亮的小小火苗继续燃烧着。 他不需要照亮任何人,或是给谁带来如春的暖意,只要单纯地存在着,就已经能够让津岛怜央感觉到无比的幸福了。 太宰治连捂上耳朵都做不到,只能放任着津岛怜央在自己耳边为所欲为地说些让人害羞过度的话语,他的瞳孔已经放空了,恨不得蜷缩成一团,把自己藏起来,藏进地缝里,藏进河道里,或是无人问津的肮脏角落里。 他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试图扯开自己不擅长的话题,“后面有人追上来了,看来这个世界的‘我’,还没有迟钝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透着后视镜,远远的,就能看到一团黑红色的阴影出现在被他们抛在身后的城市正上空,如鱼鹰般划破长空、紧追而来。 津岛怜央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转身趴到座椅上,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形,高兴地说,“是中也先生!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他已经回到横滨了!” “啊啊,看来今天就到此为止了,真是遗憾。怜央,能够跟你面对面地这样交谈着,已经是无比幸运的事情了……只不过,我的好奇心仍然没能被满足啊。” 太宰治表面惋惜着,内里却实在松了一口气,他狠狠地一拧方向盘,做出了早已设想过无数遍的景象,漆黑的轿车如同野兽般越过了护栏,高高地飞向天空,又戛然而止地坠落着。 太宰治灵活地解开了安全带,摇下车窗,在跳车以前,对津岛怜央露出了个微笑。 烈风灌进车里,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那鸢眸之中是暧昧般的好奇色彩。 “你的身上,一定还藏着个我未能发现的重大秘密,那是关系着整个世界走向的关键密匙……怜央,相信我们还会再会的。”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而轿车在坠毁之前,被红光包裹着,浮在了空中,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先去查看了车内津岛怜央的安危。 没系安全带的津岛怜央在翻转的车身内被晃得晕头转向,连同胃部都像是被拧成了一团,食道叛逆着返流,几欲作呕。 他被中原中也拉出来之后缓了好久,回过神来之后开始吱哇乱叫,“中也先生!哥哥掉进河里了!!要赶紧去把他捞起来!!” 橘发蓝眼的青年皱着眉、拎着津岛怜央晃了晃,疑神疑鬼,“说什么呢?被弄坏脑子了?现在这种时候可不行啊。” 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津岛怜央带回去,至于拐卖青少年的人贩子……最好保佑自己直接淹死吧,不然落到津岛修治手里,只会生不如死。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泛起圈圈涟漪的河水,不甚在意,将车用重力浮到高架桥上后,靠边停放着,打电话让下属来取,他自己则趁着首领发大疯的消息没透露出去之前,将津岛怜央带到安全地方去。 津岛修治那家伙真是疯了,不知道在地下室看到了什么,直接就地处决了吉田组的人,说着现在的敌人已经不是这种垃圾货色了,就急匆匆地回到了港口黑手党大楼,对他说着接下来的一切都听津岛怜央的指挥,不允许再听‘津岛修治’的任何命令。 话一说出口,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津岛怜央根本不是黑手党,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学生,现在直接将港口黑手党的指挥权交到他的手上,既是竖了个靶子,更是直接从内部动摇了信心,他不理解为什么津岛修治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但是。 出于对搭档的信任,中原中也还是决定执行他的命令。 “津岛怜央,”他以郑重的口吻说道,“遵从首领的指示,接下来你就是港口黑手党的最高指挥官,请带领我们找出藏在暗处的敌人,维护港口黑手党的权力、地位和尊严。” 津岛怜央露出了豆豆眼,很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诶?我吗?” 回到另一边。 不久前。 在发现津岛怜央从烤肉店消失之后,津岛修治就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表象,其他的一切都不在重要了,包括特地被留下来的绑匪和被爆炸案牵连的路人,甚至连同爆炸案本身,都只不过是被抛出来混淆视听的迷雾弹而已。 津岛修治豁然站起身来,亲自下到了地下室来,一寸寸审查着遗留着的痕迹,扔在角落里的背包,打开来是一袋衣物、剪刀、假发和各类伪装用的眼镜帽子,连同被一颗颗找出来扔在原地的定位器、信号发射器和窃听器,空气之中除去浓重的火药味和焦味外,还弥漫着某种甜丝丝的飘逸气味。 是乙|醚。 他闭上眼,模拟着现场发生的事情。 烤肉店发生爆炸,怜央跟朋友们一起下楼,离开烤肉店,在经过楼梯的某个位置时,被吉田组的人利用传菜通道拖了进去,并且立刻用沾了乙|醚的布料使他昏迷了,藏进了冷藏仓库里,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他们会给怜央换装,然而现场却并没有怜央换下的衣物,说明到这一步时出了意外—— 不,或者是当他们来到仓库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有个人在现场静静地等待他们了。 神秘人跟吉田组爆发了一场冲突,显而易见,是神秘人的胜利,他用手枪打断了所有人的四肢,并用遗留的乙|醚让他们神志不清,而后,是怎么离开现场的呢,在没有使用吉田组准备好的伪装的情况下? 答案很简单。 津岛修治按下了传菜通道的隐秘按钮,打开来后,里面出现了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是冲进来找人的消防员。 那个人完全猜透了他的想法,平静而沉默地混在消防员中,不慌不乱地坐着消防车溜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津岛修治发出了一阵可怕的笑声,他已经猜到了对方是谁了,身为同样拥有‘书’的特殊个体,他早已经在‘书’中看遍了各种各样太宰治的结局,只能说,真是悲惨到令人发笑的败犬人生。 而他的人生跟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这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拥有的是独一无二的宝物,在上千种平行时空里,他没有看见过第二个平安长大的津岛怜央的结局。 现在看来,是有饿肚子的流浪狗流着口水过来偷东西了。 只要猜到了小偷是谁,那么怜央的位置和他接下来的行动也就一清二楚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就会这样做。 第44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十六) 两只哥哥都不见了, 一只逃跑了,一只失踪了,留下无辜的弟弟, 连试图讲和都找不到人。 津岛怜央双手撑着下巴, 坐在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办公室里发着呆。 这里本该是津岛修治的位置,舒适的沙发椅略微有些高, 只有脚尖能勉强点地,办公桌上分区摊着四大叠文件, 常常在放课后来首领办公室等待哥哥下班的津岛怜央大概清楚他们的分类——一叠是处理完的, 一叠是没处理的,一叠是打回重做的,最后一叠是可以扔给中也先生处理的。 虽然中也先生转述了哥哥的话,让他暂时接替哥哥的位置, 成为港口黑手党的最高指挥官……但是要做什么, 他完全不清楚啊! 津岛怜央伸手翻了翻桌子上的文件, 试图做点什么,然而上面的东西都是港口黑手党跟各个黑恶势力做暗戳戳交易的超黑暗内幕, 看一眼就感觉要牢底坐穿。 津岛怜央闭上眼,合上文件, 默默地将文件整齐地放回原位。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果哥哥锒铛入狱, 起码他要留在外面, 将哥哥捞出来! 暂时失去了目标的津岛怜央无聊地瘫在了桌子上。 其实,哥哥想干什么,他也并不是猜不到。 来自异世界的哥哥——姑且称为2号哥哥吧, 想要知道得到幸福的秘诀, 而1号哥哥担心2号哥哥会把幸福和秘诀一起偷走, 所以不想让他知道,将所有复杂的阴谋诡计简化之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而1号哥哥让他暂时担任港口黑手党指挥官的意思也很好理解。 1 .杜绝了2号哥哥利用港口黑手党势力的途径。 2 .在他失踪期间,将重要的弟弟押在港口黑手党稳定势力。 3 .身为失踪首领留下的最后一个指令,干部们会拼尽全力保护他这个指挥官的安全。 所以,从最开始就将他排除在外了,这是什么?哥哥的自尊心争夺战吗? 明明绘里奈不介意帮忙的,使用[命令]的话,不论哥哥的目的是什么都能够轻松达到的…… 绘里奈、绘里奈。 啊,是哦。 津岛怜央忽然意识到了1号哥哥的深意。 一旦求助于绘里奈,即便将2号哥哥的记忆消除掉,但拥有‘书’的2号哥哥一旦回到自己的世界里,那么绘里奈的存在也会暴露出来,‘书’的力量不容小觑,拥有着将书写在上面的文字变为现实的力量,几乎等同于万能的许愿机了,跟绘里奈的能力也有所重合。 在异能力者的世界里,当多种相同或相斥的异能力相互干涉时,就会有极低的概率出现预料之外的结果,比如拥有‘消除一切异能力’的哥哥与另一个同样拥有‘消除一切异能力’的异能力者相遇,那么‘消除一切异能力’的异能力能否被消除呢?这种特殊情况下,异能力的碰撞会爆发出极大的能量来,被称之为特异点。 特异点会造成怎样的现象?是湮没,或是新生,没有人知道,它或许是等同于奇迹的代名词,总而言之,讨厌失控的哥哥,同样讨厌特异点。 异能特务科曾经研究过,就其他非自然力量而言,同等性质的力量相互碰撞,也会出现极其类似的情况。 那么,当‘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书’与‘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绘里奈,两者同时就同一个现实或相互矛盾的现实进行干涉时,谁的现实能够胜过对方的现实,这也是未知的。 哥哥恐惧着这一点,所以才会不惜一切……想要杀死平行时空的自己。 明白了这一点的津岛怜央也明白了1号哥哥将自己排除在外的保护欲,让他亲手杀了2号哥哥是件太过残酷的事情,如果一定要下手的话,哥哥宁愿自己来。 津岛怜央唉声叹气。 同时拥有两个哥哥的幸福怜央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他只能冷酷无情地从两个哥哥中挑选一个。 毫无疑问,肯定只能选择辛辛苦苦亲自从小把他带到大的1号哥哥呀。 他振作精神,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放着一排的手机,都是哥哥的备用机,每个手机都有着自己的用途,密码也各不相同,不过这对于津岛怜央来说,不是难事,他和哥哥之间彼此没有秘密。 虽然哥哥跟他联系时用的都是固定的手机,但现在他的手机丢了,估计哥哥那部也不会带在身上,他粗略扫了一眼,判断出了哥哥带上了哪个手机。 津岛怜央随机临幸了一部手机,用短信给哥哥编了条消息,提醒他遇到难办的事情时联系自己。 然后…… 津岛怜央开始玩手机。 事已至此,津岛怜央也不准备反抗哥哥的决定,他相信哥哥的缜密和他天才般的智慧,身为被保护的一方,只要乖乖听从哥哥的话就好了,这就是他从小到大的生存之道。 哥哥的选择都有意义。 即便并不正确。 登录社交账号,只不过半天没有处理而已,叮叮叮叮叮地弹出来了一堆新消息,大部分都是网球部的前辈们和赤也的,还有少部分同班同学的暑期问候和邀请。 说起来。 津岛怜央的脸色逐渐凝重。 他失踪前,好像在跟网球部的大家一起吃烤肉来着,说好是他请客的,不知道哥哥有没有替他结账,吃霸王餐可不好。 他连忙先点开了网球部大家的邮件,粗略地一封封看过去,除开大部分‘没事吧’、‘大家都很担心你记得报平安’这类常规的问候语外,还有少部分委婉且惊恐的试探,类似于‘你哥哥的工作正经吗’、‘有这样的哥哥不是你的错’等等。 轻微强迫症的津岛怜央将所有未读消息清空之后,开始一封封回消息。 哥哥身份曝光的情况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小学开家长会的时候还曾经发生过在教室碰见敌对组织的BOSS、当着老师和同学们的面现场开始火拼的事件,后续哥哥的处理方式是给他换了一批天真无邪的同班同学,愉快地重开小学生涯。 不过这次也没那么严重啦,看邮件的内容,顶多就是哥哥派人围了烤肉店、现场处决了几个敌对组织的成员而已,好好解释的话应该能糊弄过去……嗯,应该吧?。 共同经历了绝对难忘的一天的网球部众人,依旧心情复杂地在立海大网球部相见了,他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反复地犹豫许久以后,切原赤也经历了漫长的思考,终于打破了这片死寂。 有着一头用发胶抓出的凌乱海藻头的少年,面色凝重地开口,“所以,怜央果然是黑手党少主吧?” 切原赤也做了个拔刀式,“电视剧里会切腹割首的那种!” 身为普通中学生的他们对于黑手党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于电视剧里的极道拼杀情节,切原赤也相当喜欢冷兵器时代的武打戏。 “不,我不这么认为。”幸村精市眯起了眼,淡淡开口,“现代社会应该用的都是冲锋枪和火箭炮了,太刀什么的太落伍了,已经是上世纪的老古董了。” “古、古董?!什么啊,武士道才是极道人士最浪漫的标配好吗?” 丸井文太扶额,“重点是用的什么武器吗?重点明明是怜央他哥哥当场处决了敌人诶!太可怕了吧!” 胡狼桑原简直称得上萎靡不振了,他颤颤巍巍地提出了个可怕的设想,“我们可是亲眼看见了犯罪现场,不会有人来将我们杀人灭口了吧……?” 切原赤也双手环胸,目光如炬,“绝对不会!”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聚集在了切原赤也身上,这样自信的模样……?难、难道说,跟怜央走得更近的赤也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吗? 不可否认的是,在碰见这种事情的时候,所有人心中自然而然会涌现出来一股期盼,期盼着某个人站出来告诉他们,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照常生活就好。 “因为!我们跟怜央是好朋友!” 切原赤也信誓旦旦地大声宣告着自己的信心,就好像热血少年漫里喊着什么友情啊羁绊啊就能跨越一切现实问题般的单细胞主人公,怀揣着一颗炙热的心,莽撞着不管不顾地向前冲,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打出了happy ending。 现场仿佛大润发的海鲜冰柜,远远不断地散发着冷气,一只只死鱼死不瞑目地仰躺在冰块上,用一双双莫得感情的死鱼眼幽幽地看着切原赤也。 死寂的氛围让一生爱读空气的日本人如芒在背。 切原赤也的后背冒出了冷汗,他那一往无前的气势也跟蜗牛般慢吞吞地、一点点地收回了壳里,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丸井文太忍不住吐槽,“黑手党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弟弟的友情就放目击者一马啊!这可是冷酷无情的黑手党啊!” 幸村精市抚了抚下巴,若有所思,“不,赤也说的很对,这已经是我们最深厚的底牌了。” 怜央的哥哥看起来相当在乎怜央。 即便是黑手党,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类,牵绊于亲情,应当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我们不是好好地离开现场了吗?没有当场毙命,就是放我们一马的意思吧。” 叮。 叮叮叮叮。 每个人的手机都收到了消息提示音,幸村精市先打开了手机查看消息,发现来信人竟然是失踪了一天的津岛怜央! “怜央给我发消息了……” “我也是!” “太好了,他没有出事!” “是群发邮件吗?” 邮件的内容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大家的关心我都收到了,让你们担心真是抱歉了!哥哥的事情请不用在意,哥哥他,其实是个戏剧爱好者!偶尔他会恶趣味爆发,要求公司的员工配合他一起演出新编写的剧本,因为信念感太强,不知情的人常常会被他吓一跳呢^ - ^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编排好的剧目哦,道具、演员都很逼真对吧?下次如果在街头碰见哥哥,请夸赞他的剧本吧,他会很开心的。] 立海大众人:…… 戏剧?真的假的?炸弹、消防员、手枪、死人,那种逼真程度,就简单粗暴地用戏剧糊弄过去了吗?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但是…… “怜央是这样说的呢……” “还是相信比较好,就当是这样吧。” “总感觉拆穿的话,会有很可怕的后果吧。” 真田弦一郎一直没有发话,那是因为他回到家以后,跟祖父说了这件事情,那位曾经在警视厅担任剑道顾问的老人告诫他,忘记这件事情,并把秘密烂在肚子里,并且说了一句让他印象深刻的话。 “……横滨被人为地划分为了三个时刻,白天由政府执管,黄昏由中立势力执管,黑夜的守护者也是统治者,他们比黑更黑,所以才能成为里秩序的肃清者。” 第45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十七) 出乎意料, 津岛怜央临时借用的手机很快接到了第一通电话,打断了他回邮件的进度,只来得及群发出第一封邮件。 “摩西摩西, 请问是怜央吗?” 轻盈, 游刃有余,微微上扬着的语调, 和伪装得很好的绝望。 不是期盼中的1号哥哥,而是暂时取得先机的2号哥哥。 打来这一通电话, 似乎也并不是为了说什么特别的事情, 只是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森先生最近还好吗?” 津岛怜央是很礼貌的孩子,严谨地寒暄着,“很好很好, 多谢您的挂念。” 对面轻笑一声, 挂断了电话。 随后另一个陌生号码又打来电话, 这回是1号哥哥了,咬牙切齿般, 对平行时空的自己怀揣着最浓烈的恶意,“怜央, 哎呀,这回伤脑筋了, 得花点时间处理, 能帮哥哥一个忙吗?” 接线员津岛怜央很有使命感,“很乐意为您服务!” “那真是太好了!”惊喜般哄孩子的语气,“请帮忙取出书架上第四排第六列的书, 在空白的地方写上一句话, 就请写‘外来者滚出去’吧。” 解决问题的方法, 一开始就藏在这间办公室里,这也在哥哥的算计之内吗? “保证完成任务!” 津岛怜央挂断了电话,心想着,看来哥哥落入下风了。 不借用绘里奈的力量,却借用‘书’的力量吗?即便哥哥这样说,但仅仅是‘外来者滚出去’这样简单的句子,是无法留在书上的。 津岛怜央站在书架前,青葱般的手指悉心地数着一本一本书籍,挑选着其中神奇的那一本。 是哥哥在求救呢,不情不愿地在说着‘帮帮我’这样的话,将决胜的关键让渡了出来,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事情将如何发展,只凭津岛怜央的心意。 一不小心就快要成为败犬的哥哥——好可爱哦。 他抽出了想要的那一本书,原本平平无奇的书籍在被人拿在手里的那一刻,就瞬间褪去了伪装,露出了原貌。 津岛怜央轻快地坐回了办公桌前,将手机关机了,以防止谁来打扰他,中也前辈在门口把守着,没人能闯进这防守森严的办公室。 他抽出了笔筒里的钢笔,蘸了蘸漆黑的墨水,笔尖悬在洁白的纸张之上,一滴饱满的墨水将落未落,颤巍巍地扒在半空中。 津岛怜央那张白皙漂亮的脸上,鼻子小小地皱起来,露出了个真情实意的苦恼神情来。 “如果是小说的话,我写不来坏结局诶。” 这样的话,可不是哥哥满意的走向。 但转念一想,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哥哥翻车的缘故,既然如此,就要好好承担计划没能按想象中执行的后果,毕竟,哥哥也应该知道,他就是不擅长写恐怖又阴沉的剧情。 平时也是,比起悬疑剧更喜欢情景喜剧,比起热血番更喜欢搞笑番,在所有文学体裁中,他最喜欢的是童话! 没办法,‘书’和钢笔都在他的手里,所以哥哥们,即便不喜欢,也请不要抱怨地接受由他书写的现实吧! 决定好小说的基调之后,津岛怜央很快构思出了喜欢的剧情来,毫不犹豫地下笔开始书写了…… “怜央——!!” 在首领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之前,从未听过的津岛修治愤怒的大喊声先行响起了,与此一同响起的,是中原中也惊愕又怒火中烧的声音。 “太宰??竟然光明正大地穿着裙子过来——港口黑手党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厚重的大门用料扎实,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雕刻着贵重的纹样,出于对首领的尊重,向来是轻开缓关,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被一巴掌拍在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津岛怜央也很惊讶。 哥哥一直以来都以脑力派的形象出现在人前,没想到纤瘦无力的四肢竟然还蕴藏着这么大的力量! 一团愤怒的黑泥怪提着乌黑乌黑的长裙冲了进来,大声控诉着亲弟弟的恶行,“凭什么我是邪恶的女巫后妈,那家伙却是白雪公主啊!!” ……哥哥在意的竟然是这种细节吗? 津岛怜央无语了一阵,而津岛修治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看穿了津岛怜央心中的想法,啪啪拍着办公桌强调道,“这可不是无关紧要的细节,而是无可狡辩的罪证,充分体现出了津岛怜央的无情、冷酷和偏心!” 那双总是以温柔目光注视着津岛怜央的鸢眸变得史无前例的犀利,犹如发现了罪证的兔美酱的眼神,“怜央,你的心里,是在暗暗地可怜那只偷腥猫吧!” 津岛怜央支支吾吾,有些心虚。 ……的确,虽然第一时间就选择了1号哥哥,但是仔细想想,没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得到幸福的2号哥哥实在太可怜了,所以没能忍住,只是在心里悄悄地同情了下2号哥哥而已,即便不小心在故事里透露出了一点点细节,但他可从来没有说出口过! 这样一想,津岛怜央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 “哥哥,不要擅自读心,然后把别人心里想的东西当成铁证!这种证据法官是不会承认的!” 津岛怜央比了个大大的叉,坚决地捍卫自己的精神自由。 “哈?这就说明怜央你心里是真的这么想对吧!” 津岛修治眯起了眼,隙里透出一丝锋利的冷光,他被迫穿着一身中古时期欧洲女性的繁琐长裙,束腰、蕾丝、繁复的花纹和层层叠叠的裙摆透露出优雅矜持的贵族气质,出现在他的身上莫名的不违和,反倒在此时强势而冰冷的神情中和下,奇异地融合出了一种居高临下、令人难以反抗的上位者气势。 “戏弄哥哥,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那一片浓重的阴影逐渐迫近,虽然津岛怜央完全不会有什么负面情绪,但他的神经紧绷,直觉在不断地传递给他一种“大事不妙”的糟糕预感。 从小到大无数次与哥哥的抗争之中,他得到的结果总是不太好,即便偶尔迎来胜利,也总会在这之后被哥哥报复回来,而且现在哥哥的脸色看起来真的超级恐怖,权衡之下…… “等等,哥哥。” 津岛怜央屈服了,“我会好好道歉的,做苹果派给哥哥吃作为赔罪怎么样?可以吗?” 他悄咪咪地观察了下哥哥的脸色,赶紧补充道,“还有5000字的检讨书和一个月的家务!” 这并不是说他放弃了对自由的追求,只是、只是战略性的妥协而已…… “呵呵。” 邪恶男巫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已经晚了,怜央。” 可恶……真该让中也先生进来评评理,哥哥现在的这幅样子,谁看了都得由衷地感叹一句邪恶男巫,他写的故事根本没有ooc好吗! 弱小而无助的津岛怜央蜷缩在宽大的办公椅里,愤愤不平地委屈想道。 被迫签下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之后,津岛怜央被放过了。 条约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一月限定跑腿小弟、一月份家务担当、一周份午餐便当和一次无条件许愿券,擅长谈判的津岛修治不遗余力地把自己的天赋发挥在跟津岛怜央博弈上,得意洋洋地为自己取得了相当丰厚的胜利果实。 即便是津岛怜央也知道自己吃大亏了,这种时候绝不能给哥哥好脸色看。 他做出气鼓鼓的神情来,恶声恶气地问,“1号,虽然已经在书上写好了结局,但姑且问下吧,2号已经回去了吗?” 连哥哥都不喊了,这就是他对这不公世界和邪恶霸权最大的反抗! “真没礼貌啊,怜央,我可没有教过你这样称呼哥哥哦~”津岛修治懒洋洋地说道,“啊,没错,那条败犬已经灰溜溜地滚回自己的世界去了,说起来,怜央你对那小偷猫还真是好啊,专门把织田作叫过来救场,明明在臭鱼的世界里,他和织田作根本不认识吧。” 短短一句话里,2号哥哥的物种变了又变,从狗到猫再到鱼,形成了完美的食物链降级,这时候1号哥哥舔一口自己的嘴唇的话,肯定会立刻毙命吧。 津岛修治幽幽地开口了,“暗地里腹诽哥哥,扣一分。” 津岛怜央大惊失色,“我、我我我我我刚刚说出口了吗?” “看来确实想了,扣十分。” “可恶……读心术这种东西,太作弊了!” 永远玩不过哥哥的津岛怜央超沮丧。 可惜,所谓家人,就是不论白天发生了什么样的争吵,晚上也要回到同一个家里、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对着彼此的面孔说晚安的存在。 “说起来,哥哥……晚饭吃什么?” “哈哈哈当然是吃怜央的爱心晚餐啦!” “不要!我只答应了做家务和午餐便当!先说好了,我的厨艺只有区区家政b的水准。” “呜哇,这种送分科目只有b吗?怜央你是毒死过任课老师吗……那么,就吃披萨好了,叫上织田作和安吾。” “所以为什么让我做便当啊……还有这次不准在家里喝酒了,你们这酒鬼三人组!” “才不要呢!我要享受大人的特权!” 第46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十八) ——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太宰治捂着脸, 蜷缩在干净却有些陈旧了的本田车的后座上,痛苦羞愧到想要发出呻|吟。 坐在他前方驾驶座上的男人,有着一头利落的红色短发, 下巴上落拓的胡碴没有剃干净, 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却绝不邋遢,反倒带着些安定而平和的力量, 正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太宰治的身上,也如同津岛修治一般, 穿着欧洲贵族女性般的雪白长裙, 只不过已经破破烂烂到几乎看不出原样了。 让人倍感不公平的是,被津岛怜央拉来救场的他的织田作(AKA邻国王子),却没有同等地换上戏剧般夸张的服装,只穿了普普通通的衬衫长裤, 就像是正常的上班族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带着一脸毫不动摇的平静, 完全无视了他的服装, 拿起委托文件比对了下,只确认般问道, “您就是白雪治先生吧?我这边接到了委托,会负责把您安全地带回去的。” ——太犯规了!太犯规了!明知道他拼了命地克制自己不与织田作相见, 却不管不顾地将他这么多年的坚持付之一炬了……怜央不愧是跟他有着同血缘的亲兄弟,连血管里流淌着的都是同一种阴险! ——披着绵羊皮就假装自己可可爱爱, 迷惑人心, 其实完全黑心透了! 在那之后,忘掉了一切,乖乖上了织田作的车, 顺着津岛怜央编织的破绽百出的剧本走了下去, 连同他身上的秘密都忘记探究了。 回过神来时, 已经是现在这副难以收场的局面了。 “说起来……”织田作之助慢吞吞地开口了。 太宰治一整个僵住。 “委托资料上写着您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最终还是问出口了。 在他们的世界里,依旧维持着夏目漱石三刻构想的基石,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分别执掌夜晚和黄昏两个时刻,正如太阳东升西落,沿着时间的坐标轴线性运行,17点和24点不能同时出现般,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也避讳着与对方相交接,在知晓了未来的太宰治的控制下,横滨也基本没有出现过需要两股势力合作的危机情况。 所以,或许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的首领对彼此的情况或许会相对熟悉一点,但组织内的成员顶多停留在“知道有这么个组织”的层面上。 稍微有些好奇,也是理所当然的。 太宰治深呼了一口气,快速地瞥了织田作一眼,立刻就像是被灼伤般撇开了视线,露出了痛苦面具。 所以为什么跳楼没成功?又为什么要招惹这个世界的自己啊?如果老老实实顺从着原本的安排死去,现在的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他还是撑起了港口黑手党首领应有的体面。 慢吞吞道,“没错。” 脸上是不露声色的礼节性微笑,如面具般不含任何含义,一双鸢色的眼瞳黑沉沉的,反射不出任何光亮,像是湮没的所有情绪的黑洞,那是令人不敢直视的黑暗。 “感谢您的帮助,港口黑手党会支付您应有的报酬。” “不,那就不用了。”织田作之助还是没什么好奇心的稳重姿态,“报酬的话委托人已经支付过了,是张彩票,第二天就中了头奖,足够侦探社运营好几年,不如说有些过于丰厚了。” “所以,完成委托是我分内的事,请不要客气,也不需要更多报酬,关于委托中得知的个人隐私和具体内容我们也会严格保密的。” “我只是想问下。” 织田作之助透过后视镜,与后座上的人对上了视线,仿佛害怕刺痛他般尽量以温和的言辞、慢吞吞的语调说着。 “我先去服装店给您购置一套合身的衣服……吧?” …… 啊,还是头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看穿人心的敏锐呢。 光看织田作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就在瞬息间知道了。 织田作现在,绝对是认为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理疾病或者变态爱好,比如说异装癖之类的,想着要替委托人保密,又苦恼着怎样不冒犯到特殊人群。 本以为与自己无缘的初印象竟然是这样的……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裂开了。 这世上最大的悲哀不过于——心死了,身体却还活着。 说真的。 他安详地又复述了一遍。 还不如死了算了…… 事故频发的暑假一溜烟就过去了,台风、雷阵雨和晴热天气交替着支配着神奈川,津岛怜央还是瞅准了天气好的时候,跟哥哥一起去海边别墅度了两三天假期。 除此之外的时间就是忙着完成哥哥长如被单般的不平等条约和暑期作业,本来经常来找他玩的切原赤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竟然安静了一整个月,直到第二学期开学的时候,迫不得已地跟他在班级里相见了。 难得早早来到教室的切原赤也鬼鬼祟祟、别别扭扭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着网球部前辈们盯着,他的暑期作业好不容易赶在死线前完成了,开学倒是难得地不用担心。 余光瞥见津岛怜央走进教室,立刻装模作样地在自己的书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其实只是一只手在里面乱摸。 本就不擅长处理细腻感情、浆糊一团的笨蛋脑袋里,只慌里慌张地对自己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面对突然变化了身份的好朋友呢? 在少年人的世界里,这就是如同天崩地裂般、世上最大最严重的事情。 “可恶,明明是漫长的两个月,为什么暑假过的这么快啊,根本没有玩够,连积攒的游戏卡带都只通关了一半。” “说起来你们暑假去哪里玩了,我们一家去了冲绳的山里哦,真不愧是明星都会去度假的地方,气温舒适,风景怡人呢!” “呃啊啊啊啊啊啊!数学作业竟然还有一本没做,完全忘了!拜托了,万能的怜央大人,我会上供小卖部新出的蜜桃蛋糕的!请借我看看!” 刚背着书包到教室报道,就立刻被团团围住的津岛怜央眨了眨眼,露出了天使一般的灿烂笑容,一如既往轻松地实现了同学的愿望,“好啊,等我找一下哦。” 这种事情,只要开头答应了一次,接下来就会源源不断。 “我!我还差一张国文试卷!拜托了,怜央大人!” “英语作业请借我一下!我还差三本!” 立刻有人吐槽,“三本的话,完全是一点没做的程度吧!” 即便是津岛怜央,也只会做一人份的暑期作业,但大家借的东西都有些重复了,甚至有人提出了“拜托了,怜央大人,教我做下数学作业吧!”,这样的请求,在作业已经被借走的前提下,完全就是要求他帮忙重新做一遍。 砰——!!! 教室后面的某张桌子被砸出了震天的声响,整个空间的氛围莫名寂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纷纷朝着那个角落看去。 因为平日里一有时间就要往网球部跑、下课时间全用来补觉了,所以切原赤也跟班级里同学的关系也都一般般,只有几个相熟的。 大家对切原赤也的印象更像是标签化的东西,成绩不好、明星社团的成员、网球部正选、性格咋咋呼呼的笨蛋、瞌睡大王、看起来很凶狠的样子。 有些看过切原赤也打网球的人还会给出这样的评价来。 “——厉害是很厉害啦……但看起来不是超可怕吗?感觉会打人的样子。” 所以。 看到切原赤也真正生气的样子时,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有些镇住了。 “我说,你们也差不多得了吧!这样麻烦怜央,不会觉得羞愧吗?作业没做是你们自己的事吧,不应该自己好好承担起后果吗?” 沉默。 沉默。 在这个个人声音淹没于群体之中的社会里,敢于大声说话的人是很少见的。 在这种突破和谐氛围的非常规中,所有人都沉默着,没人敢做第二个站在群体对立面的人。 是的,即便明知道这样是错的,但是为了迎合多数,为了融入能让自己安心的群体之中,即便本来不想这样做的人也会逐渐异化掉了。 最后,还是津岛怜央打破了沉寂,他那双玻璃糖般透亮的黑眸,简直是亮晶晶的,他似乎一点都没受到那隐隐带着敌意的氛围的影响,脸上是带着些惊喜的灿烂笑容,只轻快地跟围着他的大家合掌道歉了。 “抱歉抱歉,大家,不能借给你们作业了哦~” 他上前去,一本一本,将自己的作业好好地收回来、放进书包里。 回过神来的同学们,也默契地没提刚刚的那一幕,尴尬地将刚刚分到的作业都还了回去。 “不,是我们不对……” “抱歉。” 即便如此,经过刚刚那一番争抢,原本整洁漂亮的作业本也变得皱巴了起来,引得很多同学愧疚了起来。 “抱歉,怜央,把你的作业本都弄折了。” 津岛怜央摇摇头,轻快地说,“没关系,原谅你了,我知道大家都不是故意的。” 得到了这样的话,心里自然而然地就好受了起来,大家都在假装忘掉切原赤也的话,轻松地生活下去。 津岛怜央知道这一点,所以总是说着讨人喜欢的话。 但是,他并不讨厌那些敢于说出刺人但正确的话语的人,或者说,正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才特别喜欢那些勇敢而坚定的胆大党。 津岛怜央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坐在他后面的切原赤也早早就别开了脑袋,假装没在看他。 津岛怜央可不管这些,转身趴在切原赤也的桌子上。 他的头发即便在女生中间,也算是很长了,虽然很长,但发质却很好,黑亮柔顺,称得上漂亮。 在这漂亮黑发的衬托下,那张洁白的脸越发显得小巧精致起来,那双与头发同色的漆黑眼瞳很专注又很温柔地注视着某人时,近乎绮丽了。 切原赤也只悄悄地用余光看他。 “赤也,刚刚我很开心哦。” 他的声音平时总是活泼又元气的,有着让人微笑的力量。 可是今天放缓了,像是在害怕惊扰了什么,轻轻巧巧的语调,带着他独有的真诚,特别、特别……特别地让人害羞。 “这学期,也一直一直做好朋友吧?呐……好吧?” 那是在哄别扭鬼般的温柔语气。 切原赤也的耳朵,咚的一下,燃烧起来了。 第47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十九) 这段冻结了半个暑假的友情, 在开学第一天,光速解封。 虽然还是很在意暑假时得知的事情,但在脑袋反应过来之前, 切原赤也已经又跟津岛怜央黏糊了起来, 开学典礼时要坐他旁边,交作业时两个人的作业要一起递上去,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也要打不同的餐品互相分享。 像是要将空缺的贴贴全部弥补回来一般,今天的切原赤也粘人的不像话, 连体婴般亦步亦趋地跟着津岛怜央。 连放课后的社团活动, 都非要拉着津岛怜央一起去网球部。 津岛怜央不得不打断了切原赤也高昂的兴致,委婉地提醒,“……赤也,你应该知道我是读书社的社员吧。” 虽然被称为回家社, 每周的社团活动也仅限于两篇读后感, 连社团活动室都不需要常去, 但是,再怎么说, 今天也是开学第一天,不去报道一下, 太对不起社团里的前辈们和社长了。 “诶?” 切原赤也愣了下,露出了傻乎乎的表情来, 理所当然地问道, “怜央你不是我们网球部的社团经理吗?” …… ……虽然说县内比赛的时候他会跟应援队一起应援,合宿的时候帮忙做好后勤,平时也总是跟网球部的前辈们一起聚餐, 但是, 他真的没有递交过入部申请书。 “的确容易搞混淆呢……但是赤也, 我没加入网球部哦,只是帮忙而已。”津岛怜央抬起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嗯,赤也马上要迟到了,如果他还不快点跑起来的话。 他好心提醒道,“赤也,还不去网球部吗?我记得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网球部有测试吧?” 正选的训练即便是暑假也没有停过,但普通部员就没有这样严格,一个假期回来,大家的网球水平和身体素质都多多少少会发生变化,正选们会负责组织测试,调整日常的训练菜单。 所以,每个正选都被分配到了活,如果迟到了,就等着面对真田可怕的铁拳制裁吧。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不是马上要迟到了吗!” 切原赤也看了眼时间,发出了惨叫,也顾不上津岛怜央是哪个社团的了,匆匆留下一句“那等会来网球部找我哦!”就火急火燎地跑向了网球部。 津岛怜央想起来,的确,自从烤肉店爆炸事件之后,原本因为赤也的原因熟络起来的网球部前辈们,好像也随着跟赤也友情的冷处理而一同冷淡了起来,难不成是还在在意庆功宴被搞砸了的事情吗? 应该不会,前辈们不是小气的人,而且后面也邮寄了神奈川最豪华的烤肉自助店的代金券作为补偿给大家。 那么难道是上次的解释没能被采信,所以还是在在意他的家庭背景吗? 津岛怜央苦恼着,正是因为知道哥哥的主业很拿不出手,所以他都尽量不提了……会在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毕竟黑手党这种职业,光是听着就觉得是那种人均学历很低、各个都是暴力狂的社会败类。 不过,港口黑手党销售额最大的业务反倒是境内外贸易,说暴力狂什么的太失礼了,哥哥都是先谈判后动手的! 嗯? 走私军火和药品当然也算是贸易了! 学历这部分的确难以辩驳,曾经本科毕业的森先生已经是港口黑手党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了,自从他下台之后,他们就再也摘不下学历低这顶帽子了。 津岛怜央努力学习,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总不能一直让哥哥被嘲笑连小学文凭都没有吧! 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网球部的前辈们肯定是在意这部分吧,也是,戏剧对学历的要求也很高的,可能是现场的港口黑手党不小心透露出了些许掩藏不住的悲伤文盲气质,所以排演戏剧的说法不太可信吧。 不是有那种说法吗?世界上只有贫穷、爱、咳嗽和文盲无法隐藏。 唉。 津岛怜央在读书社跟大家碰了面,这个学期又有新的成员退出了原本的社团,加入了清闲的读书社,在初次碰面会上,简直是热泪盈眶地发表入社感言。 “网球部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随时随地、每时每刻都有被网球夺去生命的危险!能够加入和平的读书社实在是太好了,I love 读书!!” 读书社其他社员:…… 会来参加读书社的学生大多是社恐,能出一个人缘很好的津岛怜央已经很了不起了,所以没有人敢当面吐槽,只默默在心里想着——网球部是中东吗?听起来简直像是战争难民。 因为是前·网球部部员,所以对津岛怜央的面孔也很熟悉,在看到他之后,用仿佛被洗涤了心灵的语气感叹道,“怜央,果然你也受不了那群天天破坏场地的大猩猩了吗?欢迎你来到读书社!” ……都说了他没有递交过网球部的入部申请书,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地把他归类到网球部啊。 而且,明明他才是读书社的元老,这个前·网球部部员、入社不超过一小时的新人,用这种历经沧桑的过来人语气说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嗯……嗯!” 总而言之,他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这种时候,暂且不要反驳他吧? 参加完社团碰面会,又借阅两本社团活动室里的书籍,津岛怜央就先行离开了。 因为跟切原赤也约好了,所以他脚步一拐,直接往网球部走去了。 诺大的网球场在进行体能和技术测试,左右横跳、五十米跑、定点击球……每个项目旁边都轮流有人在记录着部员们的情况,最终的成绩会汇总到柳莲二这边,正选也在测试对象中。 看样子快结束了,开学第一天的社团活动都挺短暂的,也算是治疗假期综合症的安慰剂疗法。 说起来,还真是了不起啊,丸井前辈。 津岛怜央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到了正在进行定点击球的丸井文太身上。 每一颗网球在几次弹跳之后竟然都能整整好地停在圆形的红色地标上……好厉害,感觉像是异能力。 还有赤也。 左右横跳的时候头发都飞起来了,感觉更像是海藻了,飘来飘去的那种。 光是看着大家测试就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到了结束的时候,切原赤也收拾完网球袋,就跟只快乐小狗般冲了过来,“抱歉久等了,怜央,再等我换下衣服……” 他的眼神游移了下,忽然小声,“还有前辈们,就跟以前一样一起回去吧?” 嗯,看来赤也跟前辈们谈过了。 津岛怜央也长舒了一口气,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网球部的氛围,能继续友好地相处下去再好不过了! 他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好哦!快点吧,赤也,难得结束得早,今天我们一起去漫画屋逛逛吧!” “嗯!” 前辈们跟赤也一起过来了,看起来好像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前辈们,今天辛苦了!”津岛怜央很有礼貌地乖乖打招呼。 “怜央,今天也来啦!”丸井文太下意识地跟他挥挥手,说实在,疲惫的社团活动过后能看到可爱后辈治愈的笑容,真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但是,每当这样想着的时候,困扰了他半个暑假的事实就会突然冲出来把他创飞。 ——这么可爱治愈的后辈家里是干黑手党的。 痛苦面具.jpg 切原赤也揽上津岛怜央的肩膀,大大咧咧道,“我们等会要去漫画屋,丸井前辈,要一起吗?” “可以吧,正好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带几本他们喜欢的。”下意识地答应了。 等等。 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独自面对怜央啊! “杰克,你也一起。” 是肯定句。 胡狼桑原:……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他左右看了看,试图寻找同伴,但柳生要去学生会,幸村要去园艺社和美术社,真田是风纪委员也要去学生会开会,而仁王雅治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好、好叭。 即便是黑手党,也不可能每天都火拼吧,想想看,在不知情以前,不也从来没有出过事吗? 胡狼桑原沉重地点了点头,怀抱着侥幸跟上了。 刚走出校门十分钟,在拐进一条小巷时,就有人跳出来,光明正大地举枪指着他们,露出了悲伤、壮烈又邪恶的狰狞笑容,“津岛怜央!今天!我就要替兄弟们报仇!” …… 这是什么?越不想发生的事情越会发生吗? 胡狼桑原绝望了。 切原赤也震惊了:好、好扭曲的表情,看起来好黑手党啊!这就是怜央的世界吗? 不对,现在不是想着这个时候,对方手上可是有枪啊! 切原赤也警惕起来,立刻从网球袋里抽出了网球拍和网球,紧张地大喊,“怜央,快跑,我来拦住他!!” “想走?绝不会让你们走掉的!”拦路劫持的人恶狠狠地说着,“港口黑手党干掉了我三个兄弟,我也要让他们的首领尝尝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丸井文太将手机背到身后,想要偷偷报警。 察觉到他小动作的男人立刻开枪警告,砰的一声巨响后,路边的砖墙上留下了焦黑的弹痕,而男人的手也被后坐力震得微微发着抖,还得意地笑着,“我手上可是有枪……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枪响,对方的右肩膀上多了个炸开了的弹孔,血液如喷泉般哗啦啦涌出,枪支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切原赤也眼疾手快地用网球把手枪给打远了。 津岛怜央的手上,是一把银白小巧的手枪,他很无辜地问着,“大叔,你觉得港口黑手党的武器库很贫瘠吗?怎么会有把枪就敢冲上来啊?” 丸井文太:…… 哈哈,幸好没把报警电话拨出去,差点忘咯,我们这边也有个不清白的家伙,警察来了都不知道先抓谁。 “还有,准头太差了,没怎么摸过枪吧?大叔,下次记得练习好了再出来哦,不然被这样的劫匪劫持,人质也会觉得很丢脸的。啊,不过应该没有下次了。” 这里离学校不远,津岛怜央不太想闹大,拿出手机摇了人过来善后。 趁着黑西装们忙忙碌碌的时候,他继续向着原定的目标出发! 走了两步才发现赤也和前辈们没有跟上来,疑惑地回头问,“怎么了?不去了吗?” 切原赤也猛地回过神来,挠挠头,“去!当然要去啊!”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了正在辛勤劳动的黑西装们,看着津岛怜央欲言又止,“怜央……那是真枪吗?” “是道具哦~” 津岛怜央微笑着,“大叔是戏剧演员,黑西装们是专业幕后人士,剧本是哥哥排的,很逼真吧。” 胡狼桑原欲言又止:……敷衍我们的理由,要不要考虑稍微换一个?我们什么都会相信的,但演都不演的话,会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丸井文太坚定地点头,睁眼说瞎话,“原来如此,是戏剧啊!好天才的创意!” 第48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二十) 丸井文太掌握了跟可爱后辈继续相处的秘诀, 感觉自己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只要无视一切非日常的要素,坚定把他们的生活继续当成日常番来对待就可以了! 更何况,怜央还会辛辛苦苦地编理由, 非常努力地想要把不小心暴露的非日常塞回去, 这不是已经对他们超上心了吗?再不顺着他编的理由来的话,实在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自己把自己说服了的丸井文太非常快乐, 并试图将这份秘诀传授给好搭档胡狼桑原。 在去漫画屋的路上,偶遇网红可丽饼店, 津岛怜央和切原赤也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两个人脚步一拐,就自觉地排在了长队最后,还说排到之后要请前辈们吃。 一向只有请别人吃东西的份的胡狼桑原泪流满面,感动道, “呜呜, 怜央和赤也真是好孩子啊!” 趁此机会, 丸井文太传授秘诀,“杰克, 刚刚你的表现不太好,既然如此, 就必须学会把怜央的话当做事实来相信。” 胡狼桑原又想起了刚刚被冲击了世界观的那一幕。 胡狼桑原:不嘻嘻.jpg “我知道了,只要当成戏剧就行了吧, 这一切都是排练好的戏剧!没错, 戏剧就是人生,我要把这句话刻进DNA里!” 胡狼桑原紧握拳头,激情澎湃, 眼神坚定。 丸井文太:……不, 倒也不用什么都刻进DNA里, 稍微有点太拥挤了。 他迟疑着鼓了鼓掌,总之,先鼓励下他吧,“……没错!就是这样,杰克你已经是个靠谱成熟的前辈了!” “前辈!” 不知不觉,长长的队伍也排到了尽头,津岛怜央和切原赤也成功买到看起来超漂亮的可丽饼,柔软有韧劲的饼皮刷上了一层醇香的巧克力酱,包裹着蓬松的奶油,新鲜水果夹在其中,因为是夏季还放了冰淇淋和巧克力棒,最后撒上亮晶晶的跳跳糖,是拍照发在社交平台上,会收获很多点赞的漂亮食物。 丸井文太眼前一亮,“哦哦哦,看起来很不错呢!” 他接过后辈孝敬的可丽饼,“那么,我不客气地开动了!!” 他们四人同时咬了下去,面部表情也同时变得僵硬了起来,一口甜到爆炸的糊糊含在嘴里,感觉牙齿受到了重创。 糖,放得也太多了吧!简直是致死量! 用尽毅力吞下了这口糖分炸弹,即便是喜欢吃甜食的丸井文太也沉默了。 “被网红食品骗了呢……” “嗯,被骗了。” 津岛怜央和切原赤也同时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本来想委婉地表明下前辈牙口不太好的丸井文太顿时噎住了。 可、可恶,这可是后辈们难得的请客,头一次就遇到不良商家,肯定会大受打击,说不定还会留下心理阴影。 跟这比起来,区区味蕾算什么! 丸井文太若无其事地开口了,“还好吧,我觉得还不错啊!” 胡狼桑原震惊地看着他,“文太,你……”终于被甜品摧毁了味觉吗! 随后被丸井文太掐了一把腰肉,险些嗷的叫出声了,才终于凭借着多年的默契,读懂了丸井文太的暗示。 胡狼桑原犹豫了。 其实他是咸党来着。 要把整个吃完的话,会出人命的吧? 还好还好,转眼就看见了后辈们震惊的表情。 津岛怜央满怀敬畏地说,“太厉害了,丸井前辈,竟然连这都吃的下去……不过,味觉真的没关系吗?” 切原赤也就直白多了,“丸井前辈,你不会被幸村部长偷偷用了灭五感吧?” 丸井文太:…… 这两个臭小子的心灵根本不需要维护! 虽然可丽饼踩雷了,但漫画屋新出的单行本真的很好看,市面上的各类漫画种类也很齐全,可以采用购买和租用两种方式,对有钱党和贫困党都非常友好。 …… 好了,再说直白点好了,津岛怜央是有钱党,其他三人是贫困党。 可恶,一般学生的零用钱都是精打细算的,怎么可能像津岛怜央这样想看的漫画全部买两本,一本看一本收藏啊! “赤也,前辈,如果这些漫画里有你们想看的,只管跟我借就好啦!” 虽说如此。 ——完全不会不好意思! 他们三人默默看向堆积如山的漫画书,里面基本含括了大部分市面上的热门漫画,他们想看的也都在里面,这时候拒绝后辈/朋友的好意,再支付店家一笔租借费,才会感觉自己完全是个冤大头吧。 旁边漫画屋的员工已经惊到了,想要提供上门配送服务,反倒被拒绝了。 是这样说的,“会有司机过来领的啦,不用担心。” 啊,私人司机,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职业,原来现实生活中是真实存在的啊,说起来冰帝的那个部长也很夸张,听说会坐直升飞机上学,在他们立海大也能看到吗? 话说,黑手党,是这么挣钱的生意吗? 也是,不挣钱的话,也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吧。 切原赤也隐隐眼红了,“可恶,真羡慕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感觉!” 字面意义上的。 津岛怜央眨巴眨巴眼睛,很担忧地问,“赤也,你的眼球都充血了!是高血压吗?需不需要去医院看下?” 切原赤也顿时退出了恶魔模式,眼神突然清澈起来,他挠了挠后脑勺,很不好意思,“诶,不用吧,只是小毛病而已,情绪平静下来就好了。” “在健康方面没有小毛病,现在时间还早,我们马上去医院吧!” “等等等等,这个行程是不是有些太突然了!” “没关系,我家有私人司机!” “所以跟司机没关系啊!” “私人医院也是有的!” ……万恶的有钱人!!。 黑手党需要的并非只有武器这么简单,医疗、情报、通讯等等后勤方面若是不能提供足够的支持,组织只会像是刀剑一般,虽然锋利,却太过易折。 所以,在港口的五栋大楼其一设有医疗部,同时也投资了几所私人医院,方便为成员提供紧急医疗服务和日常诊治需求。 津岛怜央带着切原赤也去的医院就是其中一所。 黑手党经营的医院会是什么模样? 切原赤也有些紧张,在胡思乱想。 满走廊都坐着火拼受伤、缺胳膊断腿的壮汉,或者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正从事着人体器官买卖,躺上手术台后医生和蔼一笑,说“不要紧张,等你醒来后就是女孩子了”。 他打了个冷颤,非常惊恐。 那种事情,绝对不要啊!! 到了地方以后,切原赤也才发现这所医院他竟然认识,是神奈川很知名的综合医院,听说治不好的疑难杂症都会往这里送,叫金井综合病院。 就跟普通的医院一样,人来人往,非常繁忙。 ……什么嘛,超普通。 切原赤也略有些失望。 按照常规的流程,看了医生,做了检查,唯一的优待是可以不用排队。 最后被诊断为高血压症,开了一堆药调理,还有营养师安排的食谱,运动量方面倒是不需要额外做些什么,但医生特别强调要保持心情平和,说切原赤也的脾气有些暴躁。 “什么?我的脾气哪有暴躁啊!” 切原赤也不满地拍桌。 津岛怜央指出,“现在就已经很暴躁了啊。” 虽然是意料之外的行程,但被医生诊断出他真的年纪轻轻就有这种病,确实让切原赤也有些沮丧和紧张,决定回去之后要遵照医嘱、好好调理。 从医院出来已经很迟了,两个有门禁的小孩纷纷掏出手机给家长发消息报平安,然后在车站道别。 “拜拜,赤也,明天见哦!” 津岛宅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栋滨海别墅,背山面海,周边的邻居都离得很远,而且中也先生也在同个别墅区里有房产,所以安全系数很高。 津岛怜央乘坐电车坐到最近的站点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泛着蓝调,星星在晴朗的夜空绽放光芒,沿海的路灯到了时间,哗的一下全部亮起,沿着道路走到最尽头,挂着津岛宅门牌的别墅里,暖黄色的融融灯光透出温馨的色彩来。 看来哥哥已经下班了。 津岛怜央弯起了眉眼,小跑了几步,推开家门,“我回来啦!!” 坐在餐桌前无聊地抿着红酒的津岛修治也抬起头来,鸢色的眼眸里同样泛着笑意,“欢迎回来~” “今天的菜品是红酒炖牛肉哦~用得是刚从中也家里拿来的罗曼尼康帝和新鲜宰杀的特级牛肉,味道还不错,怜央你也快来尝尝吧。” 桌子上摆着用陶罐装着的牛肉,下面还贴心地用蜡烛保温,散发着腾腾热气和酒香。 “总是戏弄中也先生的话,会被讨厌的,哥哥。” 虽然这样说着,但津岛怜央也没放过中原中也,把书包放下后,就来品尝用中原中也心爱的藏品烹制而成的牛肉,不得不说,鲜嫩多汁,口感一级。 “唔!好吃诶!” 他的脸颊上飘起了两朵幸福的红晕。 “诶,被小矮子喜欢才是噩梦吧。” 津岛修治也开动了,牛肉入口的一瞬间,他立刻就被自己的手艺给折服了,“虽然说是试验品,但还真是完美的牛肉!” “诶?” 津岛怜央的筷子迟疑了一秒钟,“今天的菜,难道是哥哥你亲手做的吗?” 津岛修治精心开发的菜品不能说难吃,但大部分都跟游戏里的合成食物一样,自带各种各样的特殊效果,比如受害者最多的活力清炖鸡,竟然能够让人在当天充满活力,但第二天就会失忆,至今都搞不清楚其原理,但考虑到津岛修治的人间失格,应该不太会是异能力的效果。 “没错!这可是饱含哥哥心意的爱心料理,怜央要好好吃完哦~” 既、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就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了。 津岛怜央抱着侥幸心理,而且至今为止也没有感觉菜品有哪里不太对,说不定运气超好地只是单纯的好吃呢? 他视死如归地举起了筷子,“我开动了!” 【完结】 第49章 津岛怜央的爱兄便当(结) 次日, 津岛怜央请假缺席,切原赤也发了消息询问也没得到回信,老师说是他哥哥亲自打电话来请假的, 理由是感冒。 一向活力满满的津岛怜央竟然会这么突然的感冒, 切原赤也觉得可能是在病院里传染上的,冒冒失失地就想上门去探望, 被前辈们拦住了。 “探望病人的话得要带慰问品才行,不然很失礼的。” 社团活动结束后, 平日里跟津岛怜央关系不错的网球部正选们都带了慰问品上门拜访, 是切原赤也从班主任那里要到的家庭地址,不过走到半路上,想到可能会见到那位恶趣味满满吓唬了他们一通的黑手党首领,还是心情复杂。 倒是丸井文太已经大彻大悟了, 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黑手党首领啊, 不是戏剧爱好者吗?只不过演技稍微精湛了一点而已。” 他们一致达成了共识,在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时候, 还是顺着可爱后辈给的台阶走下去比较好。 敲响了门之后,津岛修治果然在家, 看到他们的一瞬间露出了不情不愿的神情,不过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工作要处理, 让他们自便之后, 就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匆匆回到书房去了。 不,说是回,看起来却像是在逃跑一样, 松了口气的感觉。 能够不面对津岛怜央这位让人压力很大的哥哥, 他们也松了口气, 回归正题,去房间探望生病了的后辈。 好在别墅的房间够大,要不然来了这么多人,一时半会还真站不下。 休息了一天的津岛怜央看起来精神不错,但脸蛋还是红扑扑的,有很重的鼻音,看来是真的感冒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而处于脆弱期,今天的怜央表现得格外奇怪,一直在不停地撒娇。 要说为什么这么说的话…… “幸村前辈,可以给我你的吸汗带吗?前辈每次打球的时候都带着,感觉很帅气,有点想要。” “真田前辈,可以给我你的帽子吗?戴上之后感觉前辈一瞬间老了十岁,好神奇啊。” “丸井前辈,可以给我你的泡泡糖吗?本来最想要的是前辈做的蛋糕的,但是体力很差的前辈今天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吃完了吧,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柳生前辈……” 又甜又软,黏黏糊糊的撒娇,即便平时就很可爱了,但这个时期的怜央,比平时还要可爱十万倍! 完全无法拒绝,就连真田弦一郎都沦陷了,虽然他常戴的帽子是祖父送的所以不能轻易送给津岛怜央,但备用的帽子全部都给了。 被一堆慰问品和礼物包围着的津岛怜央露出了幸福感十足的笑容,“作为交换,奖励给大家兑奖贴纸!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实现的愿望,请不要客气地提出来吧!” 像幼稚园小朋友般一人得到了一张贴纸后,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他们很快从津岛家道别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大家还在交换着贴纸,看谁得到的最好看,拿出手机来纷纷拍照纪念。 切原赤也看起来很吃这一套,跟个小孩子一样又蹦又跳,超级兴奋,“这可是怜央亲口说的,会帮忙实现愿望的神奇贴纸,必须好好珍惜才行!” 仁王雅治若有所思,“等怜央回来上学就把贴纸用掉吧,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 丸井文太默默远离,“总感觉你这家伙不怀好意。” 他将贴纸夹进了卡包,“这可是珍贵的心意,我得要好好珍藏才行,等到十年后还要拿出来跟怜央一起回忆青春!” 仁王雅治吐槽道,“是老头子吗你?” 其他人也大多要么选择近期用掉,要么选择珍藏起来,幸村精市有着细腻的艺术家性格,将贴纸收藏了起来。 本来只是生病后辈迷糊时的可爱之举,没有想到有一天真的给他带来了重生。 其实从十月修学旅行开始,就陆陆续续察觉到身体开始不对劲了,先是感冒发烧了一周迟迟没好,之后偶尔会感觉手脚麻痹、不受控制,但想象不到会这么严重,以为自然而然地就会好起来。 直到某天部活结束后在大家面前晕倒了,被送往医院,陆续碾转了几家病院,终于被确诊为有“运动员绝症”别称的格林巴利综合征。 不得已,暂时休学住院治疗,远离了之前热爱着的一切,开始变得消沉起来,但网球部的大家很担心他,组织了探望,说实在的,那时候的他连看到队友们,都会升起嫉妒心,嫉妒他们健康的身体,但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不对,所以还是尽量将苦涩压在心里,露出跟以往一样的神情来。 怜央就是这个时候跟着网球部的大家一起来的。 为数不多亲近的后辈里,怜央跟赤也是完全的两种风格,一个是乖巧听话,一个是让人操心,虽然会喜欢前者多一点,但不知不觉注意力和精力都会更多地集中在后者身上。 最近,因为家庭背景的缘故,多少更关注了津岛怜央,但在日复一日跟往常无异的时间里,也逐渐淡忘了。 所以,直到转换了视角,以低的位置去观察高处时,才会忽然发现,跟用担忧眼神注视着他的队友们不同,怜央的眼神里,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尽是喜爱和贪婪,嘴上却跟其他人说着一模一样“前辈要快点好起来哦~”的祝福话语。 太异常了,就像是人群里悄悄微笑的小怪物。 因为这点疑虑,幸村精市特别将津岛怜央留下来了,想要两个人单独的对话空间。 聊了没几句,津岛怜央忽然提到了那次送给他们的兑奖贴纸。 “前辈,有什么愿望吗?宏大的愿望、奇迹的愿望、不可思议的愿望,无论是什么愿望都可以哦,之前送给前辈的贴纸,还没有用掉不是吗?” “我已经感觉到了,现在正是提出愿望的好时机~” 难道说…… 想到了怜央的家庭背景,幸村精市的心中腾升起星星点点希望的火苗,说不定,凭借黑手党的力量,真的能够帮他找到痊愈的方法。 如同被蛊惑般,他真的开口了。 “要说愿望的话,只能是这个吧——想要恢复健康,重新站在网球场上打网球。” 津岛怜央笑了,这个看上去简单而纯真、一眼就能看透的后辈,凑上前来,悄悄地跟他说着,“虽然可以拜托哥哥去找名医给前辈治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样的话,前辈肯定会赶不上明年的全中会,所以,我要瞒着哥哥,告诉前辈一个秘密。” 他举起手来,要跟他拉钩,“前辈,要跟我拉钩哦,违背誓言的人,要吞千根针、下地狱。” 幸村精市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好奇心,秘密这个词本身,就带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而且擅自把别人的秘密透露出去,这种事他不会做,幸村精市对自己有自信。 他跟津岛怜央拉了钩,发了誓。 而津岛怜央也将那个秘密告诉了他,“我的身体里,住了一位神明,三次强求可以交换一次请求,前辈,接下来不论我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你都一定要答应哦。” 接下来的经历,是幸村精市人生中最奇妙、最不可思议、最难以忘却的经历。 那位寄居在津岛怜央身体里的神明,只温柔地索要了一个贴面吻、一个拥抱和一次夸奖,而后,就展现了神迹。 分明浑身都散发着混沌而森冷的不妙气息,但被牵起手来时,却从那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了让灵魂都放松下来的暖融融气息,正如他祈求着的那样,仿佛身体内的病灶被一个个消融,所有神经和肌肉的损伤都被修复,他的身体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等回过神来时,这具身体之中已经充满了力量,能够轻松地操控着每一根手指、每一处肌肉,先前被束缚住的感觉消失地无影无踪。 幸村精市感觉,现在的他,比从前的任何时候状态都要更好。 对于将网球视作生命的网球手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想要表达感激的时候,却发现津岛怜央握着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他的病床边睡着了,一呼一吸的模样格外安稳。 大概要施展这样的神迹,对于那位神明而言也并不容易吧。 于是他只是轻轻地将津岛怜央抱到了床上,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无言地道,‘谢谢!’ 在医院重新做过检查之后,医护人员再怎么怀疑这样奇迹般的现象也找不出原因,最终只能归结为拿错报告或者误诊了,幸村精市很快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了校园之中。 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但即便这样,距离晕倒的那一天也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得抓紧补课才能应对接下来的期末考。 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成为了幸村精市和津岛怜央的秘密,只有津岛修治窥见了一二,疑神疑鬼地连续接送津岛怜央上下学几天,没能发现什么问题,于是只好普通地惩罚了津岛怜央一下,强迫不喜欢家政课的他又多做了段时间便当。 “所以说,这么难吃的话为什么还非要吃啊!” 津岛修治一边露出吞了毒药般的苦涩神情,一边还坚持着要偷吃刚炸好的天妇罗虾,实在是让津岛怜央费解。 “因为怜央你不喜欢做便当啊!” 很屑的哥哥理直气壮地发出了很屑的发言。 津岛怜央微笑着又多炸了三十秒,好让苦涩的焦味更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