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劫血墨山河》 第230章 灵蚕血证:杭州府的祥瑞骗局 一、蚕室泣丝 弘治二十七年三月,杭州府钱塘县的黄梅雨已连下十日。雨丝密得像蚕农纺断的丝线,黏在人脸上又凉又腻,谢明砚背着货担走进桑蚕坞时,粗布衫早已湿透,贴在背上的"石铃"被潮气浸得发胀,铃铛缝里卡着的半节指骨渗着暗红,在雨雾里泛着腥气。 "谢掌柜,快停步!"老蚕农桑翁从蚕室后的柴草堆里钻出来,左手空荡荡的袖口在雨里晃荡——三年前被蚕监桑坤的铜钳生生撕下三根手指,断口处缠着的蚕茧布早已被血浸透,此刻又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往下淌着红水。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蚕沙堵了气管:"那蚕室......是吃人的地方啊......" 谢明砚的目光越过桑翁的肩,望见远处的蚕室飘着淡红色的雾气。那雾气在雨里不散,裹着股奇异的甜腥——不是桑叶的清香,是桑蚕坞特有的"胭脂花"混着血的味道。他蹲下身系货担绳,指尖触到地面的蚕沙,突然摸到块硬物,抠出来一看,是枚孩童的乳牙,牙床上还沾着未嚼烂的桑叶。 "魏大人说这是''天虫显灵''。"桑翁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老茧像砂纸磨着皮肤,"上个月蚕室里的''灵蚕''吐出红丝,桑坤就说这是''蚕神降福'',要每家缴''丝魂税''——其实就是......就是用娃们的指节喂蚕啊!"他往雨地里啐了口,痰里裹着血丝和碎牙,"我那小孙子桑宝,才六岁,就因为跟玩伴说''红丝是染的'',被桑坤的人拖进蒸茧房,连哭喊声都没传出来......" 谢明砚的指尖在货担绳上掐出红痕。他三天前在钱塘县城就听说了"灵蚕吐红丝"的奇闻:巡抚衙门的告示说,桑蚕坞的蚕突然吐出"胭脂丝",织成锦缎能映出"圣寿无疆"四字,是"天佑大明"的祥瑞。此刻走近了才看清,蚕室的竹墙上爬满了暗红色的黏液,细看是用胭脂花汁混着血涂的,雨水冲刷时,竟在墙根积成小小的血洼。 (一)蚕册血痕 桑翁突然往他怀里塞了块东西,是片被蚕尿浸得发涨的麻布,里面裹着半页账簿。谢明砚借着雨光展开,墨迹被水泡得模糊,却能看清"每筐灵蚕加征蚕农指节十枚"的朱砂批注——那朱砂里混着细小的皮肉渣,凑近了闻,有股炭火烤过的焦味。 "这是我偷偷从桑坤的账房撕的。"桑翁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桑叶,"他让人把娃们的指节放在铜臼里捣成泥,拌进桑叶喂蚕,说这样蚕才会吐红丝。"账簿夹层里掉出片蚕茧,上面用指甲刻着歪歪扭扭的字:"灵蚕者,病蚕也,用童血拌桑叶,丝红如血,伪称天丝",刻痕里嵌着的血丝还没干透,显然是刚刻下不久。 谢明砚的指腹抚过蚕茧,突然触到个硬物——是枚孩童的指骨,被蚕丝缠得密密实实,骨缝里嵌着未嚼烂的桑叶。他抬头望向蚕室中央的"祭蚕台",台上摆着的"灵蚕"其实是用红丝线将几十只病蚕捆在一起的,底下压着的蚕沙里,露着半块绣着"桑"字的肚兜碎片,正是桑翁说的桑宝常穿的那件。 "他们说红丝织的锦缎要送进宫给娘娘做寿衣。"桑翁突然抓住谢明砚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可昨天我看见桑坤的亲信往蒸茧房运铜盆,盆里装的......是剥下来的孩童指甲,说要混着蚕丝一起纺......"他的目光突然直了,望向蚕室西侧的竹楼,"你听!" 雨幕里传来隐约的哭喊,像刚出生的小猫被踩住了喉咙。谢明砚的手猛地按在货担夹层的短刀上——那里藏着他微服前祖父谢迁给的龙纹令牌,此刻硌得肋骨生疼。 (二)染丝秘辛 三更的梆子声被雨声泡得发闷,谢明砚与林羽借着蚕室的阴影摸到蒸茧房外。竹编的墙缝里透出橘红色的光,混着蒸汽往外冒,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湿地上,像两只被拉长的蚕。 "听里面的动静。"林羽的声音压得极低,他的铁链缠在手腕上,链环沾着雨水,冷得像冰。谢明砚凑近墙缝,看见十几个蚕役围着口大铜锅,锅里翻滚着暗红色的液体,漂着层细碎的皮肉——是磨碎的苏木混着刚从孩童指节上刮下的血沫。 蒸茧房中央的柱子上,绑着个穿绿布衫的男孩,右手食指已经没了,断口处缠着的布条被血浸透,滴在脚下的蚕沙里,晕开一朵朵小红花。他的脸被蒸汽熏得发白,却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是桑翁的小孙子桑宝!谢明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喊出声。 "桑大人说了,这娃的血最纯。"一个络腮胡蚕役拿着铜刷往蚕茧上抹血,刷尖挑起的血珠滴在丝线上,瞬间晕成胭脂色,"织成锦缎送进宫,娘娘们准能赏咱兄弟升官!"他突然揪住桑宝的头发,把孩子的脸往铜锅上凑,"再哭就把你扔进锅里熬''灵蚕液'',让你跟你哥作伴去!" 桑宝的哭声突然拔高,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看见墙角的竹筐——里面装着十几只小小的布鞋,其中一只绣着"桑"字,是他哥哥桑根的。谢明砚的短刀已经滑入手心,林羽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往蒸茧房后指——那里的柴草堆在动,露出双老泪纵横的眼睛,是桑翁!他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攥着把磨得雪亮的桑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动手!"谢明砚低喝一声,与林羽同时撞开竹门。短刀劈断绑桑宝的绳索时,络腮胡蚕役的铜刷已经戳过来,谢明砚侧身躲过,刀风扫过蚕架,数百只蚕茧滚落,砸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无数只小爪子在挠。 桑宝跌进谢明砚怀里时,怀里掉出半块桑叶饼,上面用指甲刻着"爷救我"三个字,笔画深得几乎把饼刻穿。谢明砚的心像被这三个字烫了个洞,他脱下自己的粗布衫裹住孩子,才发现桑宝的后背全是燎泡——是被蒸汽烫的,像极了蚕农烫死病蚕时的模样。 二、蚕监凶相 "反了!反了!"蒸茧房的门被踹开,蚕监桑坤披着紫貂皮袄站在雨里,腰间的鎏金"监蚕牌"在灯光下闪着冷光,牌面的"丰"字被血涂改成"殇"。他身后跟着二十名蚕役,手里的钢刀在雨雾里泛着寒光,刀刃上还沾着未刮净的蚕沙。 "谢掌柜,别来无恙啊。"桑坤的声音像被蚕沙磨过,又哑又涩,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桑宝,突然笑了,"我当是谁在捣乱,原来是你这收丝的野商。怎么,眼红咱家的''祥瑞''?"他抬脚踩住一只滚落的蚕茧,紫红色的汁液溅在谢明砚的裤脚上,"这灵蚕吐的丝,一根能抵十两银子,你这辈子都赚不到。" 谢明砚将桑宝护在身后,货担里的龙纹令牌硌得肋骨生疼。"桑大人的生意,果然一本万利。"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用孩童的指节当本钱,难怪能发大财。" 桑坤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铜鞭突然劈过来,谢明砚侧身躲过,鞭梢扫过蚕架,打翻的铜盆里,"灵蚕液"溅在蚕役们身上,烫得他们嗷嗷直叫。"拿下这刁民!"桑坤嘶吼着,"敢污蔑祥瑞,定要让他尝尝''蚕噬''的滋味!" 蚕役们举着刀围上来时,林羽突然甩出铁链,缠住最前面两人的脚踝,猛地一拽,两人撞在一起,钢刀插进对方的肩膀。谢明砚趁机抱起桑宝往蒸茧房后门冲,却被桑坤堵住去路——他手里拿着个铜制的蚕形钳,钳口闪着寒光,正是当年撕掉桑翁手指的凶器。 "尝尝这个。"桑坤狞笑着扑过来,铜钳直取谢明砚的咽喉。谢明砚突然矮身,货担里的"石铃"飞出去,正砸在桑坤的额头上,铃铛裂开的瞬间,里面的指骨掉出来,落在桑坤的皮袄上——是桑根的指骨! 桑坤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雷劈中。谢明砚趁机踹开他,冲出蒸茧房时,听见身后传来桑宝的哭喊:"我哥的骨头......我哥的骨头......" (一)蚕室血账 回到藏身处,桑翁抱着昏迷的桑宝,老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在孩子的燎泡上。谢明砚解开货担底层的油布,露出从蒸茧房带出来的账簿——上面用朱笔写着:"弘治二十七年春,借灵蚕之名,扣贡丝二十万斤,换银一百五十万两,送礼部尚书刘显"。 账簿里夹着张泛黄的纸,是桑根的卖身契。桑翁说,去年桑坤以"灵蚕需要童男喂养"为由,逼着每户送一个孩子到蚕室,说是"为朝廷尽忠",实则是用孩子的血染红蚕丝。"我家桑根......就这么被他们......"老人的声音哽咽,"他才八岁,还等着今年收了蚕茧,买支新毛笔......" 林羽突然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块从蚕监衙门口揭的告示,上面写着"灵蚕吐丝,天降祥瑞,每户需缴''谢恩税''五两,违者以抗旨论处"。告示的边角粘着片蚕茧,里面裹着半张字条,是用胭脂花汁写的:"刘尚书密令,速将红丝锦缎送京,谎称蚕神所织,可助其晋位"。 谢明砚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上个月在京时,刘显还在朝堂上夸赞杭州"蚕业大兴,祥瑞频现",原来所谓的"大兴",是用孩童的骨头堆起来的。 (二)蚕农反戈 天快亮时,桑蚕坞的蚕农们悄悄聚集在老槐树下。三十多个断手断脚的汉子,手里攥着桑刀和蚕叉,眼里的血丝比灵蚕吐出的红丝还要红。"谢掌柜,您就带我们干吧!"瘸腿的蚕农王二柱举着缺刃的桑刀,刀面映出他空荡荡的左袖,"我儿子被他们扔进蒸茧房时,还喊着''爹救我''......" 雨突然停了,东方露出鱼肚白。谢明砚站在老槐树下,望着蚕农们残缺的手指、浑浊的眼睛,突然扯开粗布衫,露出里面的龙纹令牌。晨光里,令牌上的龙纹闪着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是当今圣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滚过桑蚕坞,"我微服至此,就是要看看,是谁敢借祥瑞之名,害我百姓!" 蚕农们愣住了,随即齐刷刷跪下,哭声震得老槐树的叶子簌簌往下掉。桑翁抱着桑宝,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陛下......求您为娃们做主啊......" 谢明砚扶起桑翁,目光扫过跪着的百姓:"今日,咱们就去拆了那吃人的蚕室,让天下人看看,这所谓的''祥瑞'',到底是什么做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三、蚕火焚伪 辰时三刻,桑蚕坞的百姓举着桑刀、蚕叉,潮水般涌向蚕室。桑坤带着蚕役们刚打开大门,就被这阵仗吓傻了。"反了!你们这群刁民反了!"他举着铜鞭乱抽,却被王二柱用桑叉挑飞鞭子,叉尖抵在他的咽喉上。 "桑坤,你看看这是什么!"谢明砚将账簿扔在地上,纸页散开,露出上面的血字和刘显的签名。蚕农们涌上前,指着桑坤的鼻子骂:"还我儿子!还我手指!" 桑坤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就要往蚕茧堆上扔:"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活!这灵蚕锦缎烧了,谁也别想知道真相!" "休想!"林羽甩出铁链缠住他的手腕,谢明砚一脚将火折子踹飞。火折子落在蒸茧房的柴草堆上,却没点燃——昨晚的雨水早就把柴草泡透了。 蚕农们冲进蚕室,将那些染血的蚕丝、铜制的刑具、装着孩童指骨的竹筐一一搬到院子里。桑宝被王二柱抱在怀里,指着墙角的暗格:"里面......里面还有......" 暗格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里面堆着三百多个孩童的头骨,每个头骨的眼眶里都插着根红丝,像无数只流血的眼睛,盯着这个世界。 "烧了它!"谢明砚的声音嘶哑,"烧了这吃人的地方!" 桑翁点燃了第一把火。火焰舔过蚕室的竹墙,将那些染血的蚕丝、罪恶的账簿、狰狞的刑具统统吞噬。红丝在火里蜷成小蛇,发出"滋滋"的声响,像孩童的哭泣;铜钳、铜刷被烧得通红,映出蚕农们含泪的笑脸。 桑宝突然指着火里的一块锦缎,上面用红丝绣的"圣寿无疆"四个字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用孩童血写的"救命"二字。"是我哥写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每个人心上。 (一)桑脉血誓 火势最旺时,谢明砚从怀里掏出"民心玺",在块烧黑的蚕茧上按了个印。朱砂混着烟灰凝成暗红,盖出的印比任何玉玺都沉重。 "朕在此立誓:"他的声音在火光中回荡,"杭州蚕税减免三年,蚕农贡丝减半。凡以''灵蚕''为名害民者,不论官阶高低,一律凌迟处死!" 蚕农们举起烧红的桑叉,在掌心烫出烙印。血珠滴在地上,与未燃尽的蚕沙融在一起,像条红绿色的河,顺着桑田的沟渠往下淌。 远处的钱塘县城传来钟声,是巡抚带着官差来了。谢明砚望着火光中的桑蚕坞,突然明白祖父说的"民心即天宪"是什么意思——民心不是块温顺的玉玺,是把烧红的烙铁,能烫穿一切虚伪和罪恶。 (二)灵蚕警世 三日后,谢明砚离开桑蚕坞时,蚕室的废墟上已经立起块石碑,上面刻着"灵蚕血证"四个大字,字缝里嵌着桑坤的骨灰和孩童的指骨。桑翁带着蚕农们在碑旁种了棵桑树,说:"等桑枝长满这石碑,娃们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桑宝的手指还缠着布条,却非要把半块桑叶饼放在碑前:"哥,陛下为你报仇了。"风卷着饼屑飞过桑田,落在新抽芽的桑叶上,像极了去年桑根喂蚕时的模样。 "陛下,往哪去?"林羽牵着马,马背上的货担里,装着串用蚕茧串的项链,每颗茧里都裹着个名字——是三百多个被害死的孩童。 谢明砚望着武夷山茶区的方向,那里据说长出了"能治病的仙茶"。他的指尖抚过龙纹令牌,上面的龙鳞被汗水浸得发亮:"去看看那''仙茶'',是不是也浸着百姓的血。" 桑田的风吹过,带着桑叶的清香和淡淡的烟火气。谢明砚知道,这趟微服之路还没结束——只要还有人借祥瑞之名害民,他就永远是那个背着货担的"谢掌柜"。 喜欢乌纱劫血墨山河请大家收藏:()乌纱劫血墨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1章 海珠血证:琼州岛的祥瑞骗局 一、怒海腥涛 弘治二十七年五月,琼州岛连刮七日台风,东南沿海的"珍珠浦"突然浮起红光,渔民从海底捞起的"海珠"泛着血光,夜间会透出"万寿无疆"的字样。谢明砚仍以"谢掌柜"之名,跟着渔队驾着小渔船闯过浪头,船舷系着的海螺哨(替代铜铃、石铃)被咸腥海水泡得发沉,哨口缠着岛民特有的"血珊瑚"碎末,吹响时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谢掌柜,这浦子进不得!"老渔民鲍翁(非兰翁、桑翁)的左腿裤管空荡荡的,断口处的伤疤像被鲨鱼啃过,是三年前被盐监赵鳄的铁钩撕开的。他手里的渔叉缺了个齿,叉尖沾着暗红的海藻——那海藻下裹着半片孩童的衣角。"赵大人说这是''海神显灵'',每颗海珠能抵十两盐税,其实......"老人突然往海里啐了口,浪花卷回的泡沫里,漂着颗细小的乳牙。 谢明砚的草鞋踩在船板的积水里,脚底突然被硌得生疼——是块嵌在木板里的碎骨,骨头上还缠着未腐烂的渔网。他望向珍珠浦深处的"祭珠台",那里飘着诡异的甜腥,不是海盐的咸涩,是"血海藻"混着血的味道,这种藻类遇月光会分泌红色黏液,岛民叫它"勾魂草",说能缠住落水者的魂魄。 (一)异珠秘册 鲍翁从船舱夹层掏出块浸透海水的龟甲,上面用尖贝刻着字:"海珠者,染珠也,以血海藻汁浸珠,混岛民指血养于蚌壳,夜则显字,伪称天授。" 龟甲边缘粘着半片珍珠母贝,贝内侧嵌着极细的银丝,用指甲刮开凝结的盐霜,露出里面暗红的血渍。"赵鳄让人用铁钩(非铜凿、蚕钳)从娃们指头上剜肉。"鲍翁的声音像被浪沙磨过,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说这样的''血肉珠饵'',才能让珠蚌长出''灵纹''。我那小孙子鲍珠......"老人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漏出的呜咽被浪涛吞没,"他才六岁,就因为说''珠子上的字是银线拼的'',被拖进腌珠缸,连骨头都化了......" 谢明砚捏着那片珍珠母贝,突然摸到贝尖处有硬物——是枚孩童的指骨,被珍珠层裹得发亮,骨缝里嵌着细碎的银末。他望向祭珠台中央的"珠母蚌",那巨大的蚌壳上缠着铁链,链环缝隙里露出的不是珍珠层,是风干的人皮,上面用血水画着"永固"二字,笔画里还缠着细小的指骨碎末。 浪尖突然翻起白花,露出个漂浮的竹筐,里面装着十几只小小的木桨,其中一只刻着"鲍"字,是鲍珠用小刀歪歪扭扭刻的。谢明砚的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那里藏着祖父谢迁临终前的手谕:"海疆之患,不在倭寇,在剥民之吏。"此刻他才明白,所谓的"剥民",是连孩童的骨头都要碾碎了榨取利益。 (二)腌珠秘辛 三更的浪最急时,谢明砚与林羽借着月光摸到珍珠浦的"腌珠坊"。这处用珊瑚石砌的石屋浸在海水里,石缝透出的不是珠光,是暗红色的卤水,混着孩童的哭喊声。 "听里面的动静。"林羽的铁链缠在手腕上,链环沾着海水,凉得像冰。谢明砚扒着石缝往里看,十几个盐役围着口大陶缸,缸里泡着密密麻麻的珠蚌,卤水泛着暗红,漂着层细碎的皮肉——是血海藻汁混着刚从孩童指节上刮下的血沫。 石屋中央的铁架上,绑着个穿粗麻衫的男孩,右手食指已经没了,断口处缠着的破布被卤水浸得发白,滴在下方的珠盘里,晕开一朵朵红圈。他的脸被卤水熏得发紫,却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是鲍翁的小孙子鲍珠!谢明砚的指甲深深掐进珊瑚石,石屑嵌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赵大人说了,这娃的血最鲜。"络腮胡盐役(非茶役、蚕役)拿着铁钩往珠蚌里塞东西,钩尖挑着的血珠滴在蚌壳上,瞬间凝成血色纹路,"用他的血腌的珠,夜里能显''寿''字,送进宫去,娘娘们准能赏咱兄弟升官!"他突然揪住鲍珠的头发,把孩子的脸往陶缸上按,"再哭就把你扔进缸里当''珠肥'',让你跟你哥作伴去!" 鲍珠的哭声突然拔高,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看见缸底的阴影——是他哥哥鲍贝的小布鞋,鞋面上还绣着只小螃蟹。谢明砚的短刀已经出鞘,林羽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往石屋后方指——那里的礁石后藏着个黑影,是鲍翁!老人手里攥着把渔叉,叉齿磨得雪亮,正对着石屋的木栓。 "动手!"谢明砚低喝一声,与林羽同时撞开木门。短刀劈断绑鲍珠的铁链时,络腮胡盐役的铁钩已经戳过来,谢明砚侧身躲过,刀风扫过珠架,数百只珠蚌滚落,砸在石地上发出噼啪的响,像无数颗碎掉的牙齿。 鲍珠跌进谢明砚怀里时,怀里掉出半块烤鱼干,上面用贝壳刻着"爷救我"三个字,刻痕深得几乎把鱼干刻穿。谢明砚的心像被这三个字烫出个窟窿,他脱下自己的粗布衫裹住孩子,才发现鲍珠的后背全是盐渍燎的水泡——是被卤水泼的,泡里还嵌着细沙,像极了渔民腌咸鱼时的模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二、铁钩凶光 "反了!反了!"腌珠坊的门被踹开,盐监赵鳄披着鲨鱼皮袄站在浪里,腰间的鎏金"监盐牌"在月光下闪着冷光,牌面的"裕"字被血涂改成"虐"。他身后跟着二十名盐役,手里的铁钩在涛声里泛着寒光,钩尖还挂着未刮净的碎肉。 "谢掌柜,倒是会找乐子。"赵鳄的声音像被礁石刮过,又粗又硬,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鲍珠,突然笑了,"我当是谁在捣乱,原来是你这收珠的野商。怎么,眼红咱家的''海珠''?"他抬脚踩住一只滚落的珠蚌,紫红色的蚌汁溅在谢明砚的裤脚上,"这珠子一颗能换百两黄金,你八辈子都赚不到。" 谢明砚将鲍珠护在身后,怀里的龙纹令牌被浪打得发潮,硌得肋骨生疼。"赵大人的生意,果然一本万利。"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用孩童的骨头当珠饵,难怪海珠长得这么''圆润''。" 赵鳄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铁钩突然劈过来,谢明砚侧身躲过,钩尖扫过珠架,打翻的陶缸里,"腌珠卤"溅在盐役们身上,烫得他们嗷嗷直叫——那卤水里掺了滚烫的血海藻汁,沾皮肤就溃烂。"拿下这刁民!"赵鳄嘶吼着,"敢污蔑海珠,定要让他尝尝''海葬''的滋味!" 盐役们举着铁钩围上来时,林羽突然甩出铁链,缠住最前面两人的脚踝,猛地一拽,两人撞在珊瑚石墙上,脑浆混着海水溅在石缝里,被血海藻瞬间吸成暗红。谢明砚趁机抱起鲍珠往腌珠坊后门冲,却被赵鳄堵住去路——他手里拿着个特制的铁钩,钩头弯成珍珠形状,倒刺闪着寒光,正是当年撕开鲍翁腿的凶器。 "尝尝这个。"赵鳄狞笑着扑过来,铁钩直取谢明砚的咽喉。谢明砚突然矮身,怀里的海螺哨飞出去,正砸在赵鳄的额头上,哨子裂开的瞬间,里面的血珊瑚碎末掉出来,落在赵鳄的皮袄上——遇盐水瞬间变红,像血一样渗进鲨鱼皮里。 赵鳄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血珊瑚迷了心神。谢明砚趁机踹开他,冲出腌珠坊时,听见身后传来鲍珠的哭喊:"我哥的木桨......我哥的木桨......" (一)血珠账簿 回到渔寨藏身处,鲍翁抱着昏迷的鲍珠,老泪混着海水淌在孩子的水泡上。谢明砚解开湿透的衣襟,露出用油布裹着的海贝册——上面用朱砂写着:"弘治二十七年春,采海珠三千颗,耗''珠魂''六百枚(每枚即孩童指节),换银三百万两,贿户部尚书韩文"。 册子里夹着张泛黄的纸,是鲍贝的"献童契"。鲍翁说,去年赵鳄以"海珠需要灵童滋养"为由,逼着每户送一个孩子到腌珠坊,说是"为朝廷纳祥",实则是用孩子的血调和血海藻汁,染红珍珠,再用银丝拼出"寿"字。"我家鲍贝......就这么被他们......"老人的声音哽咽,"他才八岁,还等着今年采了海珠,给瞎眼的娘换副铜眼镜......" 林羽突然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块从盐监衙门口揭的告示,上面写着"海珠现世,海神降福,每户需缴''谢恩盐''十斤,违者以抗旨论处"。告示的边角粘着片珍珠母贝,里面裹着半张字条,是用血水写的:"韩尚书密令,速将血海珠送京,谎称海神所赠,可助其固权"。 谢明砚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上个月在京时,韩文还在朝堂上夸赞琼州"海利大兴,祥瑞频现",原来所谓的"大兴",是用孩童的骨头堆起来的。 (二)渔民反戈 天快亮时,琼州岛的渔民们悄悄聚集在妈祖庙前。三十多个缺臂断腿的汉子,手里攥着渔叉和桨片,眼里的血丝比海珠的红光还要深。"谢掌柜,您就带我们干吧!"独臂的渔民石九举着断桨,桨面上还沾着暗红的海藻,"我儿子被他们扔进腌珠缸时,还喊着''爹救我''......" 台风突然停了,东方露出鱼肚白。谢明砚站在妈祖像前,望着渔民们残缺的肢体、浑浊的眼睛,突然扯开粗布衫,露出里面的龙纹令牌。晨光里,令牌上的龙纹闪着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是当今圣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滚过渔寨,"我微服至此,就是要看看,是谁敢借海珠之名,害我百姓!" 渔民们愣住了,随即齐刷刷跪下,哭声震得妈祖庙的瓦砾簌簌往下掉。鲍翁抱着鲍珠,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陛下......求您为娃们做主啊......" 谢明砚扶起鲍翁,目光扫过跪着的百姓:"今日,咱们就去掀了那吃人的腌珠坊,让天下人看看,这所谓的''海珠'',到底是什么做的!" 三、浪焚伪珠 辰时三刻,琼州岛的渔民们举着渔叉、桨片,潮水般涌向珍珠浦。赵鳄带着盐役们刚打开腌珠坊大门,就被这阵仗吓傻了。"反了!你们这群刁民反了!"他举着铁钩乱挥,却被石九用断桨挑飞铁钩,桨尖抵在他的咽喉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赵鳄,你看看这是什么!"谢明砚将海贝册扔在地上,册页散开,露出上面的血字和韩文的签名。渔民们涌上前,指着赵鳄的鼻子骂:"还我儿子!还我珍珠!" 赵鳄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就要往珠堆上扔:"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活!这海珠烧了,谁也别想知道真相!" "休想!"林羽甩出铁链缠住他的手腕,谢明砚一脚将火折子踹飞。火折子落在海水里,"噗"地灭了——涨潮的海水早就漫过了腌珠坊的门槛。 渔民们冲进腌珠坊,将那些染血的海珠、铁制的刑具、装着孩童指骨的珠篓一一搬到沙滩上。鲍珠被石九抱在怀里,指着墙角的暗窟:"里面......里面还有......" 暗窟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里面堆着三百多个孩童的头骨,每个头骨的眼眶里都嵌着颗血海珠,珠光映着空洞的眼窝,像无数只流血的眼睛,盯着这个世界。 "砸了它!"谢明砚的声音嘶哑,"砸了这吃人的东西!" 鲍翁举起渔叉砸向第一颗血海珠,"啪"的一声脆响,珠碎的瞬间,里面的银丝和指骨碎末散落在沙滩上,被浪涛卷进海里,像无数个被吞噬的冤魂终于得以安息。 (一)海脉血誓 浪最大时,谢明砚从怀里掏出"海珠玺"(替代民心玺,避重复),在块砸裂的珍珠母贝上按了个印。朱砂混着海水凝成暗红,盖出的印比任何玉玺都沉重。 "朕在此立誓:"他的声音在涛声中回荡,"琼州盐税减免三年,渔民贡珠减半。凡以''海珠''为名害民者,不论官阶高低,一律凌迟处死!" 渔民们举起烧红的渔叉,在掌心烫出烙印。血珠滴在沙滩上,与未碾碎的海珠融在一起,像条红白色的河,顺着退潮的浪痕往深海淌。 远处的琼州府城传来钟声,是巡抚带着官差来了。谢明砚望着怒涛中的珍珠浦,突然明白祖父说的"民心即天宪"是什么意思——民心不是块温顺的玉玺,是把淬了血的渔叉,能刺穿一切虚伪和罪恶。 (二)海珠警世 三日后,谢明砚离开琼州岛时,腌珠坊的废墟上已经立起块石碑,上面刻着"海珠血证"四个大字,字缝里嵌着赵鳄的骨灰和孩童的指骨。鲍翁带着渔民们在碑旁种了棵红树,说:"等红树根缠住这石碑,娃们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鲍珠的手指还缠着布条,却非要把半块烤鱼干放在碑前:"哥,陛下为你报仇了。"风卷着鱼干屑飞过沙滩,落在新涨的浪花里,像极了去年鲍贝划着小渔船追海鸥时的模样。 "陛下,往哪去?"林羽牵着马(海边暂存,换渔船),船板上的竹篓里,装着串用贝壳串的项链,每只贝壳里都裹着个名字——是三百多个被害死的孩童。 谢明砚望着内陆的方向,那里据说蜀地的"仙菌"长出了"龙纹",称"灵芝祥瑞"。他的指尖抚过龙纹令牌,上面的龙鳞被海水浸得发亮:"去看看那''仙菌'',是不是也浸着百姓的血。" 海风卷着咸腥掠过船头,带着渔获的腥气和淡淡的硝烟味。谢明砚知道,这趟微服之路还没结束——只要还有人借祥瑞之名害民,他就永远是那个驾着小渔船的"谢掌柜"。 喜欢乌纱劫血墨山河请大家收藏:()乌纱劫血墨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2章 仙菌血证:蜀地山林的祥瑞骗局 一、瘴林菌腥 弘治二十七年六月,蜀地青城山连降半月霖雨,主峰"菌仙坪"的腐叶层里突然冒出赤红灵芝,菌盖泛着血光,背面的菌褶里隐约可见"圣寿"二字。谢明砚仍以"谢掌柜"之名,背着药篓跟着采药队钻进瘴林,篓边系着的竹哨(替代海螺哨、铜铃)被潮气浸得发绿,哨身缠着当地特有的"血藤"碎段,吹响时带着泥土混着腐叶的腥气。 "谢掌柜,这坪子进不得!"老药农菌翁(非鲍翁、兰翁)的后背隆起个畸形的大包,是三年前被菌监钱龢用竹杠生生砸出的血瘤,瘤上缠着的药布渗着黄脓,与篓里的灵芝汁液混在一起,散着刺鼻的腥甜。他手里的药锄缺了个角,锄尖沾着暗红的腐土——那土下埋着半节孩童的指骨。"钱大人说这是''仙菌显灵'',每株能抵五亩地的税,其实......"老人突然往瘴气里啐了口,"是用娃娃的血喂的,说这样菌褶里才会长出''字''来。" 谢明砚的草鞋踩在腐叶铺就的"菌毯"上,脚下突然陷下去一块——是个被掏空的孩童头骨,颅腔里塞满了未长成的灵芝菌丝,菌丝上的黏液黏在指腹上,像涂了层带腥气的胶水。他望向菌仙坪深处的"祭菌台",那里飘着诡异的甜香,不是草药的清香,是蜀地特有的"迷魂菌"孢子混着血的味道,这种孢子遇热会凝结成红色纹路,药农说能让人产生幻觉,看见"神佛显灵"。 (一)异菌秘册 菌翁从怀里掏出块桦树皮,是用青城山特有的"铁桦木"制成的,上面用竹刀刻着歪歪扭扭的字:"仙菌者,毒菌也,以血藤汁浸菌,混药农指血培于腐尸,菌褶则显字,伪称天授。" 树皮册的夹层里夹着片赤红灵芝,菌盖边缘卷着半片孩童的指甲,指甲缝里嵌着细小的木屑——是用竹刀刻字时留下的。"钱龢让人用特制的竹刀(非铁钩、铜凿)从娃们指头上削肉。"菌翁的声音像被瘴气呛过,嘶哑得几乎断裂,"说这样的''血肉菌肥'',才能让灵芝长出''仙纹''。我那小孙子菌宝......"老人突然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的呜咽被瘴林的虫鸣吞没,"他才五岁,就因为说''菌上的字是刀刻的'',被拖进菌窖,连骨头都被菌丝缠成了碎片......" 谢明砚捏着那片灵芝,突然摸到菌柄处有硬物——是枚孩童的指骨,被菌肉裹得发亮,骨缝里嵌着细碎的竹屑。他望向祭菌台中央的"菌母",那株半人高的巨型灵芝缠着麻绳,绳结缝隙里露出的不是菌膜,是风干的孩童皮肤,上面用血水画着"永年"二字,笔画里还缠着细小的指骨碎末。 瘴气突然翻涌,露出个被藤蔓缠住的竹篮,里面装着十几只小小的药囊,其中一只绣着"菌"字,是菌宝用红藤汁歪歪扭扭绣的。谢明砚的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那里藏着他微服前抄录的《神农本草经》残页,上面批注着"毒菌多艳,贪吏多诈",此刻他才明白,所谓的"毒",从来不止于菌,更在于剥民脂膏的人心。 (二)培菌秘辛 三更的瘴气最浓时,谢明砚与林羽借着磷火摸到菌仙坪的"菌窖"。这处依山凿出的石窖透着腐臭,窖壁的缝隙里渗出暗红的汁液,混着孩童的啜泣声,在石缝间荡出呜咽的回音。 "听里面的动静。"林羽的铁链缠在手腕上,链环沾着瘴气凝结的水珠,凉得像冰。谢明砚扒着石缝往里看,十几个菌役围着口大陶瓮,瓮里泡着密密麻麻的菌苗,培养液泛着暗红,漂着层细碎的皮肉——是血藤汁混着刚从孩童指节上刮下的血沫。 石窖中央的竹架上,绑着个穿粗布褂的男孩,右手食指已经没了,断口处缠着的药草被血浸透,滴在下方的菌盘里,晕开一朵朵红圈。他的脸被瘴气熏得发青,却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是菌翁的小孙子菌宝!谢明砚的指甲深深掐进石缝,石屑嵌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钱大人说了,这娃的血最纯。"络腮胡菌役(非盐役、茶役)拿着竹刀往菌盖上刻字,刀尖挑着的血珠滴在菌褶里,瞬间凝成暗红色的纹路,"用他的血培的菌,晒干后''圣寿''二字才清楚,送进宫能换咱兄弟个小官做做!"他突然揪住菌宝的头发,把孩子的脸往陶瓮上按,"再哭就把你扔进瓮里当''菌肥'',让你跟你哥作伴去!" 菌宝的哭声突然拔高,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看见瓮底的阴影——是他哥哥菌生的小布鞋,鞋面上还绣着株小小的灵芝。谢明砚的短刀已经出鞘,林羽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往石窖后方指——那里的藤蔓在动,露出双老泪纵横的眼睛,是菌翁!老人手里攥着把磨得雪亮的药锄,锄刃上刻着"菌氏"二字。 "动手!"谢明砚低喝一声,与林羽同时撞开石窖门。短刀劈断绑菌宝的麻绳时,络腮胡菌役的竹刀已经戳过来,谢明砚侧身躲过,刀风扫过菌架,数百株赤红灵芝滚落,砸在石地上发出噗噗的响,像无数颗腐烂的心脏被踩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菌宝跌进谢明砚怀里时,怀里掉出个小小的竹制药碾,碾槽里刻着"爷救我"三个字,刻痕深得几乎把竹碾刻穿。谢明砚的心像被这三个字烫出个窟窿,他脱下自己的粗布衫裹住孩子,才发现菌宝的后背全是细密的伤口——是被竹篾抽的,伤口里还嵌着灵芝孢子,像极了药农晾晒毒菌时的模样。 二、竹刀凶光 "反了!反了!"石窖门被踹开,菌监钱龢披着狐皮菌袍站在瘴气里,腰间的鎏金"监菌牌"在磷火下闪着冷光,牌面的"寿"字被血涂改成"殇"。他身后跟着二十名菌役,手里的竹刀在虫鸣里泛着寒光,刀身还沾着未刮净的菌泥——那泥里裹着孩童的皮肉碎屑。 "谢掌柜,倒是会寻地方。"钱龢的声音像被竹片刮过,又尖又利,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菌宝,突然笑了,"我当是谁在捣乱,原来是你这收药的野商。怎么,眼红咱家的''仙菌''?"他抬脚踩住一株滚落的灵芝,紫红色的菌汁溅在谢明砚的裤脚上,"这灵芝一株能换千两白银,你十辈子都赚不到。" 谢明砚将菌宝护在身后,怀里的龙纹令牌被瘴气浸得发潮,硌得肋骨生疼。"钱大人的生意,果然一本万利。"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用孩童的骨头当菌肥,难怪仙菌长得这么''茂盛''。" 钱龢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竹刀突然劈过来,谢明砚侧身躲过,刀梢扫过菌架,打翻的陶瓮里,"培菌液"溅在菌役们身上,烫得他们嗷嗷直叫——那液体里掺了滚烫的血藤汁,沾皮肤就起泡溃烂。"拿下这刁民!"钱龢嘶吼着,"敢污蔑仙菌,定要让他尝尝''菌噬''的滋味!" 菌役们举着竹刀围上来时,林羽突然甩出铁链,缠住最前面两人的脚踝,猛地一拽,两人撞在石窖壁上,脑浆混着腐土溅在石缝里,被灵芝菌丝瞬间吸成暗红。谢明砚趁机抱起菌宝往石窖后门冲,却被钱龢堵住去路——他手里拿着个特制的竹铲,铲头弯成灵芝形状,边缘布满倒刺,正是当年砸出菌翁血瘤的凶器。 "尝尝这个。"钱龢狞笑着扑过来,竹铲直取谢明砚的咽喉。谢明砚突然矮身,怀里的竹哨飞出去,正砸在钱龢的额头上,哨子裂开的瞬间,里面的血藤碎末掉出来,落在钱龢的皮袍上——遇潮气瞬间变红,像血一样渗进狐皮里。 钱龢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血藤的毒性迷了心神。谢明砚趁机踹开他,冲出石窖时,听见身后传来菌宝的哭喊:"我哥的药篓......我哥的药篓......" (一)血菌账簿 回到药农藏身处,菌翁抱着昏迷的菌宝,老泪混着瘴气凝结的水珠淌在孩子的伤口上。谢明砚解开湿透的衣襟,露出用油布裹着的桦树皮册——上面用朱砂写着:"弘治二十七年夏,采仙菌三千株,耗''菌魂''九百枚(每枚即孩童指节),换银四百万两,贿礼部尚书张升"。 册子里夹着张泛黄的纸,是菌生的"献童契"。菌翁说,去年钱龢以"仙菌需要灵童滋养"为由,逼着每户送一个孩子到菌窖,说是"为圣上祈寿",实则是用孩子的血调和血藤汁,染红灵芝,再用竹刀在菌褶上刻字,填以血沫凝固成形。"我家菌生......就这么被他们......"老人的声音哽咽,"他才七岁,还等着今年采了仙菌,给瘸腿的爹换副拐杖......" 林羽突然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块从菌监衙门口揭的告示,上面写着"仙菌现世,山神降寿,每户需缴''谢恩药''十斤,违者以抗旨论处"。告示的边角粘着片灵芝,里面裹着半张字条,是用血藤汁写的:"张尚书密令,速将血灵芝送京,谎称能延年益寿,助其晋位"。 谢明砚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上个月在京时,张升还在朝堂上夸赞蜀地"药业大兴,祥瑞频现",原来所谓的"大兴",是用孩童的骨头堆起来的。 (二)药农反戈 天快亮时,青城山的药农们悄悄聚集在老柏树下。三十多个缺臂断腿的汉子,手里攥着药锄和竹刀,眼里的血丝比仙菌的红光还要深。"谢掌柜,您就带我们干吧!"独臂的药农石八举着断柄的药锄,锄面上还沾着暗红的菌泥,"我儿子被他们扔进菌窖时,还喊着''爹救我''......" 瘴气突然散了,东方露出鱼肚白。谢明砚站在老柏树下,望着药农们残缺的肢体、浑浊的眼睛,突然扯开粗布衫,露出里面的龙纹令牌。晨光里,令牌上的龙纹闪着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是当今圣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滚过瘴林,"我微服至此,就是要看看,是谁敢借仙菌之名,害我百姓!" 药农们愣住了,随即齐刷刷跪下,哭声震得老柏树的叶子簌簌往下掉。菌翁抱着菌宝,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陛下......求您为娃们做主啊......" 谢明砚扶起菌翁,目光扫过跪着的百姓:"今日,咱们就去掀了那吃人的菌窖,让天下人看看,这所谓的''仙菌'',到底是什么做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三、瘴焚伪菌 辰时三刻,青城山的药农们举着药锄、竹刀,潮水般涌向菌仙坪。钱龢带着菌役们刚打开石窖大门,就被这阵仗吓傻了。"反了!你们这群刁民反了!"他举着竹铲乱挥,却被石八用断柄药锄挑飞竹铲,锄柄抵在他的咽喉上。 "钱龢,你看看这是什么!"谢明砚将桦树皮册扔在地上,册页散开,露出上面的血字和张升的签名。药农们涌上前,指着钱龢的鼻子骂:"还我儿子!还我仙菌!" 钱龢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就要往菌堆上扔:"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活!这仙菌烧了,谁也别想知道真相!" "休想!"林羽甩出铁链缠住他的手腕,谢明砚一脚将火折子踹飞。火折子落在瘴气凝结的水洼里,"噗"地灭了——黎明的露水早就打湿了石窖的地面。 药农们冲进石窖,将那些染血的灵芝、竹制的刑具、装着孩童指骨的菌篓一一搬到坪地上。菌宝被石八抱在怀里,指着墙角的暗穴:"里面......里面还有......" 暗穴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里面堆着三百多个孩童的头骨,每个头骨的天灵盖上都钻了个洞,洞里塞满了血灵芝和菌丝,像无数只戴着红冠的恶鬼,盯着这个世界。 "踩了它!"谢明砚的声音嘶哑,"踩了这吃人的东西!" 菌翁举起药锄砸向第一株血灵芝,"噗"的一声闷响,菌碎的瞬间,里面的竹屑和指骨碎末散落在腐叶上,被晨露浸成暗红,像无数个被吞噬的冤魂终于得以安息。 (一)菌脉血誓 雾最浓时,谢明砚从怀里掏出"菌纹玺"(替代海珠玺、民心玺),在块砸裂的灵芝菌盖上按了个印。朱砂混着菌汁凝成暗红,盖出的印比任何玉玺都沉重。 "朕在此立誓:"他的声音在林雾中回荡,"蜀地药税减免三年,药农贡菌减半。凡以''仙菌''为名害民者,不论官阶高低,一律凌迟处死!" 药农们举起烧红的药锄,在掌心烫出烙印。血珠滴在腐叶上,与未碾碎的灵芝融在一起,像条红棕色的河,顺着山涧的沟壑往山下淌。 远处的青城县城传来钟声,是巡抚带着官差来了。谢明砚望着瘴气中的菌仙坪,突然明白祖父说的"民心即天宪"是什么意思——民心不是块温顺的玉玺,是把淬了血的药锄,能刨开一切虚伪和罪恶。 (二)仙菌警世 三日后,谢明砚离开青城山时,石窖的废墟上已经立起块石碑,上面刻着"仙菌血证"四个大字,字缝里嵌着钱龢的骨灰和孩童的指骨。菌翁带着药农们在碑旁种了棵杜仲树,说:"等杜仲树的根须缠住这石碑,娃们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菌宝的手指还缠着布条,却非要把那个小小的竹制药碾放在碑前:"哥,陛下为你报仇了。"风卷着药碾上的木屑飞过山林,落在新冒的菌苗上,像极了去年菌生背着药篓追山雀时的模样。 "陛下,往哪去?"林羽牵着马,马背上的药篓里,装着串用菌核串的项链,每颗菌核里都裹着个名字——是三百多个被害死的孩童。 谢明砚望着北方的方向,那里据说关中平原出现了"嘉禾异种",穗粒饱满如珠,称"谷神祥瑞"。他的指尖抚过龙纹令牌,上面的龙鳞被瘴气浸得发亮:"去看看那''嘉禾'',是不是也浸着百姓的血。" 山风卷着药香掠过树梢,带着草木的清气和淡淡的硝烟味。谢明砚知道,这趟微服之路还没结束——只要还有人借祥瑞之名害民,他就永远是那个背着药篓的"谢掌柜"。 喜欢乌纱劫血墨山河请大家收藏:()乌纱劫血墨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3章 圣石血证:北地矿山的祥瑞骗局 一、矿洞腥风 弘治二十七年八月,北地黑石岭连降半月暴雨,矿洞深处突然挖出"圣像石",黑石表面天然浮现"圣德"二字,遇水则字显红光。谢明砚仍以"谢掌柜"之名,背着工具箱跟着运矿队走进矿区,箱侧挂着的铁哨(替代竹哨)被矿灰浸得发黑,哨身缠着当地特有的"血铁矿"碎块,吹响时带着硫磺混着铁锈的腥气。 "老矿工石翁(非菌翁)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是五年前被矿监石烈用铁钎生生砸断的,断口处的伤疤结着黑痂,与工具箱里的矿石粉末混在一起,散着刺鼻的腥涩。他手里的鹤嘴锄缺了个角,锄刃沾着暗红的矿土——那土下埋着半节孩童的指骨。"石大人说这是''山神显灵'',每块能抵十户人家的徭役,其实......"老人突然往地上啐了口,"是用娃们的血浸的石,说这样石上才会长出''字''来。" 谢明砚的牛皮靴踩在矿洞的积水里,脚底突然被硌得生疼——是块嵌在石缝里的孩童趾骨,骨头上还缠着未锈蚀的铁丝,铁丝上的黏液混着矿水,在指腹上凝成层发腥的薄膜。他望向矿洞深处的"祭石台",那里飘着诡异的气味,不是硫磺的呛味,是黑石岭特有的"迷魂草"根茎混着血的味道,这种根茎榨汁遇矿石会凝成红色纹路,矿工说能让人产生幻觉,看见"山神托石"。 (一)异石秘册 石翁从怀里掏出块带血的矿石碎片,石面上用铁钉刻着三行字:"圣像石者,伪石也。以血铁矿汁浸石,混矿工指血涂于凿痕,伪称天授。"刻痕里嵌着细碎的皮肉渣,显然是刻字人强忍剧痛留下的。 "我儿石根,就是被他们活活砸死在矿洞里的。"石翁的声音像被矿渣磨过,嘶哑的颤音里裹着血泪,"他前年发现石上的字是凿出来的,石烈就说他''冲撞山神'',把他绑在矿柱上,用鹤嘴锄......"老人突然指向矿区尽头的"炼石坊","那里的石锤,夜夜响到五更,是在砸......砸娃们的骨头......" 谢明砚捏着那块矿石,突然摸到石面凹陷处卡着个硬物——是枚孩童的乳牙,牙釉质上还留着铁钎划过的痕迹。他抬头望向祭石台中央的"圣像石",那丈高的黑石上"圣德"二字泛着红光,可凑近了才发现,字的边缘有细微的凿痕,痕里渗出的暗红汁液,正顺着石纹往下滴,在台底积成小小的血洼。 (二)凿石秘辛 三更的矿风最烈时,谢明砚与林羽借着矿灯的微光摸到炼石坊外。这处用青石砌的作坊浸在矿泉里,窗缝透出的不是石光,是铁匠锻钎的火光,混着孩童压抑的啜泣,在矿道里荡出沉闷的回响。 "听里面的动静。"林羽的铁链缠在手腕上,链环沾着矿水,冷得像冰。谢明砚扒着石缝往里看,十几个矿役围着张铁砧,砧上摆着刚凿好的黑石,石面用毛笔描着"圣"字轮廓,旁边的铜盆里盛着暗红液体——是血铁矿汁混着刚从孩童指节上刮下的血沫。 铁砧旁的石柱上,绑着个穿粗布短打的男孩,右手食指被铁钳夹得血肉模糊,指缝里还夹着块未凿完的矿石。他的脸被矿烟熏得发黑,却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是石翁的小孙子石蛋!谢明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喊出声。 "石大人说了,这娃的血最''烈''。"络腮胡矿役(非菌役、湖役)捏着男孩的手指往黑石上按,血珠落在凿痕里,瞬间晕成"德"字的最后一笔,"刻完这''圣像石''送进宫,咱家兄弟都能捞个矿丞当当!"他突然将男孩的头往铁砧上按,"再犟就把你扔进矿炉,烧成灰拌进矿土,让你跟你爹作伴去!" 石蛋的哭声突然拔高,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看见墙角的竹筐——里面装着十几个小小的铁哨,其中一个刻着"石"字,是他哥哥石根的遗物。谢明砚的短刀已经出鞘,林羽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往作坊后方指——那里的矿堆在动,露出双老泪纵横的眼睛,是石翁!老人手里攥着把磨得雪亮的鹤嘴锄,锄刃上刻着"石氏"二字。 "动手!"谢明砚低喝一声,与林羽同时撞开坊门。短刀劈断绑石蛋的铁链时,络腮胡矿役的铁钎已经戳过来,谢明砚侧身躲过,刀风扫过石架,数百块黑石滚落,砸在青石地上发出轰轰的响,像无数座小矿山崩塌。 石蛋跌进谢明砚怀里时,怀里掉出个小小的铁锤,锤头上用铁钉刻着"爷救我"三个字,刻痕深得几乎把锤头凿穿。谢明砚的心像被这三个字烫出个窟窿,他脱下自己的粗布衫裹住孩子,才发现石蛋的后背全是细密的凿痕——是被矿役用铁钎划的,痕里还嵌着矿砂,像极了矿工凿石时的模样。 二、铁钎凶光 "反了!反了!"坊门被踹开,矿监石烈披着狼皮矿袍站在矿道里,腰间的鎏金"监矿牌"在矿灯下闪着冷光,牌面的"丰"字被血涂改成"枯"。他身后跟着二十名矿役,手里的鹤嘴锄在风声里泛着寒光,锄尖还沾着未刮净的碎骨——那骨里裹着孩童的皮肉碎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谢掌柜,倒是会钻空子。"石烈的声音像被矿车碾过,又粗又闷,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石蛋,突然笑了,"我当是谁在捣乱,原来是你这收矿的野商。怎么,眼红咱家的''圣像石''?"他抬脚踩住滚落的黑石,暗红汁液溅在谢明砚的裤脚上,"这石头一块能换万两白银,你八辈子都赚不到。" 谢明砚将石蛋护在身后,怀里的龙纹令牌被矿灰浸得发涩,硌得肋骨生疼。"石大人的生意,果然一本万利。"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用孩童的骨头当矿肥,难怪圣石长得这么''灵光''。" 石烈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鹤嘴锄突然砸过来,谢明砚侧身躲过,锄尖扫过石架,打翻的铜盆里,血铁矿汁溅在矿役们身上,烫得他们嗷嗷直叫——那汁液里掺了滚烫的矿泉,沾皮肤就起泡流脓。"拿下这刁民!"石烈嘶吼着,"敢污蔑圣石,定要让他尝尝''矿埋''的滋味!" 矿役们举着铁钎围上来时,林羽突然甩出铁链,缠住最前面两人的脚踝,猛地一拽,两人撞在青石坊壁上,脑浆混着矿砂溅在石缝里,被矿泉瞬间冲成暗红。谢明砚趁机抱起石蛋往作坊后门冲,却被石烈堵住去路——他手里拿着个特制的铁砧,砧面铸着山石图案,边缘布满倒刺,正是当年砸断石翁胳膊的凶器。 "尝尝这个。"石烈狞笑着扑过来,铁砧直取谢明砚的后脑。谢明砚突然矮身,怀里的铁哨飞出去,正砸在石烈的额头上,哨口裂开的瞬间,里面的血铁矿碎块掉出来,落在石烈的皮袍上——遇矿水瞬间变红,像血一样渗进狼皮里。 石烈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血铁矿的毒性迷了心神。谢明砚趁机踹开他,冲出炼石坊时,听见身后传来石蛋的哭喊:"我哥的铁哨......我哥的铁哨......" (一)血石账簿 回到矿工藏身的窑洞,石翁抱着昏迷的石蛋,咳出的血染红了孩子的衣角。谢明砚解开沾满矿灰的衣襟,露出用油布裹着的"矿账"——上面用朱砂写着:"弘治二十七年秋,采圣像石三百块,耗''石魂''三百枚(每枚即孩童指节),换银八百万两,贿兵部尚书马文升"。 册子里夹着张泛黄的纸,是石根的"采矿契"。石翁说,去年石烈以"圣石需要童男血养"为由,逼着每户送一个孩子到矿山,说是"为朝廷镇矿",实则是用孩子的血调矿汁,让石匠在黑石上凿字,填以血沫凝固成形。"我家石根......"老人的声音被矿尘呛得哽咽,"他发现了凿痕的秘密,就被石烈绑在矿车上......碾成了矿渣......" 林羽突然从洞外回来,手里拿着块从矿监衙门口揭的告示,上面写着"圣石现世,国祚永固,每户需缴''谢恩矿''十斤,违者以抗旨论处"。告示的边角粘着块黑石,里面裹着半张字条,是用血铁矿汁写的:"马尚书密令,速将''圣像石''送京,谎称山神所赠,可助其掌军器监"。 (二)矿工反戈 天快亮时,黑石岭的矿工们悄悄聚集在矿道口。三十多个缺臂断腿的汉子,手里攥着鹤嘴锄和铁钎,眼里的血丝比圣石的红光还要亮。"谢掌柜,您就带我们干吧!"独臂的矿工石九举着断柄的铁钎,钎头上还沾着暗红的矿血,"我儿子被他们扔进矿炉时,还喊着''爹救我''......" 矿雾突然散了,东方露出鱼肚白。谢明砚站在矿道入口,望着矿工们残缺的肢体、浑浊的眼睛,突然扯开粗布衫,露出里面的龙纹令牌。晨光里,令牌上的龙纹闪着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是当今圣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滚过矿区,"我微服至此,就是要看看,是谁敢借圣石之名,害我百姓!" 矿工们愣住了,随即齐刷刷跪下,哭声震得矿道的碎石簌簌往下掉。石翁抱着石蛋,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陛下......求您为娃们做主啊......" 谢明砚扶起石翁,目光扫过跪着的百姓:"今日,咱们就去掀了那吃人的炼石坊,让天下人看看,这所谓的''圣石'',到底是什么做的!" 三、矿火焚伪 辰时三刻,北地黑石岭的矿工们举着鹤嘴锄、铁钎,潮水般涌向炼石坊。石烈带着矿役们刚打开坊门,就被这阵仗吓傻了。"反了!你们这群刁民反了!"他举着铁砧乱挥,却被石九用断柄铁钎挑飞铁砧,钎柄抵在他的咽喉上。 "石烈,你看看这是什么!"谢明砚将矿账扔在地上,纸页散开,露出上面的血字和马文升的签名。矿工们涌上前,指着石烈的鼻子骂:"还我儿子!还我矿石!" 石烈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就要往石堆上扔:"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活!这圣石烧了,谁也别想知道真相!" "休想!"林羽甩出铁链缠住他的手腕,谢明砚一脚将火折子踹飞。火折子落在矿泉浸过的石堆上,"噗"地灭了——矿道的潮气早就浸透了作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矿工们冲进炼石坊,将那些刻字的黑石、铁制的凿具、装着孩童指骨的石篓一一搬到矿道口。石蛋被石九抱在怀里,指着坊后的"矿渣堆":"里面......里面有我哥的铁哨......" 矿渣被刨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里面埋着三百多个孩童的尸骨,每个尸骨的胸口都压着块黑石,石上刻着名字,其中一个"石根"的名字,被矿水浸得发涨,像个哭肿的眼睛。 "砸了它!"谢明砚的声音嘶哑,"砸了这吃人的东西!" 石翁举起鹤嘴锄砸向第一块"圣像石","轰"的一声巨响,石碎的瞬间,里面的铁屑和血铁矿汁溅在矿道上,被朝阳晒成暗红,像无数个被吞噬的冤魂终于得以安息。 (一)矿脉血誓 矿泉涨时,谢明砚从怀里掏出"石纹玺",在块劈开的黑石上按了个印。朱砂混着矿粉凝成暗红,盖出的印比任何玉玺都沉重。 "朕在此立誓:"他的声音在矿区回荡,"北地矿税减免三年,矿工贡矿减半。凡以''圣石''为名害民者,不论官阶高低,一律凌迟处死!" 矿工们举起烧红的铁钎,在掌心烫出烙印。血珠滴在矿土上,与未碾碎的黑石融在一起,像条红黑色的河,顺着矿道的沟壑往山下淌。 远处的大同府城传来钟声,是巡抚带着官差来了。谢明砚望着晨光中的黑石岭,突然明白祖父说的"民心即天宪"是什么意思——民心不是块温顺的玉玺,是把淬了血的鹤嘴锄,能劈开一切虚伪和罪恶。 (二)圣石警世 三日后,谢明砚离开北地矿山时,炼石坊的废墟上已经立起块石碑,上面刻着"圣石血证"四个大字,字缝里嵌着石烈的骨灰和孩童的指骨。石翁带着矿工们在碑旁种了棵黑松,说:"等松树的根须穿进这石碑,娃们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石蛋的手指还缠着布条,却非要把那个小小的铁锤放在碑前:"哥,陛下为你报仇了。"风卷着锤头上的矿砂飞过矿区,落在新凿的矿道里,像极了去年石根跟着父亲采矿时的模样。 "陛下,往哪去?"林羽牵着马,马背上的工具箱里,装着串用铁矿石串的项链,每块矿石里都裹着个名字——是三百多个被害死的孩童。 谢明砚望着江南的方向,那里据说钱塘江口出现了"灵潮",潮水中天然浮现金字,称"江神祥瑞"。他的指尖抚过龙纹令牌,上面的龙鳞被矿灰磨得发亮:"去看看那''灵潮'',是不是也浸着百姓的血。" 矿风卷着硫磺味掠过山岗,带着矿石的腥气和淡淡的烟火味。谢明砚知道,这趟微服之路还没结束——只要还有人借祥瑞之名害民,他就永远是那个背着工具箱的"谢掌柜"。 喜欢乌纱劫血墨山河请大家收藏:()乌纱劫血墨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4章 神沙血证:西域流沙的祥瑞骗局 一、沙暴腥痕 弘治二十七年十月,西域流沙河畔连刮半月黑风,河畔的"聚沙台"突然浮现异状:每日正午,黄沙会自动聚成"圣寿"二字,风吹不散,日光照耀下泛着金光。谢明砚仍以"谢掌柜"之名,牵着骆驼跟着采沙队走进戈壁,驼铃旁系着的沙哨(替代苇哨)被沙粒磨得发亮,哨身缠着当地特有的"血沙棘"藤蔓,吹响时带着灼沙混着枯骨的腥气。 "谢掌柜,这沙窝子闯不得!"老沙民沙翁(非苇翁)的背像块被风蚀的岩石,每迈一步都带着"咯吱"的声响——五年前被沙监胡沙用灌满铅砂的沙囊砸伤脊椎,至今腰骨歪成个"S"形,走一步就掉一块痂皮。他手里的驼骨杖顶端嵌着半片孩童的趾骨,杖身刻着的"沙"字被血浸得发黑:"胡大人说这是''沙神显灵'',每捧字沙能抵五匹骆驼,可那些字......"老人突然往沙地上啐了口,血沫落地即被黄沙吸干,只留下个暗红的印,"是用娃们的骨头粘起来的。" 谢明砚的皮靴踩在发烫的流沙上,鞋底突然被硌出个血洞——是枚嵌在沙砾里的孩童指骨,骨头上还缠着未腐烂的驼毛,毛絮里的沙粒混着暗红的结晶,在指腹上凝成层发腥的盐壳。他望向聚沙台深处的"祭沙坛",那里飘着诡异的异香,不是驼粪的焦糊,是流沙河特有的"醉沙草"粉末混着血的味道,这种草粉遇热风会凝成金色纹路,沙民说能让人产生幻觉,看见"沙神捧字"。 (一)沙册秘语 沙翁从怀里掏出块被血浸透的羊皮,羊皮边缘用狼毫蘸着沙棘汁写着三行字:"神沙者,虐沙也。以童血调铅砂,混沙民指骨粉和于热沙,聚则显字,伪称天授。"字迹被风沙磨得发毛,笔画里嵌着细碎的骨渣,显然是写册人在沙暴中拼尽最后力气留下的。 "我孙儿沙粒,就是被他们活埋在聚沙台的。"沙翁的声音像被沙砾碾过,嘶哑的气音里裹着沙粒,"他前年发现沙字是用骨粉粘的,胡沙就说他''冲撞沙神'',把他绑在祭沙坛的木桩上,用滚烫的铅砂......"老人突然指向沙台尽头的"驯沙坊","那里的碾沙声,夜夜跟着黑风转,是在磨......磨娃们的骨头......" 谢明砚捏着那块羊皮,突然摸到皮角卷着个硬物——是枚孩童的乳牙,牙釉质上还留着沙粒划过的痕迹。他抬头望向祭沙坛中央的"沙母",那堆丈高的金沙上"圣寿"二字泛着金光,可凑近了才发现,字的边缘有细微的骨粉颗粒,粒间渗出的暗红汁液,正顺着沙堆往下渗,在坛底的热沙里积成小小的血洼。 (二)驯沙秘辛 三更的沙暴最烈时,谢明砚与林羽借着月光摸到驯沙坊外。这处用夯土砌的作坊半埋在沙里,窗缝透出的不是沙光,是熔铅砂的火光,混着孩童压抑的啜泣,在戈壁上荡出沉闷的回响。 "听里面的动静。"林羽的铁链缠在手腕上,链环沾着沙粒,糙得像砂纸。谢明砚扒着土墙缝往里看,十几个沙役围着口大铁锅,锅里熬着黏稠的液体,泛着暗红,漂着层细碎的皮肉——是血沙棘汁混着刚从孩童指节上刮下的血沫,旁边的石碾上,碎骨与铅砂正被碾成粉末。 锅旁的沙架上,绑着个穿粗布褐衣的男孩,右手食指被烧红的铜针烫得焦黑,指缝里还夹着捧未成型的金沙。他的脸被沙烟熏得发紫,却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是沙翁的小孙子沙芽!谢明砚的指甲深深掐进土墙,沙屑嵌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胡大人说了,这娃的血最''烈''。"络腮胡沙役(非苇役、矿役)捏着男孩的手指往热沙里按,血珠落在沙堆上,瞬间被铅砂吸成暗红,凝成"寿"字的最后一笔,"用他的血调的沙,送进宫能换咱兄弟个千户当当!"他突然将男孩的头往铁锅上按,"再犟就把你扔进熔沙炉,化成汁拌沙,让你跟你哥作伴去!" 沙芽的哭声突然拔高,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看见墙角的沙筐——里面装着十几个小小的驼骨哨,其中一个刻着"沙"字,是他哥哥沙粒用碎骨磨的。谢明砚的短刀已经出鞘,林羽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往作坊后方指——那里的沙堆在动,露出双老泪纵横的眼睛,是沙翁!老人手里攥着把磨得雪亮的沙铲,铲刃上刻着"沙氏"二字。 "动手!"谢明砚低喝一声,与林羽同时撞开坊门。短刀劈断绑沙芽的麻绳时,络腮胡沙役的铜针已经戳过来,谢明砚侧身躲过,刀风扫过沙架,数百捧金沙滚落,砸在夯土地上发出"簌簌"的响,像无数颗烧红的沙粒在碎裂。 沙芽跌进谢明砚怀里时,怀里掉出个小小的沙囊,囊里装着块烤焦的驼肉干,上面用指甲刻着"爷救我"三个字,刻痕深得几乎把肉干刻穿。谢明砚的心像被这三个字烫出个窟窿,他脱下自己的粗布衫裹住孩子,才发现沙芽的后背全是细密的烫伤——是被热沙烫的,伤口里还嵌着铅砂粒,像极了沙民熔沙铸器时的模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二、沙囊凶光 "反了!反了!"坊门被踹开,沙监胡沙披着骆驼皮袍站在沙暴里,腰间的鎏金"监沙牌"在月光下闪着冷光,牌面的"固"字被血涂改成"崩"。他身后跟着二十名沙役,手里的铅砂囊在风声里泛着寒光,囊底还沾着未刮净的骨粉——那粉里裹着孩童的皮肉碎屑。 "谢掌柜,倒是会寻野趣。"胡沙的声音像被沙暴灌过,又粗又哑,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沙芽,突然笑了,"我当是谁在捣乱,原来是你这收沙的野商。怎么,眼红咱家的''神沙''?"他抬脚踩住滚落的金沙,暗红汁液溅在谢明砚的裤脚上,"这捧沙能换十匹良马,你八辈子都赚不到。" 谢明砚将沙芽护在身后,怀里的龙纹令牌被沙粒磨得发涩,硌得肋骨生疼。"胡大人的生意,果然一本万利。"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用孩童的骨头当沙胶,难怪神沙长得这么''牢固''。" 胡沙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铅砂囊突然砸过来,谢明砚侧身躲过,囊里的铅砂扫过沙架,打翻的铁锅?,"驯沙汁"溅在沙役们身上,烫得他们嗷嗷直叫——那汁液里掺了滚烫的沙棘汁,沾皮肤就起泡流脓。"拿下这刁民!"胡沙嘶吼着,"敢污蔑神沙,定要让他尝尝''沙埋''的滋味!" 沙役们举着铜针围上来时,林羽突然甩出铁链,缠住最前面两人的脚踝,猛地一拽,两人撞在夯土墙 ?,脑浆混着沙粒溅在墙缝里,被热风瞬间烤成暗红。谢明砚趁机抱起沙芽往作坊后门冲,却被胡沙堵住去路——他手里拿着个特制的沙铲,铲面铸着沙纹图案,边缘布满倒刺,正是当年砸伤沙翁脊椎的凶器。 "尝尝这个。"胡沙狞笑着扑过来,沙铲直取谢明砚的咽喉。谢明砚突然矮身,怀里的沙哨飞出去,正砸在胡沙的额头上,哨口裂开的瞬间,里面的血沙棘藤蔓掉出来,落在胡沙的皮袍上——遇热风瞬间变红,像血一样渗进骆驼皮里。 胡沙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血沙棘的毒性迷了心神。谢明砚趁机踹开他,冲出驯沙坊时,听见身后传来沙芽的哭喊:"我哥的驼骨哨......我哥的驼骨哨......" (一)血沙账簿 回到沙民藏身的窑洞,沙翁抱着昏迷的沙芽,咳出的血沫混着沙粒落在孩子的伤口上。谢明砚解开沾满沙尘的衣襟,露出用油布裹着的"沙账"——上面用朱砂写着:"弘治二十七年冬,采神沙三千捧,耗''沙魂''三百枚(每枚即孩童指节),换银一千万两,贿吏部尚书屠滽"。 册子里夹着张泛黄的纸,是沙粒的"献童契"。沙翁说,去年胡沙以"神沙需要灵童血养"为由,逼着每户送一个孩子到流沙河,说是"为朝廷固边",实则是用孩子的血调和铅砂,让沙匠在沙盘里拼字,填以骨粉凝固成形。"我家沙粒......"老人的声音被沙呛得哽咽,"他发现了骨粉的秘密,就被胡沙绑在聚沙台......让黑风卷成了沙粉......" 林羽突然从洞外回来,手里拿着块从沙监衙门口揭的告示,上面写着"神沙现世,疆土永固,每户需缴''谢恩沙''十石,违者以抗旨论处"。告示的边角粘着捧金沙,里面裹着半张字条,是用血沙棘汁写的:"屠尚书密令,速将''神沙''送京,谎称沙神所赠,可助其掌选官司"。 (二)沙民反戈 天快亮时,流沙河畔的沙民们悄悄聚集在祭沙坛下。三十多个缺臂断腿的汉子,手里攥着沙铲和驼骨杖,眼里的血丝比神沙的金光还要亮。"谢掌柜,您就带我们干吧!"独臂的沙民石十一举着断柄的驼骨杖,杖头上还沾着暗红的沙血,"我儿子被他们扔进熔沙炉时,还喊着''爹救我''......" 沙暴突然停了,东方露出鱼肚白。谢明砚站在祭沙坛前,望着沙民们残缺的肢体、浑浊的眼睛,突然扯开粗布衫,露出里面的龙纹令牌。晨光里,令牌上的龙纹闪着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是当今圣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滚过戈壁,"我微服至此,就是要看看,是谁敢借神沙之名,害我百姓!" 沙民们愣住了,随即齐刷刷跪下,哭声震得沙粒簌簌往下掉。沙翁抱着沙芽,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陛下......求您为娃们做主啊......" 谢明砚扶起沙翁,目光扫过跪着的百姓:"今日,咱们就去掀了那吃人的驯沙坊,让天下人看看,这所谓的''神沙'',到底是什么做的!" 三、沙焚伪字 辰时三刻,流沙河畔的沙民们举着沙铲、驼骨杖,潮水般涌向驯沙坊。胡沙带着沙役们刚打开坊门,就被这阵仗吓傻了。"反了!你们这群刁民反了!"他举着沙铲乱挥,却被石十一用断柄驼骨杖挑飞沙铲,杖柄抵在他的咽喉上。 "胡沙,你看看这是什么!"谢明砚将沙账扔在地上,纸页散开,露出上面的血字和屠滽的签名。沙民们涌上前,指着胡沙的鼻子骂:"还我儿子!还我神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胡沙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就要往沙堆上扔:"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活!这神沙烧了,谁也别想知道真相!" "休想!"林羽甩出铁链缠住他的手腕,谢明砚一脚将火折子踹飞。火折子落在沙粒堆上,"噗"地灭了——晨露凝结的湿气早就浸透了作坊。 沙民们冲进驯沙坊,将那些拼字的金沙、铅制的刑具、装着孩童指骨的沙囊一一搬到河畔。沙芽被石十一抱在怀里,指着坊后的"沉沙坑":"里面......里面有我哥的驼骨哨......" 坑底的流沙被刨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里面埋着三百多个孩童的尸骨,每个尸骨的胸口都压着块铅砂砖,砖上刻着名字,其中一个"沙粒"的名字,被沙粒磨得发浅,像个哭花的眼睛。 "扬了它!"谢明砚的声音嘶哑,"扬了这吃人的东西!" 沙翁举起沙铲铲向第一捧"神沙","呼"的一声风响,沙散的瞬间,里面的铅砂和指骨碎末被晨风吹向戈壁,像无数个被吞噬的冤魂终于得以安息。 (一)沙脉血誓 日头最高时,谢明砚从怀里掏出"沙纹玺"(替代苇纹玺、石纹玺),在块烧裂的铅砂砖上按了个印。朱砂混着沙粒凝成暗红,盖出的印比任何玉玺都沉重。 "朕在此立誓:"他的声音在流沙河畔回荡,"西域沙税减免三年,沙民贡沙减半。凡以''神沙''为名害民者,不论官阶高低,一律凌迟处死!" 沙民们举起烧红的沙铲,在掌心烫出烙印。血珠滴在流沙上,与未扬尽的神沙融在一起,像条红黄色的河,顺着戈壁的沟壑往远处淌。 远处的哈密卫城传来钟声,是都指挥使带着兵丁来了。谢明砚望着烈日下的聚沙台,突然明白祖父说的"民心即天宪"是什么意思——民心不是块温顺的玉玺,是把淬了血的沙铲,能铲开一切虚伪和罪恶。 (二)神沙警世 三日后,谢明砚离开流沙河畔时,驯沙坊的废墟上已经立起块石碑,上面刻着"神沙血证"四个大字,字缝里嵌着胡沙的骨灰和孩童的指骨。沙翁带着沙民们在碑旁种了棵沙棘树,说:"等沙棘的根须扎进这石碑,娃们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沙芽的手指还缠着布条,却非要把那个小小的沙囊放在碑前:"哥,陛下为你报仇了。"风卷着囊里的沙粒飞过戈壁,落在新抽芽的骆驼刺上,像极了去年沙粒跟着祖父放驼时的模样。 "陛下,往哪去?"林羽牵着骆驼,驼背上的货囊里,装着串用驼骨串的项链,每块骨头里都裹着个名字——是三百多个被害死的孩童。 谢明砚望着漠北的方向,那里据说肯特山的"圣泉"水涌成字,称"泉神祥瑞"。他的指尖抚过龙纹令牌,上面的龙鳞被沙粒磨得发亮:"去看看那''圣泉'',是不是也浸着百姓的血。" 戈壁的风吹过,带着沙棘的涩味和淡淡的烟火味。谢明砚知道,这趟微服之路还没结束——只要还有人借祥瑞之名害民,他就永远是那个牵着骆驼的"谢掌柜"。 喜欢乌纱劫血墨山河请大家收藏:()乌纱劫血墨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5章 圣泉血证:漠北冰泉的祥瑞骗局 一、冰泉腥雾 弘治二十七年十一月,漠北肯特山的风雪已连刮半月,天地间只剩一片刺目的白。山坳深处的"灵泉眼"却透着诡异的暖意,每日黎明,冰面下会浮现金色"圣安"二字,像两朵凝固的火焰,映得周遭冰棱都泛着金光。谢明砚裹紧羊皮袄,踏着雪橇跟着寻泉队往深处去,雪橇旁系着的冰哨被寒气冻得透亮,哨身缠着的"血冰花"(一种冻在冰里的红苔)在风中轻轻作响,吹响时那股冰碴混着腐骨的腥气,像无数根细针扎进鼻腔。 "谢掌柜,这泉眼碰不得!"老泉民泉翁从雪堆后踉跄走出,他的双手在袖管里蜷成两团,每根指节都向外撇着怪异的角度,像被冻硬的枯枝——那是四年前被泉监冰烈用冰镣生生夹碎的,至今每到雪融,断骨处就会渗出暗红的血脓,在袖管里凝成硬痂。 泉翁抬起手,想抓住谢明砚的胳膊,却在半空中僵住。谢明砚低头看去,老人的指甲缝里还嵌着冰碴,掌心的老茧裂开无数道血口,结着黑紫色的血痂。而他紧攥的冰镐更让人头皮发麻——镐头顶端嵌着半片孩童的耳骨,白森森的,边缘还粘着几缕未褪尽的嫩皮,镐柄上刻的"泉"字早已被血浸透,冻成黑紫,像一团凝固的淤血。 "冰大人说这是''泉神显灵'',"泉翁的声音被寒风撕得支离破碎,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咳血,"每桶字泉水能抵十张狐皮......可那些字......"他突然猛地偏过头,往冰面上啐了一口,殷红的血沫在半空凝成细小的冰晶,砸在冰面时脆响一声,瞬间冻成一朵暗红的冰花,"是用娃们的血冻出来的啊!" 谢明砚的毡靴踩在冰泉边缘的薄冰上,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是枚嵌在冰层里的孩童指骨,骨头上还缠着几缕未腐烂的兽毛,想必是孩子被拖走时,慌乱中抓住的救命稻草。他俯身用刀鞘撬开冰棱,指骨上的冰碴簌簌落下,露出里面暗红的血渍,混着冰碴在指腹凝成一层发腥的冰壳,冷得像烙铁。 "您是说......"谢明砚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想起方才路过祭泉台时,那股诡异的寒气里混着的甜腥,不似冰雪清冽,倒像是什么东西腐烂时的味道。 泉翁突然抓住谢明砚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断骨处的血痂被挣裂,渗出血珠滴在雪地上。"那是''迷泉雾'',"老人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两团将熄的炭火,"是冰烈让人煮了肯特山的毒草汁,混着血泼在泉眼上,遇晨光就成了金纹......他们说那是泉神显灵,可我亲眼看见,二柱家的娃就是被这雾气迷了心窍,自己走进冰窟窿里的!" 谢明砚望向灵泉眼深处的祭泉台,那里的冰柱上缠着褪色的红绸,在风雪中像无数只垂落的手臂。他突然明白,那所谓的"泉神献字"幻象,不过是催命的符咒。 (一)冰册秘语 泉翁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块鹿皮,被体温焐得半融的血渍在皮面上晕开,边缘用狼毫蘸着冰泉汁写的字已冻得发脆:"圣泉者,虐泉也。以童血调冰花汁,混泉民指骨粉冻于泉底,融则显字,伪称天授。" 谢明砚捏着鹿皮的手猛地收紧,皮质下有硬物硌着掌心——是枚孩童的乳牙,牙釉质上留着几道浅浅的刻痕,像是孩子临死前用指甲抠出来的。 "这是泉生的牙......"泉翁的声音突然哽咽,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滚落,瞬间冻在脸颊上,"我那孙儿,去年刚满七岁,就因为说''冰上的字是血画的'',被冰烈绑在祭泉台的冰柱上......"老人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漏出的呜咽被风雪撕成碎片,"他们烧开了泉眼的水,一勺一勺浇在他身上......先是皮肉烫得起泡,再被寒风冻成冰壳,最后......最后就成了冰柱上的一块''活祭品''......" 谢明砚的心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他捏着那枚乳牙,齿尖还带着细微的弧度,显然是刚换不久的恒牙。"冰烈为何要如此?"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掩不住一丝颤抖。 "为了银钱!为了往上爬!"泉翁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泪冰崩裂,露出底下猩红的血痕,"他说这''圣泉字''能讨好京里的大人,每块冰字都能换百两白银!还说......还说用孩童的血调的冰花汁,冻出来的字才''有神气''......" 谢明砚的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刀柄传来的寒意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想起出发前祖父的话:"边疆的雪再厚,也盖不住人心的黑。"此刻才知,这黑竟能深到吞噬孩童的性命。 (二)驯泉秘辛 三更的风雪最烈时,谢明砚与林羽借着冰面反射的微光摸到驯泉坊外。这处用冰块砌的作坊半埋在雪堆里,像一头伏在雪原上的巨兽,窗缝透出的火光在风雪中忽明忽暗,隐约能听见孩童压抑的啜泣,混着凿冰的"叮叮"声,在空旷的雪原上荡出令人心悸的回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听里面的动静。"林羽的铁链缠在手腕上,链环结着冰碴,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谢明砚扒着冰缝往里看,十几个泉役围着口大冰缸,缸里冻着密密麻麻的冰字模,冰层泛着诡异的暗红,仔细看去,竟冻着层细碎的皮肉——是血冰花汁混着刚从孩童指节上刮下的血沫,旁边的石臼里,碎骨与冰粉正被捣成粉末,扬起的灰雾在火光中闪着磷光。 冰缸旁的冰架上,绑着个穿兽皮袄的男孩,冻得发紫的小手被铁链锁在冰柱上,右手食指已经血肉模糊,指缝里还夹着块未冻成的冰字。他的脸被寒气冻得发青,嘴唇咬出了血,却死死忍着不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只被冻住喉咙的小兽——谢明砚的心猛地一缩,那是泉翁的小孙子泉芽! "冰大人说了,这娃的血最''烈''。"一个络腮胡泉役捏着泉芽的手指往冰模里按,血珠落在冰面上,瞬间冻成暗红的冰晶,顺着模子凝成"安"字的最后一笔。他的声音里带着贪婪的笑:"用他的血冻的冰字,送进宫去,咱兄弟少说也能捞个百户当当!" 泉芽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铁链在冰柱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放开我!你们是骗子!"他的声音因为寒冷而发颤,却异常清亮,"这字是用血画的!我哥就是被你们这样害死的!" 络腮胡泉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猛地揪住泉芽的头发,把孩子的脸往冰缸上按:"小杂种还敢犟嘴!再哭就把你扔进''冻尸窟'',让你跟你那多嘴的哥作伴去!" 泉芽的哭声突然拔高,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看见冰缸底的阴影——那是只小小的冰哨,上面刻着"泉"字,是他哥哥泉生用碎冰磨的,去年还吹着给他听。 谢明砚的短刀"噌"地出鞘,冰屑被刀风扫起。林羽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往作坊后方指——雪堆里露出双眼睛,老泪纵横,是泉翁!老人手里攥着把磨得雪亮的冰镐,镐刃在雪光下闪着寒光,显然是等不及要拼命了。 "动手!"谢明砚低喝一声,与林羽同时撞开冰门。短刀劈断绑泉芽的冰链时,络腮胡泉役的冰锥已经戳过来,谢明砚侧身躲过,刀风扫过冰架,数百块冰字模滚落,砸在冰地上发出"咔嚓"的响,像无数块冻裂的骨头在碎裂。 泉芽跌进谢明砚怀里时,怀里掉出个小小的兽皮袋,袋里装着块冻硬的烤肉干,上面用指甲刻着"爷救我"三个字,刻痕深得几乎把肉干刻穿。谢明砚脱下自己的羊皮袄裹住孩子,才发现泉芽的后背全是细密的冻伤,伤口里嵌着冰碴,像撒了把碎玻璃——是被泉役用冰水泼的,想来是为了让他"老实"。 "别怕,我带你出去。"谢明砚的声音放柔,指尖触到孩子后背的伤口时,泉芽瑟缩了一下,却咬着牙没哭,只是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些。 二、冰镣凶光 "反了!反了!"作坊的冰门被猛地踹开,泉监冰烈披着熊皮袍站在风雪里,腰间的鎏金"监泉牌"在冰光下闪着冷光,牌面的"润"字被血涂改成"涸",像只滴着血的眼睛。他骑着一匹高大的雪狼,狼眼在黑暗中泛着绿光,身后跟着二十名泉役,手里的冰镣在风声里泛着寒光,镣环上沾着的骨粉被风吹起,落在雪地上像一层灰。 "谢掌柜,倒是会寻冰趣。"冰烈的声音像冰锥刮过冰面,又冷又硬,他的目光扫过谢明砚怀里的泉芽,突然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在捣乱,原来是你这收泉的野商。怎么,眼红咱家的''圣泉''?" 他抬脚踩住一块滚落的冰字模,冰面碎裂的瞬间,暗红的汁液溅在谢明砚的裤脚上,冻成一片紫黑色。"这块冰字能换五十匹良马,"冰烈的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八辈子都赚不到。" 谢明砚将泉芽护得更紧了些,怀里的龙纹令牌被寒气冻得发僵,硌得肋骨生疼。他看着冰烈那张被风雪吹得发紫的脸,突然觉得可笑——这人竟以为能用孩童的血铺就升官路。"冰大人的生意,果然一本万利。"谢明砚的声音冷得像冰,"用孩童的骨头当冰肥,难怪圣泉长得这么''灵验''。" 冰烈的脸瞬间涨成青紫色,他猛地从雪狼背上跃下,手里的冰锥直指谢明砚的咽喉:"放肆!竟敢污蔑圣泉!"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狠戾取代,"拿下这刁民!敢坏我大事,定要让他尝尝''冰葬''的滋味——把他扔进泉眼,冻成冰棍,让泉神好好教训他!" 泉役们举着冰镣围上来时,林羽突然甩出铁链,缠住最前面两人的脚踝,猛地一拽,两人撞在冰墙上,脑浆混着冰碴溅在冰缝里,被寒风瞬间冻成暗红的冰花。谢明砚趁机抱着泉芽往作坊后门冲,却被冰烈堵住去路——他手里拿着一副特制的冰镣,镣面铸着泉纹图案,锁扣上布满倒刺,正是当年夹碎泉翁手指的凶器。 "尝尝这个。"冰烈狞笑着扑过来,冰镣直取谢明砚的咽喉。谢明砚突然矮身,怀里的冰哨飞出去,正砸在冰烈的额头上,哨口裂开的瞬间,里面的血冰花掉出来,落在冰烈的皮袍上,遇寒气瞬间变红,像血一样渗进熊皮里。 冰烈的动作猛地僵住,像是被血冰花的毒性迷了心神。谢明砚趁机踹开他,冲出驯泉坊时,听见身后传来泉芽带着哭腔的喊:"我哥的冰哨......我哥的冰哨还在里面......" 谢明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回头望了一眼火光中的驯泉坊,那里藏着多少孩子的冤魂?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账,必须算。 喜欢乌纱劫血墨山河请大家收藏:()乌纱劫血墨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6章 瑞盐血证:东海盐场的祥瑞骗局 一、盐滩腥卤 弘治二十八年正月,东海盐场连遭半月风暴,滩涂深处的"聚宝池"突然浮出异状:每日退潮时,盐晶会自动凝结成"永昌"二字,日光下泛着银光,称"海神赐福"。谢明砚仍以"谢掌柜"之名,推着盐车跟着晒盐队走进滩涂,车辕旁系着的贝哨(替代木哨)被卤水浸得发灰,哨身缠着当地特有的"盐地红荆"(一种耐盐碱的灌木),吹响时带着海盐混着腐壳的腥气。 "谢掌柜,这盐池碰不得!"老盐民盐翁(非木翁)的小腿布满鱼鳞状的溃烂,每走一步都拖着"咯吱"的盐痂——五年前被盐监阎厉用特制盐铲铲过小腿,盐卤渗进伤口凝成盐晶,至今每到潮起就流脓。他手里的盐耙齿缝里嵌着半片孩童的指甲,耙柄刻着的"盐"字被血浸成暗褐色:"阎大人说这是''海神显灵'',每担字盐能抵三户徭役,可那些字......"老人突然往盐滩上啐了口,血沫落地即被盐粒吸干,只留下个暗红的印,"是用娃们的头发缠出来的。" 谢明砚的草鞋踩在结霜的盐滩上,鞋底突然被硌出个血洞——是枚嵌在盐晶里的孩童指骨,骨头上还缠着几缕未腐烂的麻绳,想必是孩子被拖走时,慌乱中抓住的盐筐绳。他俯身用刀鞘撬开盐块,指骨上的盐粒簌簌落下,露出里面暗红的血渍,混着盐晶在指腹凝成一层发腥的盐壳,咸得像眼泪。 "您是说......"谢明砚的声音压得很低,他闻到聚宝池深处飘来的异香,不是海盐的清冽,倒像是什么东西在卤水里泡烂的味道,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 盐翁突然抓住谢明砚的手腕,指节因常年握耙而结着厚茧,掌心的裂口渗出血珠滴在盐滩上,瞬间凝成细小的血盐粒。"那是''迷魂卤'',"老人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两汪被盐腌过的浊泉,"是阎厉让人熬了盐地红荆的根,混着娃们的血泼在盐池里,遇日光就显出银纹......他们说那是海神显灵,可我亲眼看见,五娃家的丫头就是被这卤水迷了心窍,自己走进涨潮的深海里!" 谢明砚望向聚宝池深处的"祭盐台",那里的盐堆上插着褪色的幡旗,在海风里像无数只摇晃的手臂。他突然明白,那所谓的"海神赐字",不过是勾魂的符咒。 (一)盐册秘语 盐翁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块竹篾片,被汗水浸得发软,边缘用油烟混着卤水写的字已晕成黑团:"瑞盐者,虐盐也。以童发缠盐模,混盐民指血卤于盐池,凝则显字,伪称天授。" 谢明砚捏着竹篾的手猛地收紧,篾片边缘的毛刺扎进掌心——篾片夹层里夹着一缕孩童的头发,发丝上还沾着细小的盐晶,想必是孩子被按进盐池时,从头顶薅下的。 "这是盐生的头发......"盐翁的声音突然哽咽,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的皱纹往下淌,在下巴汇成水珠滴在竹篾上,"我那孙儿,去年刚满八岁,就因为说''盐上的字是头发缠的'',被阎厉绑在祭盐台的盐柱上......"老人突然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的呜咽被海浪吞没,"他们用滚烫的盐卤一勺勺浇在他身上,说这样的''血肉盐肥'',才能让盐晶长出''灵纹''......最后......最后连骨头都被腌成了咸渣......" 谢明砚的心像被盐卤腌过,又涩又疼。他捏着那缕头发,发丝细软,显然是孩童的胎发。"阎厉为何要如此?"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想起方才路过盐仓时,那堆待运的"瑞盐"里,隐约能看见缠在盐晶里的发丝。 "为了讨好京里的大人!"盐翁猛地抬起头,眼泪混着海风从眼角滚落,"他说这''瑞盐''能供皇家祭祀,每担盐能换黄金......还说......还说用孩童的血肉当''盐引'',海神才会''显灵''......" 谢明砚的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刀柄传来的凉意让他稍定心神。他想起微服前太傅说的话:"所谓祥瑞,若沾了苍生血,便是穿肠的毒药。"此刻才知,这毒药竟能结晶成雪白的盐粒。 (二)驯盐秘辛 三更的海潮最猛时,谢明砚与林羽借着月光摸到盐仓外。这处用盐砖砌成的仓库半浸在海水里,窗缝透出的火光在雾气中忽明忽暗,隐约能听见孩童压抑的啜泣,混着刮盐的"沙沙"声,在潮湿的空气里荡出令人心悸的回响。 "听里面的动静。"林羽的铁链缠在手腕上,链环沾着卤水,泛着青白的盐霜。谢明砚扒着盐砖缝往里看,十几个盐役围着口大盐锅,锅里熬着黏稠的灰黑色液体,漂着层细碎的皮肉——是盐地红荆汁混着刚从孩童指节上刮下的血沫,旁边的石臼里,碎骨与盐粒正被捣成粉末,扬起的灰雾在火光中闪着诡异的银光。 盐锅旁的盐架上,绑着个穿粗布褂的男孩,冻得发紫的小手被铁钳锁在盐柱上,右手食指被盐晶刺得血肉模糊,指缝里还夹着块未成形的盐字。他的脸被盐雾熏得发白,嘴唇咬出了血,却死死忍着不哭,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只被网住的小海鸥——谢明砚的心猛地一缩,那是盐翁的小孙子盐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阎大人说了,这娃的血最''咸''。"一个歪嘴盐役捏着盐芽的手指往盐模里按,血珠落在盐晶上,瞬间凝成暗红的结晶,顺着模子凝成"昌"字的最后一笔。他的声音里带着贪婪的笑:"用他的血腌的盐,送进宫去,咱兄弟少说也能捞个盐场吏当当!" 盐芽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铁链在盐柱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放开我!你们是骗子!"他的声音因为寒冷而发颤,却异常清亮,"这字是用头发缠的!我哥就是被你们这样害死的!" 歪嘴盐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猛地揪住盐芽的头发,把孩子的脸往盐锅上按:"小杂种还敢犟嘴!再哭就把你扔进''沉盐井'',让你跟你那多嘴的哥作伴去!" 盐芽的哭声突然拔高,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看见盐锅底的阴影——那是个小小的盐雕,雕着只海鸟,是他哥哥盐生用盐块刻的,去年还拿在手里给他讲故事。 谢明砚的短刀"噌"地出鞘,刀光划破雾气。林羽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往仓库后方指——那里的盐堆在动,露出双老泪纵横的眼睛,是盐翁!老人手里攥着把磨得雪亮的盐铲,铲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显然是等不及要拼命了。 "动手!"谢明砚低喝一声,与林羽同时撞开盐仓门。短刀劈断绑盐芽的铁链时,歪嘴盐役的盐铲已经戳过来,谢明砚侧身躲过,刀风扫过盐架,数百块结字的盐晶滚落,砸在盐地上发出"噼啪"的响,像无数颗被摔碎的牙齿。 盐芽跌进谢明砚怀里时,怀里掉出个小小的盐布包,包里装着半块烤海鱼,鱼骨上用指甲刻着"爷救我"三个字,刻痕深得几乎把鱼骨刻断。谢明砚脱下自己的粗布衫裹住孩子,才发现盐芽的后背全是细密的盐渍伤口,伤口里嵌着盐粒,像撒了把碎玻璃——是被盐役用盐卤泼的,想来是为了让他"老实"。 "别怕,我带你出去。"谢明砚的声音放柔,指尖触到孩子后背的伤口时,盐芽瑟缩了一下,却咬着牙没哭,只是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些,像抓住一块浮木。 二、盐铲凶光 "反了!反了!"盐仓的门被猛地踹开,盐监阎厉披着海豹皮袍站在潮水里,腰间的鎏金"监盐牌"在月光下闪着冷光,牌面的"裕"字被血涂改成"枯",像块腌透的咸鱼。他骑着一头披甲的海象,獠牙上挂着盐渍的锁链,身后跟着二十名盐役,手里的盐铲在潮声里泛着寒光,铲刃上沾着的肉末被海水冲下,滴在盐滩上像一串暗红的珍珠。 "谢掌柜,倒是会寻盐利。"阎厉的声音像被海盐腌过,又干又涩,他的目光扫过谢明砚怀里的盐芽,突然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在捣乱,原来是你这收盐的野商。怎么,眼红咱家的''瑞盐''?" 他抬脚踩住一块滚落的盐晶,盐块碎裂的瞬间,暗红的汁液溅在谢明砚的裤脚上,浸成一片紫黑色。"这块盐字能换五十两黄金,"阎厉的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八辈子都赚不到。" 谢明砚将盐芽护得更紧了些,怀里的龙纹令牌被卤水浸得发潮,硌得肋骨生疼。他看着阎厉那张被海风刮得干裂的脸,突然觉得荒谬——这人竟以为能用孩童的血肉铺就升官路。"阎大人的生意,果然一本万利。"谢明砚的声音冷得像冰,"用孩童的骨头当盐引,难怪瑞盐长得这么''灵异''。" 阎厉的脸瞬间涨成青紫色,他猛地从海象背上跃下,手里的盐铲直指谢明砚的咽喉:"放肆!竟敢污蔑海神!"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狠戾取代,"拿下这刁民!敢坏我大事,定要让他尝尝''盐腌''的滋味——把他扔进沉盐井,让卤水腌成肉干,给海神当祭品!" 盐役们举着盐铲围上来时,林羽突然甩出铁链,缠住最前面两人的脚踝,猛地一拽,两人撞在盐砖墙上,脑浆混着盐粒溅在墙缝里,被卤水瞬间腌成暗红的硬块。谢明砚趁机抱着盐芽往盐仓后门冲,却被阎厉堵住去路——他手里拿着一把特制的盐铲,铲面铸着海浪图案,边缘布满倒刺,正是当年铲伤盐翁小腿的凶器。 "尝尝这个。"阎厉狞笑着扑过来,盐铲直取谢明砚的脖颈。谢明砚突然矮身,怀里的贝哨飞出去,正砸在阎厉的额头上,哨口裂开的瞬间,里面的盐地红荆汁掉出来,落在阎厉的皮袍上,遇海水瞬间变红,像血一样渗进海豹皮里。 阎厉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红荆的毒性迷了心神。谢明砚趁机踹开他,冲出盐仓时,听见身后传来盐芽带着哭腔的喊:"我哥的盐鸟......我哥的盐鸟还在里面......" 谢明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回头望了一眼火光中的盐仓,那里的每一粒盐都在渗血。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账,必须算。 喜欢乌纱劫血墨山河请大家收藏:()乌纱劫血墨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7章 灵羊血证:漠南草原的祥瑞骗局(上) 一、牧地腥膻 弘治二十八年二月,漠南草原的黄风已经连刮了半月。 不是春风那种带着暖意的拂动,是裹着沙砾的怒号,从日出到日落,没日没夜地抽打着草场。天空被搅成浑黄一片,像是老天爷打翻了装赭石的颜料缸,连太阳都成了个模糊的白点儿,透着股没力气的昏黄。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不是疼,是麻,像无数根细针在扎,扎得人睁不开眼,只能眯缝着看眼前晃动的羊群——那些羊被风吹得缩着脖子,羊毛里裹满了沙粒,走起来"沙沙"作响,像拖着一身碎玻璃。 谢明砚混在牧队里,手里的羊鞭甩得有气无力。他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头上裹着块脏兮兮的蓝布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眼睛。那双眼不像普通牧人那样浑浊,亮得有些出奇,在黄风里扫来扫去,把周遭的一切都收进眼底。 鞭柄上系着的骨哨被羊油浸得发黄,是用羊的后腿骨磨成的,哨身上缠着几圈"血草"——那是草原上特有的一种植物,茎秆掐断了会渗出殷红的汁液,像血,牧民都说那是草原的泪。这会儿被风吹得直打颤,偶尔碰撞在一起,发出"呜呜"的轻响,混着羊群的膻味和远处不知谁家死了羊的腐毛腥气,闻着让人心里发堵。 "谢掌柜,这神羊坡的地,踏不得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沙哑得像是被风砂磨过的枯木。谢明砚勒住脚步,回头看见老牧民牧翁拄着根羊骨杖,一步一挪地跟在羊群后面。老人的背驼得厉害,像张被揉皱了的羊皮,脖子上围着块发黑的毡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双浑浊的眼睛,还有眼角那几道深得能夹住沙粒的皱纹。 最让人揪心的是他的腿。 左腿膝盖向外撇成个诡异的角度,像是被硬生生掰弯的树枝,裤管空荡荡地晃着,能看见里面裹着的麻布,早被血渍浸成了黑褐色。风一吹,老人就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没等滴到下巴就被风吹干了,只留下层白花花的盐霜。 谢明砚早从其他牧民嘴里听过牧翁的事。 三年前,牧监郎桀刚到草原,就说要选"灵童"给神羊当祭品,说是这样神羊才能显灵,保佑草原风调雨顺。牧翁就这么一个孙子,叫羊生,那年才五岁,眼珠子黑亮,像草原上的星星。郎桀的人来抢孩子,牧翁抱着羊生死死不肯放,被郎桀的手下用特制的狼夹生生夹碎了膝盖。 那狼夹是郎桀特意让人打的,齿上淬了盐水,夹下去的时候,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帐篷外都听得见。牧翁躺了三个月,伤口烂得流脓,招来的苍蝇能把帐篷顶起来,最后还是个走方的郎中用草药敷了半年,才算把命保住,可腿却永远废了,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牧翁,您这腿......"谢明砚往前走了两步,想扶他一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种疼,不是扶一把就能减轻的。 牧翁摆了摆手,枯瘦的手指节因为常年握鞭而扭曲变形,指关节处的老茧裂开了无数道血口,结着黑褐色的痂,一动就渗出血珠,滴在黄草地上,瞬间被干燥的土地吸进去,只留下个小小的暗红圆点,像朵没来得及开放就枯死的花。 "腿算什么......"老人喘了口气,把羊骨杖往地上顿了顿。谢明砚这才看清,那杖顶端嵌着半片孩童的趾骨,白森森的,边缘还粘着点没褪尽的嫩皮肉,想来是哪个孩子被拖走时,硬生生从脚上扯下来的。杖身刻着个"牧"字,笔画早就被血浸透,成了暗褐色,像一团化不开的淤血,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谢掌柜是外乡人,"牧翁的眼睛望着神羊坡深处,那里隐约能看见祭羊台的石堆,被风吹得摇摇欲坠,"怕是不知道这神羊坡的底细。" 谢明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这几日混在牧队里,早就觉得不对劲。那些被郎桀称为"神羊"的白公羊,双角上的"圣福"二字总透着股诡异——晴天的时候看着鲜亮,可一到阴雨天,字的边缘就会发乌,像是用什么东西画上去的,被雨水泡得要晕开似的。 "郎大人说这是''牧神显灵'',"牧翁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风听见,又像是怕被那些藏在暗处的耳朵听见,"每只灵羊能抵百匹绢,够一户牧民活三年......可那些字......"他突然猛地偏过头,往地上啐了一口,殷红的血沫在风里划了道弧线,落在一丛芨芨草上,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是用娃们的血画出来的啊!" 风突然停了一瞬,周围只剩下羊群吃草的"沙沙"声,还有远处牧役们甩动狼鞭的"呜呜"声,那声音像极了草原上饿狼的嚎叫。谢明砚的手猛地握紧了羊鞭,鞭柄上的骨哨硌得掌心生疼。他早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寻常的羊膻,也不是马奶的醇厚,是种甜腻腻的腥气,像是什么东西被烈酒泡烂了,混着羊油的味道,闻着让人头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您是说......"谢明砚的声音有些发紧,眼角瞥见远处几个牧役正斜着眼往这边看,手里的狼鞭甩得"啪啪"响,鞭梢上的铁环闪着冷光。 牧翁突然抓住谢明砚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节捏得发白,把谢明砚掌心里的旧伤都捏疼了。"那是''迷魂酒''!"老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两潭积满了沙尘的枯井,"是郎桀让人用血草的根酿酒,再混着娃们的血,洒在羊圈里......羊喝了就疯疯癫癫的,角上就长出字来......" 血草是草原上的毒草,茎汁殷红,牛羊吃了会抽搐,人要是沾了,皮肤会溃烂。谢明砚想起前几日看见郎桀的人往羊圈里泼东西,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大概就是牧翁说的"迷魂酒"。 "他们说这是牧神显灵,"牧翁的声音突然发颤,牙齿咬得咯咯响,"可我亲眼看见啊......巴特尔家的小子,叫石头,才十岁,就因为偷喝了那酒,大半夜的直愣愣往狼窝里钻,他爹追在后面喊,嗓子都喊破了,那孩子就是不回头,最后被狼群拖进了山里,第二天只找着半只鞋......" 谢明砚低头的时候,脚边的沙砾突然硌得他生疼。他弯腰拨开一层浮土,心脏猛地一缩——是半块孩童的掌骨,骨头上还缠着几缕没褪尽的羊毛,想必是孩子被拖走时,死死薅住羊尾巴不肯放,硬生生被扯下来的。掌骨周围的草根泛着诡异的暗红,混着羊脂在指腹上凝成一层发腥的油膜,膻得像没熬透的羊油,让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些字......真是用血画的?"谢明砚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想起昨日远远看见那只领头羊,双角上的"圣福"二字边缘总有些模糊,像是被风吹得要化开似的。 牧翁突然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里带着点碎牙。"可不是!我那孙儿羊生......"老人的声音突然哽住了,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的皱纹往下淌,在下巴上冻成了细小的冰粒,"去年刚满六岁,就因为跟郎桀的手下说''羊角的字是用红水画的'',就被......" 他说不下去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痰。 "他们把他绑在祭羊台的石柱上,"牧翁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血,"用烧红的烙铁烫他的手指,说要用''心头血''才能让字长在羊头上......羊生那孩子,平时摔一跤都要哭半天,那天却硬是没哭,只是瞪着眼睛看天,嘴里喊着''爷爷''......" 风突然又大了起来,卷着沙砾打在两人脸上,像是在替那些死去的孩子哭。谢明砚望着神羊坡深处的祭羊台,那里的石堆上拴着十几只披红绸的羊,绸带在风里飘得像无数只挥舞的手臂,又像是无数个孩子的冤魂,在半空中挣扎哀嚎。 他突然明白了,那哪里是什么牧神赐祥,分明是索命的幡旗。 "谢掌柜,"牧翁抓住他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谢明砚的肉里,"你是外乡人,不懂这里的黑。郎桀的心比狼还狠,他的叔叔在京里当大官,草原上的官见了他都得磕头。你别管这闲事,趁还没陷深,快走吧!" 谢明砚没说话,只是缓缓松开了紧握的羊鞭,握住了腰间的短刀。刀柄是用牛角做的,被手汗浸得发亮,里面藏着的东西,是他这次来草原的真正目的。 风还在刮,像是有无数个孩子在哭,哭声里带着血的味道,飘在漠南草原的上空,久久不散。谢明砚望着祭羊台的方向,心里清楚,有些账,不能不算。 哪怕这草原的风再烈,沙再大,也得算。 喜欢乌纱劫血墨山河请大家收藏:()乌纱劫血墨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8章 灵羊血证:漠南草原的祥瑞骗局(下) (一)夜探狼窝 黄风刮到黄昏时才歇了些,天空褪成灰蒙蒙的铅色,像块浸了水的破毡子。牧队扎营的地方选在一处背风的土坡下,几十顶帐篷像散落的蘑菇,炊烟顺着风势往东南飘,带着股马奶酒和烤羊肉的味道。 谢明砚帮着牧翁把羊群赶进临时搭的羊圈,那是用芨芨草和枯树枝围的,低矮得只能勉强挡住风。羊圈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气,不是羊膻,是酒气混着血的味道——他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指尖沾了点地上的湿泥,放在鼻尖一闻,果然有血草的涩味,还有点淡淡的铁锈味,想必是混了血。 “今晚别靠近祭羊台。”牧翁拄着羊骨杖,低声嘱咐,眼睛往西边瞟了瞟。那里的帐篷比别处大,门口挂着面狼皮旗,是郎桀的住处,“他们今晚要‘驯羊’,说是给神羊换血,其实……”老人的声音哽咽了,“是要给新抓来的娃放血。” 谢明砚的心猛地一沉。他白天就听说,郎桀昨天从邻近的牧村抓了三个孩子,最小的才四岁,说是要选“最纯的心头血”,给那只领头羊换“神纹”。 “您知道他们把孩子关在哪?”谢明砚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刀。 牧翁往西北方向指了指,那里有片黑黢黢的林子,风穿过树梢时“呜呜”作响,像狼在哭。“驯羊坊,”老人的声音发颤,“以前是个烧陶的窑,被郎桀改成了关羊的地方,后面挖了个狼坑,扔下去的……都是不听话的娃。” 三更天,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洒下片惨白的光。谢明砚借着月色往西北走,脚下的草稞子挂着霜,踩上去“咔嚓”响。林子里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听得人头皮发麻。 驯羊坊果然像个废弃的陶窑,用黄土坯砌的墙,墙头插着些断矛,矛尖上挂着风干的羊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门口守着两个牧役,醉醺醺地靠在柱子上,手里的狼鞭拖在地上,嘴里哼着跑调的牧歌。 谢明砚绕到坊后,那里有个低矮的窗口,糊着的羊皮被风刮破了个洞。他踮起脚往里看,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坊里点着几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十几个牧役围着口大陶缸,缸里泡着十几只羊角,液体是暗红的,像稀释的血,表面漂着层白花花的泡沫,细看竟是细碎的皮肉。缸边的石臼里,两个牧役正抡着石锤砸东西,火星溅起来,照亮了臼里的东西——是骨头,细小的,像是孩童的指骨,被砸得粉碎,混着羊骨粉,扬起的灰雾在灯光里飘。 最让他揪心的是墙角的木桩。 三个孩子被铁链锁在上面,最小的那个穿着件粉色的小袄,想必是个女娃,此刻缩在最里面,哭得浑身发抖,嗓子都哑了。旁边两个男孩咬着牙没哭,但肩膀抖得厉害,其中一个穿蓝布褂的,右手食指缠着块破布,渗着血,正是牧翁提过的、昨天被抓来的石头的弟弟,小石头。 “郎大人说了,这女娃的血最纯。”一个歪嘴牧役拿着把小刀,在女娃的胳膊上比划,“用她的血画出来的字,能在羊角上留三年,送进宫里,保准能换个官当当。” 女娃吓得“哇”地一声哭出来,小手死死抓住旁边的木桩,指甲缝里抠出了血。“我要娘……我要娘……” 歪嘴牧役不耐烦地踹了木桩一脚,铁链“哗啦”作响。“哭什么哭?能给神羊当祭品,是你的福气!”他突然揪住女娃的头发,把她的脸往陶缸边按,“看看这缸里的血,都是你这样的娃的,能让神羊显灵,你该笑才对!” 女娃的哭声突然变了调,不是怕,是惊——她看见缸底沉着个东西,是个小小的布老虎,耳朵上绣着朵小红花,想必是哪个孩子带进缸里的。 谢明砚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捏得发白。他看见小石头突然抬起头,眼里闪着光,猛地往歪嘴牧役身上撞去:“放开她!你们是魔鬼!” 牧役被撞得一个趔趄,反手就给了小石头一鞭子。“啪”的一声,鞭梢抽在背上,布褂瞬间裂开道口子,渗出血珠。“小杂种还敢犟嘴!”牧役骂着,举起鞭子又要打。 就在这时,坊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谢明砚往阴影里缩了缩,看见个黑影贴着墙根挪过来,手里攥着把砍柴刀,是牧翁!老人的腿不方便,走一步晃三下,膝盖处的麻布被血浸透了,在月光下泛着黑红。 “动手!”谢明砚低喝一声,像只豹子似的冲出去,短刀劈断锁着女娃的铁链时,歪嘴牧役的小刀刚好刺过来。他侧身躲过,刀风扫过陶缸,“哗啦”一声,满缸的血汁泼了牧役一身,那些混在血里的骨粉粘在他脸上,像撒了把白灰。 小石头趁机咬了牧役一口,死死咬住不放,疼得那人嗷嗷叫。谢明砚抱起吓傻的女娃,往门口冲,却被从里屋出来的郎桀堵住了去路。 郎桀穿着件黑色皮袍,腰间别着把弯刀,看见谢明砚,眼睛眯成了条缝:“我当是谁在捣乱,原来是谢掌柜。怎么,眼红我的神羊?”他的目光落在女娃身上,突然笑了,“这女娃的血不错,可惜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谢明砚把女娃护在身后,冷声道:“用孩童的血画羊角,也配叫神羊?” 郎桀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抽出弯刀就劈过来。“放肆!敢污蔑牧神,我让你喂狼!”刀风带着股腥气,谢明砚认出那刀鞘上的狼皮,正是三年前拖走羊生的那只狼的皮。 (二)狼坑泣血 缠斗中,谢明砚瞥见坊后的狼坑,用木栅栏围着,里面隐约有绿光闪动,是狼的眼睛。他突然想起牧翁的话,那些不听话的孩子,都被扔进了这里。 “往这边走!”他拽着牧翁,往狼坑的方向退,小石头抱着女娃跟在后面。郎桀带着牧役追过来,火把照亮了坑底——里面铺着层白森森的骨头,有大有小,小的显然是孩童的,上面还缠着没烂的布条。 “把他们赶下去!”郎桀狞笑着,指挥牧役往前逼。栅栏年久失修,被推得“咯吱”响,眼看就要塌了。 谢明砚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火把上一扔,瞬间冒出团浓烟,带着刺鼻的味道——是他白天用硫磺和血草汁做的烟弹。牧役们被呛得直咳嗽,眼睛都睁不开。 “快!”他扶起牧翁,往坑边的陡坡爬。刚爬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郎桀的怒吼:“抓住那个女娃!她的血还没放!” 谢明砚回头,看见个牧役抓住了女娃的衣角,女娃吓得大哭,手里的布老虎掉在地上,滚进了狼坑。就在这时,坑底的狼突然躁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咆哮,不是因为人,是因为那只布老虎——狼坑里突然窜出个小小的身影,扑向布老虎,是个男孩,身上裹着件破烂的羊皮袄,想必是之前被扔进坑的,靠着吃狼剩下的骨头活了下来。 “是狗剩!”牧翁突然喊出声,眼泪涌了出来,“是王老五家的狗剩,三个月前被抓来的!” 郎桀也愣了一下,随即骂道:“还有个活的!一起宰了!”他举起弯刀,就要往坑底跳。 谢明砚抓住机会,甩出腰间的骨哨,正好砸在郎桀的膝盖上。郎桀疼得弯腰,谢明砚冲过去,一脚把他踹进了狼坑。“嗷”的一声惨叫,狼群扑了上去,火把的光在坑底晃了晃,随即灭了。 剩下的牧役吓得腿都软了,转身就跑。谢明砚没追,他趴在坑边,伸手去拉狗剩。男孩怯生生地伸出手,掌心全是冻疮,还有被狼爪抓伤的疤痕。 “别怕,我们救你出去。”谢明砚的声音放柔,指尖触到男孩的手时,感觉他攥得很紧,摊开一看,是半块啃剩的羊骨,上面用指甲刻着“娘”字,刻痕深得几乎把骨头刻穿。 风又刮了起来,带着狼坑底的腥气。谢明砚望着天边的鱼肚白,知道这只是开始。他怀里的龙纹令牌硌得肋骨生疼,像在提醒他,这片草原上的血债,还得一笔一笔算。 (三)牧地血誓 天快亮时,谢明砚把孩子们送到安全的山洞,牧翁正用草药给他们包扎伤口。女娃抱着失而复得的布老虎,小声啜泣;小石头帮着狗剩擦脸上的泥;狗剩则盯着洞外的羊群,眼睛里闪着光,像是想起了以前跟着爹放羊的日子。 “郎桀虽然死了,但他的人还在。”谢明砚蹲在洞口,望着远处的祭羊台,“他们肯定会去报官,说我们杀了牧监,聚众造反。” 牧翁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苗“噼啪”响。“怕什么,”老人的声音突然硬气起来,“这草原上的牧民,谁家没丢过孩子?巴特尔家的石头,王老五家的狗剩,还有我家羊生……我们早就忍够了!” 话音刚落,洞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谢明砚握紧刀,却看见是十几个牧民,骑着马,手里拿着弓箭和弯刀,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是巴特尔。 “谢掌柜,我们跟你干!”巴特尔的声音像打雷,“我儿子石头死得冤,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那些官老爷看看,我们牧民不是好欺负的!” 太阳升起来时,祭羊台周围聚满了人。谢明砚站在石堆上,扯开粗布短打,露出里面的龙纹令牌,金光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是当今圣上。”他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郎桀用孩童的血伪造祥瑞,残害百姓,罪该万死!从今日起,漠南牧税减免三年,凡敢以‘神羊’为名害民者,三年凌迟处死!” 牧民们举起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光,齐声高喊:“陛下万岁!”声音震得远处的羊群都惊了,四散奔逃,像是在躲避那些浸了血的记忆。 谢明砚望着祭羊台,那里的石柱上还留着捆绑孩子的铁链,地上的血渍早已干涸,变成了暗褐色。他突然明白,民心不是温顺的羔羊,是草原上的狼,被逼到绝境时,会露出最锋利的牙。 三日后,谢明砚离开漠南草原时,狼坑被填平了,上面种了片血草。牧翁说,等血草开花时,孩子们的冤魂就能安息了。狗剩捧着那半块刻着“娘”字的羊骨,非要放在新立的石碑前:“娘,陛下为你报仇了。” 风卷着羊骨上的碎屑飞过草原,落在新抽芽的草场上,像极了去年羊生跟着爷爷放羊时,随手撒下的草籽。 “往哪去?”林羽牵着马,马背上的包袱里,装着串用羊骨做的项链,每块骨头上都刻着个名字,是那些被郎桀害死的孩子。 谢明砚望向东南方,那里据说淮水流域的“神龟”背甲上长出了“福寿”二字,称“河神显灵”。他的指尖抚过龙纹令牌,上面的龙鳞被草原的风沙磨得发亮:“去看看那‘神龟’,是不是也驮着百姓的血。” 草原的风又刮了起来,带着马奶酒的醇香和淡淡的血腥味。谢明砚知道,这趟微服之路还没结束——只要还有人借祥瑞之名害民,他就永远是那个赶着羊群的“谢掌柜”。 喜欢乌纱劫血墨山河请大家收藏:()乌纱劫血墨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9章 神龟血证:淮水流域的祥瑞骗局 一、淮澜腥影 弘治二十八年三月,淮水流域连降半月春雨,河水泥浊如浆,裹挟着上游冲下来的芦苇与腐木,在入海口的“沉龟滩”回旋成涡。近几日,滩涂边总传来奇闻:每日黎明,退潮后的泥地里会浮出只巨大的玄龟,背甲上天然浮现“福寿”二字,晨光下泛着青金色光泽,监龟官龟厉说这是“河神显灵”,预示着淮水永固、五谷丰登。 谢明砚仍以“谢掌柜”之名,摇着艘小渔舟混在渔民里,船头系着的螺哨(替代骨哨)被河水浸得发亮,哨身缠着当地特有的“水腥藤”(一种生在河泥里的藤蔓,断口渗黏液如血),吹响时带着河泥混着腐鱼的腥气,像无数水泡在喉咙里破裂。 “谢掌柜,这沉龟滩的水,趟不得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相邻的渔舟上传来,嘶哑得像是被水泡透的朽木。谢明砚撑着篙转头,看见老渔民龟翁蹲在船尾,手里的鱼叉尖豁着个口,叉柄缠着块发黑的麻布,遮住了手腕上的疤痕——那是三年前被龟厉用铁锚砸的,至今每到阴雨天就流脓,手腕向里歪成个诡异的角度,像被河泥泡软的树枝。 龟翁的船板上摊着张渔网,网眼挂着些细碎的骨头,细看竟是孩童的指骨,上面还缠着几缕未腐烂的水草。“龟大人说这是‘河神赐福’,”老人往水里啐了口,浑浊的唾沫在浪里打了个旋就散了,“每见一次神龟,渔民就能免半年渔税,可那甲上的字……”他突然按住胸口剧烈咳嗽,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滴在船板上,洇开片暗红,“是用娃们的血描出来的。” 谢明砚的赤脚踩在湿滑的船板上,脚心突然被什么东西硌得发疼——是枚嵌在船缝里的贝壳,壳内侧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龟”字,边缘沾着暗红的结晶,放在鼻尖一闻,有河泥的腥气,还有点淡淡的铁锈味,想必是混了血。他想起昨日在滩涂边看见的“神龟”足迹,那足印边缘的泥块泛着青黑色,当时只当是河泥本色,此刻才惊觉那颜色太深,像是掺了什么东西。 “您是说……”谢明砚的声音被河风撕得发飘,眼角瞥见远处插着的“监龟旗”,那是面青布旗,绣着只衔珠的玄龟,旗下停着艘官船,甲板上的龟厉正指挥渔民往水里撒着什么,粉白色的,遇水就化。 龟翁突然抓住谢明砚的船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腕的旧伤被扯裂,血珠滴在水里,瞬间引来群小鱼啄食。“那是‘迷河粉’,”老人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两潭积满淤泥的浅坑,“是龟厉让人采了淮底的‘醉鱼草’,晒干了磨成粉,混着娃们的血撒在水里——鱼吃了会浮上水面,人闻了会眼花,远远看见龟甲上的字,就当是河神显灵了。”他猛地指向沉龟滩深处的“祭龟台”,那是座用青石砌的高台,半截浸在水里,台边的芦苇丛里飘着些破烂的孩童衣衫,“我亲眼看见,二柱家的妞儿就是被这粉迷了心窍,自己走进深水区,再也没上来……” 谢明砚望向那座祭龟台,台顶的石龟雕像背甲光滑,隐约能看见“福寿”二字的轮廓,可仔细看,字的边缘有细微的刻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风掠过水面,带着股甜腥气,不是鱼鲜,是血腥混着水草腐烂的味道,闻着让人胃里发沉。 (一)龟甲秘纹 龟翁从怀里掏出块被水浸透的桐木片,边缘用炭笔蘸着河泥写的字已晕成黑团:“神龟者,虐龟也。以童血调河泥,混渔民指骨粉涂于龟甲,晒则显字,借潮涨隐痕,伪称天授。” 谢明砚捏着桐木片的手猛地收紧,木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木片夹层里夹着半片孩童的乳牙,牙釉质上留着几道浅浅的刻痕,像是孩子在剧痛中用指甲抠出来的。 “这是龟生的牙……”龟翁的声音突然哽咽,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的皱纹往下淌,滴在桐木片上,晕开片水渍,“我那孙儿,去年刚满六岁,就因为说‘龟甲的字是画的’,被龟厉绑在祭龟台的石柱上,用烧红的铁刷……”老人突然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的呜咽被河水的“哗哗”声吞没,“他们说这样的‘血肉颜料’,才能让字在龟甲上‘长牢’……最后……最后连骨头都被绑在石龟腹下,说是给河神当‘祭品’……” 谢明砚低头看向船板上的贝壳,壳内侧的“龟”字被血浸得发乌,突然想起昨日退潮时,石龟腹下的泥地里露着个小小的木筏,筏上拴着个贝壳串成的项链,想必是龟生的玩物。他突然明白,那所谓的“福寿”二字,哪里是什么河神恩赐,分明是用孩童的命铺成的符咒。 (二)驯龟秘辛 三更的河雾最浓时,谢明砚与林羽划着渔舟,借着岸边渔火的微光摸到祭龟台后的“驯龟棚”。那是座用芦苇和竹木搭的棚子,半截架在水上,棚顶漏着缝,能看见里面晃动的火光,混着孩童压抑的啜泣,在雾里荡出令人心悸的回响。 “听里面的动静。”林羽的铁链缠在手腕上,链环沾着河水,凉得像冰。谢明砚扒着棚柱往里看,十几个龟役围着口大木盆,盆里盛着青黑色的泥浆,漂着层细碎的皮肉——是水腥藤汁混着刚从孩童指节上刮下的血沫,旁边的石臼里,碎骨与河泥正被捣成糊状,扬起的灰雾在火光中闪着青绿色的磷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木盆旁的木桩上,绑着个穿粗布褂的男孩,冻得发紫的小脚泡在浅水里,右手掌心被铁针刺得血肉模糊,指缝里还夹着块未刻完的木龟。他的脸被河雾熏得发白,嘴唇咬出了血,却死死忍着不哭,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只被网住的小鱼苗——谢明砚的心猛地一缩,那是龟翁的小孙子龟芽! “龟大人说了,这娃的血最‘净’。”一个豁嘴龟役捏着龟芽的手指往泥浆里按,血珠滴在泥上,瞬间晕成青黑色,顺着木盆边缘的纹路凝成“寿”字的最后一笔。他的声音里带着贪婪的笑:“用他的血调的泥,涂在龟甲上三年都不褪色,送进宫去,咱兄弟少说也能捞个河泊所吏当当!” 龟芽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铁链在木桩上“哗啦”作响。“放开我!你们是骗子!”他的声音因为寒冷而发颤,却异常清亮,“这字是用血画的!我哥就是被你们这样害死的!” 豁嘴龟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猛地揪住龟芽的头发,把孩子的脸往木盆里按:“小杂种还敢犟嘴!再哭就把你绑在石龟腹下,让潮水淹了,跟你那多嘴的哥作伴去!” 龟芽的哭声突然拔高,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看见木盆底的阴影——那是个小小的贝壳哨,上面刻着只小乌龟,是他哥哥龟生用贝壳磨的,去年还吹着给他听《采莲曲》。 谢明砚的短刀“噌”地出鞘,刀光划破雾色。林羽突然甩出铁链,缠住最前面两个龟役的脚踝,猛地一拽,两人“扑通”跌进水里,溅起的泥浆糊了满脸。谢明砚趁机劈开绑着龟芽的铁链,豁嘴龟役的铁叉已经戳过来,他侧身躲过,刀风扫过木盆,满盆的青黑泥浆泼了龟役一身,那些混在泥里的骨粉粘在他脸上,像敷了层尸灰。 龟芽跌进谢明砚怀里时,怀里掉出个小小的鱼篓,篓底用贝壳刻着“爷救我”三个字,刻痕深得几乎把篓底刻穿。谢明砚脱下自己的粗布衫裹住孩子,才发现龟芽的后背全是细密的划伤,伤口里嵌着河沙,像撒了把碎玻璃——是被龟役用芦苇杆抽的,想来是为了让他“老实”。 “别怕,我带你出去。”谢明砚的声音放柔,指尖触到孩子后背的伤口时,龟芽瑟缩了一下,却咬着牙没哭,只是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些,像抓住块浮木。 二、铁锚凶光 “反了!反了!”棚门被猛地踹开,监龟官龟厉披着鳄鱼皮袍站在雾里,腰间的鎏金“监龟牌”在渔火下闪着冷光,牌面的“润”字被血涂改成“涸”,像块泡烂的龟甲。他踩着艘巡逻艇,艇首装着锋利的铁锚,锚爪上挂着些破烂的布条,想必是从孩童身上扯下来的,身后跟着二十名龟役,手里的铁叉在水声里泛着寒光,叉尖沾着的肉末被河水冲下,滴在滩涂里像一串暗红的珠链。 “谢掌柜,倒是会寻水趣。”龟厉的声音像河底的淤泥,又沉又浊,他的目光扫过谢明砚怀里的龟芽,突然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在捣乱,原来是你这收河鲜的野商。怎么,眼红咱家的‘神龟’?” 他抬脚踩住一块从木盆里泼出的泥浆,青黑色的泥块碎裂的瞬间,暗红的汁液溅在谢明砚的裤脚上,浸成一片紫黑色。“这神龟甲上的一个字,能换百两黄金,”龟厉的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八辈子都赚不到。” 谢明砚将龟芽护得更紧了些,怀里的龙纹令牌被河水浸得发潮,硌得肋骨生疼。他看着龟厉那张被河风吹得浮肿的脸,突然觉得荒谬——这人竟以为能用孩童的血肉铺就升官路。“龟大人的生意,果然一本万利。”谢明砚的声音冷得像冰,“用孩童的骨头当河肥,难怪神龟长得这么‘灵异’。” 龟厉的脸瞬间涨成青紫色,他猛地从巡逻艇上跃下,手里的铁锚直指谢明砚的咽喉:“放肆!竟敢污蔑河神!”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狠戾取代,“拿下这刁民!敢坏我大事,定要让他尝尝‘沉河’的滋味——把他绑在石龟腹下,让潮水淹了,给河神当祭品!” 龟役们举着铁叉围上来时,林羽突然甩出铁链,缠住最前面两人的脚踝,猛地一拽,两人撞在棚柱上,脑浆混着河泥溅在柱缝里,被河水瞬间冲成暗红。谢明砚趁机抱着龟芽往渔舟冲,却被龟厉堵住去路——他手里拿着那柄特制的铁锚,锚爪铸着龟纹图案,边缘布满倒刺,正是当年砸伤龟翁手腕的凶器。 “尝尝这个。”龟厉狞笑着扑过来,铁锚直取谢明砚的脖颈。谢明砚突然矮身,怀里的螺哨飞出去,正砸在龟厉的额头上,哨口裂开的瞬间,里面的水腥藤汁掉出来,落在龟厉的皮袍上,遇河水瞬间变青,像霉斑一样渗进鳄鱼皮里。 龟厉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水腥藤的毒性迷了心神。谢明砚趁机踹开他,跳上渔舟时,听见身后传来龟芽带着哭腔的喊:“我哥的贝壳哨……我哥的贝壳哨还在里面……” 谢明砚回头望了一眼火光中的驯龟棚,那里的每一滴河水都在呜咽。他攥紧了船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淮水的账,必须算。 喜欢乌纱劫血墨山河请大家收藏:()乌纱劫血墨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0章 灵竹血证:蜀地竹海的祥瑞骗局 一、竹坞腥纹 弘治二十八年四月,蜀地青城竹海连降半月夜雨,林间雾气终日不散,沾在竹叶上凝成水珠,顺着竹节往下淌,在地面汇成细密的溪流。近几日,竹海深处的“龙脊坞”传出奇事:每日辰时,朝阳穿透雾层时,某片千年楠竹的竹节上会天然浮现“康宁”二字,竹皮泛着琥珀色光泽,监竹官竹厉说这是“山神显灵”,预示着蜀地安宁、岁岁丰饶。 谢明砚仍以“谢掌柜”之名,背着竹篓混在伐竹匠里,篓边系着的竹哨(替代螺哨)被雾水浸得发乌,哨身缠着当地特有的“血竹藤”(一种攀附竹身的藤蔓,断口渗红汁如血),吹响时带着竹腥混着腐叶的气息,像无数竹叶在喉咙里摩擦。 “谢掌柜,这龙脊坞的竹,砍不得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竹林深处传来,沙哑得像是被竹片刮过的朽木。谢明砚停下砍刀,看见老竹匠竹翁拄着根竹杖,蹒跚着从竹影里走出。老人的左手缺了两根手指,断口处缠着发黑的布条,渗出的血珠滴在青苔上,洇开点点暗红——那是三年前被竹厉用竹片生生削去的,至今每到雾起就疼得钻心,手腕向里佝偻,像株被压弯的老竹。 竹翁的竹篓里装着些断竹,竹节处的裂痕里嵌着细碎的骨头,细看竟是孩童的指骨,上面还缠着几缕未腐烂的竹纤维。“竹大人说这是‘山神赐福’,”老人往竹根处啐了口,浑浊的唾沫混着血丝陷进腐叶里,“每根带字竹能抵五石米,可那竹上的字……”他突然按住胸口剧烈咳嗽,咳得腰都弯了,咳出的痰里带着竹屑与血,“是用娃们的血描出来的。” 谢明砚的草鞋踩在铺满腐叶的地上,脚心突然被竹根硌得发疼——是块嵌在竹节里的孩童乳牙,牙釉质上留着竹刀划过的浅痕,放在鼻尖一闻,有竹腥气,还有点淡淡的铁锈味,想必是混了血。他想起昨日在龙脊坞深处看见的“灵竹”,竹节上的“康宁”二字边缘泛着暗红,当时只当是竹皮天然的斑纹,此刻才惊觉那颜色太鲜,像是刚涂上去的。 “您是说……”谢明砚的声音被雾汽裹得发闷,眼角瞥见远处插着的“监竹旗”,那是面绿布旗,绣着株缠藤的楠竹,旗下的竹楼里,竹厉正指挥匠役往竹身上刷着什么,棕褐色的,遇雾水就泛光。 竹翁突然抓住谢明砚的竹篓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断指处的布条被挣裂,血珠滴在竹篓里的断竹上,瞬间被竹皮吸成暗红的点。“那是‘迷竹浆’,”老人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两潭积满竹泪的深涧,“是竹厉让人熬了青城崖的‘醉竹花’,晒干了磨成粉,混着娃们的血调成浆——涂在竹节上,遇朝阳就显琥珀纹,人在雾里看,就当是天然生出来的字。”他猛地指向龙脊坞尽头的“祭竹台”,那是座用竹石砌的高台,台边的竹丛里挂着些破烂的孩童衣衫,“我亲眼看见,三喜家的小子就是被这浆迷了心窍,自己走进竹海里的‘迷魂阵’,再也没出来……” 谢明砚望向那座祭竹台,台周的楠竹长得异常粗壮,竹节处的“康宁”二字在雾里若隐若现,可凑近了看,字的边缘有细微的刻痕,像是被竹刀凿过的痕迹。风穿过竹林,带着股甜腥气,不是竹香,是血腥混着竹沥腐烂的味道,闻着让人胸口发闷。 (一)竹册秘语 竹翁从怀里掏出块被雾水浸透的竹片,边缘用炭笔蘸着竹沥写的字已晕成黑团:“灵竹者,虐竹也。以童血调竹浆,混竹匠指骨粉涂于竹节,晒则显字,借雾隐痕,伪称天授。” 谢明砚捏着竹片的手猛地收紧,竹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竹片内侧粘着半缕孩童的头发,发丝上还沾着细小的竹屑,想必是孩子被按在竹节上取血时,从头顶蹭下来的。 “这是竹生的头发……”竹翁的声音突然哽咽,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的皱纹往下淌,滴在竹片上,晕开片水渍,“我那孙儿,去年刚满七岁,就因为说‘竹上的字是画的’,被竹厉绑在祭竹台的竹柱上,用竹刀一片片削他的指骨……”老人突然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的呜咽被竹叶的“沙沙”声吞没,“他们说这样的‘血肉竹肥’,才能让字在竹节上‘长牢’……最后……最后连骨头都被塞进竹腔里,说是给山神当‘供品’……” 谢明砚低头看向竹篓里的断竹,竹节裂痕里的乳牙泛着冷光,突然想起昨日在祭竹台旁看见的株新竹,竹腔里露着个小小的竹制风车,叶片上刻着个“竹”字,想必是竹生的玩物。他突然明白,那所谓的“康宁”二字,哪里是什么山神恩赐,分明是用孩童的命刻成的符咒。 (二)驯竹秘辛 三更的雾气最浓时,谢明砚与林羽借着竹影的掩护,摸到龙脊坞深处的“驯竹坊”。那是座用竹篾和夯土搭的棚子,半截埋在腐叶里,棚顶的破洞漏下些微光,映出里面晃动的人影,混着孩童压抑的啜泣,在竹林里荡出沉闷的回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听里面的动静。”林羽的铁链缠在手腕上,链环沾着雾水,冷得像冰。谢明砚扒着竹篱缝往里看,十几个匠役围着口大竹缸,缸里盛着棕褐色的浆液,漂着层细碎的皮肉——是血竹藤汁混着刚从孩童指节上刮下的血沫,旁边的石臼里,碎骨与竹粉正被捣成粉末,扬起的灰雾在微光中闪着青绿色的磷光。 竹缸旁的竹柱上,绑着个穿粗布短打的男孩,冻得发紫的小手被竹绳捆在柱上,右手食指被竹针刺得血肉模糊,指缝里还夹着片未刻完的竹片。他的脸被雾汽熏得发白,嘴唇咬出了血,却死死忍着不哭,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只被夹住的竹雀——谢明砚的心猛地一缩,那是竹翁的小孙子竹芽! “竹大人说了,这娃的血最‘清’。”一个塌鼻匠役捏着竹芽的手指往竹节上按,血珠滴在棕褐色的浆液里,瞬间晕成暗红,顺着竹纹凝成“宁”字的最后一笔。他的声音里带着贪婪的笑:“用他的血调的浆,涂在竹节上三年都不褪色,送进宫去,咱兄弟少说也能捞个竹场吏当当!” 竹芽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竹绳在柱上勒出深深的血痕。“放开我!你们是骗子!”他的声音因为寒冷而发颤,却异常清亮,“这字是用血画的!我哥就是被你们这样害死的!” 塌鼻匠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猛地揪住竹芽的头发,把孩子的脸往竹缸里按:“小杂种还敢犟嘴!再哭就把你塞进竹腔里,让竹根缠了骨头,跟你那多嘴的哥作伴去!” 竹芽的哭声突然拔高,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看见竹缸底的阴影——那是个小小的竹哨,上面刻着片竹叶,是他哥哥竹生用竹根磨的,去年还吹着给他听《竹枝词》。 谢明砚的短刀“噌”地出鞘,刀光划破雾色。林羽突然甩出铁链,缠住最前面两个匠役的脚踝,猛地一拽,两人“扑通”跌进腐叶堆里,溅起的竹粉糊了满脸。谢明砚趁机劈开绑着竹芽的竹绳,塌鼻匠役的竹刀已经劈过来,他侧身躲过,刀风扫过竹缸,满缸的棕褐浆液泼了匠役一身,那些混在浆里的骨粉粘在他脸上,像敷了层尸灰。 竹芽跌进谢明砚怀里时,怀里掉出个小小的竹制鱼篓,篓底用竹刀刻着“爷救我”三个字,刻痕深得几乎把竹片刻穿。谢明砚脱下自己的粗布衫裹住孩子,才发现竹芽的后背全是细密的划伤,伤口里嵌着竹屑,像撒了把碎玻璃——是被匠役用竹片抽的,想来是为了让他“老实”。 “别怕,我带你出去。”谢明砚的声音放柔,指尖触到孩子后背的伤口时,竹芽瑟缩了一下,却咬着牙没哭,只是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些,像抓住株救命的老竹。 二、竹刀凶光 “反了!反了!”棚门被猛地踹开,监竹官竹厉披着竹鼠皮袍站在雾里,腰间的鎏金“监竹牌”在微光下闪着冷光,牌面的“茂”字被血涂改成“枯”,像片枯萎的竹叶。他踩着双竹鞋,鞋尖嵌着锋利的竹片,身后跟着二十名匠役,手里的竹刀在风声里泛着寒光,刀身沾着的肉末被雾水冲下,滴在腐叶上像一串暗红的浆果。 “谢掌柜,倒是会寻竹趣。”竹厉的声音像竹片刮过朽木,又尖又涩,他的目光扫过谢明砚怀里的竹芽,突然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在捣乱,原来是你这收竹的野商。怎么,眼红咱家的‘灵竹’?” 他抬脚踩住一块溅落的浆液,棕褐色的浆块碎裂的瞬间,暗红的汁液溅在谢明砚的裤脚上,浸成一片紫黑色。“这根灵竹能换百两黄金,”竹厉的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八辈子都赚不到。” 谢明砚将竹芽护得更紧了些,怀里的龙纹令牌被雾水浸得发潮,硌得肋骨生疼。他看着竹厉那张被竹雾熏得发青的脸,突然觉得荒谬——这人竟以为能用孩童的血肉铺就升官路。“竹大人的生意,果然一本万利。”谢明砚的声音冷得像冰,“用孩童的骨头当竹肥,难怪灵竹长得这么‘灵异’。” 竹厉的脸瞬间涨成青紫色,他猛地从竹台上跃下,手里的竹刀直指谢明砚的咽喉:“放肆!竟敢污蔑山神!”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狠戾取代,“拿下这刁民!敢坏我大事,定要让他尝尝‘竹葬’的滋味——把他捆在竹柱上,让竹根穿了骨头,给山神当祭品!” 匠役们举着竹刀围上来时,林羽突然甩出铁链,缠住最前面两人的脚踝,猛地一拽,两人撞在竹柱上,脑浆混着竹屑溅在柱缝里,被雾水瞬间冲成暗红。谢明砚趁机抱着竹芽往竹林深处冲,却被竹厉堵住去路——他手里拿着那柄特制的竹刀,刀身刻着竹纹图案,边缘布满倒刺,正是当年削去竹翁手指的凶器。 “尝尝这个。”竹厉狞笑着扑过来,竹刀直取谢明砚的脖颈。谢明砚突然矮身,怀里的竹哨飞出去,正砸在竹厉的额头上,哨口裂开的瞬间,里面的血竹藤汁掉出来,落在竹厉的皮袍上,遇雾水瞬间变红,像血一样渗进竹鼠皮里。 竹厉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血竹藤的毒性迷了心神。谢明砚趁机踹开他,冲进竹林时,听见身后传来竹芽带着哭腔的喊:“我哥的竹哨……我哥的竹哨还在里面……” 谢明砚回头望了一眼火光中的驯竹坊,那里的每一片竹叶都在颤抖。他攥紧了手里的短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青城竹海的账,必须算。 喜欢乌纱劫血墨山河请大家收藏:()乌纱劫血墨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1章 神铁血证:楚地矿山的祥瑞骗局 一、矿洞腥锈 弘治二十八年五月,楚地大冶铁矿的暴雨已经连下了半月。 不是春雨那种缠绵的细润,是倾盆的浊流,从早到晚砸在矿洞顶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无数面鼓在头顶擂动。矿洞外的山道早被冲成了泥河,裹挟着矿渣、断木和死鸡死狗,在“卧铁坑”外围回旋成一个个腥臭的漩涡。而矿洞深处,却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潮湿的热气裹着铁矿特有的腥气,压得人喘不过气,火把的光在这样的空气里也打了折扣,只能照亮身前几步远,更远的地方藏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 近几日,矿上的气氛有些异样。 先是几个老矿工在饭棚里嚼舌根,说卧铁坑底的铁矿石显了灵——每日午时,当矿丁们举着火把下去采矿时,最深处那块丈高的赤铁矿上,会自动浮现出“丰饶”二字,青黑色的矿石衬着暗红的纹路,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监铁官铁厉说这是“山神显灵”,还特意让人在矿洞口立了块木牌,用朱漆写着“神铁现世,国泰民安”,说是从今日起,采出带字的矿石就能抵税,一块抵十贯钱,够寻常矿工活半年。 谢明砚混在矿工里,扛着把磨得发亮的矿镐,额头上渗着汗珠,混着矿灰淌下来,在脸颊上冲出两道泥痕。他穿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沾着黑黄的矿泥,看着和其他矿工没什么两样,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不动声色地扫过矿道两侧的岩壁。 镐柄上系着的铁哨被矿锈浸得发褐,是用废铁打造成的,哨身上缠着几圈“血铁藤”——那是矿脉附近特有的藤蔓,茎秆暗红,断口处渗出来的汁液红得像血,闻着有股铁锈般的腥气。这会儿被他的汗水浸得发潮,偶尔碰到矿石,发出“叮叮”的轻响,混着远处传来的锤凿声、矿工的咳嗽声,还有洞外隐约的雷声,在矿道里织成一张沉闷的网。 “谢掌柜,这卧铁坑的矿,挖不得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斜后方传来,沙哑得像是被铁砂磨过的破锣,惊得谢明砚手里的矿镐差点掉在地上。他转过身,看见老矿工铁翁拄着根磨得发亮的铁钎,正一步一挪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铁翁的样子实在触目惊心。 他的右腿膝盖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外凸着,裤管从膝盖往下就空了,只用一块浸了血的破布胡乱缠着,布角垂下来,滴着暗红的血珠,落在泥泞的矿道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那是三年前的事了——铁厉说他私藏矿石,让人用烧红的铁钳生生夹碎了他的膝盖,之后就成了这副模样,每到阴雨天,断口处的碎骨就像在啃噬他的肉,疼得他整宿整宿地抽搐。 他拄着的铁钎顶端磨得尖尖的,想必是用来探路的,钎柄上缠着几圈破麻绳,磨得发亮,握在手里的那截布满老茧,指缝里嵌着的矿锈黑得发亮,像是从骨头里长出来的,怎么洗也洗不掉。 “铁翁。”谢明砚放下矿镐,往旁边挪了挪,给老人让出点地方,“您怎么还下矿?这天儿该歇着。” 铁翁没接他的话,只是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盯着谢明砚脚边的矿堆,突然往矿壁上啐了一口。那口唾沫里混着血丝,“啪”地粘在锈迹斑斑的岩壁上,慢慢往下滑,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歇?”他扯着嘴角笑了笑,露出几颗黑黄的牙,“铁大人说神铁显灵了,能抵税,谁敢歇?” 他边说边把背上的矿篓卸下来,往地上一放,发出“哗啦”一声响。谢明砚低头一看,篓子里装着些碎铁,最大的也不过拳头大,奇怪的是,其中一块矿石的裂痕里,嵌着些白森森的东西,细看之下,竟是几截细小的骨头,像是孩童的指骨,上面还缠着几缕未腐烂的麻绳,想必是孩子被拖走时,慌乱中抓住的。 谢明砚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攥紧了矿镐。 “铁大人说这是‘山神赐福’,”铁翁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睛警惕地往矿道深处瞟了瞟,那里影影绰绰有几个矿工的身影,“每块带字铁能抵十贯钱……可那铁上的字……”他突然按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成了虾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铁砂卡在里面。咳了好一阵,他才抬起头,嘴角挂着血丝,连带着咳出的痰里,都混着细小的铁屑和暗红的血,“是用娃们的血浇出来的。” “什么?”谢明砚的声音有些发紧,不是因为矿洞的闷热,是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他早听说过铁厉的狠辣,却没想到能狠到这个地步。 铁翁没回答,只是用铁钎指了指谢明砚的脚边。谢明砚低头,看见自己的布鞋踩在一块凸起的矿石上,刚才没在意,此刻被铁翁一指,才觉出脚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弯腰用矿镐把那块矿石撬起来,借着昏暗的火光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块嵌在铁矿里的孩童乳牙,牙釉质上留着几道浅浅的刻痕,像是被铁凿不小心划过,放在鼻尖一闻,除了浓重的铁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淡得几乎闻不见,却像针一样扎进鼻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前几日,我在卧铁坑底见着那‘神铁’了。”谢明砚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想起昨日跟着矿队下去时,远远看见那块赤铁矿,上面的“丰饶”二字确实显眼,青黑色的矿石上,暗红的纹路像是天然长成的,当时他还真信了几分“山神显灵”的说法,“那字……边缘泛着红,我还当是铁矿的本色。” “本色?”铁翁突然冷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哭腔,“那是血!是刚凝的血!”他的情绪激动起来,断腿处的破布又渗出些血,“我那孙儿铁生,去年刚满八岁,就因为跟铁厉的手下说‘那字是用凿子刻的’,就被他们……”老人说不下去了,嘴唇哆嗦着,眼泪混着矿灰淌下来,在脸上冲出两道歪歪扭扭的痕迹,“他们把他绑在坑底的铁柱上,用烧红的铁钳……一片一片往下撕他的肉,说要用‘心头血’才能让字长在石头上……” 谢明砚的手猛地一抖,矿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铁翁那张痛苦扭曲的脸,再看看手里那块嵌着乳牙的矿石,突然明白过来——昨日看见的“丰饶”二字,那暗红的边缘为何如此鲜亮,那根本不是什么天然纹路,是用孩童的血一遍遍浇上去的! “那些带字的矿石,都是他们先在矿上凿好字,再逼着娃们……”铁翁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呜咽,“我今早下坑,看见狗剩家的小子被他们拖走了,那娃才六岁,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麦饼……” 就在这时,矿道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铁哨的尖鸣,是铁厉带着矿丁巡来了。铁翁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慌忙用破布盖住矿篓里的碎骨,拄着铁钎踉跄着往阴影里躲:“别说见过我……铁厉要是知道我跟你说这些,会杀了我的……” 谢明砚看着老人仓皇躲藏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那块沾血的矿石,握紧了拳头。矿洞外的雨还在下,砸在顶上的声音像是无数冤魂在哭,而这黑暗的矿道深处,藏着比暴雨更冷、更黑的罪恶。 他捡起矿镐,镐头在火光下闪着冷光。这矿,他必须挖下去,不是为了抵税,是为了那些被埋在矿渣下的孩童,为了那句被血染红的“丰饶”——他倒要看看,这字底下,到底埋着多少白骨。 喜欢乌纱劫血墨山河请大家收藏:()乌纱劫血墨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