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三角梅》 第1章 第1章：打火机先生 沐紫梅拿起手机看时间，刚好20点，再等一个小时，换班的同事一到，她就能下班了。她抬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大厅，酒店这个时候人反而不多，要九点半开始才是高峰期。 她刚将手机放下，换班同事周萍打来电话，惊慌道：“阿紫阿紫，我爷爷突然生病，我得去医院照看，今晚你能不能帮我顶班？” 沐紫梅毫不犹豫答应。她和周萍是五年同事，感情不错，彼此每月那几天若实在身体撑不住，都是打一声招呼就可以顶班。更何况周萍爷爷住院了。 她所在酒店是三星级，管理不算严，没客人时只管坐下玩手机便是。大约九点半，电梯开始忙起来，将客人一批一批带来。 沐紫梅不疾不徐拿过身份证登记，一边微笑询问客人需要哪一种房间。就在她愁房间要不够开时，有位男客人退了间房，她高兴地忙拿过对讲机，笑着道：“袁阿姨，1625你们加快收拾出来，今天周五呢。” 袁阿姨和冯阿姨都是老手，熟练将房间收拾干净后，袁阿姨走来前台，递给她一个打火机，“这好像是个牌子货，在1625捡到的，先给你。” 沐紫梅也不认得这打火机，便拍照上网搜查，果真是个牌子货，要小一万呢，吓得她忙将打火机用一张抽纸裹起来，又拿过便签写好记录贴在卫生纸上，最后小心翼翼放进抽屉，抱怨道：“这客人也真是粗心大意，这要是你们没注意，当成普通打火机丢了，回头客人找我们赔，那就有得扯皮了。”她一边说，一边点开退房记录，找到1625号房客人信息，“叶睿，24岁，这么年轻，难怪丢三落四的，比我还小三岁呢。” 左右此刻也没客人来，袁阿姨便走进前台位置，绕进前台左手边那个杂物房坐下，点起一支烟，笑道：“之前还有人落下发夹，我看着跟十几块钱那种差不多，以为是客人不要了，就当垃圾扫了，结果谁知道那一个发夹要四千多，妈的，气死我了。幸好冯姐在垃圾桶里捡回来，不然我一个多月就白干了。现在啊，只要不是我认识的垃圾，全都捡起来。”她吐出一口烟，笑道：“是呢，你都二十七了，还不谈男朋友？这男朋友得谈几年，别脑子一热就忙着结婚，得先看准人，差不多该谈了。” “说得轻巧哦，钱呢？”沐紫梅靠着前台，苦笑道：“结婚了总要有孩子吧！你看我师傅，生了孩子打算带到两岁再出来上班，现在天天喊钱不够用，她又没钱，全靠她老公，房贷，水电气网，买米买菜，婴儿衣服尿不湿奶粉，哪样不是钱钱钱？” “话是这么说。”袁阿姨冲她挑眉笑道：“你长相还行，中等偏上，能找个经济条件好些的。本地人可以啊，家里有房子，起码房贷就去了大头。” “本地人干嘛要找我这个外地人？”沐紫梅好笑摇头。 “有些本地人也是高不成低不就，拖过年纪了，你看着还行，只要家里有套房子就可以了，我都认识好多个，公婆都是讲道理的，有退休工资，虽不高嘛，但医保养老金都是齐全的，又是独生子，男孩子人也不错，都挺老实的，工作一般吧！但有父母帮衬，我给你介绍。”袁阿姨说高兴了凑过来，“咱也都认识五年了，你知道我不是那种浮夸的，他们什么样，我就说什么样，绝不夸张。” 听着袁阿姨一个一个介绍，沐紫梅无奈摇头苦笑，“袁阿姨，谢谢你好心，但真不成。”她看向一脸不解询问她是否要找更好本地人的袁阿姨，无奈道：“我爸是残疾，但勉强能生活自理，就待在老家，每个月也有补贴，我在外头上班，每个月要寄给我爸一千块生活，他也约莫够用了，我又是独女。”她话音突兀停下。 袁阿姨叹息一声也不再介绍，坐回杂物间塑料凳上，又点一支烟，“酒店里都是老人，谁不清楚谁工资多少啊？你还每月给一千，难怪我从没见你买过新衣服。那你是读书不行哈，唉，这普通人读书不行确实挺头疼的。” “我读书还凑合吧！高考超一本线十五分，我理科，但我家里那情况，就没去读。”沐紫梅话音刚落，袁阿姨不顾手里还拿着烟冲到监控下，惊讶道：“你煞笔啊，你应该读啊，又不是没助学贷款，都什么年代了？你糊涂啊。” 沐紫梅眼圈酸痛，低头道：“我爸不准我去，说我去读书了，他又那样，没人照顾他。” “那你现在也没在他身边照顾啊。”袁阿姨不屑道：“无非是怕你读了大学就跑了，他就没指望了。”话音落下，她才反应过来这话不对，忙笑道：“毕竟你是独女，你爸舍不得你很正常，现在这工作也不错啊，你……” “踏马的，哪个缺德的又来塞？”冯阿姨气呼呼冲过来，将手中一叠小卡片拍在前台。 沐紫梅拿过一瞧，全是印有电话号码的小卡片。她叹息一声，抓过所有卡片丢进垃圾桶，气道：“老板跟店长天天打招呼叫盯着，怕出事，这要是被抓了，酒店搞不好也要受牵连，烦死了这些人。” 渐渐地开始有人退钟点房，也有新客人入住，她严格登记身份证，抄写入住客人信息，慢悠悠抄写完已是凌晨两点，中间还打电话叫楼下面馆送碗面上来做晚饭。 第二天早上八点，座机一响，沐紫梅立即接起，一个男声道：“你好，我是前天在你们酒店入住，昨天晚上退房，房号是1625，我有个打火机落你们房间了，你们看到没有？” 沐紫梅问道：“请提供你名字和打火机牌子？”叶睿回答丝毫不差，她道：“那你什么时候来取呢？麻烦你带下身份证，我好和你的退房记录核实一下。” “大概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叶睿前来领打火机，偏生遇上退房高峰期，他也不急，笑呵呵靠在前台左边抽烟，笑道：“我不急，你先忙你的。” 沐紫梅冲他回一个笑脸，“谢谢体谅。”说着话，她将台上烟灰缸递过去。 也不知今天怎么回事，刚忙完退房高峰期，又迎来好几个入住，叶睿在一旁看她扫身份证，好奇问道：“是每个入住的人都要扫身份证是吧？那要是人家就不扫呢？” “这是必须要扫的，若不扫那酒店恕不接待。毕竟入住客人要是不登记，酒店是要吃官司的。”沐紫梅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小心翼翼从抽屉里拿出打火机。 叶睿见她打开卫生纸，而卫生纸上还黏着便签，他扯过便签一扫，笑道：“这么仔细啊？还包起来。” “这是客人的东西，肯定要保管好啊。而且我上网查了下，你这打火机还挺贵的。”沐紫梅将打火机递给他，“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叶睿打了两下见冒出火花，便揣进裤兜，手机却响了，他就坐在吧台凳上接电话，“不是说今天走么？那行吧！我知道了。”他挂断电话，笑道：“帮我开个房，就我昨天住那种，再住一天。” 沐紫梅重新接过身份证，却不急着扫，仔细看电脑上房间状况。她不确定今天会退出多少房，今天可是周六，如今能入住的单间只有两个，另有四个单间还在打扫呢，万一这时候来客人要单间怎么办？而且听叶睿方才电话，似乎他今天是一定要住店的。她歉意看向叶睿，“不好意思啊叶先生，现在是早上，很多人还没退房呢，现在只退出几个房间，但还在打扫，你看能不能稍微等一下？大约半个小时。” “没问题。”叶睿笑着摇头。 沐紫梅便将他身份证放在电脑旁边，见叶睿还坐在吧台凳上，并没有走到大厅中的沙发上坐下，便笑道：“你是来旅游的吗？” “旅游啥啊，我本地人。”叶睿点起一支烟，“家里来了客人，不够住，我只好出来住酒店。本来说今天要走的，我昨晚还回去跟他们打了一晚上麻将，结果有点儿事，要明天才走。”说话间他打了个哈欠，让沐紫梅心中有点愧疚，正在犹豫是否要将房间开给他时，他问道：“昨晚我退房就看见你，今早还是你，你一天上24小时班啊？” “怎么可能？身体也吃不消啊，我们都是12小时班，我昨天白班，昨晚九点我就要下班，但我同事遇到点儿私事，所以我就代班啦。”沐紫梅笑道。 叶睿道：“那你是快要下班了？你那个同事要来了？” “对，我们是九点上下班，不过来接班的不是我那位有私事要办的，是另一个同事，三个人轮班。”沐紫梅随意道，反正这事并非见不得人。 九点五十五分，一个单间打扫出来，沐紫梅一边登记一边笑道：“房间打扫出来了。”她递上房卡，抬头往前指，“1633，前面那个走廊直走，到尽头左拐。” 叶睿接过房卡，脸上却有些不舍，遗憾地耸肩，“谢谢。”他转身走了两步，回头看向沐紫梅，“那你要明天才来上班？” 第2章 第2章：工作难寻 “不，我今天晚班。”沐紫梅有些奇怪道。 叶睿点点头，笑着说再见。 “再见。”沐紫梅在人走后坐下，轻声道：“奇奇怪怪的。” 话音刚落，另一名同事白娜来接班，两人交接一番，九点五分，沐紫梅终于背上书包走进电梯，下楼后犹豫了几秒，还是走进面馆吃了顿早饭才坐公交车回出租屋。 她租的房子很老旧，但交通还算方便，下公交车后走十五分钟就到。 她不喜欢与人合租，但安城房价高，又要独居又没多少钱，那只能租老旧房子了。 每月四百的房租，凹凸水泥地，几乎没采光，呼吸间尽是霉味，对得起这个租金。 她脱了外衣躺上床，今晚她晚班呢，想着睡觉，可肚子又饿，犹豫半天，还是起床走进厨房。 厨房没有冰箱，所以她只买很少的菜放在家里，才刚吃了碗面，现在不想吃面，若是做菜，那就要煮饭，她嫌麻烦，最终打五折，泡面。 晚班时叶睿又来了，因是入住高峰期，他就靠在前台边等着，和沐紫梅说了会儿话，奇怪道：“不是有椅子么？你干嘛不坐着？” “有客人时不能坐啊。”沐紫梅说着，反手指了指身后上方的监控。 叶睿耸耸肩，“好吧！” 第二天八点五十，他又来前台，却见沐紫梅在打电话，他急忙冲沐紫梅摆手，安静坐在凳子上，示意不用管他，听沐紫梅道：“真不用，你睡吧！晚点儿来又没事，行行行，那就十二点交班，你只管睡。” 叶睿见她挂断电话，笑道：“你那个有私事的朋友啊，看来你今天要上班到中午十二点了。” “没关系啊，有时候我有事，她也会帮我顶班。”沐紫梅笑道。 “有事？回家见老公啊？”叶睿笑问。 “我单身狗。”沐紫梅说完一愣，随之笑道：“跟合租室友一起吃饭什么的，女孩子嘛，聚在一块儿喜欢做吃的。” “是这样。”叶睿点点头，笑问道：“那中午你下班后，我请你吃饭？” 沐紫梅一愣，不明白地看他。 叶睿笑道：“感谢你帮我捡到打火机。” “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而且我只是保管，捡到你打火机的人并不是我，不用谢的。而且我上了一天半班，下班就回家了。”沐紫梅笑道。 叶睿听出她拒绝的意思，无奈道：“那我觉得你很好，想和你认识一下，一起吃个饭，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沐紫梅有些不知所措，她绝不会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去吃饭，可又担心对方恼怒后投诉，她是个手停口停的人，工作就是她命。就算愣神，她脸上笑容也没消失，这会儿回过神，笑道：“酒店前台都是昼夜颠倒的，我没办法给你准确答案，非常抱歉，而且我爸妈有在给我安排相亲。”她想起叶睿年纪，又道：“毕竟我都二十七岁了。” 叶睿道：“既然你爸妈都给你安排相亲，那他们就在本地吧！你干嘛还要跟人合租呢？” “我被父母催婚催烦了，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搬出来住。”沐紫梅神态自然。 叶睿沉默十几秒后，笑道：“那好吧！” 当天周萍来上班，人却很是憔悴，拒绝了沐紫梅代班的善意。 这天晚班，沐紫梅特意查了叶睿的房间，人昨天下午就退房了，她盯着屏幕看，最后只剩叹息。 叶睿这人其实挺合眼缘的，若是她有一个正常的家庭，若她对叶睿知根知底，那…… 在和白娜交班时，沐紫梅见白娜打开保温杯喝中药，她撅着嘴后退躲避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我看你健健康康的啊，干嘛喝药啊？” “你以为我想啊。”白娜叹道：“我姨妈都两个月没来了。” 她一说，沐紫梅才想起她也两个月没来了，就听白娜道：“这种昼夜颠倒的日子真是过够了，我打算干完今年就辞职。昼夜颠倒真的伤身体，钱还少。” 沐紫梅低着头，她何尝不知昼夜颠倒伤身体？姨妈总是一两个月才来一次，皮肤也变差，每天起床枕头上一大把落发。她叹道：“可又能干嘛？” “再看吧！反正我不打算再干了，这是拿命换钱，我宁愿去找个长白班上。”白娜气呼呼道。 沐紫梅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能干什么，但本就没什么盼头的人生，让她得过且过。 这天晚班，凌晨两点的时候来了一家三口，登记身份证时她看向七八岁的男孩笑道：“这位小朋友的身份证号多少呀？” “他这么小，哪儿来的身份证？行了，快点吧！都这么晚了，困得不行了，赶紧开房要休息了。”男人不耐烦催道。 沐紫梅微笑道：“小孩子也是要登记的，虽然没有身份证，但可以用户口本的。” 女人不高兴喊道：“谁出门还带户口本啊？我们两口子的身份证你不是都扫了吗？这是我们儿子，要什么户口本啊。” 沐紫梅依旧微笑道：“这是法律规定，只要是入住客人，是一定要登记身份信息的。或者你们可以去派出所开个证明。” 男孩子不高兴道：“你好烦啊，快点开房间，我要睡觉。” 沐紫梅柔声劝说要登记，一家三口不满闹起来，酒店怕惹麻烦报警，最后警察来开了证明才算完。这一番折腾，已经是三点半了。 沐紫梅沉沉吐出口气，觉得难受，反正现在没客人，她便去卫生间洗把脸，却看见袁阿姨和周阿姨站在旁边，满脸担忧看她。 “艾玛，总算是醒了，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太累了。”袁阿姨劝了几句，又道：“我们也不知道你啥时候醒，没准备吃的，你现在想吃啥？我去买，或者点外卖。” 沐紫梅茫然看向四周，右手边还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女围在他床边喂饭。她扭头往左看，门外人来人往，偶尔有穿白大褂的人经过。 “医院？唉，我怎么在医院里？”沐紫梅奇怪又害怕问。 “你晕倒在前台了。有个客人退房，看见你趴在地上吓着了，就在前台大喊叫人，我们见你晕过去就打了120。”袁阿姨急道：“你还没说想吃啥呢？不吃东西不行，没精神。” 沐紫梅想抓头，左手却被按住，原来是在打点滴。她改用右手抓头，奇怪道：“我完全没印象啊。” “你都晕过去了，能有啥印象？”袁阿姨道。 沐紫梅心中涌上恐惧，害怕得了大病，又被两位阿姨催着，想要吃家乡菜，可安城并没有，勉强道：“吃个青椒肉丝盖饭吧！” “行，我去买，冯姐，那你在这儿陪她。”袁阿姨走后不久，医生来查房，沐紫梅害怕问道：“医生，我是什么病啊？” “太累了。我问了陪护，你这长期昼夜颠倒不行啊，加上你本身就身体差，小时候营养不良吧？”沐紫梅抿着唇，半合着眼，虽然爸说她小时候是吃奶粉，但她却不止一次听不同的同村人说，她爸只给她喂米糊，她能健康活下来真是奇迹。 见沐紫梅点头，医生又道：“而且你又是早产。” “啊？不是，我是足月的。”沐紫梅忙道。 医生不高兴道：“你是不是早产医院能检查不出来？本就是早产，还营养不良，身体差，又长期昼夜颠倒，你这样不行，作息得规律。” 听完医生话，沐紫梅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大病。她吃完饭，做了个检查，当天便出院。至于上班…… 她只好辞职，但老板人不错，给她补了一个自然月工资，又给她包了个红包。 她在家睡成死猪，一天睡二十个小时，似乎要将颠倒的睡眠全补回来。 两个星期后，她的睡眠恢复到八个小时，也感觉到身体恢复了，加上休息半个月，她开始焦虑钱，便开始找工作。 她想找一个文员工作，可以将作息调回来，但如今环境不好找，每次都是无疾而终。 销售？她其实有点孤僻，不太喜欢销售的工作，又问了所有朋友，最后确定她真不是干销售的材料。 一天到晚四处跑，搞不好还得喝酒，而她酒量非常差。 她看着手机上一个个工作，保洁、保姆、月嫂、导购。“保洁？能干。保姆？也能干。月嫂……我在老家倒是帮邻居带过几个月孩子，应该也能干。男装导购……保姆和月嫂竟然还要培训，月嫂晚上不可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吧！那就只有保洁和导购了。” 她犹豫选哪个，可犹豫了半个小时也没定下主意，干脆将一张纸巾一分为二，分别写下保洁和导购，然后搓成团，闭着眼睛放在被子上打乱，最后随便抓了一个打开，“导购？” 可惜，导购要老人，她这种完全没做过服装行业的，人家只说一句不好意思，就再无下文。 沐紫梅看着慢慢减少的钱，不得已只得去做兼职。 超市推销虽说是站八个小时，但中午有一个小时吃饭时间，对她来说也还算不错，好歹一天下来能赚一百块。 连续干了半年兼职，其中一份卖巧克力的工作最让她喜欢。她从未吃过巧克力，如今售卖时，因试吃品送不完，巧克力售卖员便时常带着她偷吃试吃品，她也终于尝到了巧克力的味道。 仿佛有沙子一般，但的确很甜，齁甜让嗓子有一种高兴的感觉。 在干了八个月兼职后，她终于找到一份不需要经验的导购工作。 第3章 第3章：复杂同事 沐紫梅面试的男装店算得上宽阔，大约有三百平米，老板知道她是新人，便问以前工作，“酒店前台啊，也行，但服装的话要记码，这个其实有规律的，熟能生巧，熟了就好了。”见沐紫梅答应，他便叫来店内五名店员，“你们带着她先熟悉，她做过五年酒店前台，跟客人打交道不成问题。” 老板走后，沐紫梅尴尬站在店内，幸好有一个名叫刘静的愿意搭理她，带着她认识服装上那个码。 沐紫梅认真记下，的确有规律。 刘静道：“这个多干几天就熟了，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两眼一抹黑，干了半个月就全记下了。我们店东西不算多贵，也就七八百到两千的样子，冬天衣服那另算。你今天才来，就看衣服，上面有标，认布料，熟悉码。” “谢谢师傅。”沐紫梅笑着点头。 刘静被叫了声师傅，有点儿不太好意思，“都年轻人，你叫我刘姐就行了。” “好的，刘姐，谢谢。”沐紫梅和气笑道。 刘静点点头，“老板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吧？每月休四天，轮休，早上九点半开门，但九点就得到，晚上十点下班，中午十二点就吃饭，下午吃饭时间得灵活些，所以要早点吃。”她扭头看向站在收银台边的女子，“那是店长，叫水落雨，你叫店长就行。” 沐紫梅心中对水落雨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既然是店长，来新人了就该由她来安排。不过她还是诚实道：“水落雨？这名字很好听呢，还有意境。” 一个同事怪笑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我感觉我老了，瞧瞧人家马屁拍的，找不到别的拍，名字也得拍一下。” 沐紫梅脸上笑容凝固，她看得出这不是在玩笑。 水落雨将手机放下，抬头看向说话的女子，“郑雪，我这名字当然好听有意境啊，又不是像你那样烂大街。” “好听有意境，却还是比不过烂大街的，什么小红啊，珊珊啊，小绿啊……”郑雪话未说完，水落雨冲上去就推人，骂道：“你踏马再说一遍那些贱女人名字试试看？” 刘静道：“打啊，我躺在医院当放假，反正医药费有人给。” 水落雨嘟着嘴生气，重回收银台沉默了会儿，冷笑道：“我知道你在给你师傅出气，不服你也滚啊。” “你不服我在这儿，当老板娘后开了我啊。”郑雪抱起双手笑道。 “神经病，我有老公，你以为跟你一样没男人要啊。”水落雨讥笑道：“都三十的老女人了，没男人要你了。” 郑雪笑起来，扯着嗓门喊道：“各位同事，我在线征婚，请帮我介绍男友啊，要求一：比如要动手打我，打是亲骂是爱，疼疼蜜蜜用脚踹，不打我就是不爱我，这种男人我不要。二：得爱嫖，不嫖的男人没男人味，我也不要。三：我能先上车后补票，生……” “郑雪，上班呢，有点素质好不好？当这是菜市场啊，要是被老板看见，谁能吃好果子？”另一名同事陆馨不悦打断郑雪指桑骂槐的话。 郑雪不甘示弱，“是我先跟她吵得吗？你这么急着帮你好闺蜜，她给你钱养你啊？” 一直没开口的最后一名老同事娄丹将衣架狠狠砸在地上，骂道：“要吵滚出去吵，现在是上班时间，这里是工作地点，你们吵起来被老板知道，我也得受连累。我今天把话放这儿，谁害我丢工作，我就杀她全家，不信就试试，我家里什么情况你们也都知道，我是手停口停，谁让我吃不饱饭，我就让谁全家都吃香烛。” 沐紫梅被娄丹气势狠狠吓一跳，她信娄丹真能干出杀人的事。而争吵的三人也都乖乖闭了嘴，显然她们也相信娄丹说到做到。 娄丹看向沐紫梅，“新来的，叫什么？” “沐紫梅。”她说完又补充道：“沐浴的沐，紫色，梅花。” 水落雨嗤笑道：“什么年代了，还用梅起名字，俗气的要死，还不如就叫沐紫。” “人家高兴起什么名字就起什么名字，你是派出所的啊？”娄丹凶巴巴吼水落雨，吼的水落雨不敢说话，才又看向沐紫梅，“你过来，我教你熨衣服。” “谢谢师傅。”沐紫梅忙走上前去。 “叫娄姐就行。”娄丹瞧着冷冷的，也有些凶，但有客人来时，一笑起来却又和气，很有反差。 两个星期后，沐紫梅已能熟练背出所有服装鞋袜码，了解所有布料，总算正式入职这份工作。但她很不喜欢店长水落雨，总让她认为导购并非一份正经工作。 这天她姨妈来到，又站了一天，导致下班时跟只饿死鬼一样，再不吃东西就要死。 她走进服装店不远处一家餐厅，一进门就喊‘二两韭叶豌豆面’，谁料刘静也在店里，便叫她过去坐一桌。 “亲戚来了？”刘静见她点头，便起身给她盛了一碗豆浆，见她抬头看价目表，刘静道：“免费的，喝吧！” “谢谢。” 见沐紫梅一口将豆浆喝光，刘静道：“每天中午吃饭都见你自带，还房贷啊？” “没，就想省点儿钱，买房子哈哈哈。”沐紫梅打了个哈哈，但面对面沉默坐着实在是尴尬，她找话题道：“刘姐，为什么郑雪和水落雨像仇人一样啊？我知道是跟郑雪师傅离职有关，但具体一点的就不知道了。” 刘静道：“郑雪师傅杨姐是店长，离职了缺人才找你。至于为什么离职……唉，都是那个水落雨，非说杨姐老公喜欢她，对她纠缠不休。杨姐人挺好的，就是性格太软，水落雨又是个不要脸的，她闹不过，抹不开面儿，所以只好离职。” “额……那杨姐的老公对水落雨真的……水落雨结婚了吧？”沐紫梅听得一头雾水。 “嗨，神经病啊。”刘静吃着面没好气道：“杨姐她老公给杨姐送午饭，两口子感情好得很，因为每天送饭嘛，大家也都认识，你说这都见面了不得说几句话打个招呼啥的啊？结果水落雨就认为杨姐老公喜欢她，跟她说话就是纠缠不休。嗨，你才来一个月，慢慢的你就懂了，水落雨根本就是有病，以为是个男人都喜欢她。而郑雪是杨姐带的，两人感情很不错，在杨姐离职后，郑雪就特别恨水落雨。” 沐紫梅脸色难堪，“水落雨……挺独树一帜的哈。”她吃了口面，又问道：“那娄姐是咋回事？我发现水落雨很怕她。” “唉，娄丹也是遇人不淑。”刘静惋惜摇头，“她老公总是打她，她没法子了，只能净身出户，离婚后女儿归她养，所以她压力大，真要把她逼急了的确容易出事。而且水落雨那人欺软怕硬，娄丹那么凶，她肯定害怕啊。” “娄姐人挺负责的，怎么遇上这种男人。”沐紫梅叹息摇头。 “谁愿意呢。”刘静神色无奈，又道：“你要是不喜欢水落雨，就别在陆馨面前乱说话，她是水落雨闺蜜。” 这天到了午饭时间，沐紫梅见刘静和郑雪一起出门，便知道两人是去旁边餐厅吃饭。都知道她中午带饭，所以也没人叫她。 水落雨问陆馨，“你要去吃饭不？” “不知道吃什么？唉。” 见陆馨为难，水落雨拿起手机，“那你慢慢想吧！我点外卖。” 陆馨笑道：“我就不点啦，没你那么有钱，我去吃碗面凑合一顿吧！” 沐紫梅仔细将架子上弄乱了的衣服收拾好，有试穿后不恰当的地方便用熨斗，等干完活儿，外卖也到了，她才想起她还没吃饭呢，便走进堆放服装的库房，将饭盒放进微波炉加热，就一个人坐在库房椅子上吃午饭。 水落雨和她共用一张桌子，毕竟库房里只有一张桌子。 她见水落雨吃着冒菜，突然也想吃，便想着下班后去超市买包火锅底料，再买点儿菜，晚饭就做冒菜吃。 “你怎么天天带饭？不嫌麻烦啊？点外卖或者去外面吃也花不了多少钱啊。”水落雨问道。 沐紫梅虽不喜欢水落雨，但也从未表达过，毕竟大家只是同事，而非朋友。“自己做，省钱，吃的还好些。” “我都天天点外卖或去外边吃。”水落雨忽然问，“你不会还单身吧？难怪这么穷，我跟你说，我老公做生意，每年能赚上百万，那我可不能亏待我自己。” “年入百万啊，那你干嘛还出来干这么累的活儿？”沐紫梅问。 水落雨神色僵了僵，“总要找点儿事做打发时间啊。” “那你干嘛不去你老公的公司上班啊？”沐紫梅问。 “跟你有关系？”水落雨没好气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去我老公公司上班，我老公就不爱我啊？切，我老公公司的法人可是我，他公司都是我的。” 见水落雨一脸骄傲，沐紫梅到嘴的话没说，敷衍道：“我哪儿有你那么好的命啊，不敢比。” 水落雨笑了起来，独自幸福了好一会儿，突然道：“陆馨要跟她男朋友结婚了。嗨，她男朋友就是干装修的，挣不到几个钱，房子都买不起，那种没用的男人，也只有陆馨看得上啦。不过她条件差，也只能找这种了。” 沐紫梅吃饭动作僵住，不敢置信盯着水落雨。陆馨可是水落雨好闺蜜，可水落雨刚刚在说什么？ 第4章 第4章：勾引有妇之夫 这天下午，水落雨接起手机笑道：“对呀，来新货啦，版型超好，李哥要是穿上，绝对帅死一大批女人，哼，谁骗你啦？那你来，我亲自给你穿上，那人家等你哦，明天不行啦，人家明天休息，那等你，嗯嗯。” 一个小时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笑眯眯走进店，就连沐紫梅也认出这是水落雨的常客，便不上去招呼。 水落雨急忙走上前去握住李哥手，拉着人来到一排衣服前，拿出一件外衣冲李哥比划，笑道：“没骗你吧？这版型是真配你，不信你试试。”说着话，她将衣服搭在架子上，伸手脱下李哥外衣，再将新衣服给李哥穿上，又用手指测量李哥肩宽，笑道：“李哥这肩和衣服真是完美搭配。” 沐紫梅见怪不怪，走进库房熨衣服，正熨着，水落雨高高兴兴走进屋，教训沐紫梅道：“你看看你那业绩，每个月连我一半都不到，真是的，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拿老板工资。你要做的是将衣服卖出去，熨衣服干什么？” “没事儿啊，店里六个人，除了你，大家业绩都差不多。”沐紫梅头也不抬道。 水落雨白了她一眼，气呼呼走出库房。 这天，沐紫梅急着上厕所，就见厕所门关着，正焦急，忽听厕所里响起水落雨声音，“你就来接我一下嘛，反正你开车，就当顺路啦，我们一起，夫妻关系好，对孩子也好嘛，哎呀，那个杨姐啊，她老公还天天给她送午饭呢，我不是那意思，儿子已经去婆婆那儿了，我们一起，儿子认为我们感情好，幸福的家庭对孩子的成长也很重要嘛，好好好，就这一次，谢谢老公。” 听到开门声，沐紫梅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下午时，靠着收银台的水落雨突然笑道：“我老公打来的。”说完就接起电话，“哎呀，不用啦，你来接我干嘛？麻烦得很，谁要你接啊，多事，哎呀，行行行，随便你。”她没好气挂断电话，气呼呼道：“我老公烦死了，我都说了，下班我自己回家，他非要来接我，麻烦得很，那会儿又正是高峰期，堵的要死。” 陆馨笑道：“说明你老公爱你啊，要不然谁愿意堵车也要来接你啊。” “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烦。”水落雨不太高兴。 沐紫梅佯装不知。 晚上十点，众人一同点货，一件一件点着确定没有少东西，正对着，门口突然响起脚步声，沐紫梅和娄丹离门口最近，但娄丹没动，她以为娄丹是太累了，而现在又马上可以下班，所以不满这位不速之客。她立即走上前去，笑道：“先生想看点什么？我们店里非常齐全，从衣裤到鞋袜……” “老公。”水落雨欢喜的声音打断沐紫梅的话。 水落雨扑过去抱住不速之客胳膊撒娇，让沐紫梅惊讶。这个男人得有五十岁了吧？可水落雨才二十九岁啊。 男人瞧着沐紫梅，突然笑道：“我不买东西，来接人。” 沐紫梅尴尬笑笑点头，回去继续和娄丹清点商品。 这本是一件不需要去记的事，可第二天上班，水落雨却甩着一张谁都欠她几百万的脸，将从库房换工作服出来的沐紫梅堵在门口，抱起双臂，凌厉质问，“你有病啊？想男人想疯了吧你？你缺男人自己去找啊，勾引有妇之夫做什么？要不要这么下贱？” 沐紫梅一向性子有些软，故而工作这么多年还没跟谁红过脸，但水落雨的话太难听，她忍不住吼道：“你有病啊？谁勾引有妇之夫了？你大早上的还没睡醒吧！” 一旁陆馨道：“别装了，昨晚上水姐给我打电话都说了，她在电话里一直哭呢。” “她哭跟我有什么关系？”沐紫梅只觉得莫名其妙。 水落雨道：“昨晚上，你见过我老公吧？” “见过啊，他来接你嘛。”沐紫梅话音刚落，水落雨嗓音尖锐的就像针，“你不都承认了吗？” “昨晚上你老公来这是什么秘密吗？”沐紫梅奇怪问。 “昨晚我老公一直问我关于你的事，你怎么说？”水落雨将头抬高，凶狠发问。 沐紫梅觉得水落雨给她一种她和对方丈夫有一腿，如今被抓住即将要挨一顿打的感觉。她翻了个白眼，“你有病看医生去，谢谢，我不会治病，但我可以用ps将你大脑修好。昨晚我跟你老公见面所有人都看见了，没任何问题。” 一旁的郑雪笑道：“是个女人都要勾引你老公，呵呵，有病，这么稀罕你老公，赶紧回家拿铁链把你老公锁起来别见人啊，还昨晚打电话哭，呵呵，你老公又出去嫖了，把你气哭的可能性更大。” 沐紫梅没好气道：“你还是赶紧去医院看脑子吧！顺便做个全身检查，小心染病。”她推开水落雨往前走，开始和同事点货。 虽然接下来的时间她总是被水落雨找麻烦，但也就那样了，反正水落雨又不是老板，也不能开了她，她又没犯错，不必害怕。 再说了，就算离职，以她如今有了工作经验，还有一点存款，也不必担心找不到新导购工作。 水落雨想找麻烦，可惜沐紫梅没犯错，连迟到早退都没有，让她想抓把柄都抓不到，也只能每天给沐紫梅甩脸了。可惜沐紫梅脸皮厚的很，压根不在乎。 一个星期后，水落雨老公突然来到，有了上次经验，沐紫梅也跟同事们一样装没看见，可对方却走了过来，笑呵呵跟她打招呼，“沐紫梅，很好听的名字啊，你喜欢梅花啊？可世上有紫色的梅花吗？” 沐紫梅看向怒火滔天冲过来的水落雨，又想到郑雪之前说水落雨老公嫖的事，而水落雨并未否认，反而是恼羞成怒，可见郑雪没造谣。这让她对眼前男人生出恶心，冷冷道：“你妻子在那里。”丢下话，她转身就走。 可没走两步，男人冲过来挡住她路，笑道：“我鞋子旧了，想换双新的，你帮我推荐下。” 水落雨冲过来挽住男人胳膊，撒娇道：“我是店长，比她专业多了，我给你推荐啦。” 沐紫梅早就跑远，只能躲到卫生间去，发信息问刘静，得知人走后，才敢走出卫生间。 可刚走到前面，就被突然冲来的水落雨打了个耳光，加上水落雨嘴脏，沐紫梅气愤下反手甩了水落雨两个耳光，怒道：“管好你老公，别在我面前瞎晃，脏眼睛，下次再有这种事，我报警告他性骚扰。” 水落雨被沐紫梅打了两耳光，又被报警吓着了，不敢再闹，丢了句‘不要脸，勾引我老公’便走。 似乎那一耳光，给沐紫梅定下勾引有妇之夫的罪名了。她时不时就要在沐紫梅面前炫耀，内衣是老公送的，包是老公才买给她的。 沐紫梅嫌烦，没好气道：“我对你老公没半毛钱兴趣，你不用向我宣誓主权，神经病，记得轮休那天去看医生。” 可水落雨就像听不懂似的，总是在高高在上向沐紫梅炫耀。 这天，一对中年夫妇走进店，沐紫梅刚好在整理靠近门口的衣服，顺势走上前招呼客人。 夫妻两人感情极好，女人不断拿着衣服和男人说笑比划，沐紫梅安静跟在夫妻身后，这能让她不打扰客人，而当客人需要她的时候，她立即就能开口介绍。 水落雨急忙走上前来，顺手拿过一件棕色外套，笑道：“这件很适合先生啊，颜色也很配，成熟稳重。” 男人看外套的脸色闪过尴尬，而女人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笑道：“看来你喜欢，那就这件，还有这几件，一起装起来。”说话间女人将搭在臂弯的几件衣服递过去。 男人笑着抓头，“行吧！唉，我看那边鞋子有几双可以，试试看。” 见男人挑了双休闲鞋，水落雨让男人坐下，她蹲下给男人换鞋再穿上，男人有些意外，忙摆手笑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女人笑道：“是很好看，和你刚刚那几件衣服很配呢。”她歪头看向沐紫梅，“有没有适合二十多岁男人穿的？” “有，女士这边请。”沐紫梅微笑带着女人走开，从架子上拿起一件又一件衣服，笑道：“这些属于阳光开朗的，如果上班需要成熟那种……” “不用。”女人摆手道：“你拿的这几件就很好，二十多岁年轻人，穿那么成熟做什么？”她接过沐紫梅手中衣服满足看着，又递过去，“帮我装起来。” 这一对夫妻不到二十分钟便消费一万多，而且非常和气。待人一走，水落雨不高兴盯着沐紫梅，“你怎么搞的？跟在客人后面也不说话，还好我赶紧上去推荐，要不然这客人就跑了。” 沐紫梅冷下脸，“你看不出人家暂时并不需要导购吗？” “人家说了不需要吗？”水落雨不高兴喊。 “你不会看脸色吗？”沐紫梅也不高兴道：“最后结账的是女客，你从头到尾搭理过女客吗？” 第5章 第5章：神秘旧照片 水落雨气道：“咱们这是男装店，搭理女的干嘛？” “人家夫妻两口子，要是妻子不喜欢，男的能买吗？”沐紫梅气道。 一旁郑雪冲沐紫梅阴阳怪气笑道：“你是猪啊？看不出来她的想法是人家根本不搭理你，不想买，结果是她站出来，那男的看上她，喜欢她，所以才买这么多吗？” 沐紫梅还没来得及说话，水落雨道：“难道不是？” 郑雪好笑道：“你很普通，非常普通，别一天天幻想是个男人都爱你了，真是令人恶心的性缘脑。” 一旁娄丹道：“人家夫妻两口子高高兴兴逛店，根本不搭理导购，说明人家不需要，硬凑上去干嘛？有毛病。跟在后面，客人有问题自然会问。” 娄丹一开口，水落雨便不再说话，生了一肚子闷气。 刘静抱着手靠在墙壁上，随意道：“马上要过年了，不知道今年放假到初几。” 沐紫梅愣了愣，就听娄丹问她，“你以前是放到初几啊？” “酒店大年初一也开门，全年无休。”沐紫梅想起工作了五年的酒店，笑容温暖，“以前我那老板不错，生日给两百，节假日除了三倍工资还给一百，初一加到两百，挺好的。” “那你干嘛还离职？”郑雪问。 沐紫梅道：“酒店前台昼夜颠倒，我身体扛不住。” 一旁刘静忽然问道：“那你过年都不回家？” 想起那个家，沐紫梅一张脸如同一块木头，找不到情绪，好半天才道：“只要日子过得好，哪天都是过年嘛。” 因为提起回家，沐紫梅一整天都心神恍惚，恍恍惚惚就到了下班时间。 一周后，那对感情极好的夫妻又来了。但这次，只有妻子来。 这一次，女人十分主动询问，沐紫梅拿出适合二十多岁年轻男人穿的衣裳，介绍道：“这些都属于阳光开朗，但确实不稳重，不过穿起来舒服，版型贴身，女士需不需要成熟些的呢？” “不用，这几件很好，上次买了几件给我儿子，他喜欢的很，我就是来买给他的。”女人无奈摇头。 沐紫梅立即道：“我们店本来就是主打男装，如果女士你儿子真的喜欢，不如你开个会员，以后来新款了，你也可以让他自己来挑选。” 女人想了想觉得也行，便答应下来。 沐紫梅带着人走到收银台，问道：“请问女士贵姓？” 女人笑道：“我姓施。” 夫妻客人走后，店内安静下来。水落雨道：“工作群你们看没？老板说了，上班到二十八，初八开门。” “今年居然初八才上班。”娄丹高兴地开始盘算，这新年放假要带女儿去哪些地方玩。 沐紫梅原本不打算回家，但爸打电话来，说是邻居年纪大了，没办法帮他挂腊肉，叫她回去一趟，末了又道：“都几年没看见你了，怪想你的，我作为一个父亲，几年没见你，怎么可能不思念你？你也不用带礼物，空手回来一趟，让我看看你，就行了。” 沐紫梅挂断电话，沉默许久后叹息一声，给刘静发微信：刘姐，我们员工买店里的衣服会不会打折啊？ 刘静秒回：给你打骨折。 因着年底，老板夫妻也每天来店里一次清帐盘货，沐紫梅犹豫再三，鼓足勇气找老板，微笑道：“老板，不好意思哈，打扰你一下，请问下要是咱们员工买店里衣服，会不会打个折啊？”老板娘非常严肃，气场太强大，她不敢问。倒是老板，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很好相处的样子。 “你要买多少？”老板笑问。 “就想着买两件，这马上过年嘛，也不能空手回去吧！店里东西我都了解，挺放心的，想着送我爸两件。”沐紫梅忐忑不安道。 “就两件哈。”老板点点头，“这样吧！看你介不介意，这几天盘货，有些断码的，还有些设计不太流行了，回头要处理掉，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挑两件，意思一下就行。” 沐紫梅大喜过望，忙感谢老板。 老板娘知道后道：“那就叫每人都挑两件。” 六个店员每人挑选了两件男装，付了三百块钱，郑雪笑道：“我是穷人，买两件断码便宜货正常，店长你老公一年赚一百多万，你不买奢侈品好意思啊？送的出手啊？” 水落雨气急败坏吼道：“关你屁事，我这叫节俭。” 郑雪笑笑，将两件衣服分装进纸袋，放到小柜子里去。 沐紫梅买了火车票，在二十八晚上十点二十坐上火车回家。到了县城，再坐客车到乡，最后徒步回到村里家中。 远远的，遮掩半边房顶的三角梅就如同晚霞灿烂。沐樟杵着拐杖，正在大门前房檐下杀鸡，见沐紫梅拉着行李箱回来，笑道：“我正杀鸡呢，炖个鸡给你吃，还买了条鱼，做酸菜鱼吃。” “谢谢爸。”沐紫梅回了屋，放下箱子，换了衣服，便去煮猪食，喂了猪便开始炖鸡，沐樟上来抢着烧火，她便去地里摘了青菜回来。 吃完饭，她烧火煮明天的猪食，一边将大盆里覆盖满盐巴的肉一块一块挂在灶头上方，使得这些肉能被柴火烟熏。 这一切都干完后，沐紫梅回屋打开行李箱，提着两个纸袋走到爸门外，犹豫再三还是回屋。 第二天上午，她喂完猪后，本想将礼物送给爸，却见爸在房间，她悄悄走开，来到堂屋喊道：“爸，你快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沐樟杵着拐杖来到堂屋，笑道：“我都说了，你回来就行了，不用带礼物。” 她将两个袋子递上去，笑道：“你也好几年没添置新衣服了，快看看这两件你喜不喜欢。” 沐樟笑呵呵接过羽绒服穿在身上，却将放在大腿上的照片扫落，他也不顾新衣服了，慌忙捡起照片，轻轻拂去灰尘，失神看着照片上一男一女。 沐紫梅瞧着旧照片，可惜爸抚摸照片的手遮挡住了人，她只隐约看见两个人站在盛开的三角梅下。那紫色三角梅巨大如一朵云，覆盖缠在走廊上头的水泥长方条上，绚丽灿烂。 从小到大，爸一个人在屋内时便会拿着一张照片痴痴地看，经常一看就是一下午，甚至一个晚上。 但沐紫梅并不知道照片上有什么。因为爸屋内有个抽屉上了锁，他将照片放进抽屉后，立即就会锁上。所以她只知道有这张对爸来说很重要的照片，却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 “是你和妈妈么？”沐紫梅试探问。 “说她干嘛？我不想提她。”沐樟生气地说，可发黑而粗糙的手却温柔抚摸照片上女子的脸，仿佛透过一张陈旧的照片，穿越时光，抚摸着心爱之人的脸。 沐紫梅道：“为什么不能提？我是你和她的女儿啊，我有爸爸，就一定有妈妈啊。而且我的名字叫紫梅，是紫色三角梅吗？” 沐樟被沐紫梅的话勾起多年前的记忆，陷入回忆的他防范心下降，温柔道：“是啊，那时候我们在学校悄悄约会，就去走廊那里，紫色的三角梅开的好漂亮啊，就像她的笑容一般，我们就躲在走廊说着悄悄话，我们还一起坐在紫色的三角梅下复习，那时候，我的生命都是紫色的三角梅，实在是太灿烂了。” 沐紫梅问道：“那我妈呢？她……还在人世吗？” “当然！”沐樟坚定道：“她过得很好，很快乐。”说到最后，他目光中的憧憬，仿佛是他和女子一起过快乐的日子。 “那她如今在哪儿？”沐紫梅问，可沐樟颓废低头不语，她追问无用，蹲下道：“爸，那她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不要我们了。”沐樟拍着他不存在的那一条腿，只能拍板凳，“大四那年我出车祸成了残疾，她就不要我了。那会儿我们都快毕业了，她怀孕了，我们说一毕业就结婚，到时候结婚生子，双喜临门。可是，还没等到那天，意外就来了，那场车祸夺走了我的腿，也夺走了……我的紫色三角梅。她不要我了，我苦苦求她，可她的心就像石头一样硬，她真的不要我了，没有一丝转圜余地。她不要我了，任凭我怎样求她都没用。后来她生下你，因为我们不会结婚了，她嫌弃我，就将你给我，说是将你赔给我。我当时本来就艰难，又还带着你，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饿死吧？只能带着你回老家。至于她现在，我不知道。” “把我赔给你？这话什么意思？”沐紫梅抓紧沐樟右臂疯狂问，“难道我是物品吗？” 沐樟凝视着她，缓缓道：“她说我已经这样了，所以将你赔给我，让你代替她照顾我一辈子，所以我不准再纠缠她。” “她怎么能这样？我是她亲生女儿，她怎么能将我当做物品一样？她怎么能利用我脱身？她怎么可以这么狠毒。”沐紫梅受不了这个打击，疯狂摇头大喊。 沐樟抬手缓缓擦去沐紫梅眼泪，温柔而深情的目光吓得沐紫梅猛然站起身，“爸，你不是说明天要去卖菜么？明天大年三十，肯定生意好，我去地里看看。”她急忙抓起背篓和锄头，疯了一般逃出家。 第6章 第6章：又见 爸那深情的眼神和温柔的动作，小时候她不懂，可随着年纪慢慢长大，她开始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拒绝再和爸爸睡一张床，拒绝走进爸的房间，拒绝爸抱她…… 是了，她只是妈妈不要的累赘，丢给爸代替妈妈脱身，照顾爸一辈子，给爸养老的一个物品一样。 她心中恨妈妈，好恨妈妈啊。为什么当年不溺死她掐死她摔死她饿死她，而是让她活下来？ 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沐紫梅和坐轮椅的爸前往大街上卖菜。虽然今天并不赶集，但临近年关，年尾这几日哪天又不是赶集呢。 沐樟早早去占据街道边的位置，那个位置是每次沐樟来卖菜都必占的位置。 “沐紫梅，你也回来啦？你都几年没回家了吧？”一个双手提满瓜果蔬菜的女子向沐紫梅打招呼。 沐紫梅抬头一看，见是小初高同学，笑道：“谢鹊，你回老家来了？你不是考进市里公务员了嘛？”她看着一脸幸福笑容的谢鹊，连左眉尾那颗芝麻大的黑痣都透着光。 “哎呀，我爸妈不肯去市里，非说老家呆惯了。”谢鹊无奈笑着摇头。 沐樟忙道：“是谢鹊啊，我这儿的菜都是新鲜的，便宜些卖你，唉，买小葱没？我送你一把。” 沐紫梅心中不安，忙要抢活儿干，可惜沐樟根本不让她插手，非要亲自装了菜给谢鹊，还送了半斤小葱，搞的谢鹊不好意思，多给了钱，又和沐紫梅聊了会儿天，因要赶着回去做年夜饭，只好告辞，走进沐樟身后的房子。那是谢鹊的家。 人走了，沐樟不高兴冲沐紫梅道：“你也是，老同学见面也不多聊聊，也不问问人家现在过得好不好？谈恋爱没？工作怎么样？跟木头似的。” “只是同学而已，问那么多干嘛？况且人家赶着回去做年夜饭呢。”沐紫梅淡淡道。 她想起以前还在读书时，爸总叫她带谢鹊去家里玩，只第一次，爸对谢鹊太温柔，温柔的让人不安，将她吓得再不敢带谢鹊来家中玩儿。甚至，再不带任何女同学来家中。 过完年，沐紫梅准备回安城上班，她趁爸去上厕所时偷溜进屋想要看那张照片，可惜，抽屉上了锁。 晚饭时她装作随意问道：“爸，我是早产吗？” “乱说，你明明是足月生的。”沐樟好奇道：“怎么问这个？” “几年前去叔公家吃席，忘了听哪个亲戚说的了，说我小时候瘦的跟小猫似的，看起来就像早产。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想起就问了啊。”沐紫梅神色随意。 沐樟不高兴道：“都快三十年了，亲戚能记得多清楚？我是你爸，谁能有我清楚。” 正月初八，同事们都在笑谈过年期间去过哪些好玩儿的地方，或吃了什么新奇的食物，让店内喜气洋洋。 唯有沐紫梅，神色呆滞。她心中恨妈妈，恨她将她当做工具，恨她，好恨她。 有客人进店了，沐紫梅下意识走上前，同时开口，“欢迎光临，请问先生……”她一愣，惊讶看向走进店的年轻男人。 叶睿看见沐紫梅惊讶后高兴道：“酒店说你辞职了，我还以为再遇不到你呢，原来你做导购来了，好巧啊。” “是啊，是好巧。”沐紫梅颇是意外。 水落雨见两人有说有笑，忙走上前去介绍，但叶睿婉拒后冲沐紫梅道：“那你帮我看看，哪些适合我。” “好啊，这边请。”沐紫梅带着他看了店里适合他的全部衣服，大约两个小时后，叶睿双手提满纸袋离开，水落雨不高兴道：“你有病啊？你是陪聊么？站在那儿扯半天却不介绍。” 沐紫梅没好气道：“你告我啊，现在就打电话给老板告状，快去，不打我看不起你。” 见水落雨吃哑巴亏，郑雪笑道：“连受气包都受不了你，呵呵。” “你呵个屁啊，关你什么事。”水落雨骂道。 “我又没跟你说话，你接个屁的话啊。”郑雪白她一眼。 陆馨忙打圆场，“最近老板跟前老板娘隔三差五就过来，别被发现了。” 郑雪道：“什么老板娘，老板娘不是在收银台嘛。” “郑雪。”刘静忙出口制止。 “郑雪也没说错话啊，有人就是觉得老板喜欢她才会让她当店长嘛，呵呵。”沐紫梅嗤笑走开。 第二天中午，刘静和郑雪一起出门去吃饭，叶睿却走进来，“一起吃饭吗？” “啊？”沐紫梅愣住，犹豫后摇头，“不用，我带了饭。” 叶睿道：“那晚饭一起？” “不用，我晚饭回去吃。”沐紫梅觉得她的话很残忍，补充道：“家里人做了饭，我很喜欢在家里吃。” 叶睿犹豫很久后，突然问道：“我是看起来就不像正经人吗？” “当然没有，只是我确实带了饭。”沐紫梅认真道。 “那……能请你帮个忙吗？我姐怀孕了，我想给外甥买点衣服什么的，你懂这个嘛，可以挑一些好面料什么的吗？”叶睿问。 沐紫梅沉思后道：“怕是没有时间。” “旁边商场就有母婴专营店，很快的。”叶睿的话让她似乎已找不到理由拒绝，她只好利用中午一个小时的时间，帮忙挑选了婴儿用品。 挑衣服时叶睿笑道：“你好认真啊。” “帮你挑嘛，肯定要认真啊。”沐紫梅小心翼翼抚摸着婴儿柔软衣服，生怕手指上老茧会勾坏。她这个年纪或许也该结婚生子了。 可惜了。 第二天中午，叶睿坚持要感谢她帮忙挑衣服，一定要请她吃饭，怎么说都没用，颇有些咄咄逼人，最终，两人来到旁边一家餐厅，点了些家常菜。 “你喝什么？”叶睿站在饮料柜前问，手里已经拿了瓶可乐。 “可乐，就你手里那个。”沐紫梅笑着指他手。 她拉开环灌了口，叶睿好奇问道：“你干嘛辞职啊？” 沐紫梅道：“我身体不太好，受不了酒店的昼夜颠倒。” “也是，我记得你说过要上十二个小时班。那现在呢？”叶睿好奇问。 “现在还好啊，长白班嘛，好歹晚上能正常睡觉。”沐紫梅笑笑说着，一边喝可乐，等到一罐可乐喝完，菜也上齐了，她失笑道：“我喜欢高油高糖。” “看出来了。”叶睿笑道：“我也喜欢，但吃完后容易腻，所以才点了白菜豆腐汤解腻。”这时，他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走出店，大约三分钟后跑回来，抱着一大束红玫瑰递给沐紫梅，“送你。” 沐紫梅呆了似的，手足无措，连话也说不出，慌张的仿佛即将要被搜身的小偷。她也不敢伸手接，就这样干愣着，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你送我吗？” “对啊，送你礼物，希望你喜欢。”叶睿笑着点头。 沐紫梅抢劫似的抓过花，就像老母鸡护崽似的将玫瑰花抱在怀中，眼眶湿润，结巴道：“我、我无比感激，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高兴了，谢谢，谢谢你。” “啊？从没人送过你礼物吗？”叶睿惊讶道：“你家里人没送过你生日礼物吗？” 沐紫梅尴尬低头，却被怀中鲜红玫瑰花刺醒，她猛然抬头，慌张将玫瑰花塞给叶睿，“不不不，玫瑰花是不能乱送的，请你收回去。” 叶睿笑道：“当然不是乱送的，玫瑰花怎么会乱送呢？我喜欢你，所以送你，希望我们可以成为男女朋友。当然，我觉得在你眼中我似乎是一个不正经的人，但我送你玫瑰花，绝非我是个轻浮的人，我是的确喜欢你。” “啊，不是，我从没有认为你是个不正经的人，只是……”沐紫梅沉默好一会儿，她想告诉叶睿她的家庭情况，可眼前笑着的叶睿又让她开不了口，尤其是手中的礼物配合着他的话。 这一生，沐紫梅第一次收到礼物，巨大的惊喜填充满她荒芜的心。 喜欢？表白？ 她缓缓坐下，双手紧张地抱着花，可最终，慌乱压过一切喜悦。 “请让我想一想，给我点时间，对不起啊。”沐紫梅突然起身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回服装店，独自一人待在库房里，看着鲜红的玫瑰花，搭配着一些小小的、她不认识的白色小花。 她歪过头，右脸颊轻轻贴着玫瑰花，冰凉的触感在脸上划出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似乎要冲破皮肉跳到玫瑰花上，比对谁更红。 她仔细地数着有多少朵玫瑰花，每一朵玫瑰花有多少片花瓣。 刘静走进库房，笑道：“男朋友送的啊？看你那样子，就像初中生早恋一样。” “啊？不，我……”沐紫梅声音在颤抖，舌头在打结，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静道：“要上班啦。” 沐紫梅只能抓过最大的袋子，小心翼翼地将玫瑰花装进去。可惜最大的袋子也不能完美容纳，她害怕玫瑰花会被挤压，只好轻轻放进柜子。 第7章 第7章：你是要和我约会吗 这天下午，她整个身体处于亢奋状态，不知道什么叫累，明明以往一直站着脚板会酸痛，但今天完全没有，她兴奋到完全不像个人。 下班后，她抱着玫瑰花在地铁里，生怕会被挤坏，一路上紧张到不行。一到家就小心翼翼将玫瑰花放在木桌上。 木桌紧挨窗户，也算作大号床头柜，这样她躺在床上就能看见，摸着。 这一晚，沐紫梅兴奋到失眠，哪怕一宿未睡，第二天也丝毫感觉不到累。 两天后，老板说聚餐，六点就关门，一群人直奔火锅店，用完餐后也才九点，一群人走下楼，高兴今天少上几个小时班。 或许是高兴的缘故，沐紫梅看见抓娃娃机难得的像个孩子似的趴在机器边，看着投币口在犹豫要不要抓。 或许抓娃娃用不了几个钱，但本就没多少收入的沐紫梅知道，钱就是一块一块攒下来的。 “我会抓。”叶睿的声音突然响起。 沐紫梅惊讶看向走到身边的人。他穿得衣服还是上一次来店里她推荐的。 叶睿投币后，只用十秒钟就抓起一个小熊猫塞给沐紫梅，继续抓，一边问，“你喜欢哪个啊？” “啊？”她先是愣住，可怀中抱着的公仔却是那么真实。她手心捂出的汗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盯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可爱娃娃，千挑万选中，叶睿抓了个大嘴猴塞给她，她指着一个绿色的乌龟，笑道：“可以抓那个小乌龟吗？” “完全可以。”叶睿毫不犹豫点头。 但小乌龟紧靠墙壁，十分难抓，叶睿在失手两次后才终于抓到送给她，“还有喜欢的吗？” 沐紫梅怀中已经抱着三个娃娃了，笑着摇头，“够了，我都要抱不下了，谢谢。” 水落雨不耐烦地抱起双臂，冲沐紫梅喊，“喂，你走不走？” 娄丹瞪着水落雨，阴森森道：“你是她监护人啊？聚餐结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水落雨不敢跟娄丹顶嘴，只好冲沐紫梅翻了个白眼往外走，阴阳怪气冲身旁四人道：“沐紫梅都懂得多跟客人接触才能拉住老顾客，不像你们，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 “你有上进心，那怎么现在还是个打工的？怎么还没挤走老板娘啊？”郑雪似笑非笑盯她。 叶睿看向离去的五人，歪着头冲沐紫梅笑，“看来你们同事关系不太好啊。”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沐紫梅耸耸肩。 “看来今天是不能请你吃饭了。”叶睿笑着盯她，在等她说还饿。 可沐紫梅却老实道：“今天聚餐，我吃不下东西了。” 叶睿无奈耸肩，“那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非常感谢。”沐紫梅抱着三个公仔开开心心上了副驾，直到车子前行，冷风从车窗灌进来，她终于清醒了，惊慌看向后视镜中面色潮红的她。 因为聚餐喝了酒，但她酒量极差，一喝就上脸。 被冷风吹清醒的她终于发现她都干了些什么。 她竟然上了一个不了解的男人车子。 心慌意乱中，叶睿笑问，“你家住哪儿？” “梨树坡。”她说了地址。 叶睿腾出右手抓了抓头，想了半天也想不起安城有个叫梨树坡的地方，只能查导航。 梨树坡是安城的城中村，马路两边只有一排排紧挨着的四五层的楼房。一瞬间，就将人拉回了上世纪八十年代。车窗外灌进来的晚风尽是垃圾的臭味。 他一边开一边问，“走哪边？” “往前走。”沐紫梅忐忑不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直到车子停在她租住的小区楼下，她一颗心终于放下，小心翼翼抱着三个公仔下车，弓着腰冲车里的人说谢，可叶睿却下车看向眼前一栋六层楼，外表还是水泥的本色。他微笑看她，“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啊。” 她从未走进过电影院，但隐约明白叶睿提出这个请求的意思，不确定问，“你是想和我约会吗？” “当然。”叶睿惊喜道。 沐紫梅忍不住好笑，抬手指向身后破旧小楼，“我租住在这里，而且还只能与人合租，你确定吗？” 她仍旧撒谎说与人合租。 “这里并不是监狱啊。” “你……”沐紫梅不知所措起来，好半天才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银行上班。”叶睿的话让她眸光亮了起来。 银行啊，国企耶，好风光啊。 “我是在服装店上班的，而且并不是很有名的服装店。”沐紫梅小心翼翼地说。 “我知道啊。”叶睿点头，不解笑了，“我很想傻子吗？我都去过你店里了。” “可是我……”沐紫梅话音戛然而止。她低头看向怀中三个公仔，不知道为什么，家中情况却死也说不出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起头勉强笑了，“抱歉，我现在有些头晕，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那这样，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如果你想好了，随时和我联系。”叶睿将手机凑过来。 她看着手机上的二维码，竟然拿出手机加了他微信。 “那我等你消息。”叶睿冲她点头，笑容灿烂的让一旁昏黄路灯失去光明。 回到屋子，她躺到辨不出原本颜色的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盯着斑驳天花板。 她配吗？她不配，可她就是想。 突然间，她觉得她就像一个妓女，不愿意接客，可又想要客人给她的东西。明明知道两人根本不般配，可她却想要继续，想要靠近。 她比叶睿大三岁。 叶睿在银行工作，起码也是大学毕业，她却只有高中学历。 叶睿有车，甚至可以随意在店里消费，她却不能。 两人有任何般配的地方吗？ 可她就是想要继续下去。 她狠狠抱紧怀中三个公仔，突然跳起来冲进卧房，看向巧克力盒子里早已枯萎泛黄的玫瑰花。 叶睿送她的玫瑰花早就凋零了，可她却拿出之前兼职时得到的巧克力盒子，将枯萎的玫瑰花装进盒中，小心翼翼保存起来。 “这样，可以吗？”沐紫梅觉得她疯了。 没关系，她可以隐藏过去。在安城，知道她家庭情况的只有袁阿姨。 但安城这么大，两人一定不会再碰面的。 她可以骗叶睿，说她父母双亡，孤身一人，那就没有牵挂。她可以骗爸，说她就在安城工作，每个月仍旧给爸转一千块钱。 对，她可以两头骗，这样不就可以不负如来不负卿了么？ 她迫不及待冲去客厅，掏出包里的手机点进微信，给叶睿发了个信息：可以下周一吗？因为下周一我休息，毕竟平时下班时间是十点。 叶睿几乎是秒回：没问题。 她兴奋地在屋内跳，就像一只猴子。跳累了，就趴在床上，不断看叶睿的朋友圈。 没什么内容，显得空，这让她有些失望。可就算如此，她也能不厌其烦地翻看他的朋友圈。 这一晚她失眠了，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兴奋让她瞪着眼看着窗外从漆黑到天亮。 她精神抖擞去厨房煮了一碗面做早饭，又将午饭装进饭盒，毫无倦意前去上班。 “中彩票了？”刘静促狭笑看她，“昨晚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啊？” “呃……”沐紫梅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说，郑雪笑了，“看你高兴那个样子，要么是彩票中了五百万，要么昨晚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 沐紫梅仍旧不知要怎么回答，只好逃避躲去库房。 到了午饭时间，刘静笑着看她，“怎么还带饭啊？不应该趁着中午时间一起去约会么？” “毛病啊，不是啦，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沐紫梅语气发虚。 水落雨笑道：“的确是看不上，人家说不定跟你玩玩，你可别傻不拉几当真，回头被人甩了，只会成为笑柄。” 娄丹冷笑道：“被甩就被甩咯，人家的确不错，跟这种男人有一段被甩，总比跟个瓢虫过日子强。哦，对了，瓢虫还大自己二十岁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女呢。” “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老男人呢。”郑雪抱起双臂，扭头看沐紫梅，“那男的多大？” “比我小三岁。” “哟，老牛吃嫩草啊。”郑雪笑着往外走，“不对，是老草吃嫩牛。” 水落雨狠狠咬紧牙将腮帮子高高鼓起，手中便签砸在收银台，走出店去吃饭，一肚子气只能冲沐紫梅发，“反正你带饭，看店。” “每天都这样啊。”沐紫梅不冷不热回了句。 奇怪，她怎么感觉不饿啊？便坐到凳子上发呆。 刘静第一个回来，见她在发呆，就坐到她对面凳子上，笑道：“恐怕现在有客人进店你都看不见。” “没啊，我在想这个月业绩，我下个月能拿多少钱。”沐紫梅撒了个谎。 刘静抱起双臂，背靠在身后的架子上，问道：“昨晚那男的啊？看着还行啊，要是可以也能发展啊。”见沐紫梅一脸为难，她问道：“这是干嘛？那男的刚放出来？” “怎么可能？瞎猜。” 第8章 第8章：试着开朗 “干什么工作的？” 沐紫梅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便道：“银行。” 正巧剩下四人也吃完饭回来，郑雪一听，高兴地小跑过去，笑道：“谁在银行？这么巧，我妹前年也考进银行，今年将赚的钱全款买了套房子。她说再挣两年，给我也买一套。” 看见郑雪那欢喜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线，沐紫梅惊讶道：“银行这么赚钱啊？安城房价可不低，前年考进银行，今年就能买房？” 水落雨不高兴扁扁嘴，“说不定买到阳西区呢，那边房子一平才四五千。” 阳西区是安城最偏僻最落后的区，被称为安城农村。 而长河区则是安城最发达的区，瞧不起安城其它所有区。 “谁买郊区啦？”郑雪不高兴冲水落雨骂，“就买在长河区，一平米八万五，你一辈子都买不起。” 水落雨嗤笑道：“骗谁呢？前年才考进银行，满打满算给你算三年，就能全款买长河区的房子？呵，不知道贪了多少。” “放屁。我妹凭真本事挣的钱！你不知道银行靠业绩靠提成吗？我妹是对公经理，业绩高，三年全款买套房怎么就不行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郑雪气呼呼大吼。 陆馨急忙走过去问，“你妹妹买了房，毛坯吧？哎，我男朋友是搞装修的，正好手里的单子快要完了，你妹妹那房子要不让我男朋友去装修吧！” “陆馨你干嘛？”水落雨不敢置信盯着陆馨，没好气道：“你忘了她怎么对我的？你忘了我们两人有过节啊？你急匆匆抢什么单子？” 陆馨抿了抿唇，一脸无奈，气不过道：“现在什么行情？有单子干嘛不接？而且还是自己人，用着也更放心啊。” “又不是我的房子。”郑雪翻了个白眼，“是我妹的，不是我的，她说过两年给我买一套呢。” 店内冷飕飕的，四人各自散去，刘静继续问，“银行哪个工种？”她翘起二郎腿，“我堂哥女朋友在银行当柜员，压力大得很，业绩根本完不成。她跟我说在银行能混得走的都是有资源的，你好好打听那男的是银行干什么的，要是不怎么样就算了，别恋爱脑。”她扭头看向站得远远的四人，凑到沐紫梅耳边压低声音，“娄丹就是下场，也就是她够坚强，一般女人早撑不下去了。她爸妈也不管，公婆又不是东西，孤零零一个人带着个女儿，哎……” 沐紫梅茫然地点头。 她根本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她从来没谈过恋爱，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能和谁商量，茫然的就像个早恋的初中生。 九点的时候叶睿给她发来信息：下班了一起吃东西吗？我才下班，想约你一起吃晚饭。 沐紫梅惊讶：银行也要加班吗？ 叶睿：不加班还叫银行吗？ 她犹豫了一分钟：好啊，我十点下班。 叶睿：嗯，我现在开车过来接你，你想吃什么？ 沐紫梅：听你的。 叶睿：满大街烧烤味，好馋啊，你怕长痘么？ 沐紫梅：绝对不会。 水落雨从她身边经过，不高兴道：“上班呢，抱着个手机有完没完？” “我拿手机不超过三分钟，你一天到晚跟你老公打电话才止三分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沐紫梅将手机揣进裤兜，白了她一眼走到门口去。 可惜一直没看见有停在店外马路边的黑色车。昨晚她太慌张，根本没记下叶睿的车牌号和车标，只记得是一辆黑色越野车。 挂在墙上的钟已走到九点四十分，水落雨和刘静开始点货。 笔记本上水落雨和刘静在日期点货下签了名字，刘静去关灯，水落雨拿钥匙锁店门，一天工作结束。 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店门口，叶睿抱着一束红玫瑰花急匆匆下车跑过来，“对不起，我想着你要十点才下班，就去买了一束花要送给你，结果没想到花店生意这么好，我前头有好几个，我一拿到就马上过来，希望没迟到。” 沐紫梅脸上笑容就像春天绽放的花朵，灿烂绚丽，双手接过红玫瑰花，真诚道：“谢谢你，很漂亮。但你不用赶，我反正下班迟。” “那走吧！我带你去一家我经常去吃得烧烤摊，味道特别好。”叶睿忙走回去打开副驾车门。 车子掉头远去，水落雨阴阳怪气道：“Q7嘛，也不算多贵。” 娄丹白了她一眼，没说话就走了。 郑雪似笑非笑看她，“那你干嘛还坐地铁啊？也买辆Q7啊，反正也不算多贵。” 水落雨瞧了眼慢走的陆馨和刘静，拔高声调喊，“不是我咒她啊，那男的绝对是跟她玩玩，不会跟她结婚。沐紫梅上班这么久，我就没见过她买新衣服，鞋子都是穿到没办法见人才买双新的，人家不会看上她的，这婚姻最重要的就是门当户对。” 刘静上了一天班有些疲惫，本来就是慢慢往地铁站走，与同行的两人一句话也不说。现在听到水落雨那酸溜溜的话，没好气道：“二十多岁头婚嫁比自己大二十岁离异带娃男人，很是门当户对了，你自己过得幸福就行，管别人做什么？就算沐紫梅被那个男的甩了，起码人家也坐过豪车了。你天天念叨你老公一年赚一百多万，结果这么多年了，你老公还是那辆本田，切。” 见刘静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水落雨气得眼圈都红了，又将气撒在陆馨身上，“你男朋友就缺一个单子啊？看你那急不可耐的样子。” “我不都跟你说了吗？现在行情不好，单子不好接，反正郑雪妹妹装修房子的事给别人是给，给我男朋友也是给，有钱干嘛不赚？”陆馨气呼呼地也加快步伐赶往地铁站。 马路边烧烤摊子一字排开，摆在人行道上的桌子也被坐去七七八八。叶睿见她不动，奇怪问，“晕车吗？” “啊？不是。”沐紫梅无奈道：“我在想抱着它去难免会被弄坏，所以就放在车里。” 她舍不得，她想抱着，可知道抱着去吃烧烤，人来人往很容易被弄坏，只能不舍地放在座椅上。 叶睿带着她熟门熟路来到一对中年夫妻烧烤摊前，叶睿一边拿他爱吃的，一边问，“你喜欢吃什么？” “我自己拿。”沐紫梅笑吟吟地接过绿色塑料篮子，将喜欢吃得菜放进篮子中。 她一向只带中午饭，晚饭有时候带，有时候不带，等回家再吃。所以现在她是真的饿了。 坐到淡蓝色塑料椅子上，沐紫梅觉得尴尬，应该说点什么，想到中午发生的事，便问道：“哎，你说，前年考进银行的人，今年有没有可能全款买下长河区的房子啊？” 叶睿想了想道：“银行都是看业绩啊，只要她手里有资源，别说三年，一年就可以咯。”他喝了口茶，又问，“是什么部门的？” “对公经理。”沐紫梅道。 叶睿点头，“可能性非常大。” 她想起叶睿说得资源，狐疑问，“如果家庭很普通呢？” 叶睿的表情有些微妙起来，不答反问，“是什么人啊？” “我店内一个同事的妹妹，今天听她说起，刚好你是银行上班嘛，我就问问咯。”沐紫梅神色好奇又随意。 “哦，我是公司部的，不是一个部门，不太清楚哈哈哈。”叶睿笑笑，“你喝什么？这茶淡的很。” 沐紫梅道：“你喝什么我喝什么。”她大约猜到郑雪妹妹的资源怎么来的了。 但跟她没关系。能拉到资源那叫本事，叫她去，喝西北方都轮不到她。 她喝着可乐，忽然问，“我工作的酒店都不在这个区，你怎么会来这边？” “我之前在区行，年初调来这边总行。我家是这边的。”叶睿忽而笑了，“确实很巧，我妈给我买得衣服我很喜欢，问了店名就过去了，正好瞧见你，我觉得好巧。” 沐紫梅好像想到什么，“阿姨是不是姓施？” 她记得有位女士买衣服给儿子，后来见到叶睿就是穿得店里衣服，但她以为只是巧合，毕竟店内衣服别的地方也有。 “对啊，我妈说是你们店会员呢。”叶睿笑笑，恰好老板娘端来烧烤，说了声慢用就赶回去忙。 沐紫梅觉得她应该开朗些，毕竟现在的她不需要再躲藏起来，可就在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反倒是叶睿先说，“你喜欢红玫瑰？还是其它什么？我觉得应该是送你喜欢的，万一你不喜欢红玫瑰呢？你不是叫沐紫梅么？是三角梅么？” “对。”沐紫梅笑着点头，“我爸……”她话音一顿，随之略有低沉，“我父母给我取得，他们很喜欢紫色的三角梅，觉得很艳丽。而且三角梅生命力旺盛，所以就给我起名叫沐紫梅。” 她神色看不出一丝撒谎的伪装。 幼年时她也曾问过爸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因为有梅，上学时总被同学嘲笑土。爸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说就是个名字，有就行了。 第9章 第9章：一盆紫色三角梅 叶睿好奇问，“我看你提起他们的时候好像有点失落？” “对，我爸妈……过世了。”沐紫梅心中没有一丝愧疚。 妈妈？将她丢给爸脱身的女人也配叫妈妈么？ 爸爸？ 她想起那些过往，想起爸温柔看她的眼神，缓缓抚摸她脸颊的动作，甚至和爸一起睡到初中。若非她坚持要自己睡，爸仍不会给她一个房间。 虽说是乡下土房子，但房间还是有几个的，家中就两人，根本不是没房间住。 “抱歉。”叶睿沉声致歉。 “没事，都过去了。”沐紫梅勉强微笑摇头。 吃了宵夜，叶睿送她回家，车上他道：“最近几天有点忙，要写报告什么的，可能不能来接你了，但下周一可以，记住哦，你下周一已经有行程了。” 沐紫梅笑着点头，眼睛弯成弦月模样。 她抱着玫瑰花哼着歌回到租屋，将玫瑰花温柔放在床边桌子上。醒了可以看着，睡着了仍旧在一起。 周一这天她休息，本想补觉，结果才十点就被电话吵醒，她烦躁地要挂断诈骗或推销，却看见是叶睿打来的，一瞬间睡意全无，急忙接听，“怎么了？” “我在你楼下啊，不是说好今天你休息嘛。” 沐紫梅狠狠吓了一跳，急忙下床跑到窗边往下看，果然看见叶睿那辆车。她崩溃地狂抓头发，心中庆幸昨晚洗了头，忙道：“你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她不给叶睿说话机会立即挂断电话。她不想让叶睿看到她住得地方，她不想让叶睿看见她有多落魄。 她急忙洗脸刷牙换衣裳，原本想将头发披着显得温柔些，可她头发若披着就显得乱糟糟像稻草，只好如常扎马尾，背上包，急匆匆跑下楼，“今天周一，你不应该在上班吗？” “我去打了个卡，说要见客户就走了啊。”叶睿从后座抱下一盆绽放的紫色三角梅，笑着冲她道：“送给你。但我也不确定你是否喜欢三角梅，如果你不喜欢就……” “很喜欢啊。”沐紫梅眼睛泛着晶亮的光，伸手要将花盆抱过来，叶睿急忙道：“有点重，你抱不动。” “抱得动，我力气大。”沐紫梅绝不肯让他上楼，强撑抱过花盆，冲他轻松一笑，“我都说了，我力气大，你等我一下，我放回去就下来。” 她佯装轻松地将花盆抱上四楼，气喘吁吁将花盆放进屋，犹豫了一下，放到厨房灶台上。 厨房的采光很好，但窗台放不下这么大一盆花，可她时间也不充裕，只能先放在灶台上。 白色的雪纺上衣和天蓝色牛仔裤都在花盆上蹭脏了，她急忙从木柜子里找出同样衣裤换上，又洗了把脸，这才重新下楼。 “三角梅，你先待一会儿，熟悉下环境，我晚点回来给你找个最好的地方。”她一边关门，一边冲屋内说。 她蹦蹦跳跳开心下楼，钻进副驾坐好，先是一同去吃早饭，叶睿问她想吃什么，很真诚，让她本要说‘你吃什么我吃什么’的话停在唇角，“喝粥吧！” “正好。”停了一停，他又问，“你海鲜过敏么？” “我没有过敏的东西，除了人，我都能吃进嘴。”沐紫梅冲她笑得灿烂。 粥店内，她点了一份生滚猪肝粥，叶睿点了一份海鲜粥，又点了七八样小菜。 她喝了口粥，吃了个蒸饺，觉得美味极了。 “去海边玩么？”叶睿问。 “可以啊，我还从没去过海边。”沐紫梅以前觉得一个人出去没什么可玩的，反而会很无聊，她连散步都不想去。但叶睿说了后她突然期待海边会很好玩。 因为是周一，海边没有孩子，电视里演得小孩子们拿着铲子挖沙子玩的画面并未看见，两人脱了鞋子，踩着浅水区的沙子，沿着海滩慢走。 她看见沙子上有一个核桃大的海螺，高兴地捡起来。她走在马路边去上学时，时常有人家要修房子，所以将沙子堆在马路边，偶尔能从这些沙子里翻找出花生米大的螺蛳，她将螺蛳幻想成海螺，一个人拿着螺蛳就能玩一整天。 “海滩边很多，今天周一，人少，很好找。”叶睿留心起来，走了不到半里，他从沙子中捡起一个同样大的海螺递给她。 海边的商店里有卖贝壳海螺串起来的风铃，叶睿挑了一个买下送给她。她爱不释手，小心翼翼装进盒中放进车后座。 “你下次休息什么时候？”叶睿问。 “我休息都不能是周六周日。”沐紫梅语气遗憾。 “没关系啊，我就说要见客户就能走，不用担心我被扣工资。”叶睿驾车往市区走。 沐紫梅怀中抱着装风铃的盒子，狐疑问，“你……这样真的可以吗？你不用去拜访客户吗？” “不用啊，我的客户都是我爸妈给我的，我根本用不完，每个月的业绩我都是超额完成，行长都不会说我。”叶睿无所谓摇头。 “叔叔阿姨做什么的？有这么多客户吗？”沐紫梅疑惑深深。 “我爸开了家会计事务所，我妈是公司执行总裁，她们给我的客户根本用不完，而且她们说我现在不必用太好的客户，以后再说。”叶睿道。 爸爸有会计事务所，妈妈是执行总裁，儿子安排进银行，她一个从未离开过底层的人也能轻松明白。 “我那天跟我同事聊起来，就那个妹妹前年考近银行的同事，听说银行压力最大的就是公司部，你干嘛要去最累的部门呢？”沐紫梅问。 叶睿笑了，“凡事都有代价嘛，公司部最累，压力最大，但能往上升的基本都是公司部的人。” “哦，我明白了。”沐紫梅无奈一笑。 “明白了？”叶睿笑看她一眼就盯着前方。 “我再傻也听出来了啊，行长嘛，叔叔阿姨手中真正的大客户都给你留到那时候嘛。”沐紫梅并不傻，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多难的事。 叶睿笑道：“所以啊，你下次休息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啊。” “每周都休息一天，但下周具体哪天我现在也不敢确定，毕竟万一其她同事有急事要休息呢？总不能有两个人一起休吧！”沐紫梅语气透着遗憾。 “没问题啊，你要休息的话头一天给我说就行。”叶睿一脸无所谓模样。 “既然你不忌嘴，我带你去一家特别好吃的火锅店。”叶睿兴致勃勃介绍。 沐紫梅喜欢重盐重油的食物，火锅更是挚爱。 饭间她突然问，“对了，我记得叔叔阿姨第一次来，阿姨给叔叔挑了一件棕色外套，但叔叔脸色有点奇怪。” “我爸跟我妈第一次约会就是穿棕色皮夹克，好好走着路，不知道鸟在他衣服上拉屎。”叶睿一边说一边笑。 沐紫梅恍然大悟。 也是这个笑，她夹在筷子上的牛肉一抖，几滴红油溅在包上，她急忙拿过餐巾纸将油擦去，庆幸包是人造革，不然弄脏了还要重新买一个。 可因为擦包，几张照片滚出落地，她急忙又捡起照片，身旁的叶睿扫了眼，“你是真爱三角梅啊，拍了这么多三角梅的照片。不过这种水泥做架子的走廊挂三角梅，很多地方都有，我大学也有，看着都一个样。” 沐紫梅离家后在网上到处找爸手里那张照片的景色，甚至下载后去打印店打印出来，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看那张照片的感觉，因此她将打印出来的图随身携带，希望能在网上或安城找到一模一样的。 “我觉得也不都一样啊。”沐紫梅看向手中二十多张图案，裁剪的和爸那张照片尺寸完全一样。“地上就不一样，你看，每张都是。有些地上是木头，有些是砖。而且有些走廊尽头什么也没有，但有些又有石头，水泥条数目也有区别。” 叶睿正看着，突然伸手抢过一张手画纸，笑道：“你真是灵魂画手啊。” 她看见被叶睿嘲笑的那张手画纸，那是她按照看到爸那张照片后勾勒的。但可惜她并无绘画功底，一边画一边文字说明，最终画出来的就成为只有她才能看懂的灵魂画。 “但画得很真实。”沐紫梅硬着脸皮，一本正经说。 叶睿仔细看了灵魂画三分钟，狐疑道：“哎，木头，走廊一头有块石头，水泥条是二十一块……”他犹豫了会儿，“这好像是安大的。” “安大？”沐紫梅惊讶问，“真的？你确定吗？” 叶睿拿出手机开始翻相册，起码二十分钟才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沐紫梅，“你看。” 沐紫梅双眼瞪得就像两个鸡蛋。 尽管爸那张照片已经泛黄，叶睿手机里的照片光线明亮，但她还是一眼认出是同一个场景。 水泥条数目相等，走廊是隔一段距离铺一根木头，走廊边的石头，完全一模一样。 “这是安大的？在安大哪个地方？”沐紫梅追问。 “毓秀湖旁边。”叶睿语气肯定。 沐紫梅急了，但又不敢说出真相，笑道：“我特别喜欢三角梅，所以会收藏这类型的照片。” 第10章 第10章：有封信 “你真是爱得深沉。”叶睿将图片发给她后突然道：“糟了，牛肉！” 牛肉早就已经煮老了。沐紫梅觉得忍一忍也能吃，但叶睿嫌弃地捞起来丢掉，叫服务员再上一盘。她略一犹豫，还是将煮老了的牛肉丢掉。 走出火锅店已经十一点了，叶睿驾车送她回去，她抱着装风铃的盒子与他道别。 回到家，她换了衣服就躺到床上去，将风铃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肚子上抚摸。 她想去一趟安大，但她休息的时间有限，她不想浪费一天和叶睿约会的时间。可若是请假就只能找水落雨，两人有过节，县官不如现管。 她拿出手机在网上找安大毓秀湖旁紫色三角梅的走廊，找到无数张清晰照片，与爸手里那张泛黄的老照片一模一样的场景。 高中毕业之前，她总听村里人说爸读书可厉害了，考去安城读书，最后却残疾回来，过得还不如当年那些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的。 她也曾问爸，可爸却说那些人胡说，他当年是去上海打工，根本不是去安城，他这辈子都没去过安城，是乡下人没见识记错了。 以前她是信的，但现在她相信村里人的话。 确定了照片上的地点，然后呢？ 找不到下一步，她有些烦躁，突然想起叶睿，她拿起手机在网上搜‘施婉湘’。因对方在店里办会员卡还是她经手，所以知道名字。 她很轻松地就找到施婉湘的名字以及任职公司，又通过天眼查找到公司信息，执行总裁处写着施婉湘的名字以及那张见过的脸。 而公司注册资金一串零，将她眼睛都给看花了。 叶睿并不姓施，必定是随父姓。她又在网上找安城的会计事务所，一个一个找，再通过天眼查看注册信息，最终看到施婉湘丈夫的照片，也才知道叶睿爸爸叫叶康。 她长长叹气。叶睿没有撒谎，他妈妈是上市公司执行总裁，爸爸开有安城大名鼎鼎的会计事务所。 不可能了，他们永远都不可能了。鲜红的玫瑰花艳丽夺目代表炽热的爱情，却永远也不会结出爱情的果实。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重要了。 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她都不在乎了，飞蛾扑火又如何？临死前不已经感受到终身未曾感受过的温暖吗？那还有什么遗憾呢？ 第二天中午，叶睿前来和她一起吃午饭，她就在店外人行道上抱住他腰，踮起脚吻他。 她都不敢相信她会有滔天大胆，她竟然能奔放到毫无廉耻的地步。 施婉湘夫妻为他买有一套独居的房子，三百五十平的大平层，宽敞又光亮。 她大约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回去了，就在他房子里，她毫无廉耻，享受着叶睿给她的优渥生活，享受着他陪伴的情感缺失，廉耻这种东西，不堪一击。 叶睿帮忙找机构给她弄学历，要将她弄进银行，说他罩她。 她开始厌烦爸的每一个电话，听到他声音就恶心。在爸打来电话时总是不接，回头再发短信说工作忙，天天加班。 长大的她明白已经上初中的女儿不能和爸爸一张床睡，那时年纪小的她不懂，难道爸也不懂吗？那些深情的目光，那些温柔的抚摸，让她恶心。 她似乎明白她名字的由来了。紫梅？紫色三角梅，安大毓秀湖旁的走廊，爸妈在走廊边拍下的那张照片，老家遮掩半边瓦房的紫色三角梅。 是哦，她只是代替妈脱身的物品，是赔偿啊。 有那么一对狠毒冷血的父母，难怪会有她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叶睿见她最近喜欢吃淮扬菜，便定了餐，两人一同前去，谁料刚进店，就有一个中年男人喊，“小睿，过来。” “啊？郭叔叔。”叶睿牵着沐紫梅走上前，“郭叔叔也来啊，不早说，早说我就不定位置了，直接蹭。” “现在一样能蹭，过来。”男人冲他招手，沐紫梅被叶睿牵着走进包间。 她发现男人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但仍旧面带微笑。 走进包间，叶睿拉着她坐下，她看见倒在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怀中的女子，神色顿时一僵。 那不是郑心欢吗？郑雪的妹妹。 郑心欢来店里几次，所以两人是见过面打过招呼的，当下见面，彼此神色皆充满震惊和尴尬。 “紧张啊？”叶睿见她神色不对，笑道：“都是我长辈，你跟着我叫叔叔就行。” 沐紫梅回过神，站起身挨个叫人，见席间男人看她的目光和看郑心欢的眼神一般，隐隐好像有些明白。 菜已经上了，沐紫梅却没什么食欲，陪着叶睿吃了几筷子，见郑心欢总是时不时看她，脸色非常怪异。她谎称去卫生间走出包厢，站在卫生间里等了大约两分钟，就听到高跟鞋发出的清脆声。 她看向卫生间门口，来人的确是郑心欢。 之前几次在店里见面，郑心欢都是朴素的打扮，属于大街上是个女孩就有五个都是这样穿着打扮的。但现在的郑心欢却截然不同。 她穿了一件及地玫瑰红深V长裙收紧上半身，让她身材更加凹凸有致，红色也衬得她皮肤雪白，本就高挑的身材配上露在外的直角肩，让她看起来仪态极好。 一头小波浪卷长发披肩，细细眉毛，大大的眼睛，如连衣裙般鲜红的口红，整个人性感中又透着一丝清冷，外形条件与当红顶流女星也无什么差距了，还多了一份性感和风情。 沐紫梅实在不敢相信，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和眼前性感尤物，竟然是同一人。 “大家同一种人，谁也别砸谁饭碗。”郑心欢踩着细细红色高跟鞋去洗手，淡淡道：“听明白了么？” “嗯。”沐紫梅走出洗手间回了包间，与郑心欢装作完全不认识模样。 没人搭理的她正好吃饭，菜是真好吃。 回去的路上她突然问，“那个女孩子，你认识吗？” “今天头次见啊。” “那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叶睿狐疑道：“怎么问这个？” “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同事妹妹，考进银行三年就在长河区全款买房，就是她。”沐紫梅话音刚落，叶睿好笑摇头，“她不是银行的人。”停了一停，他问道：“今年是属什么？” “属鸡。”沐紫梅嘟了嘟嘴，明白了。 看来今天那些人以为她也是了，难怪看她和郑心欢的眼神一样。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了。 对面街道一间夜宵店内，水落雨夫妻带着儿子正高兴吃夜宵。 水落雨原本看见沐紫梅和叶睿，笑着冲老公说，“你瞧，那是沐紫梅呢。” 男人看见两人上了一辆豪车，惋惜道：“那个沐紫梅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见此，水落雨心中大石终于放下，老公总算是对沐紫梅死心了。 正高兴呢，却又看见郑心欢！她也是震惊了好久，忙找了个借口跑出店，仔细看了足足一分钟才肯定那真的是郑心欢。而郑心欢和一个男人在豪车边搂搂抱抱，原本以为郑心欢是被人包养了，可又见另外一个男人老抱她。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悄悄拍照。 该死的郑雪跟她作对这么多年，现在她总算能出一口恶气了。 吃早饭时叶睿忽然道：“下个月我姐过生日，你跟我一起去。” 沐紫梅拿勺子的手突然僵住，不敢置信抬头看他，可他脸上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丝玩笑。她低头将勺子里的粥灌进嘴，咽下肚，“你不是独生子嘛？” “我堂姐。”叶睿道。 沐紫梅不想去见他亲人，一旦见面，两人的关系就完了。他爸妈不会答应的。 似乎感觉到她的情绪，叶睿道：“放心吧！有我呢，我跟他们说，你那天只管去就行了。” 她不想去。 幸好现在是月初，下个月时间还长，到时候找个借口不去就行了。 叶睿将她送到店再转去银行，她心中有事，人也没什么精神，见门没开就站在门外，等到四个同事都到了，还不见水落雨。 郑雪抱怨道：“八点五十六了，她怎么还不来？” 娄丹看着放在门口的信封，奇怪问，“谁放在这儿的？” 见有人发现信封，水落雨这才走出来，笑着向大家打招呼，“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儿堵，还好没迟到。”她走到门前拿钥匙要开门，却看见信封，好奇捡起来，“谁放在这儿的啊？是信吗？”说话间她已经拆开信，拿出一叠折好的A4纸打开，目瞪口呆，“郑雪，原来你家这么有钱是靠你妹当咯咯哒啊。” “你找死啊。”郑雪冲上去就打水落雨，水落雨急忙后退躲开耳光，将手中十几张A4纸冲众人晃，大喊道：“你敢做还怕人说啊，你们看啊，这些是什么？一群老男人她抱个遍，不是咯咯哒是什么？” 众人已经看见A4纸上的图，明显是照片打印出来的。 沐紫梅眉头紧皱，从衣服和那些男人来看，就是昨晚了。是谁要搞郑心欢？ 第11章 第11章：无妄之灾 不对，要搞郑心欢不会将照片放在这儿。 她怀疑的目光落在水落雨得意洋洋的脸上。 郑雪看着十几张照片，就在人行道上，妹妹和六个老男人拥抱亲吻。她一张脸一会儿紫红，一会儿惨白，最后铁青，死死抓紧十几张纸，疯了一般冲到马路边打车回去。 水落雨高兴地看着郑雪气急败坏的背影，眉头一挑，高高兴兴开门，浑身都是扬眉吐气的得意，“我就说嘛，进银行才三年就能全款买长河区的房子，哎哟，原来是当咯咯哒啊，难怪来钱这么快。” 郑雪冲回家，想要进郑心欢卧房，可房门反锁，郑心欢还在睡，她拼尽全力拍门踢门，终于将郑心欢吵醒开门，一个耳光打下去，“你还要不要脸？怎么能干这种事？” “你有病啊，大清早打我，是我赚钱给你花，是我给你买房子，你竟然……” “我不要你给我买！你自己看！”郑雪愤怒将十几张A4纸砸在郑心欢脸上。 郑心欢满心愤怒，余光瞥见A4纸上照片后大惊失色，快速将十几张照片看完，肯定这是昨晚拍下的，咬牙切齿道：“是沐紫梅！” “跟沐紫梅有什么关系？”郑雪气愤喊，“现在是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做这种事怎么了？我是去夜场上班，可我上一天班赚得比你一个月工资还多，我干嘛不做？我长得这么好看，我凭什么要浪费？我从夜场做起，到现在终于攀上真正的有钱人，不然长河区的房子我们这辈子都不要想！姐，我告诉你，这个世界讲的是钱，脸值几个钱啊？” 郑雪气疯了，抬手就打郑心欢，郑心欢穿着睡衣拖鞋就往外跑，全身上下就只有一个手机。 昨晚的照片，而昨晚在饭桌上见到沐紫梅，她百分之百肯定就是沐紫梅搞她。 她越想越气，干脆打了以前夜场兄弟的电话，叫出来见面。 “那个贱女人害惨我了，大家都吃一碗饭，她凭什么砸我饭碗？我不管，你找几个兄弟轮了她，最好是带病的，记得把视频给我。她敢拍我，我就敢拍她。” “姐，你只叫我干，我怎么干？” 郑心欢白他一眼，“行了，五万。” “这点儿够干啥？” 郑心欢因听郑雪说起过工作上的事，因此对沐紫梅也有一定了解，“她住梨树坡，那边根本就没监控，出事了报警都没用，现在还觉得五万少？” 可惜沐紫梅已经从梨树坡退租，她而今住得小区，几个兄弟也不敢去。 郑心欢想了个办法，找了个姐妹去梨树坡，说要租房子，而要租的就是沐紫梅住过的那套房子，故意在检查时说卫生间漏水，怀疑是沐紫梅在时弄坏的，房东见对方嫌弃漏水的缺点不想租，急忙打电话给沐紫梅。 但沐紫梅在上班，就约定晚上过去看看。 梨树坡那边别看是城中村，其实很安全，就给叶睿打电话说了声，在下班后打车前往梨树坡。 叶睿回家时因这几天忙，人有点累，便躺在沙发上歇会儿，谁料却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听见海浪声，看见沐紫梅站在碧海中，随之一个巨浪将她卷入海底。 他活生生被吓醒了，心脏还在‘咚咚咚’跳，拿过手机给沐紫梅打电话，见时间刚好十点。 “我送你去吧！看完了再回来。” 沐紫梅好笑，“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你送啊？行了，你最近忙得很，早点睡吧！我这边很快就弄完了。” 话是这么说，而且沐紫梅也的确在梨树坡住了许久。可他就是不放心，拿上手机出门，乘电梯下到地下车库，驾车往梨树坡驶去。 沐紫梅在小区门口下车，熟门熟路往小区走，经过只剩下篮球板的公园，沉沉叹气。 若非叶睿，她只怕要在梨树坡住一辈子。 三百五十平的房子，她连做梦都不敢想。 前方四个男人并排迎面走来，一个个瞧着就不像正经人。沐紫梅不想惹麻烦，绕过四人要走，可四人却突然抓住她。 “我有现金，全都在包里。” 可惜四个男人根本没去抢包。 一个女人经过，被沐紫梅撕心裂肺‘救命’声吸引。 见有人，沐紫梅急忙大喊，“快报警！求你报警！” 可四个男人扭头恶狠狠瞪着女人，“不想死就滚，不然弄死你全家。” 女人被吓跑了。 毕竟她只是个普通人，别说救人，能自保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叶睿驾车进小区，远远地听到沐紫梅尖锐喊‘救命’声音，一脚油门踩到底，就见公园四个男人抓住她，他立即开车冲过去，一边按喇叭。 四个男人被喇叭吸引注意力，又被车灯晃眼睛，恶狠狠大喊，“你他妈想要撞死人啊？” 沐紫梅已是惊弓之鸟，见有人来大喊‘救命报警’，叶睿看见衣衫不整的沐紫梅，气愤下直接开车冲过去，撞飞一人，另外三人掉头就跑。 他忙下车将沐紫梅抱上车，冲着地上被撞伤动弹不得的男人道：“有行车记录仪，一个都别想跑。” 医院内，叶睿报了警，调取行车记录仪，轻易便将逃走的三人找到。 四人本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哪儿有什么骨头？警察一问就什么都招了。 因叶睿没去打卡，电话也打不通，行长便打电话给他爸，叶康夫妻慌了找儿子，所以叶睿在医院刚将手机充上电，就看见妈打来的电话。 “我在第九人民医院。没事儿，真没事儿，我一会儿就去银行。” 挂断电话，叶睿看着躺在床上的沐紫梅，问道：“你饿不饿？要不吃点东西？” 沐紫梅摇头，呆呆地不说话。 “你别多谢，没事儿。”叶睿耐心劝她，“医生都说了，没任何事，你是被吓到了。现在都下午了，你怎么可能不饿？” 沐紫梅突然回过神，对哦，叶睿一直陪着她都没吃东西，便点点头，“对哦，我饿了，我、我想喝杯奶茶，但我真的不想吃东西。” 她不知道怎的，不饿，但特别想吃点甜的。 “那我去卖，医院里点外卖麻烦。”叶睿刚起身就被沐紫梅抓住，她道：“别、别走。” “没事，这是医院，不会发生任何不好的事，这么多人呢。”叶睿失笑拍了拍她脑袋，但还是坐下，“好，我不走，那点外卖。” 沐紫梅觉得她很矛盾，又想吃东西，又不想让叶睿离开，她浑身又软的使不上力气，最后无奈笑了，“对不起啊，我现在有点发神经，这样，你等我一会儿，我身上有点儿力气了就走。” 大约二十分钟，沐紫梅总算是在叶睿搀扶下起身走出病房往停车场去。他一手扶着沐紫梅，一手开副驾车门，但叶康的声音却在耳边炸开。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儿？”叶睿惊讶看他们，“你们哪儿不舒服？” 施婉湘凉凉目光落在沐紫梅脸上，叶康也是如此，这让沐紫梅心脏狂跳，想要低头躲开，可她不想再喜欢懦弱的自己，只好抬起头，冲两人勉强笑道：“叔叔好，阿姨好。” 叶康眼神不善地瞧着叶睿，“我跟你妈听说你在医院，吓了一跳，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我……” “行了，没事就去上班，一天到晚的不着调，多大个人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被父母说了一通，叶睿不高兴道：“我先送她回去，她不太舒服。” 沐紫梅想要说我能自己走，可叶睿始终扶着她，让她觉得说出这句话就是背叛。一时间她尴尬不已，背靠在车门看向眼前两人。 施婉湘狠狠吐出一口气，无奈道：“那回去说吧！这儿人太多了。” “好啊，去我那儿吧！离得近。”他先是将沐紫梅塞上副驾，而这时他父母也上了后座，他便开车，感受到车内紧张气氛，他忙笑了说，“下个月姐生日嘛，我想带她一起去，见一面，没想到提前见到了。哦，对了，她叫沐紫梅，沐浴的沐，紫色三角梅。” 她原本想着不去见他家人，可谁曾想还是见了。 施婉湘眉头皱了起来，精明双眸闪过浓浓厌恶，厌烦地掏出一支烟点上，拔高声调道：“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呵，你不喜欢她，当然不喜欢跟她有关的一切啊。”叶睿阴阳怪气。 “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三角梅！”施婉湘恶狠狠的模样让叶康奇怪，“我怎么不知道你平生最恨的就是三角梅啊？” 施婉湘瞪他一眼，别过脸看向窗外抽烟。一支烟抽完，她又点上一支，突然道：“沐紫梅是吧？先说明我并不讨厌你，但我认为你们两人不合适。” 叶睿忙道：“妈，她刚从医院出来，这个时候少说点儿吧！哎呀，到了。” 他将车停在地下车库，伸手去扶沐紫梅。可沐紫梅看见施婉湘与叶康那不悦脸色，冲叶睿轻轻摇头拒绝，可叶睿却坚持搀扶着她进电梯。 家门口，施婉湘抢过叶睿手中钥匙开门，就挡在门口盯着沐紫梅。 第12章 第12章：忐忑 沐紫梅一时间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可施婉湘只盯着她，她犹豫着走进屋。 下一瞬，门‘砰’一声关上，叶康和叶睿父子被挡在门外。 沐紫梅心脏狂跳，她都能听到她急促的心跳声。 施婉湘迈步走到客厅沙发上落座，随意说了声‘坐’。 身侧有人小心翼翼落座，施婉湘抓起桌上烟盒掏出支烟点上，严肃道：“我说得是实话，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单纯认为你们不合适，可能你太年轻，还不懂什么叫合适。我这么给你说吧！两个人不合适，有多爱都没用，走不长的。” 沐紫梅听着她冰凉嗓音，整个人反倒冷静下来，心脏的跳动也渐渐回归正常。她早想过有这一天，但也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她知道被叶睿父母发现的那一刻，就是两人分开的时候。 “我知道了。” 施婉湘一愣，还以为要说很久，没曾想沐紫梅很平静就答应了。 “其实我平生最恨的也是紫色三角梅。”沐紫梅笑了起来，强撑着站起身往卧室走。 门外，叶睿因为扶沐紫梅，所以沐紫梅包在他手中，她掏出包里的钥匙却打不开门，叶康笑道：“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妈早反锁了。” 叶睿急得跺脚，“爸，你叫妈赶紧开门啊。” “不要打扰别人说话，这样很不礼貌。”叶康笑着看他着急，“你跟那个女孩子不合适，你们……” 门被施婉湘打开，叶睿急冲进屋，最后在卧房看到坐在床边的人，狠狠松了口气。 这模样逗得沐紫梅发笑，“你怕阿姨活吃了我啊？” “那倒不至于。”叶睿走出卧房来到客厅，双手一摊，“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啊。” “我说不合适。”施婉湘冷下脸来，“别以为现在你们感情很好就叫合适，等以后你想起这段过往，那简直就是黑历史，就像曾经吃过屎一样。” 卧房内的沐紫梅嘟了嘟嘴，原来她是一坨屎啊。 或许吧！以后叶睿想起和她一起的时光，也会觉得是黑历史吧！ “你们……”叶睿急了，“好啊，那我就辞了银行工作，我要去创业。” “你敢！老子打断你腿！”叶康急了，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叶睿鼻子，“你敢去创业试试？你看老子敢不敢打死你。” 施婉湘冷笑道：“少威胁我，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妈你不信就等着，看我怎么败光家业，反正我是打算一辈子按照你们安排过日子的，我都听你们的了，怎么你们就不愿意听我一次？高考我要学建筑，你们非要我选金融，我也听了。毕业了我要去证券行，你们要我去银行，我也听了，怎么现在你们就不愿意让我自己做主一次？我以前明明什么都听你们的。” 见叶睿急了，叶康拦住要发脾气的施婉湘，转而和气道：“我理解你现在的想法，毕竟人都年轻过，只是人年轻的时候做事很不成熟，人三十岁前做得错事，要用三十岁后一辈子的人生去弥补。你现在觉得你跟那个女孩子能过一辈子，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认为你们能过一辈子？” 施婉湘忍住怒气道：“人心这种东西，一天一个样。” “妈，你别一天到晚这么愤世嫉俗好不好？”叶睿无奈，“我不知道以后，但现在我觉得可以，不就行了？至于以后，以后发生了什么再说啊，难道因为人最后都要死，我干脆现在就去死了好？” “你少跟老娘闹。”施婉湘再也忍不了，指着叶睿脸，“马上断了，回家去住。” “就不，有本事你们打死我啊。”叶睿死猪不怕开水烫。 叶康叹道：“那你想以后怎么样？” “以后再说吧！我今天脑子乱的很，她才从医院出来。”叶睿有些心虚，他怕想将沐紫梅弄进银行的事被爸妈知道打断。 他信爸妈干得出来。 施婉湘目光深深看向卧房方向，冷笑一声，“行，我跟你爸先回去。” 关门的时候，施婉湘神色严肃，认真道：“你好自为之。” 关上门，叶睿狠狠吐出一口气，急忙跑进卧房：“别太担心，我爸妈一向这样霸道，我回头跟他们说，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交给我就行。” 沐紫梅深深目光凝视着他。她认为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间，可叶睿的坚定又让她觉得后退是一种抛弃。矛盾的心里让她不知所措，也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寂静的卧房，叶睿有些尴尬，忙笑道：“我点个外卖，你要喝奶茶是吧？还要吃什么？一起点了。” 付了款，他将手机随手一放，整个人有些疲倦地躺在床上，好一会儿问：“你是得罪那个谁了？哦，对，郑心欢，怎么回事来着。” 沐紫梅稍微一想便肯定道：“是水落雨干得。如果对方是冲着郑心欢去，直接放她家门口不就好了？干嘛要放在店门口？水落雨跟郑雪有仇。偏偏那晚郑心欢又只见过我，肯定第一个怀疑我。” 叶睿听明白了事情原委，叹道：“你辞了吧！郑心欢倒是被抓了，但还有郑雪呢？谁知道这个郑雪又会干出些什么？而且你现在惊弓之鸟，也不适合上班。”见沐紫梅脸上有着抗拒之色，他劝道：“歇一段时间再找工作就是了，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你出去。” 沐紫梅的确是被那晚的事吓到了。若非叶睿不放心前去，她会…… 她不敢想下去。 她整天待在家里，出门也只是去小区旁仅两百米的超市买菜，回家做饭。 没多久，郑雪打来电话哭求：“沐紫梅，我真的不知道我妹敢干这种犯法的事，她还小不懂事，你可不可以原谅她这一次？你能不能谅解她？看在大家朋友一场的份上，给她个回头的机会吧！” “郑雪，你要不要仔细了解那晚的事？如果那晚不是我男朋友来得快，现在的我已经生不如死了，甚至还染了病，郑心欢故意找有病的人来害我你不知道吗？你有什么脸要我谅解？” “可你们有仇吗？你为什么非要将事情闹开？你知道了可以私下跟我说啊，你为什么要这样？” 沐紫梅嗤笑道：“郑雪，你跟郑心欢到现在还以为是我？我揭穿郑心欢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她愤怒挂断电话，躺在沙发上生闷气。 慌乱的郑雪被沐紫梅的话点醒，仔细一想是不对啊，沐紫梅这么做是图什么？而且对方是要让她知道，那放她家门口不是更好吗？怎么会放在店门口？ 店门口…… 她立即找陆馨，得到了水落雨家庭地址就赶过去，反正今天水落雨上班，要十点才下班，她故意在十点钟时敲门，料定这个时候水落雨继子还在晚自习，那就只有她老公在家。 她谎称水落雨有东西掉了，便坐着等人回来，闲聊中提起郑心欢被拍照的时间点，对方果然说出当时在附近吃宵夜。 这时水落雨下班回来，一进屋就看见在聊天的两人，勃然大怒：“郑雪！你准你来我家的！你个不要脸……” 郑雪冲上去就对水落雨又打又踹，愤怒骂道：“原来是你！原来拍照片的人是你，你还嫁祸给沐紫梅！你害惨了我妹，你个贱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水落雨老公忙冲上来推开两人，郑雪趁乱偷走水落雨包里手机，骂道：“水落雨！我不会放过你的！” 一下楼，郑雪立即躲到小区偏僻的角落打开水落雨手机。 上班期间她曾偶然看见水落雨输入手机密码，后来听水落雨和陆馨说起结婚周年纪念日，才知手机密码就是两人结婚月日。 她迫不及待点进水落雨手机相册，看着那一张张拍下的照片，气得狠狠跺脚。 弄错了！冤枉沐紫梅了。幸好那四个家伙没有得逞，不然…… 她急忙联系沐紫梅，可惜手机微信被拉黑了，她只能一条条发短信解释，祈求得到沐紫梅原谅。 可惜一条条短信石沉大海。 郑心欢被判刑，挺严重的，郑雪心中怨沐紫梅太过冷血，更恨水落雨将事情爆出来，故意躲在水落雨家那层楼，在水落雨下班回家后想要杀她报仇，谁料两人争执间一同从窗口掉下去。 二十八楼，郑雪当场身亡。 水落雨不知道该说幸还是不幸，因为她没死，但却终身瘫痪。 沐紫梅通过刘静得知了这件事，日夜寝食难安，“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得理不饶人？我当时如果谅解了，郑心欢就不会被判那么重，郑雪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什么叫得理不饶人？这件事你从头到尾就是无辜的，你被害了，还必须要大度原谅加害者才对吗？”叶睿抱着她安慰，“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从头到尾就是水落雨那个神经病，郑心欢干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行吧！就算她跟郑雪有过节要报复，大大方方上去嘲笑就是了，还搞什么匿名，把你给坑了。你别自责，你又没想到会这样。好了，好了，这样，我们出国旅游玩一段时间，这件事就过去了。” 第13章 第13章：别再软弱 叶睿立即办理签证，拿回护照，买了机票，去了沐紫梅一直想去的巴厘岛和马尔代夫。 沐紫梅从未去过这两个地方，只是以前在网上看到这两个地方的风景照，觉得非常漂亮，便一直想去。 到了地方，看着碧海蓝天，觉得若不是人太多，那就真完美了。 两个星期的旅游结束，沐紫梅心情极好，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心情不好就会去旅游了，原来旅游真的能缓解不安心情啊。 就是挺费钱的。 回到安城已是凌晨三点，沐紫梅饱饱睡了一觉，直到下午才醒，却接到爸打来的电话。 一开始她不接，也不挂，就让它响，可电话连续打了五六个，她觉得应该有什么急事，只好去了卫生间接听。 说话的却是邻居周三叔：“沐紫梅啊，你赶紧回家一趟，你爸摔了一跤，卫生所说太严重了，现在都转县医院了。” 沐紫梅不悦吐出一口气，心想着怎么不直接摔死。“我工作忙，实在是抽不开身，周三叔你也知道家里就我一个人工作。这样，我把钱转过去，请周三叔你帮忙交下医药费。” “哎哟，这个都不是事，关键是你爸摔得严重，动不了，得有人伺候着。” 沐紫梅听明白了，爸现在需要人伺候，还摔伤严重，周三叔也有些怕担责。这倒是人之常情。她便道：“好的，我明白了，我尽快赶回去。” 挂断电话，吃晚饭的时候她道：“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今天邻居打电话来，说是我爸的坟漏水了，得我回去看看。” “这是应该的，要我陪你吗？”叶睿问。 沐紫梅失笑，“不用啦，上次是郑心欢故意整我，现在都没事了。” 她买了时间最近的火车票赶回去，看向窗外青山农田，忍不住笑出声。 那时候管得不严，乡下很多孩子都是上个一年学前班就上小学一年级，五岁六岁都有。她高中毕业那年十六岁，提着个红蓝条子的编织袋，揣着身份证，买了站票，孤身一人站在开往安城的火车里。 那时的她好害怕，就像一只深山密林的小兔子钻进人声鼎沸的闹事，惶恐、不安、茫然，连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连红绿灯都不知道要怎么看。 火车在县里停下，她拉着行李箱前往医院。 病房内，沐樟气色一看就不对，见到沐紫梅走进来，急忙道：“医生说我摔得严重，以后不能再一个人住了，得有人看着，你别再出去打工了，就在村里住下，找个人把婚结了，就找村里附近的，不能离我太远。” 沐紫梅坐在床边椅子上，听完他的安排，好笑问：“那以后谁给你钱用？我都快三十了，这个时候只能相亲，能有什么感情？你觉得相亲这份感情能重到让男方养我们吗？” “村里附近也有工作，虽然工资低些，但也能过。我都这样了，你不在身边我怎么办？”沐樟语气是理所当然。 沐紫梅道：“村里的情况我也了解，附近能有什么工作？就算有工作，也都是老板亲戚，一个萝卜一个坑，轮得到我？行了，别想太多，好好养伤，听医生的话。” 沐樟这次摔倒将另一条腿也摔断了，以后是彻底离不开轮椅了，就连上厕所都得有人帮忙。 付医药费时她看着余额，虽然她因为住进叶睿家而不再支出吃住，还算攒了点儿小钱，但大头仍旧是叶睿给她的。 出院回了老家，沐樟问：“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沐紫梅将医药费单子递给他，“你觉得我还能有多少钱？” 沐樟看着单子，沉默不语。 她前去厨房，见锅里还有猪食，知道是邻居帮忙喂猪。她先是去喂了猪，再回来做饭，正烧火，沐樟在堂屋喊：“带我去厕所。” 沐紫梅略一犹豫，叹息一声，只得起身去堂屋，推着爸去了厕所。 农村的厕所都是连着猪圈，只能蹲着，并没有马桶，她只能拿来挑粪的粪桶，在边缘垫上厚厚的卫生纸，搀扶着爸坐下。 但沐樟下半身完全无法使力，沐紫梅无法，只能始终抱着他上半身。 回到堂屋，沐紫梅道：“我买个马桶回来，这样也方便些。而且我力气小，容易搀扶不稳，一……” “所以你在嫌弃我成了残废！”沐樟突然粗鲁打断沐紫梅话音，右手揪住她衣领用力拉扯，撕心裂肺大喊：“你就嫌弃我，嫌弃我断了条腿成了残废！” “爸！我没嫌弃你！”沐紫梅奋力甩开沐樟揪她衣领的手，“难道我说的不是真话？我一个女孩子本来力气就不大，扶不稳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沐樟回过神看向眼前的沐紫梅，急忙摇头，“哦，我知道，我情绪有点儿激动。” “没事，我做饭去了。”她去洗了手，重新回厨房烧火做饭。 沐樟推着轮椅过来，“我说真的，你就在附近结婚，也好照看我。你去外头一个月也就挣那么点儿钱，够干什么？现在经济也不好，你别哪天被裁员了更惨，还不如就在这边把婚结了。” 他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可惜却无法站立。突然间，他怀念曾经杵拐杖的时候。 “隔壁村周耀你也是认识的，虽说是农村的，但他是独子，他爸妈这些年都在外头打工，挣的钱全都留着，你嫁过去也不辛苦。他家新房子也修了，仿照那个北欧的，看着洋气，装修的也很好，两口子手里估摸得上百万的现金。”沐樟话音刚落，沐紫梅道：“周耀我当然认得，因为□□罪坐牢了嘛，放出来了？” 沐樟一脸不高兴，“谁没个年轻不懂事的时候？”他见沐紫梅往灶口丢了几根干竹子，火一下子大起来，火苗从灶口窜出。她起身走到灶头，拿起锅铲放了猪油，等锅里猪油融化了，一瓢水倒进去。 无法，他又道：“镇上有个男孩子也挺好，独子，虽然离过婚，但是个女儿，就当不存在就行了。” 沐紫梅坚定一定要离开。 叶睿之前就跟她提过，让她去投资理财公司上班，资源不用担心。她当时正在犹豫，谁料接下来就发生了郑心欢那件事，至此也就搁置了。 吃完饭，她先是去找了周三叔，询问能不能找到个护工照看爸！周三叔立即推荐了亲戚，说是年纪大了，外头打工人家都不要，但人稳重勤快，沐紫梅便也答应，拿到电话后和对方沟通好，便约定第二天早上十点来沐家。 当晚，沐樟看向推开房门的沐紫梅，“你回房睡？” 沐紫梅奇怪看他，“那不然我睡哪儿？” “我都这样了，难道晚上要喝个水还得先爬起来敲你门？”沐樟不高兴瞪她，“你跟我睡一间屋就行了。” “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事呢。”沐紫梅佯装未闻，进屋反锁房门。 早饭后，沐紫梅正在晾衣服，胡四叔来到。 沐樟不认识对方，好奇一问，愤怒将手中茶盅砸在地上，指着沐紫梅脸骂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能照顾我吗？还要请人？你一个没人要的东西你装什么身娇肉贵？要不是老子你早就死了！” 沐紫梅冲胡四叔露出个歉意微笑：“我爸出院后情绪有些不大好，这样吧！胡四叔你先去周三叔家坐坐，你们本来就是亲戚嘛。” 等胡四叔走了，她冷下脸看向因愤怒而满脸通红的沐樟，“我已经被妈卖给你一次了，我不会为了你再被卖第二次。” “你翅膀硬了！”沐樟气呼呼冲过去要打人，沐紫梅后退到磨盘后，隔着磨盘厉声道：“我就是翅膀硬了怎么了？有本事你找我妈去啊！你个没用的东西，只能拿我撒气！从小到大，家里什么活儿不是我干？就算我日日夜夜像头驴一样也没用，你也根本不让我去读大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我去了就永远不回来吗？现在就因为你彻底残了，你就要我随便找个男人把婚结了再伺候你一辈子！我告诉你，给你找护工，钱我出，这是我对你最后的退步，你只能答应。你若是不答应，也行，你这种情况坐着轮椅不小心掉进河里把你淹死，这也很正常。” 沐樟猩红了眼看她，好半天突然咬牙笑出声，“原来你也能硬起来啊。” “我恨我为什么要现在才硬起来！”沐紫梅明明是占尽上风，可眼眶却湿红，哽咽道：“我明明拿到安城大学录取通知书，你寻死觅活不准我去，还把我身份证藏起来。后来，我只想留着录取通知书做个念想，你却将通知书给我烧了。我才十六岁啊，一个乡巴佬，就被你逼着孤身踏上去安城的火车，你知道我在火车上有多无助吗？你知道当我看见处处都是高楼大厦，每条路上都有走不完的车时我有多害怕吗？我才十六岁，到处找工作人家都不要我，我就一个人提着行李在一家又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过夜，你知道那时候的我险些就撑不下去了吗？我告诉你，我就是翅膀硬了，你永远都别想再操控我，我的人生前半辈子被你毁得干干净净，后半辈子，我要过得幸福快乐。” 第14章 第14章：我是你的勇气 沐紫梅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看沐樟的目光就像仇人。她狠狠吐出一口气，冷笑道：“找护工，这是我的最后退步，胡四叔你可以留下，反正工资我给，你也可以赶走胡四叔，然后……你饿死在家里。毕竟家中只有我一个劳动力，我是去工作赚钱，我也请了护工，我全都做到了，是你自己要寻死的。” 她这一生，第一次在沐樟面前抬起头，她看见房檐外蔚蓝的天空，澄净的让人心情渐渐变得轻松。原来站在家中，也能看到这般美好的天空啊。 午饭被她做好端上桌，但桌边多了个胡四叔。沐紫梅客气地叫吃，一边跟胡四叔说话，“没办法，家里就我还能赚钱，我爸也只能麻烦胡四叔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力气大，人还算勤快，而且这工作是周三介绍给我的，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周三难做。” 沐紫梅下午就走了，给胡四叔发了个红包，等到下月五号就将工资转给他。 第二天上午她疲惫不堪回到叶睿家，一口气睡到天黑，一睁眼就看见在旁边打游戏的叶睿，惊讶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没事儿，你睡啊，你才回来，肯定累了，你又坐火车，根本睡不了。”叶睿退出游戏，“吃什么？” “你吃了没？”沐紫梅见他摇头，“那我跟你吃一样的，我也不知道要吃什么。” “是不是晕车了没胃口？”叶睿坐到床边去。 “没，我不晕车。”沐紫梅抓了抓长发，“唉，要不我们去吃烧烤吧！就常去的那家。” “走啊。”叶睿起身就往外跑。 烧烤摊上，叶睿吃了口烤土豆，忽然道：“周四我姐生日，你跟我一起去。”他见沐紫梅神色透着犹豫，语气有些不满，“必须去。” 沐紫梅惊讶看他。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这还是叶睿头一次对她语气不好，好奇问：“一定得去？这么严重。” “总要见面的，不能一味逃避，人总得有勇气。”叶睿认真看她。 她抿着唇犹豫，许久好笑，“用什么来滋生勇气呢？” 一个没有底气的人，怎么会有勇气这种奢侈的东西呢？ “我。”叶睿笑了，“我能滋生你的勇气。” 沐紫梅忽然间觉得有什么充满整个身体，笑着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去。” “这就对了嘛，总要面对的。”叶睿也笑了，两人吃着东西说些闲话，沐紫梅忽然道：“你之前说那家投资理财公司，我想去。” “行，哪天？”叶睿问。 “周四是你堂姐生日，那怎么也要过了再去吧？总不好刚去就请假。”沐紫梅沉思后道。 “那下周一。”叶睿和她约定好。 周四那天下午，沐紫梅将略有卷曲的亚麻色长发扎成马尾，穿了一件叶睿给她挑得黑白连衣裙，但因为她不会穿高跟鞋，便穿了双单鞋，背了个米白色挎包，便和他来到举办生日宴的酒店。 叶康和施婉湘看见结伴而来的两人神色染着不满，但顾忌今日是侄女生日，并未说什么。看见叶睿牵着沐紫梅和亲朋好友打招呼，最终施婉湘受不了了，走到叶睿身边低声道：“马上到1618号房间来，敢不来我打断你腿。” 这话沐紫梅也听见了。 叶睿冲她悄悄道：“我去一会儿就来，你在这儿等我。” 沐紫梅微笑着点头答应，便找了个无人角落坐着，安静地等。 可心中就是忐忑，明明知道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可就是渴望发生的一切都能在眼皮子底下。反正也没人在意她，她悄悄离开前往施婉湘说得1618号房那一层。 她做过酒店前台，一听就知道开头前两位是楼层。 酒店门隔音很好，所以她哪怕就站在门外，也根本听不见里面在说些什么。 过了十几分钟，房门突兀打开吓了沐紫梅一跳，也吓了开门的叶睿一跳。 他发红的脸上还有未褪下的怒气，看见她后奇怪道：“走吧！下楼去。” “站住。”施婉湘气呼呼冲出门，看向叶睿，最终又看向沐紫梅，厉声道：“你们分开，我不会同意你们两人继续下去。” “走了。”叶睿粗鲁拽着沐紫梅走，叶康急忙跑到走廊挡住去路，“好了，今天是你堂姐生日，别闹不愉快，有什么事回头再说。这么多亲朋好友都来了，别丢脸。”又抬头看向站在门口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施婉湘，无奈道：“好了，有什么回头再说。” 施婉湘抱起双臂，恶狠狠瞪向叶睿和沐紫梅，气道：“就是不行，你想都别想。”丢下话，她离开这一楼层去了大厅。 施婉湘的确是个强势的女人，当即断了叶睿的所有经济。而叶睿也跟家里闹起来，干脆从四大行辞职前往花旗银行跨境金融服务。沐紫梅也是这时才知他曾前往藤校做过两年交换生，靠着在藤校留学两年进行资源置换。 这反倒将军了叶康夫妻。 但这也导致原本计划让沐紫梅进理财投资公司的计划泡汤。她重新找了份服装导购的工作，因为有工作经验，这一次非常轻松。 两人也时常去吃烧烤，去海边玩，脱了鞋子，踩着潮湿的沙子，海水随着风浅浅往上涌，浸过脚踝，凉凉的，非常舒服。 叶睿送她的那盆紫色三角梅被她摆在阳台，出门上班前要浇水，下班回家也要浇水。她是讨厌紫色三角梅的，可又喜欢紫色三角梅。 她喜欢现在的一切，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喜欢。 喜欢他半躺在床边抽烟时的安静，喜欢听打火机‘哒’的清脆声。 这期间，她在叶睿建议下也去考了驾照，有时候他喝了酒，沐紫梅去接他就能开车，不必再请代驾。 一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照顾紫色三角梅，一起出去吃饭，一起去海边玩儿，中间还有一次两人一同前往马尔代夫。时光快得就像海滩边的潮汐。 两人正吃着晚饭，敲门声响起，沐紫梅好奇地透过猫眼往外看，就见叶康和施婉湘。她手心顿时冒汗，却只能乖乖打开门，勉强挤出微笑，“叔叔好，阿姨好。” 施婉湘生气地看着她，最终竟然‘嗯’了声答应，这让沐紫梅受宠若惊。 叶康瞧见餐桌上的菜，仔细看了会儿，笑着问：“谁做的？” “我，见笑了，我不太会做。”沐紫梅紧张的嗓音都像绷紧的弦。 “做得挺好的。”叶康笑着点点头。 施婉湘坐到沙发上去，沉沉吐出口气，最终叹道：“你回四大行去，待在花旗做什么？”她挑眉看向沐紫梅，“他必须回四大行，至于你……你去理财投资公司。” “妈？”叶睿奇怪看她，“你……没发烧吧？” 施婉湘恨恨盯他，“你满意了？”她苦笑摇头，“条件是你必须给我回四大行。”她抬头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沐紫梅，哪儿的人？” “安城下辖东阳市小河镇人。”沐紫梅都不敢坐，乖乖站在一旁回答，像极了商店内的导购。 “哈？”施婉湘看她的目光顿时尖锐起来，随之嗤笑一声，“烦。” 叶康急忙冲施婉湘使眼色摇头，笑道：“我同学就是东阳市的人，时常来往，那边旅游城市，景色好。” “是呢，全国都是很有名的旅游胜地。”沐紫梅笑着附和。 叶睿拉着她手让她坐下，叶康笑容透着勉强，问道：“家里就没什么亲人了？”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我都没记忆，我爸也去的早，所以我高中毕业就来安城打工，老家那边肯定有亲戚啊，乡下地方嘛，都是一个姓的。”沐紫梅半真半假，心中一半愉悦，一半担忧。 她似乎已经明白叶康夫妻承认了她，但也怕老家的亲戚会来，那样她的谎言就会被拆穿。 四人坐在沙发上，叶康夫妻问，沐紫梅乖乖回答。 施婉湘道：“搬回家去住，你也老老实实回四大行去，沐紫梅的工作我来安排，既然要结婚，总要体体面面的。” “好啊，都听爸妈的。”叶睿高兴握住沐紫梅手。 叶康嗤笑道：“都听爸妈的，呵。” 第二天沐紫梅就辞了服装店工作，前往施婉湘给她安排的理财投资公司上班。因为有叔叔阿姨的帮助，她根本不愁资源，工作时完全不像以前般满心怨气，看见条流浪狗都想上去扇两个耳光，每天上班都快快乐乐。 两人的定婚比较简单，倒是婚礼办得很大，叶家亲朋好友甚至下属都邀请。 施婉湘直说两人不需要操心婚礼的任何事，只需要当天到场就行。虽然她很不满沐紫梅，但在婚纱这件事上，还是任由沐紫梅拿主意。可她却又蛮横地要求沐紫梅将那盆紫色三角梅扔掉。 沐紫梅舍不得，那是叶睿送她的，所以她将这盆三角梅送回叶睿那套房子偷偷养着。 请柬早就发出去了，但沐紫梅这边没有邀请亲人，朋友只邀请了几位要好的同事。她每天都要看日历，看着一天天逼近的婚礼，迫不及待要穿上婚纱。 第15章 第15章：旧照片 八月初二，是婚嫁的黄道吉日。 “为什么才八月初一？”沐紫梅拿着笔叉掉今天的日子，过分期待明日的到来让她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虽然叔叔阿姨住得别墅很大，但她觉得不够走，她要去跑上好几圈，不然浑身过度的精力会让她爆炸。 经过走廊时她看见施婉湘书房门半掩，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敲门，“阿姨，需要将门关上隔绝噪音吗？” 施婉湘抬头看她一眼，摇摇头，又低下头看向手中。 沐紫梅有些好奇，走进书房来到桌边，见施婉湘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一男一女笑容灿烂地站在紫色三角梅下。 那个女子不算陌生，显然是年轻时的施婉湘，而那个满脸阳光灿烂的男生，竟然是爸！ 她脑海中不断想起过年回家时见到爸拿着的泛黄照片，虽然爸的手指遮挡住人脸，但服饰站姿，却与施婉湘手中的照片一模一样。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沐紫梅粗鲁地抢过照片在手，惨白的脸上双唇颤抖，不敢置信问：“你……你和沐樟……” “你怎么知道沐樟？”施婉湘奇怪问。 沐紫梅看着她，又低头看照片，又抬头看她，嗫嚅着唇道：“你、你是我……妈妈。” “你是——”施婉湘猛然站起身紧盯她，“你和沐樟……你……” “是你！居然是你！”沐紫梅疯了一样抓紧施婉湘衣领推搡，疯狂大喊：“原来你是我妈妈！你怎么能这么狠毒，你怎么能将我当个物品一样赔偿给我爸！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我完全就是一个工具，他从来就没把我当人看过，甚至他还把我当成你！就因为他车祸残废了一条腿，你不要他了，我不怪你，可为什么你要将我赔给他脱身？难道我不是你的骨肉吗？” 施婉湘浑身发软跌坐在椅子上，惊恐的目光紧盯痛苦的沐紫梅，“你是我女儿？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不是死了吗？” “我也想问你为什么当年不杀了我？你为什么就这么狠心让我活着受罪！你说啊，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让我活着，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将我赔偿给爸代替你给他养老？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你为什么不掐死我溺死我，你到底为什么啊？”沐紫梅已经喊哑了嗓音，哽咽哭着问：“我也是你骨肉啊，你为什么就能对我这么狠啊？” “你……你当真是我女儿？你左眉尾那……”施婉湘突然看见沐紫梅手机相册中沐樟的照片，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几乎被吓死过去。 见她这模样，沐紫梅道：“看到了？我没有找错人，你就是我妈，我就是那个被你赔给爸的物品。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家中佣人，家里所有的事都是我干，我十六岁高中毕业就被爸逼着前来安城打工，说不定当时提着行李不知所措站在马路边时，你刚好就从我身边经过，你能想象那时我有多无助多绝望吗？你能想象爸烧了我安大录取通知书时我有多痛苦吗？他还把我当成你，我和他睡一张床直到初中。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被你当做物品赔偿出去的女儿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对不起，但是我没有把你赔偿出去，沐樟告诉我你已经死了。”施婉湘痛苦地抱紧她，“我恨他，恨透了他，但不管我多恨他我都不会恨你啊。” “你的一句话抵得过我这些年的苦难吗？”沐紫梅粗鲁推开她，“我是你骨肉，叶睿也是你骨肉，凭什么你却……” 沐紫梅话音戛然而止，忽然惊恐摇头，“不，不是，怎么会？叶睿是你儿子，啊——” 她突然间想明白了两人关系，痛苦的打击让她不敢再待在这里，她不敢看见施婉湘，更不敢看见叶睿。 怎么会这样？她是施婉湘和沐樟的女儿，叶睿是施婉湘和叶康的儿子，也就是说……叶睿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 曾经让她快乐愉悦的拥抱亲吻在这一瞬间令人作呕，她竟然犯下滔天大罪。 沐紫梅被巨大的痛苦折磨，一个人在街道上游荡，就像一个无人祭拜的孤魂野鬼，又或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流浪着，流浪在每一条街道。 她跟叶睿在一起那么久，两人除了没孩子外跟夫妻又有什么区别？可现实却告诉她，她和叶睿竟然是同母异父的姐弟。 施婉湘慌了，急忙叫人快去找沐紫梅。 沐紫梅，紫梅，紫色三角梅。怎么会这样？沐紫梅怎么会是她女儿！沐樟不是告诉她女儿已经死了吗？ 因沐紫梅是骤然逃出，连手机都没带，以至于连定位都做不到。 一个下午过去，天将黄昏。 沐紫梅游荡中被一辆电瓶车撞倒，吓了车主一跳，她却茫然站起身，看向四周街道，海风吹拂，她不管车主要送她去医院，茫然地往前走，走到海岸边，看着碧蓝海水卷起雪白浪花。 这个地方是她和叶睿最常来的约会地点，两人会脱了鞋子，牵着手漫步在沙滩边，有说有笑。 可现在，那些曾经的美好都是肮脏的，都是令人作呕的存在。 太肮脏了，这么肮脏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甚至她现在只要想起叶睿就满心罪恶，是她先抱叶睿，也是她先亲他。是她的错，是她的过错，叶睿是被她引诱的，是无辜的。 这个秘密施婉湘一定要守护好啊。 她脱下鞋子丢掉，如同往常无数次约会般走到浅水区，可这次她却只是站着，面对大海，仿佛是在欣赏大海的美丽。 太阳仿佛落到大海中，直到完全被海水湮没，前方只有冲不破的黑暗。 游玩的人渐渐离去，只剩下她孤零零的身影。她朝着黑暗的大海，一步一步走过去。 海水淹到她膝盖，她继续走，走到海水湮没她腰，她还在往前走，最终，她就如被大海吞没的太阳一般消失在大海中。 沐紫梅的尸体第二天就被找到了，叶睿不明白两人都要结婚了，沐紫梅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死。 施婉湘让叶康看好叶睿以防意外，她照着沐紫梅身份证上信息，孤身一人前往东阳市小河镇石山村六组十五号。 沐樟在沐紫梅失控后也懒得再装什么父女，每日在胡四叔照顾下日子过得也很不错，经常到门前坝子上晒太阳，只每次都仰着头，看向遮挡了半边屋子的紫色三角梅。 多灿烂美丽的紫色三角梅啊，像极了那人灿烂美丽的笑容，现在的她该是什么模样呢？他想着想着，看见施婉湘就站在他家屋檐下，穿着黑色的休闲衣裤，脚上穿着黑色运动鞋，一头青丝盘起，优雅大方。他温柔笑了，“你还是这么漂亮，就像紫色三角梅一般灿烂。” 施婉湘道：“你托同学寄给我的信，我收到了，你说厌恶我生了个没用的女儿，所以将女儿丢进河溺死了，你也不要我了，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沐紫梅是怎么回事？” 沐樟突然坐直身体，惊恐地看向缓缓走来的施婉湘，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在她冷漠的脸庞上，“你、你怎么、怎么会、会来这里？” “所以当年你是出了车祸，抱走了女儿让她成为一个给你养老的工具。”施婉湘尖锐目光盯他，恨恨道：“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面对咄咄逼人的施婉湘，沐樟却满心温柔，施婉湘问，他就老实回答，“我当年出了车祸，一条腿没有保住，我怎么能拖累你？我故意那样说，就是为了骗你忘掉我，恨我，我了解你，你性格刚烈，绝对受不了我侮辱女儿，也绝对受不了一个亲手杀死女儿的人，我才撒谎骗你，只有这样，你才能重新开始过幸福的新生活。” “哦，我应该感谢你，对么？”施婉湘恶毒盯他，“感谢你放过我，却让我女儿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让她从有记忆开始就当一个伺候你的仆人，甚至还要面临你的猥亵！！” 听到施婉湘拔高声调的‘猥亵’二字，沐樟慌了摆手，“没没没，没有，沐紫梅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我怎么舍得她吃苦受罪？我知道有对警察夫妻特别好，所以我将女儿放在他们家楼下，让那对警察夫妻将女儿领养走。婉湘，你要信我，我们的女儿真的过得很好，很幸福，她考进市里公务员，过得可好了，她养父母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我们的女儿真的没有吃一丁点儿苦，真的。” 施婉湘大吃一惊，“我们的女儿被领养……那沐紫梅是怎么回事？” “沐紫梅就是村里被丢了的女婴，我把她捡回来养的。我都这样了，总得有人照顾吧？我舍不得我们女儿……” “所以你就舍得沐紫梅？”施婉湘愤怒打断沐樟话，抬手就打他，“原来不是谎言，不是欺骗，你真的就是个恶毒的贱人。沐紫梅凭什么要被你决定命运？她凭什么要当你的仆人？她凭什么要遭受你的猥亵？” 第16章 第16章：美梦 “我……我就是一时失神，错误将她当成……”沐樟在施婉湘仇恨的目光下不敢再说下去，小心翼翼道：“婉湘，别生气好不好？我再也不了，我都改了。” 施婉湘眸光就像房檐下的冰锥，又冷又尖锐，她忽然间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 沐樟问道：“婉湘，你怎么会知道沐紫梅？” “她是我的员工。”施婉湘抱起双臂，笑吟吟道：“我跟你的那张照片被我放在公司办公室内，沐紫梅那天来给我汇报的时候正好撞见，被她认出来。她说她爸有一张老照片，场景和我手里这张一模一样，我心中怀疑，这才来找你。” “是这样哦，唉，沐紫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都这样了，前段时间又摔了一跤，将另一条腿也摔断了，她竟然都不肯留下照顾我。” 施婉湘好笑，“她干嘛要留下照顾你这种东西？她在安城找了个很不错的男朋友，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两人都要结婚了，她还管你这个害惨了她的人做什么？”她脸上笑容忽然变得残忍，“你是不是很久没见到沐紫梅了？” 自从她松口愿意让两人结婚后，沐紫梅就一直住在她家，她当然知道沐紫梅没有回来看沐樟。 “我跟她很久没联系了。”沐樟神色有些发虚。 施婉湘道：“不是很久没联系了，而是她已经不愿意再和你联系了。她现在过得很幸福，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觉得若是你有个儿子，你愿意让他娶沐紫梅这种拖累吗？毕竟沐紫梅有一个你这样的爸啊，结婚了还得养你呢。” 沐樟突然瞪大双眼，整张脸写满恐惧。 施婉湘微笑点头，“你啊，还能活多久啊，一个残废，失去了沐紫梅这个唯一的经济来源，啧啧，只能等着被饿死咯，然后啊，老鼠就会在你身上爬，吃你身上的肉，直到把你吃得只剩一具骨头。哎哟。”她脸色忽然变得嫌弃，“你知道的，我最最嫌弃害怕的就是老鼠。” “不……不可能，沐紫梅她不知道真相，不管她多厌恨我，我也还是她爸！”沐樟颤抖着身子说。 施婉湘道：“若是你，你是选择为了一个把自己当工具，甚至猥亵自己的爸而毁掉好姻缘呢？还是让这个拖后腿的爸死，成全自己至此后美满幸福的人生呢？” 沐樟脸色灰败，已被施婉湘的话打碎最后的希望。 施婉湘眼底一抹满意，微笑道：“被老鼠吃掉也好，毕竟我最害怕最嫌弃的就是老鼠，一个被老鼠吃掉的人，我绝不会梦到。沐樟，你真是令我恶心。” 沐樟看向施婉湘离去的背影，决绝的仿佛当年绝不拖累她的他。 他的目光全聚集在施婉湘的背影，他真的想不到，一别三十年，会再相见。 “婉湘，你别恶心我好不好？自从和你分开，这三十年没有哪一天我不思念你，我当年真的是没办法了，我绝不能拖累你啊。”沐樟拼命转动轮椅追上去，可惜施婉湘的背影终究消失在树林中，他的轮椅也被地上的石头绊倒。 “婉湘，你别说这样的话好不好？你就哄哄我吧！哪怕是骗我啊。” 任凭沐樟眼泪打湿胸前衣裳，任凭沐樟撕心裂肺喊着她的名字，施婉湘从未回头，从未停住脚步。 她对沐樟三十年的厌恨没有冤枉他，他还能干出更令人恶心的事。 那张照片她藏在书房，就是要活给沐樟看，让沐樟看到她过得有多幸福，让沐樟看她活得有多好，那肮脏恶毒的男人配不上她，她当年只不过是眼睛被狗屎糊住了，他不过是她施婉湘这辈子的败笔，是她施婉湘这辈子的黑历史。 施婉湘就待在镇上的宾馆，暗中观察沐樟。 沐樟自施婉湘来了又走的那天后，他就拿着那张泛黄的老照片发呆，不吃不喝，也不知道发呆了多久，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转动着轮椅离开家来到三里外的河边。 这河很深，尤其现在是丰水期，他就停在河岸边，看着夜色下翻涌的河水，倒映出天上的月亮。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的明月，想起了毓秀湖的景色。 毓秀湖很漂亮的。那晚的晚自习后，他和施婉湘在毓秀湖约会，那晚的明月高悬倒映在湖水中，施婉湘坐在石头栏杆上，笑着看他。 年轻时的施婉湘浑身充满活力，就像生命力旺盛的紫色三角梅一般，她的笑容灿烂纯真，就像天上的明月。 “沐樟，晚上去毓秀湖啊。”年轻时的施婉湘笑着看他。 她一头青丝扎成马尾，额前碎发垂下，被风吹得一颤一颤的。一身当时最潮流的牛仔衣裤穿在她身上，衬托她细腰长腿，正和他说今晚约定的地点。 “好，去毓秀湖。”沐樟忽然冲着前方点头回答，转动着轮椅往前。可河岸边本就是斜坡，轮子滚下去后冲向湍急河流。 沐樟的尸体第二天就在下游不到五里的河边被发现了。是一个早上去地里干农活儿的男孩子发现的。 施婉湘确定沐樟已死，便回了安城，看向仍旧沉浸在沐紫梅死亡中的叶睿，他就坐在床边，看向窗口摆着的那盆紫色三角梅。 “我知道沐紫梅为什么会自杀了。”施婉湘走过去，猛然对上叶睿渴求目光。“沐紫梅的妈妈早就去了，爸爸叫沐樟，是个残疾，原本是残了一条腿，还算勉强能生活，但就算这样日子过得也很不好。沐紫梅从小就过得很苦，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干所有活儿。后来她来到安城，也要将赚的钱打给她爸！但她爸爸是个贪婪恶毒的小人，不断问沐紫梅要钱。最近知道沐紫梅要结婚了，就狮子大开口，否则就要来安城找沐紫梅，让沐紫梅结不成婚。沐紫梅被逼的没办法了，为了不拖累你，只能自杀。而沐樟因为勒索不成功反倒逼死沐紫梅，失去唯一经济来源，也已经自杀了。” 骗儿子吧！ 她也不打算去找真正的女儿了，既然女儿过得很好，那她的出现就是破坏女儿家庭的大罪。 女儿过得好，儿子也过得好，就好了。 做一辈子美梦，才是真正的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