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猫妖是恋爱脑》 第1章 第 1 章 荒山野径,山气瘴疠,月光残影下露出两道弓腰屈膝畏首畏尾的身影。 “嘘——“青衣长袍的男子竖起一根瘦骨嶙嶙手指,“你听。” 山间如死寂一般。 身侧另一道横肉铺满整张脸的灰衣男子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角,大汗淋漓,颤抖道:“怎..怎么了?” 蓦地,一声婴儿啼哭刺破寂静,凄厉诡谲,鬼气森森。 那哭声左右窜梭,飘忽不定,围绕在他们四周。 “啊啊啊我不干了!我不干了!”灰衣男子吓得崩溃大叫。 “闭嘴!闭嘴!蠢货!钱!钱你要不要,我们都走到这了,割了那东西就能换一万两!我们再也不用过那种狗屁的日子了!”青衣男子沙哑的咒骂道。 几度拉扯下,两人背靠背颤颤巍巍的在黏腻如血的泥土里前行。 青袍男子猛的停下,突然咯咯咯的笑起来,嗓音沙哑如老鸦:“找到了,找到了!” 灰袍男子探出肉球般的脑袋,顺着视线望过去。 泥泞中央矗立着一棵参天大树,枝干粗壮得几人才能抱得下,树枝如无数柴瘦的手臂在月光残影下扭曲伸展,不见一片树叶,却吊着一颗颗如球状的东西,树皮皲裂如老人皱纹,树干上浮现着诡异地轮廓。 走近一看,那诡异的轮廓清晰的浮现出一张张人脸,神态各异,恍若活物! 灰衣男子不受控的如烂泥般瘫软在地,手被坚硬的东西铬到,拿起一看 “啊——!“ 一颗白花花的骷髅头滚在青袍男脚边。 他看见灰衣男惊惧的指着上空,咿咿呀呀的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抬头一望,猛然惊醒,那树上密密麻麻挂住的竟然全是骷髅头! 他喉咙翻滚,咽下口水,两眼一闭心一横,跪倒在地。 把身上背的包袱快速的打开,铺开来露出谷物吃食。 “树仙大慈,小人奉上香果,求您垂怜,显露真身,一瞻神貌。”他双手合十道,匍匐在地三拜。 话音落,树枝窸窣作响?,吃食飞卷在空中,眨眼间就消失在交织得密密麻麻的树枝间。 两人皆为常人,何时见过此般境况,呆滞的不敢发出声响。 古树忽然剧烈震颤。树皮上的人脸如婴儿破腹而出挤出树干,凸显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张开的嘴里竟然有如人一般的牙齿和舌头,桀桀桀的发出幽灵般的笑声,悬吊的骷髅头碰撞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两道声音此起彼伏。 两人惊恐之余却露出喜色,显现了! 云中城悬榜,南郊荒山有千年古树,夜半可显化人头木数颗,请其人头木一尊,可镇宅辟邪,家业兴旺。投以谷粟可唤树仙真容,献头者赏万金。 连日来,揭榜者皆如泥牛入海,去而不返。他们都知这些人凶多吉少,但二人早已穷途末路,便决定咬牙一搏,铤而走险。 竟真被他们找到了。 喜悦压过恐惧,二人从地上窜起。 “叨扰了!”青衣男抽出斧头,奋力朝一颗头砍去。 手臂却被震的一麻,那树竟坚固如铁。如此大力也不过开了条细缝。 他抬手正要再挥下一刀,空中骤然划过尖利的婴儿哭叫,这次却近在咫尺,此时古树裂开的细缝,竟开始涌出汩汩鲜血,空气中瞬间弥漫着腥臭的血腥味。 “咔——咔——“人头木竟然开始诡异地扭动,那些脸的表情百转变换,密密麻麻犹如一个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转瞬之间,轰然变大,各个张开血盆大口,向两人扑去。 两人大惊失色,连连后退,灰衣男白眼一翻便倒地不起。 青衣男看着即将吞噬自己的森然大口,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一道白光劈开黑幕—— 他被一股力推开几尺,睁眼一看。 山间白光四溅,人头木被这些剔透的白光笼罩着挣扎着变小,变平静,争先恐后的缩回树皮里 白光里立着的一位女子,面如白瓷,眉如新月,轻盈柔和,身姿修长,白袍轻纱,衣带翩跹,天青色的发带流光般飞扬在空中,缠绕着乌黑的发丝。 不知何时月光竟亮了几分,月辉轻覆,她周身泛起一层朦胧的柔光,恍若天外仙者。 她口中念诀,抬手腕间银铃晃荡,银丝缠绕至食指,指尖轻转中清音作响,白光流转。 白光渗进灰衣男身体里,他便悠悠的睁开了双眼,恍惚半响道:“仙子?我升天了?” 见他回神,白衣女子转头朝树间打一出道光芒,缓缓道:“出来吧。” 咚咚咚翻滚几声,从黑布隆冬的树枝缝隙间掉落下一只小小的玩意,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雀鸟。 雀鸟扑腾几下,光芒一闪,竟化作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眉目俏丽,神色张扬,她捂着手臂挑衅冲白衣女子一笑。 “玄门中人还真是多管闲事呢。” “降妖除魔,不是闲事。”白衣女子淡声道,不想多言,抬手掐起一道光便要挥向她。 雀妖捂嘴咯咯咯的笑:“斩妖除魔还是滥杀无辜?我好端端的在此修炼,仙师便要降我,岂不是有违天理。” “你你你!你想吃了我们!你这个妖怪!”灰衣男子愤恨的大吼 “不不不,想吃你们的是它”雀妖学着他的语调,抬手指向古树,笑得花枝招展:“我只是看戏罢了。” “人木从不食人。”白衣女子不再废话,剑诀一出,右手化剑,白光如虹,直指雀妖。 剑光闪烁间,雀妖被击得慌忙闪躲,几个来回下,终是招架不住。 “仙师可是冤枉小妖了。”雀妖伏在树干上轻喘道 “人木受日月精华而生,无智无神,在此地百余年,从未食一人,可人木生性顽劣,爱与人逗乐,若有人搭话便会现形,是你将这些人骗到此处,借此吓死他们,你便可吸噬他们精血,啃噬他们的肉身,既省功夫又不留罪证。” 白衣女子剑指着树梢:“这些就是你的罪证。”剑气划过,森森白骨簌簌震颤,如无数幽魂当空飘荡。 雀妖脸色微变,左右逃窜:“竟不是个蠢货,你是何人。” 白衣女子目光循着她的踪迹,左手背剑,右手掐诀,朱唇微启 “我剑下从不斩无名之妖,进了锁妖囊,你便知让你伏诛的是谁——” 她双指一翻,指尖白光倏起, “缚!” 敕令一出。 光束破空而去,夜色中撕开一道裂痕,迅若箭发,如天罗收网。 雀妖来不及闪躲,瞬息之间便被死死缠住,嘶吼挣扎着,残音未消便妖力尽散,化作原型。 白衣女子拍了拍它的头,拂去它身上的杂草,一手化出锁妖囊:“小雀妖,记住了——” 说话间,已将它收入囊中 “我乃云中城子云岭,月舒白。” 月舒白正要回身却被人死死抱住,险些被冲撞在地。 “啊啊啊啊啊仙子救我!” 浓重的汗臭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灰衣男如滑腻腥臭的蛇一般缠在她身上。 她回身一望,一把斧头镶在人木一头上,人木狰狞得张着血盆大口,活像少了一半脖子的吊死鬼,鲜红的血涌了一地。 这两人竟趁她捉妖之际妄想砍下人木头! 月舒白皱眉,一时竟挣不脱死死缠住她的灰衣男,那双肉手在她腰上游走。 她皱眉,指尖掐起一道光,正要弹出,一道玉色的光迅若游龙,从天而降。 “啪——” 灰衣男被猛得击倒在地,肉花乱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与此同时,一道狠厉的光扇在青衣男的脸上,他一头栽在人木头的嘴里,只余两条死命挣扎的腿。 “蠢货。” 只听人声未见人影,那声音冷冽如夜间清湖。 月光轻荡,树影一晃,一道修长的身影月映而出。一手执剑,一手执灯,烛火透过青竹映出一张如玉般的俊脸。 黑袍玉簪,半束青丝,眉似远山,气若幽竹,那双眼生得极妙,鸦羽漆瞳,圆而狭长,眸似秋水映月,眼尾上扬弧度透着些许少年气。 “啪“灯花爆,竹灯轻响。 月舒白回过神,颔首道:“多谢公子。” 那男子闻言眼眸微颤,神色难辩,眼光在她身上流转一番后似乎松了一口气。 他举起一块手帕,朝她前行几步。 月舒白习惯使然,不假思索的后退两步。 男子僵住了脚步,静默几许,垂眸回退几步。 他伸出手帕,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手上,声若轻风: “脏了。” 月舒白才发现自己手背上沾上了些许血污。 “多谢。”却见他不再上前。 月舒白自知先前的动作实属失礼,便移步接过手帕。 手帕薄如蝉翼,隔着白绢肌肤无意间相触,一股灼热感瞬间蔓延月舒白的掌心。她手指轻颤,惊异的望向他,猛然撞上他那幽深的眸子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一时间心神晃荡,沉重的呼吸声在她耳边萦绕。 “砰—”月舒白顿醒,猛的抽回手,攥着白绢胡乱的在手上擦拭。 夜色里炸开一道图腾,是子云岭的急讯号。 她皱眉看了一眼在地上嗷嗷叫的两人。 “我会带他们下山。”眼前赫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执着竹灯:“夜深,照明。” 忽明忽暗的月色下,竹灯格外明亮。 月舒白迟疑一瞬接过:“那就多谢公子,还没问公子师从何处。”有佩剑,瞧着是位修行之人,修为还不低。 “无门无派,闲散人士。” 应当是不愿意透露身份,月舒白点点头转身便要走,思索几许还是回眸,便对上他丝毫没有移开的星眸。 “敢问公子名讳,若是不愿也.....” “玉拂生。” 云雾散开,月色笼罩。 玉拂生瞧见离他几尺远女子转身之际轻晃着手中竹灯,轻柔一笑—— “玉拂生,我记住了,小公子的名字甚是好听。” 良久,黑色孤影静立在原处,目送那道离去的倩影,衣袂落下又起,金织暗纹的衣袖下骨节分明的手攥得青筋蜿蜒突起。 “哎呦喂——” 一团灰黑的东西从远处窜出来,来不及收住撞上一块石头。 “吱吱”乱叫两声,转瞬化作一位身形清瘦的男子,金色锦袍的腰间挂了一串繁杂的配饰,被晃得叮当作响。 他生得一副灵巧相,高马尾扎着小辫,瞳仁黑亮,细长的眼睛一眯,嘴里开始喋喋不休:“啧啧啧,我的爷,大爷,你还要看多久,小妖我腿都要蹲麻了,你不要见色忘友哇,我说你怎么把名字告诉她了,你不是说——” “品金,把他手拧断。”玉拂生回身眼神似淬了冰 “好嘞,啊?谁?”品金顺着他的视线一瞧,看向那道被吓得蠕动的灰色身影,瞬间明了。 “这....伤人不好吧,要不您自己来?” 玉拂生冷然抬眼:“她不喜欢我伤人。” 品金白眼一翻,得,恶人就我做呗,但此话他是万万不敢开口的,谁让他是大爷呢。 “小子,你说你抱天抱地抱什么不好,还挺会挑的,诶诶诶,别爬了,我会轻轻的,不然等那大爷来,你只会叫得更惨。” 他狡黠一笑,头一歪,“咔嚓”一声。 “啊——”惨叫声响彻天际。 第2章 第 2 章 月舒白回到子云岭已是破晓,子云岭高山连绵,云雾缭绕,一座殿宇半隐半现,苍松为屏,白石为阶,乌木素瓦,恍若仙境。 她刚穿过殿门,乌泱泱涌出一群人。 “大师姐!” “大师姐回来了!” “师姐师姐,这次下山可有受伤。” “你可闭嘴吧,师姐法术高强,妖魔不侵。” 月舒白被这群师弟师妹吵得耳朵疼:“乖乖乖,都快去练功,待会几位长老发现你们偷懒可要罚你们了。” 说完掏出在山下买的小玩意哄着大家挑选,乘机溜走,疾步至议事堂。 既出急讯,定是有恶妖作祟。 “近日多有怪事,横尸恶鬼言论不断,云中城安宁多年此等恶象不同寻常,急召你回来便是让你前去细细查探一番,十鸢逐妖自此,已先你一步前去,你们二人结伴为师也放心些,万事定要当心。”明夷长老接过月舒白的锁妖囊,眼中满是欣慰。 自己这位亲手养大的徒儿行事从无纰漏,天资卓绝却也不骄不躁,能担大任,她也有意多让她前去历练。 云微长老夺过锁妖囊,放置耳边,少顷冷哼一声:“你不是去降南郊荒山的人木妖吗,为何只带回一只小雀妖。” 月舒白颔首道:“人木盘踞于山中未有主动害人之意,此前恶事皆由雀妖有意引导,弟子认为人木不是恶妖。” 云微长老怒目圆睁白须飞扬:“这是你第几次遇妖不降了,妖就是妖,何来善恶之分,身为玄门之人就该斩尽天下妖祟!” 月舒白蹙眉昂首,眸光沉静道:“天地有灵,而生万象,人有善恶,妖亦有善恶,弟子认为妖魔由心不由皮相。” “谬论!” “言之有理。” 明夷长老出声打断,轻抚徒儿发顶:“你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我心甚慰,此后入世历练为师放心,去吧,十鸢还在等你。” 月舒白冲师傅莞尔一笑,行礼而去,身后传来几位长老争辩之声,她勾唇摇摇头,司空见惯。 云中城伴水而生,青灰瓦檐浸在水雾里,石拱桥洞下摇过几艘乌篷船,对街客栈门外杏黄酒旗招摇,透过支起雕花窗客栈里围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皆聚精会神的望着台上的说书先生。 只听梨花木一拍—— “诸位看官,听小老儿道一桩近日闹得人心惶惶的诡谲奇案!也就这几日的光景,竟接二连三暴毙数十口人,这可不是寻常的命案官司,它透着股子邪气儿啊!”说书人忽而压低声音,左右顾盼。 “邪在何处?” “听闻那尸身各个开膛破肚,腹部被撕得血肉模糊,就剩下一副空皮囊裹着骨头架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头,把心肝脾肺肾吃了个精光!”他声音陡然拔高! “最骇人的是!到了夜间竟有人瞧见这些尸体都活过来!直立行走,跟常人无恙,但是仔细瞧!那肚子依旧空荡荡,只剩一个西瓜般大的血窟窿....滴答..滴答...还往下淌血呢!”梨花木重重一拍 客栈闻言炸开了锅,即使外头烈日当空有人也觉得寒意阵阵,缩紧了脖子。 “哎呦!是野兽吧,定是野兽下山吃了这些人内脏。” “妖!肯定是妖,肯定是妖邪作祟!” “这日后谁还敢出门。” “也不必如此害怕,这妖也不是人人都吃的。” “何出此言。”角落的一位挽着高马尾的红衣女子原本已经意兴阑珊,听到此话立马把高翘的腿放下,凑近打听。 说话那男子把玩着腰间的配饰,翘着嘴角,狡黠的转着眼珠,神秘的说到:“我表兄可是衙门里的人,我打听到,这妖专吃夜间落单的人,这死的人啊,不是深夜独行的醉汉,就是夜不归宿的行人。就说前日刚死的那王公子——” 他说着瘪嘴摇头:“刚从那梨香楼出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横死在那荒无人烟的小巷里了,所以啊,这夜间出行定要二三人结伴而行!” 红衣女子轻喃:“梨香楼?又是梨香楼....”话落像是瞧见了什么,她“蹭”的站起来,直奔大门。 “舒白!这!” 门口的月舒白同样瞧见了乌十鸢,收住手中的伞,含笑才迈几步,便被冲过来的乌十鸢一把抱住,拥着肩匆匆忙忙往外走。 “我给你说,你可来了,我本来想自己一个人行动,但我想着都到了你的地界,我们两可不得姐妹齐手,合力除妖。” 月舒白正想说话,乌十鸢急哄哄的性子容不得她插进半句话,便又开始道:“长话短说,我等你这两日打探了不少消息,大多都是坊间一些捕风捉影的怪话奇谈,不过倒是常提到一个地方。” 她手一指。 月舒白顺着她指的方向瞧过去。 “梨香楼。” 二人踏入梨香楼,大堂内座无虚席,觥筹交错间尽是欢声笑。 一位跑堂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二位客官!里面请!” 落座后,两人细细打量一番,默契的打了个眼神。 “有异样?”乌十鸢 月舒白摇头:“说不上来,并无妖气,但总觉得哪不对。” 只凭肉身不施法器法术便能辨别妖气,这需要很高的修为跟天赋,月舒白是一群小辈中少有有此等天赋的。 待菜上齐,乌十鸢刚动筷子便眉头紧锁:“呸呸呸,这也忒难吃了” 一旁的黑衣客人见状笑谑道“二位第一次来吧,来这梨香楼可不是为了吃这普通菜色。” 乌十鸢不解的看向他,黑衣客人夹起一粒花生粒丢进嘴里缓缓道:“姑娘且等着,一会好菜才上场呢。” 月舒白看着他桌上孤零零的一盘花生粒,才惊觉大堂内虽人多,桌上却大多未点菜,要么一壶酒三两人便谈笑开来,要么一壶茶搭着几盘小菜,放眼望去却不见拮据之人,就连跑堂的也未催促点菜,此状实属怪异。 正想着大堂内便传来躁动之声。 大堂中间立了一位女子,面容温婉秀丽,素盘着秀发,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不符合面容的俏媚。 她颔首一笑:“诸位贵客见谅,今日的''神仙肉''已然售罄,实在是食材不足,还请各位客官品尝其余菜品。” “我们就是为了神仙肉来的!岂不又白等!” “就是!老板娘,何时才能轮到我们!” “可惜咯,又吃不上了。”黑衣客人惋惜的摇摇头,提起东西便要走。 “大哥,‘神仙肉’是什么?”乌十鸢伸手拦住他 黑衣客人眼珠子一转,跨步坐回去:“姑娘可知这梨香楼的来头?” 见乌十鸢摇头,他翘嘴得意,娓娓道来:“早先这楼唤作''狸香楼'',老板原不过是个摊贩。后来不知从何处习得一手烹制奇珍的绝活,尤以猫肉最为出名——那滋味,啧啧......“他咂摸着嘴,仿佛回味无穷。 “不久便有了这‘狸’香楼,不过一年前老板病死,老板娘就将名字改成了‘梨香楼’,紧接着便出了一道新菜,便是这神仙肉!” 他忽然凑近几分,声音压低:“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怎么做的,只听吃过的人说啊,那叫一个味美之极......”说到尽兴,他喉头翻滚:“简直不似凡间应有之物!” “猫肉?”乌十鸢嫌恶的看向他,与月舒白面面相觑。 黑衣客人见状露出一副尔等不懂货的表情。 月舒白沉思片刻:“公子可知老板是生的何病,如何死的?” 黑袍男子闻言环顾四周,低声窃语道:“姑娘可知,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开膛破肚案?这可不是近前才发生的事,一年前,便出过此事!那第一具被挖了脏器的尸体” 他声音压得更低“——正是这死去的老板!” 大堂内熙熙攘攘,交谈声此起彼伏。 月舒白凝视着大堂里笑靥如花的老板娘,步履款款,纤腰如柳,可细细看便能发现那晃动的衣袍随着她的走动,在腹部诡异浮现出一道凹陷的轮廓! “十鸢,今夜留在此。” 她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了然勾唇一笑道:“野兽该捕食了——” 一团灰影乘人不备迅速穿过人群,窜进二楼隔间,抖擞两下便幻化人形,他猛的扑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猛灌。 “渴死小爷了!”品金灌饱了水,看向窗前盯着楼下眼睛都不带眨的身影:“按照你的吩咐,我已经派人将所有线索都告诉小仙师了” 玉拂生贪恋的看着那道白色身影,抓在窗沿的手指发白,额间光印忽明忽灭,他隐忍的闭眼将那道挣扎欲出的光印死死的压了回去。 品金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站:“你无需担心,这妖虽有些道行,但以仙师的法力修为,降服它定然不在话下。” 玉拂生眉头微蹙:“这几日亏凸月显,正是她灵力低微身体虚弱之时,我不放心。” 品金叹息一声摇摇头,他视线扫过窗下正商议着什么的两道身影,每每遇到月舒白的事玉拂生就格外草木皆兵。 夜半时分,大堂内热潮已散。 最后几个酒客搀扶着踉跄离去,剩一道红色身影伏在角落的桌子上,看着醉意朦胧。 一双苍白的手抚上她的背脊—— “姑娘,夜深了,本店要打烊了,我派人送姑娘去阁楼歇息。” 红衣女子撑起身子,眯着醉眼辨认来人,忽地咧嘴一笑:“嘿嘿,老板娘!不用,我自己回家!”说着便要起身,摇摇晃晃却没有支撑的往前扑 柳四娘连忙扶住她,浓烈的香粉味夹杂着一股奇异的腥味扑面而来,红衣女子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我给你说老板娘”她手搭在柳四娘的肩上“我今日总算尝到这‘神仙肉’的滋味了,嗝....当真名不虚传!”她意犹未尽的砸吧嘴。 柳四娘盯着她半响,抿唇一笑:“得姑娘赏脸。”她突然脸色一变,倏的掩嘴。 那原本光滑的面容骤然皱缩,出现几道皱巴巴不符合年纪的纹。她僵硬的抽动了几下脸,立马便恢复原状。 红衣女子似乎并未看清此状,笑着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告辞,老板娘。” “姑娘慢走。”朱唇往上是一双幽深如陈茶死水般的眼珠,正死死的锁住那道红色倩影。 第3章 第 3 章 夜深人静,小巷空无一人,月光交杂着远处忽闪的微光,红衣女子踉跄的扶着一旁的砖墙,垂头缓神。 暗处忽有“咔嗒“的细声。 一道暗影缓缓升起,巨口般的黑暗,野兽吞食似的将红衣女子吞噬在黑影里。 红衣女子低着头露出一抹笑。 来了! 一、二、三—— 黑影窜动,腾空而起的扑向她,红衣女子赫然抬头,正是乌十鸢! 她头一偏,脚往砖墙一蹬,迅速弯着腰身从黑影里窜了出去—— 双手一旋,口中生诀,“轰”的一声,一道火花甩向黑影。 黑影骤然缩小,眨眼间窜出小巷,乌十鸢紧跟其后,劈里啪啦在空中炸出几道火花。 刚出小巷,一把剔透的剑身如流光般骤然滑出,横在空中,直指黑影 “老板娘,这是要去哪啊?”月舒白从一侧缓缓走出,嘴角轻笑。 乌十鸢飞身至她身旁,一白一红并肩而立,静静的注视着无处可逃的黑影。 对峙半响,一道身影从黑影中走出,柳四娘阴冷一笑,将微乱的发丝挽在耳后。 “自然是回梨香楼,不知二位姑娘是何意?”她掩嘴看向两人,语气娇柔委屈:“我好心送这位姑娘一程,二位却摆我一道,岂是不妥?” “哦?送她去哪啊?”月舒白把玩着手腕的银丝手串,笑不及眼底:“送到你梨香楼的餐桌上吗?” 话音落,她抬手一挥,剑身猛的刺向柳四娘。 柳四娘反应极快,矫捷的旋身躲开,剑随着月舒白的手左右窜动,柳四娘皆能灵敏的避开,月舒白却不想再同她戏耍,趁机飞身握剑柄,狠戾的在她腹部一劈—— 布衣撕裂,柳四娘的腹部袒露在外。 没有光滑的皮肉,映入眼帘的是是一个西瓜般的猩红大窟窿,肉的边缘翻卷着,腹部里面空荡荡的无一物,只有撕裂的肉丝与粘稠的血浆交织在一起,暴露在空中散发出阵阵血腥的恶臭。 乌十鸢见状受不了的捂嘴干呕了一声。 月舒白眉头一拧,呵到:“害人性命,夺人皮囊,还不现出原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四娘扭曲着脸大笑,发丝张牙舞爪的飞扬在空中。 她双手抓住脸颊狠狠从中间撕开,血肉四溅,妖气冲天而出。 温婉的皮囊下是一张更为冷艳的脸,森然脸上是一双碧绿妖异的双眸,眼里透出寒意,头上立着一双黑耳,生着一双锋利的爪。 “猫妖?”乌十鸢望向月舒白。 喵—— 猫妖嘶鸣一叫,凶狠的扫向她们,猛的扑过去,红白二道身影瞬间分身散开。 没了人皮束缚,她更加迅猛。她一手朝月舒白划出一道爪印将她逼远,又迅雷不及掩耳的窜到乌十鸢身边,尖利的爪子直向乌十鸢的脖颈,乌十鸢猝不及防的画出一道微弱的抵御阵,咬牙撑住。 月舒白劈开爪印,见状手指掐诀便要使出,身体却突然一软,灵力骤然消减,越使力身体越消耗无力,她心一惊,用剑锋指地支撑住身体,抬头望月。 她竟没察觉今夜是亏凸月!自小师傅便说她天生缺一识,极阴之身,喜月不喜日,月盛则气盛,月亏则身亏,满月一过,她这身体立马虚弱下来了。 来不及多想,她竭力凝神聚气,腾飞而去,挡在乌十鸢身前,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灵力瞬间溃散,利爪猛的劈在她脖颈,好在乌十鸢的法阵挡了许多力道,雪白的脖颈上却显现出几道血色的痕迹。 “舒白!”乌十鸢慌忙的按住她的脖子。 月舒白余光扫过,眼眸一凝,猛的将乌十鸢推开,凶狠的利爪瞬间刺向她的心脏。 千钧一发间。 一只修长的手倏然擒住猫妖的后颈,骨节狠戾凸起,转瞬间,猫妖身子被腾空抛起,下一刻便被狠狠的砸到地上。 尘土飞扬裹挟着凄厉的哀嚎声。 高大的黑色身影如猛兽一般立在月舒白身前,自上而下的,森冷的俯视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妖物。 月舒白错愕:“玉公子?”她纤长的睫羽轻颤,唇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喘息,下一刻便冷汗阵阵,无力的往一侧倒去 玉拂生心陡然一紧,伸手想要接住她 “舒白!”一旁的乌十鸢已经将她搂进了怀里,手刚探上月舒白的脸颊,便察觉一道如针刺般的目光森冷的盯着她的手,一时间她竟然被骇到。 乌十鸢不甘示弱的对视回去,却见他似乎瞧见了什么,瞳孔一缩,人已经瞬移到眼前,周身的压迫感惊得她差点没搂住月舒白。 月舒白白皙的脖颈在乌十鸢肩头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猩红的血痕格外刺眼,玉拂生伸手探向那道伤痕,却在快要触及肌肤时停住了手,指尖轻颤,眼里染起浓厚的戾气。 他垂眸极为克制的压住了翻涌的戾气,小心翼翼的翻开月舒白的手心,食指尖抵在她的掌心,玉色的光芒一缕缕的灌进月舒白的身体。 “你做什么!”乌十鸢呵斥。 可她却并没有阻挠他的行为,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这个陌生的男子不会伤害月舒白。 果然不过片刻,月舒白便缓缓的睁开了眼,她抬眼对上了一双关切的眼神。 下一瞬手心传来灼热感,心尖似蚂蚁爬似的,这种感觉....跟在南郊荒山时的一模一样。 “还难受吗?” 玉拂生目光沉沉的望着月舒白的脸,眼底翻涌着晦暗难明的情绪。 月舒白低头看向他抵在自己手心的指尖,愣了一瞬。 如果说第一次在荒山那般凄凉之地相识,勉强算巧遇,第二次危难之际又一次出手相救,她实在没办法骗自己这也是巧遇。 还有....这莫名其妙的灼热感。 月舒白手指不受控的一抖。 玉拂生瞧见她的动作,敛住了神色,默不作声的收回了手。 他走到一旁拾起月舒白掉落的剑,抬手将已经奄奄一息的猫妖腾空抓起,猫妖痛苦的在空中扭曲着身体,最后双膝跪地的砸在地面。 他将月舒白的剑擦拭干净,递给她。 月舒白静静的看着他的举动。 玉拂生轻声道:“我制住她,万不可再动灵力,伤身。” 月舒白闻言眼里的探究之色溢出眼眸,玉拂生的眼神却干净的似乎找不出一丝杂质。 静默几许后,她道:“多谢。” 月舒白接过剑走到猫妖身旁,俯视着,剑锋向她。 “食人血肉,祸害百姓,如此恶行,那我便送你入畜生道再造化!” 猫妖扭曲的脸的挤出一抹残忍的笑:“可惜了,食人血肉的不是我,是那些人!那些人人赞不绝口的‘神仙肉’进的可不是我的肚子!哈哈哈哈哈。”她看向乌十鸢:“如何啊姑娘,吃自己同族人的肉是什么感觉!那可都是我新鲜活剥的肉。” 乌十鸢嫌恶的瘪嘴:“你当本小姐傻?”她摇摇头:“如此恶心的行径,亏你想的出来,图什么?为妖者不吸人精血,却图杀人痛快?” “报复。”月舒白淡声道 猫妖闻言瞬间露出凶狠的戾气。 月舒白继续道:“报复梨香楼,不,是‘狸’香楼老板两夫妻,他们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憎恶。” “因为他们该死!”猫妖瞬间暴怒,挣扎着要站起来。“他们就该千刀万剐,我恨没能将他们的血肉煲汤喂狗!” 玉拂生冷眸,挥手将她压制住,站至月舒白身侧,从一旁看,就像是猛兽护主时随即准备撕咬的警惕姿态。 乌十鸢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站在了月舒白另一侧。 猫妖被制住,凄厉的望天一笑。 “我原本是修炼于山间的一只玄猫,一次下山途中被玄门中人所伤,是朱但救了我,就是后来的‘狸’香楼老板,他不惧怕我是只妖,我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于是我常下山陪他摆摊卖食,他也常到山中寻我,我们一起看山中美景,食人间美味,可是” 她停顿半响,眼神无光:“那日他来寻我,却不小心跌落了山崖,人间的大夫都说他没救了,五脏六腑都碎了,可他是为了来寻我才会失足,所以我要救他,我把我自己一半的脏腑换给了他,日日以血肉喂养,他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他伤好后,我便在山中调养生息,他说要下山赚好多好多钱,便来接我下山,我等啊等,当我等到他时,却是被他灌了迷药五花大绑的吊在厨房的屋檐上。” 她突然瞪大眼睛,语气诡异的大声道:“你们知道,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眼是什么吗!” 疯魔的尖笑在黑夜中响起:“哈哈哈哈,是猫!我的同族!好多的猫,白的,黑的,花的,就跟我一样,被绑着,吊着,在空中晃啊晃,每一段时间就有一只猫会成为他们的刀下魂盘中餐!” 眼泪从她红透的眼眶滑出:“我那时才知道,他短短时间便开了梨香楼取了妻,而令他成功的竟然是那些我喂养他的血肉,他我的血肉里尝到了美味,他便开始研究如何制作猫肉让自己在一众菜色中脱颖而出!最后他竟然把心思动到了我的身上。” “知道他为何把心思动到了我的身上吗?”她指着地上那一滩已经碎得不成人形的皮囊道:“因为他的妻子,柳四娘!她说我的血肉能令朱但起死回生,那定然能保她长生不老。” 她讥讽的笑道:“也是那天我才知道,什么上山为了找我,他是为了上山替柳四娘采她最爱的野果,才会从山上跌落,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就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