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成禅院的我如何存活》 第1章 泠 (1)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窗台上敲出规律的声响。 三月的雨,打在玻璃上都让人感觉冰到了骨子里。 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儿童房,混合着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实在是让人心烦。 我睁开眼,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的,伸手摸到婴儿床的床栏就轻缓地摇动起来,而另一只手则在我爬起来后开始熟练地冲起奶粉。 热水壶是睡前就准备好的,水温刚好可以冲开奶粉。 把奶嘴塞到婴儿嘴里以后哭声便戛然而止,婴儿小小的拳头还抓到我的一缕头发。小孩子不知道力道轻重,扯得人生疼。 为了不让他再次哭泣,我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趴到婴儿床边,托着脑袋垂眼看着小床里这个小孩。 在这段难得的安静时光里,我算了算日子,今天是雪穗死后的第三个月。 同时,也是我转生成为伏黑甚尔的女儿的第六年。 惠喝完了奶,已经安静地睡去,出于良心我还是给他掖了掖被角,拧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拯救”出来后,就拿着奶瓶不情愿地出了儿童房。 说实话,我真的不喜欢这里,也并不适应这里。 无论是婴儿似乎永远不会停下来的哭声,还是……眼前的一切。 客厅里比儿童房内还要暗上几分,我明白这种暗是我的心理作用带来的。老旧电视机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雪花屏幕的光直直射到沙发上的男人身上,像给一具尸体打上了补光板。 而那具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尸体”正用一种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滑稽。 一眼扫过去就能看见地上的好几个空酒瓶,桌上散落着赌马券和吃剩的便当盒,整个客厅弥漫着酒精和烟草的浑浊气味。 我再一次声明,我不适合这里。 现在可以升级为讨厌。 无论是十七岁的我,还是如今六岁的我。 我没什么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一会——也摆不出什么表情,然后弯腰开始收拾这一片狼藉。 我的上一世,【咒术×战】这个漫画很火。作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青春期叛逆女高,这种东西本来只是略有耳闻。 但是我有一个很烦人的朋友,而她最喜欢的角色就是眼前这个丝毫没有责任心、私生活混乱、且身无分文的男人——伏黑甚尔。 哦,也许现在应该叫他禅院甚尔,毕竟伏黑是他后来入赘之后的姓氏。 我毫无波澜地想到。 如果能给我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投胎到这个男人这里。 可惜我没得选。 我把最后一个酒瓶捡起来摆好在厨房里,洗干净后整齐排列在橱柜下层——这些瓶子以后没准还有得用。 我静静地站了一会。 摆在我面前的路就像这些酒瓶。 现在已知我有一个未来会觉醒强大术式的、且被最强收养的弟弟,还有一个未来会卖掉孩子转头死亡的父亲,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酒瓶全碎,明眼人都知道怎么选。 而且根据我转生到甚尔家后的这几年的观察中得到:禅院甚尔此人,是一个完全不懂得怎么爱、十分没有安全感、占有欲出奇的高、没有我在这个世界名义上的母亲花开院雪穗就会烂掉、并且烂得彻底的人。 一个十分脆弱的男人。我给出评价。 说他脆弱并不是在诋毁他,只是一个客观事实而已。 雪穗死后的一切流程都由我一手操办,这个无能的男人一点忙都没有帮上,甚至痛苦到不愿意去看自己的妻子最后一眼。 好嘛,我能理解这种想要一直沉溺在幻想里、靠着回忆苟延残喘的想法,但是人是不能一直困在原地的吧? 这让想向前走的人怎么办呢? 毕竟,他除了是一个丈夫之外,他还是个父亲啊,即便我可以不算做他的孩子,但他的儿子才四个月哦? 我从厨房走出去后,本想直接目不斜视地路过某人,但走到儿童房门口后还是倒退回来,扯过椅背上的毛毯费劲的盖到男人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我也累的够呛。天与咒缚的强健体格并不会让甚尔感到寒冷,可能我就是闲的吧。 或许也是为了已经离世的雪穗,那个温柔到让我心碎的女人。 我在离开前又看了一眼甚尔。 男人凌乱的黑发因为许久不剪而有些遮眼,嘴角的疤痕在这样的环境下看着有点可怖,这个曾经令咒术界闻风丧胆的天与暴君,即使在家里,也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扪心自问了一下,其实我对这个男人没有很大的意见。 六年的时间,甚尔虽然把一切生活重心都放在了雪穗那里,但对我这个女儿也没有很差。 至少他饭做的还可以,家庭煮夫不是吹的。 我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只是不善于表达感情,也不太会爱人,没有亲情儿女的概念,并没有那么坏。 不可否认的,我有那么一瞬间又心软了。但是我一抬眼就看见了男人头顶上不断跳跃的鲜红数字。 05:11:14:06:32 一切温情都在这一眼中飞速褪去,我后退一步,转身毫不留念地离开。 5年11个月14天06小时32分。 这是甚尔的死亡时间。 也是我上一世就有的、与生俱来的能力——可以看到他人的死亡日期。 倒计时上的数字正在一秒一秒减少。 我自诩不是个好人,冷血且极其的功利性,没有好处的事情我很少会做。甚尔只能再活将近六年,他给我带来的好处只会少不会多,况且要把一个毫无亲情观念的人培养起亲情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将会耗费我很多精力。 我不能做无用功,惠还小,还需要人照顾。更何况我自己现在也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的身体太受限制。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保护惠,等待时机,然后带着弟弟离开这个注定沉没的破船。 就当是为了报答雪穗六年的照顾。 六年多的时间,足够我成长起来,并做好一切准备。在这个充满诅咒的世界里,感情是最奢侈的消耗品。 儿童房的门被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响。 沙发上,男人的睫毛动了一下,翻了个身,继续起漫长的睡眠。 (2) 【甚尔,我今天还是要出去上班的,泠就拜托你了哦~要记得亲!自!把泠从幼儿园接回家啊,不可以让泠自己回来哦!】 短发女人一手扶着墙弯腰穿鞋,一边回头朝厨房里喊。 甚尔从厨房里走出来,碧绿色的眼睛瞥过餐桌前乖巧坐着的女孩,最后将目光全都放在了眼前的女人身上:【什么啊,她已经四岁了,可以自己回家。】 他上次去接那个小鬼的时候远远跟在后面,看见这个小鬼一个人就安全的到了家,完全不需要他嘛。 自觉不被女儿需要的天与暴君感觉良好。 【不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哦,甚尔,很像人渣,会被可爱的小泠讨厌的。】女人微笑着说,张开手拥抱住从餐桌边跑到她这里的女孩,并亲了亲她的额头。 【嘁。】甚尔伸手把女孩抱起来,再抱住自己的妻子——一家三口温情脉脉,这是他们每天早上的必要流程,当然,仅限于有人出门的早上。 女人摸了摸女孩的头:【泠不要讨厌爸爸哦,甚尔他只是嘴硬心软而已,咱们三个要永远、好好地在一起啊。】 女孩墨绿色的眼睛眨了眨,转头抱住甚尔,脸埋进他的颈窝:【不讨厌甚尔。】 啧,要叫爸爸啊小鬼。甚尔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看见妻子的脸却像拼图一样正在一片一片地落下,掉到地上,碎成粉末。 他从头到脚的血液凝固,下意识想寻求女儿的帮助——在这个家里,除了妻子之外,他的主心骨就是女儿。可能是因为女孩不符合普通小孩的成熟,也可能是女孩的长相有七八分像妻子,让他格外安心。 但他一转头,看见的就是女孩古井无波地瞳孔。 那双和自己一样的、绿色的眼眸。 他从那里面,看不到一点自己被爱的痕迹。 ‘不讨厌甚尔。’ ‘咱们三个,要永远、好好地在一起啊。’ 永远、永远…… 永远! 甚尔猛地从梦中惊醒。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只给这狭小的屋子镀了一点点光亮。 雪穗在的时候,这个屋子一直都是亮堂堂的、温暖的颜色。 宿醉一宿的脑袋并没有任何不适,甚至清醒的过于可怕。他无数个瞬间都十分厌恶自己这具天与咒缚强大的肉#体,儿时这具身体给他带来的无穷无尽的灾厄,到如今极强的恢复力使他要清醒地面对妻子的死亡。 咣当。 碗筷被摆放到桌面上的声响唤回了甚尔几乎要溺毙在痛苦里的灵魂,他僵硬地转动了下脑袋,女孩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和妻子几乎如出一辙的脸正冷淡地面对着他,上面满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甚尔,吃饭了,吃完饭再睡。”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坐到餐桌前,自顾自地吃起来,等甚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女孩对面。 可能是见他迟迟不动筷,女孩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吃面的动作慢了下来。 女孩垂着眼,手中的筷子无意识搅弄着碗里的面条,从甚尔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过长的睫毛颤动着,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甚尔又想起了妻子的话。 【泠太瘦了,】雪穗担忧地捏捏女孩的胳膊,熟睡中的女孩呼吸平稳,脸上是睡出来的薄红。 她戳了戳女孩的脸蛋:【你看,她的睫毛那么长,眼睛那么大,我妈妈以前说这是因为身体过于瘦弱才会这样的,只有吃胖了才会好一点。】 【明明甚尔块头大的像赛亚人,为什么小泠会这么瘦弱呢?】他听到妻子发出疑问。 几乎是第一时间,甚尔就想到了天与咒缚。 这个伴随了他二十多年的恐惧、厌恶的代名词,最后落到了他的女儿身上吗? 雪穗敏锐地察觉出了丈夫的不对劲,安慰他说:【好啦甚尔,知道你也担心泠,但是没事的,泠只是瘦弱一点,并没有不健康啦,放宽心哦。】 摇晃在悬崖边缘的灵魂因为这一句话被救了回来,将近一米九的健壮男人以一种脆弱的姿态窝在娇小的女人怀里。 但是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抱住他的脆弱了。 为爱发电,全文免费。 前期亲情向,悟要到前中期才会出现并互动。 泠前期对甚尔处于失望状态,后面才慢慢开始救甚尔、引导甚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泠 第2章 〈偶〉 “甚尔最近不要再买酒和赌马了,惠的奶粉快没有了,冰箱里也需要添一些菜。” “如果你很想……的话,过段时间家里宽裕再去吧。好吗?” 我考虑很久才说出这句话,又象征性地用了一种询问的语气。即便我只是在通知他。 坐在我对面的男人实在很有压迫感,比从前更为沉郁的气质环绕在他的周围。可能是不太喜欢我做的面,直到现在也没有动筷。 我的厨艺自然是比不了他的,毕竟我上辈子到这辈子加起来,进厨房的次数也超不过十次。因为上一世的家庭原因我坚信女人一旦为了男人进厨房就会一辈子进厨房,所以除非必要我很少会主动做饭。 甚尔嫌弃也没办法,他不做饭,我就只能自己来。毕竟我还不能被饿死,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还有能力的情况下死于饥饿实在是太丢人了。 你能指望六岁的小孩做出什么美味佳肴。我想到这里,莫名硬气起来,眼睛盯着他。 而甚尔听完我说的话以后只是看了我一眼,不甚在意般低声说了句哦。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就觉得好笑,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特别幼稚。 于是没有再管眼前的男人,我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好,然后回到了儿童房。 惠显然也饿了,看见我后就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我看着他那双和甚尔如出一辙的碧绿色的眼睛,喉头一哽,拧着眉开始冲奶粉。 解决完三人的温饱问题后,我一边拿出我两辈子以来的耐心鼓励惠学会爬行,一边思考着怎样能用小孩子的身体快速获取钱财。 出去打工肯定是不行的,日本法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小的孩子打工,更何况也没人会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能干成什么事情。 而且惠还小,我要是出门的话没人照顾惠,那是不行的,雪穗就从来不会让我一个人待在家里。除非她不知道。 于是在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我立马就锁定了自己上辈子的兼职——小说作家。 这个职业对于现在家里的开销来说,绝对够用。 想好要做的职业之后,我就开始思考下一步,写什么样的题材。 日本故事中,少年向、治愈系、幻想灵异类和现实职场类较受欢迎。当然,如果其中的主角带有悲剧色彩,那就是绝杀。 上一世的我习惯于走灵异风格,这一世我也不打算变。毕竟我只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成为文豪。 决定好后,又陪惠玩了一会,等惠休息后,我开始了在这个世界的首次创作。 【雨水顺着伞骨,从眼前落下。神崎凉子站在石阶上,抬头望着眼前的建筑。 刻有“月见”两个字的木制牌匾在雨水冲刷下显得格外陈旧。这是一座典型的大正时期风格的旅馆,两层木结构,黑瓦屋顶,檐角微微上翘,像是正在小憩的蝙蝠。 凉子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接受这个邀请。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一张去往山梨县的车票,还有一行字:月见旅馆期待您的到来。作为一位不算成功的悬疑小说作家,这种神秘感确实勾起了她的兴趣。但现在,站在雨中望着这座仿佛与世隔绝的老旅馆,凉子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推开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悠长的吱呀声。玄关处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却不见人影。 “打扰了。”凉子收起湿漉漉的伞,轻声喊道。 没有回应。只有老房子特有的声音——木头轻微的咯吱声,远处水管的水滴声,还有……是风声吗?那种若有若无的、像是女人低泣的声音。 凉子脱下鞋子,踏上擦得发亮的木地板。走廊两侧挂着泛黄的老照片,大多是风景和集体照。其中一张引起了她的注意:一群穿和服的女子站在旅馆门前。照片上的日期已经模糊,只能辨认出“大正十……”几个字。】 惠已经睡着了,我抽空看了一眼,把被子给他盖好,又接着写起来。 【“您来了。” 凉子猛地转身,一位穿深蓝色和服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女人约莫四十岁,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但眼睛却像两口深井,看不出情绪。 “我是神崎,收到了邀请……” “是的,神崎小姐。”女人微微鞠躬,“我是月见庄的尾崎千鹤。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千鹤转身带路,和服下摆几乎不发出声音。凉子跟着她穿过曲折的走廊,注意到墙上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小小的神龛,里面供奉着看不清面容的小佛像。 “这些是……” "旅馆的守护灵。"千鹤头也不回地说,“月见庄有百年历史了,每一代主人都会供奉新的守护灵。” 凉子的房间在二楼尽头,是一间标准的和室,窗外能看到被雨水打湿的庭院。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但有一种说不出的陈旧感,时间好像在这里停滞。 “浴室在走廊尽头,餐点会在六点送到您的房间。”千鹤跪坐着整理被褥,“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叫我。” “谢谢。”凉子放下背包,“请问……是谁邀请我来的?” 千鹤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您不知道吗?” “信上没有署名。” “啊……”千鹤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那么,就当时旅馆的邀请吧。月见庄偶尔会……召唤它需要的人。” 凉子想问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但尾崎千鹤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在拉上门前,千鹤突然回头:“神崎小姐,晚上请不要使用西侧的走廊。还有……壁橱最好不要打开。” 门被轻轻合上,留下凉子一人站在房间中央。雨声变得更大,敲打在窗棂上,像无数小小的手指在轻轻叩门。 凉子打开背包,取出笔记本电脑和录音笔。作为作家,她习惯记录所有可能成为素材的经历。按下录音键,她开始描述对这里一切的第一印象: “月见庄,位于山梨县深山中的一家老旅馆。建筑保存完好,但……十分怪异。尾崎千鹤举止得体,但言辞中有种不协调感,像是排练过的台词。提到‘召唤’和奇怪的禁忌……” 录到这里,凉子突然停下。 录音笔的指示灯闪烁着,刚才她说话时,背景里似乎有另一个声音——轻微的、有节奏的敲击声,不是雨声,更像是……指甲轻叩木头的声音。 她倒回录音,调大音量。确实有敲击声,而且在她说话停顿时,那声音似乎更加清晰了。 “有人在吗?”凉子下意识朝门的方向问道。 没有回应,似乎只是幻觉。凉子稍微松了口气,暗笑自己神经过敏。她决定先洗个热水澡驱散寒意。 走廊空无一人,灯光比来时更暗了。浴室门上的油漆剥落,露出底下黑色的木头。推开门,里面是传统的桧木浴槽,已经放好了热水,水蒸汽在空气中给人一种扑朔迷离感。 凉子脱下衣服,踏入浴槽。热水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浴室的镜子上有一行模糊的字迹,像是水蒸汽凝结后有人用手指写下的: “还记得我吗?” 凉子猛地站起来,水花四溅。镜面上的字迹正在慢慢消失,但毫无疑问,那是人为的。她迅速擦干身体穿上浴衣,冲出浴室。 走廊依然空荡荡的,但凉子确信自己听到了轻微的笑声,像是小女孩在咯咯地笑,从西侧传来——那个被告知不要使用的走廊。 一路跑回房间,凉子发现晚餐已经摆在矮桌上了,是简单的米饭和饺子、以及味增汤。旁边还附着一张纸条:请享用。尾崎千鹤。 食物很美味,但凉子吃得心不在焉。窗外的雨变成了雾,笼罩着庭院,能见度几乎为零。她打开电视,只有雪花屏和嘈杂的白噪音。 “线路老化了。”凉子自言自语道,似乎这样想可以给她自己带来一点安慰。 她关掉了这个无用的噪音源。 夜晚的月见庄更加安静,那种安静不是单纯的没有声音,而是像被什么巨大的东西吞没了所有声音。凉子坐在榻榻米上,继续构思她的新小说,但思绪却不断被那些诡异的现象拉回。 咔嗒。 凉子抬起头。声音来自壁橱——那个被告知最好不要打开的壁橱。 咔嗒。又是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敲击木板。 凉子屏住呼吸,放下笔,慢慢地靠近壁橱。她的手悬在拉门上,犹豫不决。理智告诉她应该无视这个声音直接睡觉,但作家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里面什么都没有。”她对自己说,然后猛地拉开了门。 壁橱里整齐地叠放着备用被褥,看起来完全正常。凉子松了口气,心说真是自己吓自己。正准备关门,却注意到最里面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东西。 她伸手去够,发现是一个破旧的人偶,造型是传统的市松人形,但褪色严重,一只眼睛的线已经脱落,耷拉在脸颊上。 凉子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过这样的玩偶,但拿着它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翻过来,人偶的背后用线绣着两个字:神崎。 在一个诡异的人偶身上看到自己的姓氏,凉子一阵毛骨悚然,她猛地把人偶扔开,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眼前的壁橱不断扭曲、延伸,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她看到一个小女孩,约莫六七岁,穿着红色的和服,抱着那个人偶,蹲在壁橱里。女孩在哭,眼泪无声地滑落。壁橱外传来争吵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然后是东西摔碎的声音,女人的尖叫…… “都怪你。”小女孩恶狠狠地对凉子说,虽然凉子知道这只是幻觉,“都怪你!” 幻象消失了。凉子发现自己跪在壁橱前,那个人偶就躺在她膝边不远处,嘴角咧着诡异的笑。 凉子的额上渗出冷汗。她颤抖着手将人偶放回原处,赶紧关上壁橱门。 “这地方不对劲。”凉子喃喃自语,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 写到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我放下笔活动了一下筋骨,偏头看见惠正眨眼看我。 甚尔的儿子还是很萌的,我难得任由情感作祟弯腰亲了亲他的脸颊。摇了摇一旁的热水壶,里面已经没有热水了,于是我尝试和惠沟通:“小惠,姐姐去厨房热一下水,你一个人在房间里乖乖的。” 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听不懂我的话,只是眨了眨碧色的眼睛,我只好强行让自己从中解读出“惠会听话的”信息。 路过客厅的时候我随意看了一眼,甚尔已经不在家里了,我没有在意,往厨房走去。 甚尔视角的泠:乖巧可爱无助 实则:强强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偶〉 第3章 甚尔 (1) “过段时间再去……好吗?” 听到泠这么说的时候,甚尔才恍然知觉——家里已经没有钱了啊。 他看着眼前形肖妻子的女儿,她正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捏着筷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也许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泠总让他放心到常常忽略她的年纪,以至于家里的重担全都压在了女孩身上。 他不是看不见,泠每天清晨踩着板凳煮粥,在超市关门前抢购打折蔬菜,甚至学会了给惠换尿布。 他只是太过无能,沉溺在失去妻子的痛苦里,不愿意去看。 可是归根到底,泠现在终究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他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忽略了她三个月呢? 甚尔心里有些怪异,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了心脏,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动了动嘴唇,脑子有些混沌,不知道自己在这期间说了什么,但是女孩听到后却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甚尔这才注意到她眼下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青黑,脸颊也比雪穗在时消瘦不少。 甚尔看着她,忽然想起妻子以前和他笑着说:【泠酱和甚尔一样都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孩子呢,家里有两个别扭的小孩,让我这个直球系选手很难办欸。】 记忆中的雪穗歪着头,阳光透过玻璃,在她的发丝眼睫上留下细碎的光斑。 【但是呢——】雪穗眉眼弯弯,【我真的超幸福欸,有两个超级爱我的行动派选手,好高兴哦。】 行动派吗?甚尔有些微怔。 他看着女孩把碗筷收拾好,拎着一壶热水哼哧哼哧地回到了儿童房,水壶对她来说显然太重了,纤细瘦弱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发抖。 甚尔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想要起身,但女孩已经成功进入了房间。房门被轻轻合上,声音在寂静的房子里被无限放大。 坐了许久,男人碧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眸光落到了面前已经坨了的面上,因为放了太久,面汤表面结出一层薄薄的油膜。 半晌,他拿起筷子,大口吃了下去。 好难吃。 自从雪穗离世后,他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饭了。 甚尔掏出手机,翻出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联系人,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停顿了许久,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 “真没想到你会再联系我,不是说要为了妻子和女儿‘金盆洗手’?怎么,终于认识到人生的真正意义了?” 坐在卡座里的西装男意味深长地朝甚尔笑笑,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探究意味。 酒吧里光线昏暗,劣质雪茄的烟雾在空气中盘旋,角落里传来醉汉含糊不清的呓语。甚尔的长腿随意地搭上桌面,震得酒杯里的冰块轻轻碰撞,他扯了扯嘴角,嘴角的疤随之牵动,在暧昧的灯光下显得危险又迷人。 “少废话,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做到了吗?”甚尔伸手捞过孔时雨面前的威士忌,仰头灌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一圈,酒吧里不少女人被这一幕勾的心神荡漾,暗自思量起要如何靠近这个男人。 孔时雨没计较他的不客气,只是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 “喏,目前只有这个,只是一个小麻烦,很容易,任务完成就可以到账,符合你来钱快的要求。” 照片上是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面容精明,看起来只像是个普通的公司高管。甚尔扫了一眼,兴致缺缺:“就这?” “黑田重工的高层,惹了不该惹的人。”孔时雨淡淡道,“雇主希望他‘消失’,越快越好。” 甚尔嗤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碧色的瞳孔发出野兽般幽暗的光:“这种小角色能值多少钱?” “对方出价不错。”孔时雨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定金五千万,事成后再付五千万。” 甚尔瞥了一眼数字,眉毛都没动一下:“就这点钱?”还不够他赌几次马的。 不过泠那小鬼要是拿到的话……应该会很高兴。 想到这里,甚尔有些出神。 “任务很简单,不需要你大动干戈。”孔时雨语气平静,“目标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咒力,身边也没有术师,对你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 甚尔盯着照片看了几秒:“行,我接了。” 他伸手拿起支票,随手塞进口袋里,照片则被他用打火机点燃,火焰在指尖跳动,最终化为灰烬落进烟灰缸。 “有什么特别要求?”他问。 “别闹太大动静,最好伪装成意外。”孔时雨摊手,“雇主严肃告诫过不想引起警方注意。” “意外啊……”甚尔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手指在脖子上随意抹了一下,“比如酒后坠楼?自杀跳河也不错吧,反正日本自杀率这么高。” 孔时雨笑了笑,没接话,只是站起身时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明天晚上之前搞定。” 甚尔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孔时雨转身离开,背影很快隐没在了酒吧外的阴影中。 卡座里只剩下甚尔一人。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了几秒,随后突然睁开眼。 “真无聊。” 他站起身,迈步走出酒吧。夜风拂过他的发梢,带着潮湿的凉意。 远处的霓虹灯光将夜空染成紫红色,车流如织的街道上,行人匆匆而过。 目标的位置在明晚之前孔时雨都会实时发在他的手机上——黑田重工的董事,今晚在银座的高级俱乐部应酬。甚尔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朝地铁站走去,步伐散漫得像是在散步,而非去杀人。 车厢里空荡荡的,甚尔靠在门边,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飞速掠过的城市灯火。他的眼神很冷,像是某种食肉动物在审视自己的狩猎场,但细看却又有些放空。 二十分钟后,他站在银座某家高级俱乐部门口,门口的保安打量了他一眼,皱眉道:“先生,这里是会员制……” 甚尔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卡在他眼前晃了晃。保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让开了路。 俱乐部内部装潢奢华,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槟和香水的气息。甚尔穿过走廊,目光扫过一个个包厢,最终停在最里面的一间。 透过半开的门缝,他能看到目标正搂着陪酒女郎大笑,酒杯里的琥珀色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甚尔靠在墙边,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真是毫无挑战性。” 他掐灭烟头,推开包厢门,脸上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抱歉,打扰了。” ——任务开始了。 (2) 我被一阵窒息感憋醒,睁眼就看到男人那张欠揍的脸。 我眨了眨眼,花了几分钟才接受这个事实——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大半夜潜入自己孩子的房间里捏着她的鼻子把她叫醒。 如人。 我颇为无语地想着。 见我醒了,甚尔这才松手。我忍着太阳穴要爆炸的痛苦坐起身来,抓着被子看了他一眼:“大晚上的,在搞什么?”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婴儿床上的惠,小孩对于某个混蛋的到来没有丝毫察觉,只是翻了个身,咂了咂嘴继续熟睡。 甚尔拧着眉,收回手后抓了抓头发,好半天才以一种堪称扭捏的姿态从兜里掏出来一大堆现金放到我面前:“……你看着用。” 我:“……” 我深吸一口气:“你去抢银行了?” 虽然知道甚尔作为术师杀手有强大的经济来源,但这也未免太恐怖了些,搞的我都有点心动。 可惜我并不会任何违法乱纪的手段,除了能看见死亡时间外,我上一世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jk。 男人有些烦躁地摸了摸嘴角的疤,从口袋里又想摸什么,我看了他一眼,警告道:“惠还小,不可以在家里抽烟。” 于是我看见甚尔抬起的手停顿两秒,又放了下去。他坐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可以从窗户外透进来的所有的月光。这个曾经令咒术界闻风丧胆的天与暴君,此刻在自己六岁的女儿面前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可能他是真的不太会爱人,我看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甚尔今天的做法确实让我有所改观,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或许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的无药可救。 至少也许,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我和惠的分量在的。 于是我拍了拍甚尔宽阔的肩膀,哄小孩般地道:“甚尔,你真棒,这下惠又可以有奶粉喝了,明天等他醒过来我会让他谢谢你的。” 甚尔:“……” 我摸摸手中的钱,可恨的、利己主义的大脑几乎是瞬间就想出了话术,微笑着开口:“有了这么多钱,可以给惠买新衣服,买菜也不用束手束脚了,当然,如果甚尔能做饭就更好不过了。很久没有吃甚尔做的饭了。” 我看见眼前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开口说出了那句我所期待的话:“明天做咖喱。” 我实在有些惊喜,在心里对已经离世的雪穗拜了拜,心说妈妈你的眼光也没有那么差。 于是我微笑着,双手合十说:“那太好了,甚尔真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呢。我真幸福。” 我看见甚尔垂在身侧的手指因为这句话动了一下,停了几秒,他起身说了一句“早点睡”,然后就离开了儿童房。 我坐在床上,目送着他离开,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钱,露出了雪穗离开后久违的、真心实意的笑容。 啊,有钱了。 真是太好了。 甚尔视角的泠是小女孩。 泠视角的自己是大女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