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攻略的一百种方式》
第1章 一朝穿越(一)
四月的夜风,还带着些许凉意,裴照怜慢吞吞的从公司大楼里出来,这已经是他连续第十天加班了。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要不是因为这次项目的奖金多,他才不干呢!
他今年23了,刚毕业就来到这所虚拟游戏公司,待遇好是好,就是累。
尤其是最近新研发了《名动江湖》这款VR实际场景模拟游戏,公司内测了一下,非常不错,体验服反馈的结果也很好。
裴照怜走进一家便利店,买了杯咖啡,一个饭团。他坐下来敲了会儿电脑,又打开手机刷了会社交平台,微博上公司官方刚发了游戏的最新优化。
“叮”微信发来一条消息,是他最铁的哥们儿。
周舟:小怜子,出来玩儿啊,叫了好多个小姐姐,什么样的都有。
可惜了,他不喜欢女的。裴照怜嘬了口咖啡,打字回复道:无福消受,再说了,这也不对我胃口啊。
那边隔了一会儿回过来:啧,过来玩儿不行啊,又没让你谈恋爱。看你这两天忙得要死,不放松一下?
裴照怜回了个“忙“就关了手机,继续看上电脑上的文件。
他敲击键盘时,便利店的玻璃上反射出他的脸,白色T恤上方显露嶙峋的喉结,右眼尾的泪痣却像代码里故意留的bug,在冷白皮肤上灼出一道醒目的红痕。
长长的睫毛压着桃花眼的潋滟波光,像蒙了纱一般,可那高挺鼻梁又破开所有朦胧,在侧脸显出冷硬的折角。
唇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嫣红,被冰美式杯沿水汽洇湿后,倒像特效渲染失真的CG人物。
他从16岁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的了。起因是当时几个朋友在周舟家玩儿的时候,非要看片儿。
男孩子,那个年纪心里想的无非就是那点儿事儿。
裴照怜其实没咋看过,但也好奇,就一块儿坐下来见识见识。
放到一半,有俩人明显都起反应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啥感觉没有。直到放完了,他也没感觉,他觉得怪没意思的。
回家后,裴照怜还是感觉不放心,按理说,这不对吧。他回了房间,偷摸点开一个网站,看了一会儿还是没那意思。
他心说自己该不会是不行吧?!裴照怜把网站叉掉,却又不小心点开另一个。
他皱眉又叉掉,结果直接点进去了。这次的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个男的。
那会儿吧,还是好奇,他早就听过有这么一说法。裴照怜看了一会儿,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的,他一愣,自己也起了反应。
我靠!我靠靠靠靠靠!不会吧?!自己该不会是同性恋吧。
于是16岁的小裴就这样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他很快并且坦然的接受了,用他本人的话来说就是:哎呀,这有啥,男的女的都一样过。
裴照怜将思绪从回忆中剥离出来,两口将饭团吃完,咖啡喝尽,收好电脑准备回家。
他最近追了一本非常好看的小说,里面的主角攻简直就是他的择偶标准。
最巧的是什么,里面的一个角色和自己同名,只不过是个炮灰角色。
而且呢这不是什么无脑且智障的小说,文中的这个受呢,更是完美无缺。虽然家道中落,但是靠自己的一双手养活了自己和妹妹,外表坚韧不拔,其实内心也很需要保护。
当然了,这种小说一般都要有一个炮灰来促进主角感情发展。
为了和主角受对比一下,书里的炮灰是永平侯府家的小世子,父母宠爱,上头还有俩哥哥疼着。整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没个正形。除了一张漂亮的脸和够硬的背景,其余一无是处。
看的裴照怜啧啧称奇,主要是这个炮灰手段太低级了,段位实在是低啊,怪不得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没一点儿心机,脸上都写着自己要干什么坏事儿。
回到家后,裴照怜迫不及待的点开小说,看作者今晚新更的内容。
刚点开,笑容就僵住了,最新的一章节里写着几句话,裴照怜翻了翻评论区,大概知道了——这本小说被人举报抄袭,作者不更了。
裴照怜:“……”我的主角攻啊!!
妈的,看个小说逼事儿这么多呢,裴照怜看得正起劲儿呢,现在告诉他停更了,不写了。
草!
他整个人都蔫了,还不知道后续呢!真的是,不能等作者更新完再举报吗。
算了,裴照怜拿了睡衣浴巾先去洗澡,最近加班,黑眼圈都重了。他抬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这张被无数人夸过的脸,此时怨气十分浓重。
洗完澡出来,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嘀咕。这狗比作者,干什么不好,非要抄袭,不能有点儿自己的想法吗。
吹完头发,困意渐渐涌了上来。
裴照怜蹬掉拖鞋,爬上床:“怎么刚喝完咖啡还这么困呢……”狗逼公司苛待员工!
他躺在床上,没两分钟就睡了过去。
桌上的指针一圈圈转着,直到卡在某个节点,便不再动了。
晨光如薄纱漫过窗台,窗帘褶皱间漏进几绺浅金色,悬浮的尘埃在光束里跳圆舞曲。
裴照怜是在一阵吵闹声中醒来的,吵得他头疼,好不容易今天周六,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估计又是楼上的那几个人在开patty,他眼还没睁开,人倒是一骨碌坐起来,刚想开口吼两句发泄,就有人先他一步说话。
“哎呀,小世子,您终于醒了,”那人转头唤旁边人,“快去告诉夫人!”
裴照怜愣了愣,谁在说话?他缓缓睁开眼,眼前的场景让他吓一跳,不少人围在他床前,端水的,端药的都有,这儿是哪?
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看他这幅傻愣愣的模样,顿时抱着他哭了出来:“哎呦,少爷啊,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没事儿吧少爷,都怪我,没照看好你啊……”
裴照怜看他眼泪全蹭到自己身上了,他嫌弃的离远了些,谨慎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虽然眼前得场景像在做梦,但是自己先摸清楚什么情况比较好。
那人擦了擦泪,开口道:“都怪我,如果那天没带少爷去游湖就不会这样。”
啊,那看来是自己掉湖里了。他还没说话,另一边又传来声音:“哎呀,儿啊!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娘了!”
娘?哪来的娘?自己8岁那年母亲就去世了。声音由远及近,说话的人也近了。
一位戴着金银首饰的貌美妇人出现在视野里,她吩咐旁边的人:“连理,快去端些好消化的吃食来!”
被唤作“连理”的人正是先前抱着自己哭的人,他应一声后就匆匆去了。
那妇人一屁股坐到自己面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带着泣音:“窈窈,感觉怎么样?好些没?”
裴照怜思索片刻,顿时五雷轰顶!“连理”、“窈窈”,这他妈不是自己看的那本小说吗?!而且这连理好像是炮灰的侍从,窈窈不是炮灰的小名吗?!
草!该不会昨天骂了两句,自己就穿进来了吧??那也不能啊,想自己也是个五好青年,起码得穿成个好角色啊。
裴照怜先快速接受了这个身份,依据自己对原书的回忆,他斟酌开口:“好些了,娘亲。”
“好好,要再有哪不舒服的就告诉娘亲啊,你这回可把娘亲吓坏了啊!”她摸了摸裴照才怜的头,眼中泪痕抹去。:“你再歇会儿,你爹爹和大哥上朝还没回来呢,等你爹爹回来定是要说你了。”
原书里虽然家人都很宠他,但他父亲还是比较威严的,不过吧,没啥用,该宠还是宠。
“还有你二哥,前些日子还传信回来,问我们近况……”裴夫人又唠叨许多,这才离开让他好生歇着。
裴照怜将面前的下人都疏散了,只留下刚刚端来吃食的连理和另一个姑娘。据他的回忆,这姑娘应该就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侍从——连理和红豆。
他需要好好梳理一下现在自己的处境和剧情的发展。
第2章 一朝穿越(二)
裴照怜揉了揉脑袋,又往床上一躺:“诶,连理?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掉湖里的吗?”
“是前日,”连理一张脸上的泪痕点点,“少爷你都躺了一天了,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们了。”
“是啊,少爷,这次多亏了怀王殿下救了你,幸好他那日也去游湖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呜呜呜……”姑娘家的情绪要更敏感些,红豆在一旁哭的稀里哗啦。
听的裴照怜脑瓜子嗡嗡的:“行了行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游湖、怀王殿下,等等,怀王不就是书里的主角攻吗?既是在游湖,且自己被救了。那便是炮灰与主角攻第一次见面了,根据剧情来看,正因为自己这次被那怀王救了,于是春心萌动,不管不顾都要许配给他。
当时裴照怜看到这儿的时候还不解,古代咋可能允许同性结婚啊。结果一看简介,作者仅用一句话就解释了——同性可婚背景。
裴照怜:“……”好吧,这解释也没问题。
原主裴照怜的死缠烂打非但一点儿用没有,那怀王楼霜觉还喜欢上了别人,便是那处处压他一头的主角受江岑。
于是他计上心头,处处都要绊他一脚。比如在学堂,只要是江岑的观点,那他必是要反驳的,完了再踩一脚。
可这些小打小闹不仅不被当回事,因江岑只把他当作不懂事的弟弟来看待,还让楼霜觉见到了江岑温柔美好的一面。
原主被愤怒蒙蔽了双眼,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给江岑下了药,使他险些失了身。事情败露后,楼霜觉因护妻心切,直接将原主秘密暗杀了。
看的他直呼牛逼,说实话,这江岑怪不得是主角呢,这死炮灰作成这样,江岑竟还觉得是弟弟不懂事的小打小闹。
啧啧啧……
不过……现下自己既然穿越进来了,那便当放个假吧,好好玩儿,毕竟打工人的假期还是很珍贵的。
要知道,原书里的炮灰,目前也就是他本人,可是个背景硬,爱玩儿,不务正业,且生活清闲自在的少爷。
这生活不他妈的爽死了?虽不知道自己为何穿进来……嗐,但毕竟来都来了。
裴照脸立志成为全书最善良的角色!
说干就干,他一骨碌爬起来:“连理!我要更衣!”
“现在更衣作甚?少爷你这才刚醒呢。”
裴照怜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我现在要出去玩儿了!”
连理震惊:“那可不行,少爷你才好,是万万不能出去的。”
红豆负手站在一旁:“是啊,而且少爷我们还应当去拜访怀王殿下,是他那日出手援助救了你呢。”
“呃。”裴照怜思索了一下,还要拜访啊,那也行,正好他去看看这楼霜觉到底是何模样:“行,那我们现在就去。”
更衣沐浴完已快晌午了,索性下午再去吧。
裴照怜出了房门,此时正值四月,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微风吹拂,舒爽的很。
院子里花开得正盛,红一簇白一簇的,蝴蝶掠过,偶有阵阵清香拂面。
可惜现在没空欣赏。
裴照怜也不知道这儿是哪对哪儿,诺大的院子还有些绕:“连理,你走我前边儿。”
“啊?怎么了呀少爷?”
裴照怜心说你话怎么这么多:“没咋呀,就让你走我前边儿。”
连理应声。
另一边他和红豆打听着楼霜觉:“诶,红豆,你在此之前可见过怀王殿下?”
“回少爷,并未见过。”
“这样啊,”裴照怜继续追问,“那你对他印象如何?他为人怎样?年龄多少?家住哪?”
“呃,少爷,你这是查户口呢,这些我怎么会知道啊。”红豆尴尬笑笑,“不过呢,我听外人传言,说这怀王啊,那是一等一的容貌。京中无论男女都想和他**一度,为他痛,因他哭。”话毕,红豆尾音还颤了颤。
啥,这…这这这涉黄了吧?
红豆一边说一边瞥了眼自家少爷的脸色。
虽然说裴照怜看过这本小说,但是在遇到主角之前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故事的主线正是从这次的落水开始写起的,这会儿主角之间应当是还没有见过面的。
江岑第一次出场是在一月后的诗词鉴赏会上,原主也去参加了,只不过他一窍不通,完全是因为听说楼霜觉也去才来的。
而江岑凭借自己的文采与学识令楼霜觉赏识不已,但那会儿好像没喜欢上江岑。毕竟是心狠手辣的怀王,怎会轻易喜欢他人。
那这么说,其实自己只要乖乖的,不去招惹他们,也能独善其身。
那便好说了,只是不知道这回家的法子是什么,也没个系统啥的。但一般这种穿越文最老套的便是系统,咋还没出现呢?
谈话间,已经到正厅了,下人正将饭菜端上桌。桌前已然坐了好几个人,有裴夫人、还有一个男的,一身白色素袍工整得体的穿着。
不过他不认识,想来这应该是他大哥。
因为原文中曾提到,裴照怜的大哥裴昱珩最喜穿一身素白,手上爱盘一串白玉珠子。
啧啧啧,裴照怜在心里夸自己,这敏锐的洞察力,还得是我这聪明脑瓜。
他面向裴夫人:“娘亲。”又转向裴昱珩,“大哥。”
裴昱珩抬眼看来,点头应声。不得不说,这裴家人,个个都是长了副好胚子。就那么安静笔直的坐在那喝茶,如同竹子般清丽脱俗。
裴昱珩的长相很温柔,说话也淡淡的,仿佛在他眼中什么都不重要。
裴夫人朝他招招手:“诶诶,窈窈快过来坐下,来娘亲这边。”
他信步过去,裴昱珩手中捻着珠串:“弟弟,可好些了?”
裴照怜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好些了,哥哥。”
“今日下朝回来时我在集市寻了个有趣儿的小玩意儿,一会儿去哥哥那儿拿给你瞧瞧。”
“好呀哥哥。”
不一会儿,有人来了,裴照怜抬眼望去,门后传来环佩轻响,声音由远及近。
先是一截袍角探出影壁,金丝走线的海水江崖纹从门洞阴影里浮出来时,檐角铜铃恰被微风撩动,阶前小厮慌忙垂首。
暗红官袍下摆扫过石阶,腰间玉带扣着块羊脂螭纽,垂下的流苏金钥随步摇晃,却连半点声响都不敢放肆。
“窈窈又淘气了吧?”永平侯的声音打破氛围,将裴照怜拉了回来,“下次不可再这般了,你可知那湖有多深?”
裴照怜知道这便是永平侯裴云松,他入戏快,低着头,一副乖巧的表情:“知道了,爹爹,下次不会了。”
“哎呀,窈窈知错了,你这么凶作甚?”裴夫人白了一眼裴云松一眼。
永平侯顿时就装不下去了,本来想给这小儿子一个教训,让他长个记性,可看到他那张小脸又狠不下心。
尤其是一想到他家小儿子掉到那冰冷的湖水中,更是觉得心疼不已:“窈窈,恢复的如何,爹爹可是给你带了你爱吃的蜜饯。”说罢转头吩咐下人拿来。
“哎呦,这一会儿要吃饭了,不如吃完饭再吃罢。”裴夫人知晓他的性子,吃完定是不想吃饭了。
裴照怜摆摆手:“哎呀,没事儿,现在吃两个开开胃。”说完还征求他大哥的意见,“是吧,哥哥?”
裴昱珩温柔笑了笑,一双杏眼如同含水一般透亮:“是是是,弟弟说的在理。”
裴照怜顿时被他笑的五迷三道的,啧啧啧,不知道这楼霜觉有没有他大哥帅气呢。
第3章 一朝穿越(三)
用过午饭后,裴照怜并未耽搁,准备去寻楼霜觉。
裴夫人见状便开口询问:“窈窈,这般着急作甚?不回房去歇着么?”
裴照怜脚步微顿,答:“娘亲,我准备去拜访一下怀王殿下,这次不是多亏了他么?”
“哎呀,不急这一时。现下你身子刚好,不如再过两日呢?”裴夫人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正好,同你大哥一道。”
说到这,他想起来了,他大哥同怀王还是好友呢。
*
京郊别院。回廊中跪了几个身穿黑衣的人,他们向着正中间的男人开口:“主子,属下将人带回来了。”
男人面若寒霜,一双不带丝毫温度的眼,淡漠的看着面前不断磕头求饶的人。
冷白的皮肤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柔和,高挺的鼻梁折射出阴影。
半晌,他薄唇轻启:“本王不需要一条不忠心的狗。杀了罢。”随着这道命令的掷下,磕头声停止。伴之而来的,是几道渐行渐远的咒骂声:“楼霜觉,你无情无义。心狠手辣!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忠心于你,不会真心实意待你!你不得好死……”
楼霜觉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蓦自笑了起来,诡异又阴森:“真心实意?”他笑够了,整张脸都冷了下来:“我不需要。”
*
“哎哟,少爷。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呀?!”红豆看着独自爬上屋顶的裴照怜,生怕他脚一滑掉下来。
“我就是看看这古代到底长啥样。”连理和几个侍从在底下守着他,闻言一顿:“自从少爷上次落水之后。总爱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估摸着可是伤着了脑子?”
裴照怜没心思听他们的话。独自欣赏着眼前的繁华街景。
永平侯府位于城中心处,他此时又站在高处,附近商贩的吆喝声,酒楼的揽客声顿时收入耳中。
一排排屋顶连绵错落,整齐的两列一直不断延伸。再往北边看去,隐约可见皇宫一角。
街上热闹非凡,卖话本的、卖首饰的、卖吃食的都有,街中央还有表演才艺的。
裴照怜又往前走了两步,侍从们心头一紧:“少爷。您小心啊!”
他叉着腰,摆了摆手:“哎呀,无事发生,无事发生。”
正看着呢,底下突然有人喊他:“阿怜。我来找你玩儿啦!你身子好些没?”
宗淼进来时裴照怜正准备从梯子上下来。闻言一惊,脚底一滑,就这么直直的跌了下来!
裴照怜在心里叹了口气,闭上了眼,摔就摔吧!意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倒是被一个人的怀抱接住了。
裴照怜眼一睁看到一张陌生的脸,这张脸很稚嫩,少年气很重。一双大眼睛无措的盯着裴照怜:“你,你你你没事吧。”
待裴照怜身形稳了稳,才开口道:“没事儿,你是…?”
宗淼一双眸子写满了不可思议:“阿怜!你不记得我啦?!我是宗淼啊!你脑子真的进水了呀?”
眼看着面前的青年嘴角一撇,就要哭了。裴照怜赶紧打断他:“哎哎,没有没有,刚逗你玩儿的。”
“呜呜。我就知道你没事!”说完他就要往裴照怜身上蹭。
他刚想推开宗淼,转而又想,这系统还没出现,万一攻略对象就是宗淼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多刷点好感总是好的。
裴照怜也就任由宗淼抱着自己。
根据原书剧情,宗淼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儿子,也是原主从小到大的玩伴,两人感情那叫一个好。
连当时欺负主角受时出的馊主意也是俩人一起想的。
但两个人还都年纪尚浅,心性单纯,并不会做出多么穷凶极恶的事来,只会使些幼稚的把戏。
下药的事也并非是他们想出,而是另一人,一个同样爱慕楼霜觉的人。
此人是溯玺阁阁主上官子暮,他借裴照怜之手想除掉江岑。可惜了,主角就是主角,那一个情比金坚啊。
思及此,裴照怜只觉得这是一个大型狗血连续剧,其中还包括了多角恋。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穿越进来成为了原主还是怎的,裴照怜觉得原主其实心眼儿不坏,只是从小被保护的太好了,心性过于单纯,说白了就是傻,容易被人当枪使。
不过呢,裴照怜势必将“自己”塑造出一个最完美的形象来。
宗淼问:“诶。阿怜,是谁将你救了的呀?”
裴照怜答:“楼霜觉。”
宗淼啊了一声,又说道:“早听坊间传言,说这怀王弱冠之年便坐上了这个位子,脚下定是踏着不少人的尸首。”随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宗淼打了个寒颤,“而且他心狠手辣,阴晴不定呢!”
裴照怜还没答话,旁边便传来一声笑,裴昱珩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们俩的头:“哪有这般夸张?你们两个天天都在想些什么?窈窈,前些日子叫你练的字可写好了?”
裴照怜点头行礼:“大哥。”
宗淼:“裴大哥好。”
裴昱珩应声继续道:“娘亲方才与我说了一下,明日窈窈同我一起去拜访怀王殿下。不许睡太晚,可听见了?”
裴照怜乖乖点头:“知道了哥哥。”
裴昱珩走后,宗淼拐了拐裴照怜:“阿怜,你大哥可真是温润如玉,玉树临风啊~”
而裴照怜此时心思却不在这,他都快忘了,原文中宗淼是心系裴昱珩的。
只是作者描写的不多,他也不太清楚他们俩具体的感情走向,更不知道他大哥心里是何想法。
下回有契机他再来打探一番。
此时正值午后,街上行人渐多。
裴照怜出府后惊奇的东张西望,什么都要摸一摸、尝一尝。
宗淼顿感不解、裴照怜同他解释道:“正是因为经历了一番生死,所以才要加倍去好好珍惜和感受这个美好的人间!”宗淼捧场的鼓掌。
逛着逛着来到一处非凡的建筑前。
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栖尘阁
啧啧,看这名字便知,这定是个风月场所,烟花之地。
作为要给自己树立好人设的裴照怜,当然是——要进去长长见识的。
两人立刻一拍即合。门口的领事见多识广,自然是认识他们的,顿时笑意盈盈的:“裴小世子,宗小少爷,里边儿请啊。”
“哇!我之前还从未来过呢,爹爹一向不允许的。”宗淼看着舞池中央跳舞的美人,瞪大了眼。
裴照怜倒没什么稀奇的,第一是他不喜欢女的,第二是现世中他也去过酒吧。
两人找了一处绝佳的位置,刚落座小厮便端着酒水过来:“两位少爷,不知你们是要红牌还是要绿牌?”
宗淼眨巴着眼睛问:“什么是红牌,什么是绿牌啊?”
小厮凑近了些,为他们解答道:“二位是第一次来吧,这红和绿便是指舞妓身上的牌子,女子身上系红牌,男子身上系绿牌。”
宗淼哦了一声,点头道:“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那我们要绿牌吧。”
小厮吩咐下去,不消片刻,便走来两个身姿婀娜,面容皎好的男子。
裴照怜戳了戳宗淼,小声问:“你也好男风?”
宗淼倒不觉得有什么,大方承认:“对啊,我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啊?”他话音一转,“还有,什么叫也?难道你也是?”
裴照怜也大方承认:“昂。”
宗淼思索两秒,眼珠子转了转:“那你……”
裴照怜当即给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我对你没那意思。”
宗淼捂了捂自己被打的头,苦着脸道:“哎呀,阿怜,我就开个玩笑啦。”
怪不得这俩能玩儿到一块儿呢,又是姐妹还撞号。
第4章 一朝穿越(四)
俩人这边儿喝酒喝得正欢呢,外边儿突然吵吵嚷嚷进来好些人。
裴照怜看这阵仗一愣,喃喃出声:“这他妈该不会是扫黄的?”不能吧,古代社会就有这个了?
裴照怜扫了一眼,估摸着大概有十几个人,进来后,分自两队站在一旁。
不消片刻,两队中间缓缓走近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一身玄色长袍衫得他身材挺拔,一双丹凤眼扫过场内的每一个人。
裴照怜抬眼望去时措不及防和他对上视线,顿时心头一窒,发出由衷的感叹:“好几把帅。”
正当裴照怜犯花痴时,管事的妈妈先上前去了:“王爷,不知您今日如此大阵仗是有何事?”
男人掀了掀眼皮,睫毛乌黑浓密,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颜色很淡的唇。
领事的妈妈看着这张脸愣了数秒,她见过那么多男男女女,都没有这张脸令人感到惊艳。
男人看都没看她,对着站在一旁的亲卫开口道:“搜。”
转而面向那管事的,微微一笑:“叨扰了。”
话一出口,虽然不知他来的缘由,如此大张旗鼓的让守卫搜楼,但是管事的妈妈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刚刚跟男人说话的那几秒,她只觉冷汗都要下来了。
宗淼戳了戳旁边的裴照怜,见他没反应,又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疑惑开口:“看啥呢,这么出神。”
裴照怜顺着他的话出声:“他眼角有颗痣,好漂亮啊。”
话一出口,他当即反应过来,其实他声音并不大,主要是从这个男人进来后,整个大厅就如同死一般寂静,就显得裴照怜这句话特清晰。
果不其然,男人冷峻的眉眼看了过来。裴照怜直直的盯着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片刻,男人不知为何偏过头去勾了勾唇角。直到一条手帕按向自己的脸,口中隐约有股腥甜气息,裴照怜才发觉自己流鼻血了。
他慌忙止住血,脸色通红一片,只觉得丢死人了。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几名守卫押着一名青年走到男人面前:“王爷,人抓到了。”
男人清冷的声线传入裴照怜耳中:“回府。”
裴照怜突然起身,宗淼问他干啥,裴照怜拉他一道起来:“三水,咱们也回府。”
宗水水水:“?”
晚上裴照怜沐浴完躺床上时,还觉得心扑通扑通的。
本来以为刚来到一个世界,换一个新身份,自己会不适应,会睡不着。没想到,裴照怜的睡眠质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照样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早晨第一缕阳光打在裴照怜脸上时,他正翻了一面,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门外的连理和红豆也在打盹儿,裴昱珩用折扇敲了敲他俩的头:“窈窈呢,还没起?”
连理困得鬼迷日眼的,答:“回大少爷,小少爷还没起。”
裴照怜睡得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他呼吸不过来,难受的哼唧两声,眼一睁,他大哥作恶的手刚放开自己的鼻子。
裴昱珩说:“还不起?我昨日怎么说的?”
裴照怜揉了揉眼,坐起身来:“大哥,我现在就起…现在就起,你别急…别急……”话音刚落,他眼一闭,又倒了回去。
匆匆洗漱完,裴照怜换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袍。淡金色腰封衬得他腰身纤细,背影单薄一片。
裴照怜本来就瘦,穿越进来后,身材、容貌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这腰带有些难系,他翻来覆去好几遍总是系不紧。
修长细白的手指绕着金色绑带,像是另一种美景。
手指的主人此时正微低着头,眉头皱着,一双好看的眸子却充斥着不耐,水色嫣红的唇瓣微微噘着,不一会儿,便将红豆喊了进来:“这带子怎么这么难系,总是系了就掉。”
红豆将腰封拿了过来:“少爷,这种事就交给我来吧。”
等裴照怜弄好一切出门时,他大哥已经坐在马车上候着了。
裴昱珩今日照样又是一身白,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别的颜色,手上盘着一串珠子,开口问:“窈窈平日不是总爱穿些鲜艳的颜色么,怎的今日如此寡淡?”
裴照怜羞涩一笑:“实则不然哥哥,这样穿一眼便能看出我们是兄弟。这叫什么,这叫亲子装。”
裴昱珩被他逗的一笑,裴照怜顺势继续捧哏:“而且大哥,白色哪里寡谈了?大哥穿的时候就犹如天仙下凡一般~”
裴昱珩点了点他的额头:“就你嘴甜。”
闲聊间,马车到了王府府邸前。裴照怜掀开车帘,顺着侍从扶他的手就径直跳了下来。
惹得裴昱珩又要说教他:“窈窈,不可这般,当心腿。”
王府门前的侍卫进去通报过后,便引他们前去。
怀王府装修调奢华,暗色的建筑平白增添出一丝压迫感。就是太大太绕了,裴照怜晕头转向的,没过多久,侍卫将他们引到一间房门口,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裴昱珩推门进去,裴照怜紧跟其后。他心里暗戳戳地想:不知道这楼霜觉有没有昨日见到的男人好看。
一想到那男人昨天的笑,裴照怜脸蛋儿又红扑扑的。
屋内烛火通明,所有的下人都被疏散出去了,只留一个亲卫站在一旁。
屏风后若隐若现显出一个轮廓,只看得清大概。那亲卫展昭上前行礼:“见过两位世子。”
屏风后的男人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走了出来:“你们来了。”
动作间,袍角被风带的翻飞,腰上系的玉佩随之晃动,流苏被吹起。
楼霜觉穿了一身黑色衣袍,宽大的广袖垂落着。清冷的眉眼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出一丝肃杀。
裴照怜看清他的脸后,惊得脚步都停了,昨日的男人竟与楼霜觉是同一人!!他竟还说出了那种类似调戏的话!!!
裴照怜将脑袋垂了下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裴昱珩抬手作揖:“见过王爷。”裴照怜照葫芦画瓢,头却还是低着。
裴昱珩看了一眼裴照怜继续道:“前些日子还要多亏了王爷出手相救,我们家窈窈实在是贪玩,给王爷添麻烦了。”随后话音一转,“窈窈,还不过来谢过王爷。”
裴照怜:“谢谢王爷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来世做牛做马……”
话还没说完,裴照怜便听到一声嗤笑,他话音一顿。抬眼望去是楼霜觉已面色如常,只听他道:“无妨,倒也不必如此。”
裴昱珩说:“平日窈窈还是很乖的,既听话又懂事。”
裴照怜在心里冷笑,呵呵,他是真没看出原主哪里又乖又懂事,明明是个爱惹事的二世祖。
正想着呢,一道声音又打断了他:“很乖么?”楼霜觉说话语调淡淡的,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裴照怜,那个“乖”字仿佛也被咬重了些。
裴照怜的心顿时又颤了颤,他点头应着:“乖的。”
此行目的已达到,裴昱珩与楼霜觉开始聊正事:“南域近年来实在是过于贫瘠,加上近些年京城不少壮丁都被拉入军营了,人口缺少。于是从去年开始,就不断有南域人迁入京城……”
裴照怜在一旁小口吃着点心,喝着茶,静静的听着他们谈话。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头一歪,靠着椅子竟是睡着了。
第5章 一朝穿越(五)
“前几日京中常有百姓报官,说是夜半总有蒙面的黑衣人抢劫,不知怀王殿下可知晓此事?”
楼霜觉抿了一口茶水,扫了眼一旁睡着的裴照怜,淡淡道:“知晓,本王前几日便遇上过。”
裴昱珩说:“竟有此事,他们未免也太大胆了,也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奉命行事。”
楼霜觉摆了摆手:“无妨,本王已派人去查了,不日便会有结果。”
裴昱珩正想说话,余光却瞥见了自家弟弟的脑袋,他顿时失笑:“王爷,既如此便不叨扰了,我与家弟先行告退了。”
裴昱珩将裴照怜喊醒:“窈窈,醒醒,该走了。”
裴照怜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应了声好,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懒散。
他们走后,楼霜觉吩咐下人过来收拾剩余的茶水点心,目光掠过裴照怜刚刚坐过的位置,口中不自觉喃喃出声,吐出几个字:“好久不见,窈窈。”
*
自从那日之后,裴照怜便没怎么出门了,日日窝在家中写东西。
最后他整理出来一份资料表,里面记了每个出现过的角色的大概性格描写以及剧情介绍,还起了个名字——《穿越游记》
这天他正窝在房里吃点心,连理急匆匆跑来,道:“少爷,二少回来啦!此时正在前厅叫你过去呢!”
裴照怜神色一动,放下手中的糕点,往前厅走去。
裴子规是裴家老二,常年征战沙场,抵御外敌,立下了赫赫战功。
裴昱珩早些年中了状元,如今正在礼部从事四品官职。
这样一看,三个儿子里最废的就是裴照怜本人了。
而他本人却不觉得有什么,从小被娇养到大,上有父母兜底,下有哥哥撑腰,怪不得养成个娇蛮的性子。
来到前厅,裴子规一身战甲还未褪下,身前折射出冷冽的光,身材高挑,头发被高高束起,好不威风。
一张充满少年气的脸回头看向裴照怜,唇角勾起,露出一颗尖利的小虎牙,嘴角梨涡显现:“好久不见三弟,有没有想二哥呀?”
裴照怜没回他这句话,而是说:“二哥,你这一身真是英姿威武,帅气非凡啊!”边说还边比了个大姆指。
不得不说,裴家三兄弟真是各有千秋。裴昱珩风姿卓越,温润如玉。裴子规少年英雄,英姿飒爽。裴照怜容貌昳丽,说是漂亮也不为过。
正出神呢,裴子规一把搂过裴照怜往正厅走,顺势捏了捏他的鼻子:“二哥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学了些什么呀,这小嘴倒是愈发甜了。”
“才没有呀,我说的都是实话呢。”裴照怜乖乖道。
“听母亲说,前些日子贪玩落水了?身体可恢复好了?”
“多谢二哥关心,已无大碍。”
“那便好,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明日起同二哥一起晨练。”
裴照怜立马撤开挽着裴子规的手:“那就不用了吧……”
裴子规一把将他捞回来:“用啊,怎么不用?多锻炼可使身强体壮。”说罢还浮夸的举起手臂展示肌肉。
裴照怜:“……”
直到裴昱珩出现,裴照怜才得以从他二哥的怀抱中解脱。
“过几日皇后过寿,宫中宴请了不少人,据说还有溯玺阁的人,倒是稀奇。”
溯玺阁位处南域,做着黑白两道通吃的生意,只要钱到位,什么事都不成问题。
只是阁内人素来与皇城不交好,也不知此番行为是何意。
裴照怜回忆了一下书里的内容,发现他忘的差不多了。作者写的时候基本都在写感情线,其他几乎都是一笔带过,廖廖几句,加上他就只看了一点,作者就被曝出抄袭。
裴照怜:草!这金手指拿都拿不稳。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就不信他这聪明的脑瓜一无是处。
裴照怜想了想又问:“那我们要准备礼物吧?”
“这你便不用操心了,府里都备好了,你——”话没说完,就被迫终止。
“好了,好了,大哥你们别说了,我刚回京,咱们一起出府逛逛吧!”
裴照怜也正有此意,连忙附合道:“成成成!走吧哥哥!”
望着两人跑出去的身影,裴昱珩无奈摇了摇头,敛眸跟上。
不日便是贺寿,一大早裴照怜就在衣柜里翻来覆去找衣服穿,他有点选择困难症。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他二哥的声音传进来,“窈窈,你好了没?”
裴照怜跑去拉开门,探出个头,“没好呢。”
裴子规见他穿的还是寝衣,刚想说他,“咻”的一下探出的头又收了回去,房里传来装照怜的声音:“别催啦!我知道我要穿什么了。”
裴照怜找出一件红白相映的广袖衣袍,其上还锈了精美的花纹。
裴昱珩今日还是一身白衣,全身上下无半点颜色了。裴子规则是一身窄袖红衣,衬得他张扬不羁。
换好衣服,裴照怜又拿出条红色腰封出来递给他大哥。
裴昱珩不解:“窈窈,这是何意?”
裴照怜往他俩中间一站,吐出两个字:“对衬。”
裴昱珩愣了两秒,笑了笑:“好,那大哥去换上。”
裴子规问:“那二哥是不是该去换条白色腰封?”
裴照怜点了点头:“可。”
裴子规:“……”
又磨蹭了一会儿,几人才坐上了府里的马车。车身大,坐三个人绰绰有余,车内点了熏香,摆着好些茶点果脯。
裴照怜从上马车开始嘴就没停过,裴昱珩叮嘱他少吃些,一会儿还要用饭。
彼时他刚吐掉一颗果核,抿了一口茶道:“我这是先开开胃。”
马车在摇摇晃晃中终于到了皇宫。
皇帝身旁的太监冯喜前来引路,见到他们,拱手行礼:“咱家见过三位世子,随奴才来吧。”
步入太和殿,吵闹声渐渐传入耳中,殿中已经有了好些人,各大世家子弟都在。
他们三人一到场便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场内一时噤声,窃窃私语不断传来。
“这裴家三少果然个个中龙凤啊!”
“那小儿子平日里都宝贝的不得了,怎的今日也带来了?”
“听说裴老二近日才从北疆归来,又打了场胜仗呢!”
“这裴家老大去年升了四品,以后这定然前途无量啊!”
……
裴照怜乖乖跟在两个哥哥身后落座,侍女为他们倒上酒水便退开了。
宴会上裴照怜只带了连理一人,正好给红豆放了一天假,拔了些银子给她,让她随处逛逛,顺便打探打探楼霜觉。
本来也给连理休假了,只是他说什么也要跟着来,裴照怜便由他去了。
等了一会儿,宴会正式开始。
随着喊话声,皇上携着皇后入座,众人起身行礼。
桌上的酒也不知是什么酿成的,甜丝丝又带着果香,裴照怜没忍住喝了不少。
裴昱珩扫了眼一旁倒酒喝的裴照怜,抬手制止他:“这果酒后劲儿大,少喝些。”
裴照怜还没说话,上方传来声音:“哎,喝一点不妨事。”
裴昱珩和裴照怜同时抬头望去,说话的正是皇后娘娘。
裴照怜站起身朝皇后微微欠身:“谢过娘娘,祝娘娘生辰快乐,永远十八。”
皇后一听便笑得花枝乱颤:“阿怜从小嘴就甜,长大还是这么讨喜。”
他说话时,眉眼微垂,乖巧的很,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嘴唇润格外漂亮。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声响:“怀王殿下到——”
第6章 楼霜觉(一)
今日楼霜觉穿了一身宝蓝色袍子,衬得他肤色冷白。深邃的眉眼仿佛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孽,一双薄唇微微勾着,要笑不笑的,“陛下,娘娘,微臣来迟了。”
皇上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也不知你每日哪来这么些事忙。”
非但没有生气,语气中还带着调笑。
众人皆知,怀王殿下可是陛下的心头肉,虽是唯一一个异姓王,可从未担心过楼霜觉会逼宫夺权。
当年战乱,年仅17的怀王殿下率兵而战,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必输局。
只有楼霜觉知道,陛下拔给他的十万甲兵乃是一直待在深宫中日日训练的暗影卫。
前年安王出征,陛下都未将暗影卫的兵权给安王,这兵权依旧在楼霜觉手中,可见陛下对怀王的看重。
皇后朝他笑笑:“快坐吧,今日来迟了,可要罚你多喝几杯。”
楼霜觉微微点头:“那是自然。”言毕,拿起桌上的鎏金酒樽微微欠身,广袖扫过蟠龙纹案几时带起一缕沉香。
“微臣恭祝皇后娘娘芳辰吉乐,愿岁岁今朝,凤体安康。”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鸦青阴影,腕间珠串轻碰酒盏发出细碎声响,像是故意添了三分恭谨。
楼霜觉抬手一挥,身旁下人呈上贺礼。是一对玉制耳环,周围镶着一圈金子,还有金丝垂下,既不俗气又显得高雅。
皇后指尖捏着缠枝莲纹的银盏,鎏金护甲映着烛火流光,“难得王爷有心。”
酒液倾入盏中泛起琥珀色涟漪,楼霜觉微微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坐下时裴照怜总觉得怀王殿下有意无意看了自己一眼。
人喝多的时候就容易犯迷糊。没喝几杯,裴照怜已经脑袋发昏了,就比如现在,他正错眼不眨的盯着楼霜觉看。
面前的男人长得很对自己胃口,裴照怜撑着下巴愣愣的看着他。
楼霜觉像是有些受不了了,偏头轻咳了一声。
裴子规看了眼怀王殿下,又瞅了眼自家弟弟,胳膊肘拐了裴照怜一下:“窈窈,看啥呢?!”
裴照怜嘟囔一声没理他,收回视线,转头让连理倒酒喝。
只是这连理不知跑哪去了,一时不见人影。
宗淼在他邻座同他小声地讲着话,“窈窈,原来上次在栖尘阁遇到的便是怀王殿下啊。”
裴照怜“嗯”了一声道:“原来你之前没见过他啊。”
宗淼老神在在的说:“对啊,父亲极少让我掺合朝堂之事,我只听过怀王殿下的名讳,并未见过。”
见裴照怜还在盯着他看,宗淼戳了戳他:“窈窈别看了,你忘了你上次在栖尘阁说的话了?当时肯定被怀王听见了。”
裴照怜想了想,他当时还夸怀王殿下眼角的痣漂亮呢,好像确实有点冒犯。
于是他将头转了过去,欣赏歌舞。
酒过三巡,裴照怜想去厕所,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找了半天没找到,反而在花园拐角看见了连理。
连理对面还有一个男人,看穿着像是个侍卫,没聊几句那侍卫便走了,连理却还在原地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
“干嘛呢?”裴照怜突然出声,吓了连理一跳,“少爷?你怎么出来了?”
仔细一看,连理的脸蛋儿还是红的。
裴照怜道:“我要上厕所,找不着茅房。”
连理搓了搓脸,“少爷我带你去吧。”
“诶,刚那个谁呀,看你们很亲密的样子。”裴照怜不免八卦心起。
连理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其实他是我定下娃娃亲的夫君,此番我进宫就是为了找他的。”
“哦~”裴照怜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
连理被他这一声调笑,激的耳朵一红:“少爷你快去吧,我在门口候着。”
等裴照怜晕乎乎的从厕所出来时,连理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走路摇摇晃晃的,脚步虚浮,身子歪歪斜斜的,整个人像是被风随意摆弄的木偶,仿佛天地都在围着他打转。
没走两步,就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直直朝一旁倒去。
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而是倒在一人的怀中,清冷柔和的气息传来。
裴照怜吓了一跳,“你……”开口的话在看到来人的脸时止住了。
刹那间,两人身体相贴,裴照怜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楼霜觉的脖颈处,带着淡淡的酒香和一丝甜意,不由得让人心头微微一颤。
裴照怜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朦胧,双颊绯红得如同熟透的樱桃,嘴唇微微张着,像是在诉说着醉意的缱绻。
楼霜觉身姿挺拔,一袭宝蓝色锦袍更衬得他气质冷峻,腰间那块羊脂白玉佩在烛光下温润生辉。
他的手轻轻搭在裴照怜的背上,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受到裴照怜微微颤抖的身躯。
裴照怜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此刻亲密的姿势,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清明,却又很快被醉意淹没,竟没有挣扎,反而下意识地往楼霜觉怀里靠了靠。
淡淡的嗓音传来,仿佛带着些调笑意味,“这么喜欢看本王,不如去本王府里看。”
在这月色如水的夜晚,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少爷你……”刚被叫去帮忙现在赶回来的连理看到两人的姿势顿时噤了声。
裴照怜仿佛清醒了点,慌忙从楼霜觉怀里退出来,低头胡乱道了个歉。
“不…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声音小小的,细若蚊蚋,却叫人觉得心头一热,仿佛心口被挠了一下。
楼霜觉笑了笑,道:“无碍,倒是你,可要小心些。”
月光打在他的脸上,裴照怜清楚的看见了他的笑意,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却又在一瞬间被忽视掉。
这期间,连理已经悄无声息的先退下了,只余下两人一道往回走。
路过一座假山时,周围传来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盟主有令……不要打草惊蛇……南域……”
裴照怜刚想看看,便被身后的男人拉着往后推了些,唇齿间泄出一丝微弱的声音。
可还是被那两人发现了,“谁在那?”
他一只手捂住裴照怜的嘴,一只手搂住人细窄的腰身往后藏了藏,清清浅浅的呼吸打在楼霜觉手心。
怀中人身上好闻的淡香传来,像是一种朦胧的花香萦绕在周围。只是当下的情景,楼霜觉一时想不起来。
那两个人还在往这边查看,楼霜觉在他腰处的手臂又不免紧了紧。
裴照怜被他堪称非礼的动作惊了一下,微微转头,抬起水灵灵的眸子瞪了他一眼。
一瞬间,楼霜觉想起那是什么花了,是如雾般的栀子花味。
直到那两人走了,楼霜觉才拉着裴照怜晃晃悠悠的出来。
琉璃宫灯在雕梁画栋间次第亮起,将太和殿映得恍若白昼。
楼霜觉立在廊下,看着裴照怜跌跌撞撞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裴照怜边走嘴里还边嘟囔着:“这酒……怎后劲儿这么大……”
楼霜觉双手抱臂,倚在朱红的廊柱上,挑眉调侃道:“裴小公子这是打算在这宫门前表演醉仙舞?”
裴照怜猛地抬头,醉眼朦胧间,看到楼霜觉那副清冷又带着几分戏谑的模样,又瞪了他一眼。
楼霜觉低头看着眼前的人,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花香混杂着酒香,无视裴照怜的气愤,依旧语气清冷地调侃:“之前不是说很乖么?今日可是瞪了本王好几眼呢。”
裴照怜无心同他争辩,往太和殿走去。楼霜觉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的跟在他身后,低声呢喃道:“呆子。”
第7章 楼霜觉(二)
琉璃宫灯渐次熄灭,最后一盏烛火在夜风里摇晃着归于沉寂。
皇后生辰宴的热闹喧嚣仿佛被夜色吞噬,只余下满地碎金般的烛泪,在青砖上泛着冷光。
太监们垂首躬身,无声地收拾着宴席残局,鎏金酒器碰撞的叮当声,在空旷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皇上与皇后并肩走在回宫的廊道上,明黄与凤红的衣摆掠过汉白玉栏杆,拖曳出长长的光影。
楼霜觉落后半步,宝蓝色锦袍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意,腰间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霜觉,此次生辰宴多亏有你,”皇上忽然驻足,回首时眼角带着几分醉意,“那对玉耳环,皇后很是喜欢。”
楼霜觉眉眼低垂,墨色长发如瀑倾泻:“陛下谬赞,能为娘娘贺寿是臣的荣幸。”他刻意放轻的声线里藏着三分恭敬,七分疏离。
皇后抬手虚扶:“你这孩子,总是这般生分。”她鬓边的珠钗随着动作轻颤,映得面容愈发温柔。
待皇上与皇后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楼霜觉才缓缓起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他望向夜幕中若隐若现的宫墙,眸底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暗芒。
远处更鼓声传来,惊起几只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惊破了夜的寂静。
安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安王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地上,青瓷碎裂的声响惊得谋士们纷纷噤声。
“此番又让那楼霜觉出尽风头!”他来回踱步,锦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陛下竟连暗影卫的兵权都不肯交予本王,当我是摆设不成?”
“王爷息怒,”一名谋士上前,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如今南域蠢蠢欲动,若是能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他压低声音,在安王耳边耳语几句。
安王的神色逐渐缓和,阴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好,就这么办。只要能扳倒楼霜觉,本王定要让他万劫不复!”
而此时的裴照怜,正被连理半扶着走在出宫的路上。
他脚步虚浮,酒气混着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在夜风里飘散。
“少爷,您慢些走。”连理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生怕他一个踉跄摔倒。
裴照怜却突然停下,眯起眼睛望着天上的月亮:“连理,天上怎么有两个月亮……”
连理愣了愣,随即噗嗤笑出声:“少爷又说醉话了,快些走吧,大少爷和二少爷可是都走在咱们前头了。”
嘴上这么虽是调笑,心里却暗暗担心。
自家少爷平日里虽有些跳脱,但从未像今日这般失了分寸。
尤其是与怀王殿下在花园里的那番亲密接触,更是让他心惊肉跳。
偏偏裴照怜也是个心大的,一听立马站直了,“走,走走走,不能落后了。”
宫墙之外,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静静地等候着。
车帘被掀开,露出楼霜觉冷白的面容。他望着裴照怜远去的方向,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回府。”他吩咐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怀王府灯火通明,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楼霜觉斜倚在檀木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下方站着的谋士们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今日宫宴上听到的那些话,你们怎么看?”楼霜觉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
一名谋士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爷,南域向来与我朝交恶,若是真有朝中势力与之勾结……”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恐怕这天下要大乱了。”
“安王最近动作频繁,”另一名谋士补充道,“他多次与西域商人来往,这些商人中,难保没有南域的眼线。”
楼霜觉微微眯起眼睛,寒光在眸中一闪而过:“看来,安王是等不及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陷入沉思。
暗影卫的兵权一直是他手中的王牌,也是安王觊觎已久的东西。
若是南域之事与安王有关,那么对方很可能会借此机会,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说他拥兵自重,意图不轨。
“传令下去,让暗影卫加强戒备,密切监视安王府的一举一动。”
楼霜觉转过身,目光如炬,“另外,派人去南域边境探查,看看是否有异常情况。”
谋士们领命而去,厅内只剩下楼霜觉一人。
他拿起案上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权力的游戏从来都不简单,他虽受皇上信任,但树大招风,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与此同时,郊外树林里,几名黑衣人站在月色中,气氛诡谲。
“盟主放心,”其中一人向为首的人谄媚地笑着,“只要楼霜觉一倒,暗影卫的兵权就是您的囊中之物。那安王不过是个棋子,到时候,南域大军压境,这天下……”他的话音未落,便被一阵阴笑打断。
为首的神秘人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森冷,“南域的大军已经在边境集结,若是出了差错……”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底下的人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堆满笑容:“盟主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房间,裴照怜揉着脑袋从床上坐起,只觉得头痛欲裂。
昨日宫宴上的种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尤其是与楼霜觉的那些亲密接触,让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少爷,您醒了?”连理端着水盆走进来,看到他窘迫的模样,不禁笑道,“难受了吧,我给您做了甜粥,一会儿喝一些罢。”
裴照怜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好。”
看他这副样子,连理不禁又问:“少爷,昨晚的事你可还记得了?”
裴照怜自然知晓他说的是在花园与楼霜觉的搂搂抱抱,偏偏嘴上不承认,“本少爷当然记得,昨…昨夜是我有失分寸。“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像揣了只小鹿,砰砰乱跳。
他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整理衣衫,镜中的人双颊绯红,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羞涩。
正这时,门外传来裴昱珩的声音:“窈窈,还没好吗?父亲找我们有事商议。”
裴照怜应了一声,匆匆走出门去。路过庭院时,一阵风吹过,几片花瓣落在他肩头,恍惚间,他又想起了楼霜觉身上清冷的气息。
议事厅内,裴父正襟危坐,见两个儿子进来,微微颔首:“如今朝局动荡,你们也该懂事些。”
他的目光落在裴照怜身上,“窈窈,听说你昨日在宫宴上与怀王殿下多有接触?”裴照怜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近日来,南域那边已经有了不小的动作,这仗怕是又要打起来了。”裴父眉头微皱,“窈窈,若是殿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代我传话,告诉他尽管开口。”裴照怜点头应是。
回到房间后,裴照怜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
楼霜觉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句“这么喜欢看本王,不如去本王府里看”更是反复回响。
他叹了口气,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驱散这些纷乱的思绪,却只是徒劳。
第8章 楼霜觉(二)
不过几日便到了一年一度的诗词大会,京都的深秋有些冷意。
裴照怜攥着烫金请柬立在礼部别院朱门前,表情有些懊恼。
原书里,今日这场诗词鉴赏会是楼霜觉与江岑的初遇,也是他这个炮灰反派命运急转直下的开端。
他深吸一口气,暗暗发誓:“这次一定不能出差错!”
踏入庭院,雕梁画栋间人影攒动。
裴照怜一袭月白锦袍,发间别着白玉兰簪,张扬艳丽的面容在文人墨客中格外夺目。
他正低头研究请柬上的流程,忽闻一阵轻笑。
抬眼望去,玄色身影如墨玉般立在回廊下——楼霜觉负手而立,俊美面容透着疏离,目光却似有实质般扫过他的脸。
裴照怜心跳漏了漏,慌忙移开视线。
想起前几日的宫宴,他决定先远离一下下,转身往人多的茶席走去。
“阿怜。”温润嗓音自身后传来。
裴照怜回头,见一位身着淡青长衫的男子立在海棠花下,眉眼温柔,笑意如春风拂面。
对方手中折扇轻点:“好久不见了。”
裴照怜懵了一瞬,他刚穿越不久,对原书剧情还没完全吃透。
但眼前人气质和煦,让他不自觉放松下来,他开口猜测道:“江岑……哥哥?”
江岑愣了愣,随即轻笑出声:“阿怜可从未这般喊过我呢。”说着,他侧身让出半道,袖口掠过裴照怜手背,带着若有若无的兰草香。
就在裴照怜犹豫时,远处突然传来骚动。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楼霜觉缓步走来,玄色衣摆扫过石阶,玉佩轻响惊飞檐下白鸽。
他目光径直落在裴照怜身上,嘴角勾起嘲讽弧度:“裴公子这副怯生生的模样,倒像误入狼群的兔子。”
裴照怜耳尖发烫,攥紧了腰间玉佩,他瞪了楼霜觉一眼没说话。
楼霜觉挑眉,眼底闪过兴味。
江岑适时挡在裴照怜身前,温声道:“怀王殿下,诗会即将开始,不如移步?”
众人落座,诗会便开始了,以“风花雪月”为题。
裴照怜盯着空白宣纸,莫名兴奋,虽然毕业了,但是诗句可都还记在脑子里呢。
他余光瞥见楼霜觉执笔如握剑,字迹凌厉如刀。
江岑则慢条斯理地研磨,目光偶尔扫过他,带着若有所思的温柔。
“窈窈怎的还未落笔?”楼霜觉不知何时欺身而来,玄色衣袍几乎要蹭到他肩头。裴照怜闻到对方身上冷冽的松香,紧张得笔尖滴墨。
“要你管!还有,谁允许你喊我小名的!”他赌气似的写下一句诗。
刚写完,纸张就被楼霜觉抽走。裴照怜急得去抢,却被对方轻松避开。
“倒是有趣。”楼霜觉指尖摩挲着墨迹,忽然凑近低语,“窈窈此诗甚好。”温热气息扫过耳垂,裴照怜像被烫到般后退,撞进一个温暖怀抱。
“当心。”江岑及时扶住他,掌心隔着衣料传来温度,“怀王殿下,如此戏弄同侪,怕是有失风度。”他说话时,始终将裴照怜护在身后。
裴照怜不免有些不解,靠,说不定攻略对象是江岑呢!
诗会最终,裴照怜的诗句技惊四座。
风: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花: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月: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这些名句不要命的往外蹦,裴照怜引得众人连连称赞。
但裴照怜其实有点不好意思,他看了江岑的诗句,写的真的很好,若非自己是现代人,这魁首绝不会是自己。
当主考官宣布他夺魁时,楼霜觉靠在雕花栏杆上,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江岑则真诚祝贺,递来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按照规矩,裴小少爷可提一个要求。”主考官微笑道。
裴照怜下意识看向楼霜觉,正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他突然福至心灵,转头对江岑笑了一下,说:“我想...请江公子教我作诗。”余光里,楼霜觉捏紧了手中的白玉杯,杯中茶水洒落。
江岑愣了愣,随即展颜:“荣幸之至。”他伸手为裴照怜整理歪斜的发簪,动作轻柔。
而远处,楼霜觉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掌心的茶水,目光死死钉在裴照怜与江岑相触的指尖上,仿佛要灼出两个洞来。
裴照怜回头与他目光相撞,顿时不由得浑身一颤,这眼神好奇怪,叫他又有些看不懂。
他就纳了闷了,怎么感觉这剧情不对呢,相较于原书歪了十万八千里。
尤其是楼霜觉,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诗会结束,连理已在外头候着了。看到裴照怜出来,连理迎了上去,刚想说话,横竖左右看了看自家少爷的脸,疑惑道:“少爷,您这次没在诗会上睡觉么?”
裴照怜:“……”
他拍了拍连理的肩,笑道:“不仅没睡,你家少爷还得了个魁首!”
连理有些震惊,“哈?少爷,您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上回不还在诗会上呼呼大睡。”
裴照怜挑了挑眉,一双好看的眸子得意洋洋的,“哼,那是必须的,也不看看我是谁。”
言语中,大家都出来了,每出来一个都要对裴照怜夸赞一番。
本来还有些半信半疑,这下连理更加钦佩他家少爷了。
不多时,江岑也出来了,眼看着要往这边走,连理双手叉腰,目光一瞪,已然摆好作战姿势。
江岑的脚步不免顿了顿。
裴照怜差点儿没笑出声,他一把拉回连理,冲江岑笑了笑。
江岑这才信步走上前对着裴照怜微微点了点头:“阿怜,今日见你到与往常有些不同,但我很高兴你能把我当哥哥看,有机会一起作诗。”
啧啧,不亏是主角,如此大度良善,裴照怜自愧不如。
江岑走后,连理戳了戳裴照怜,“少…少爷,他这是……啥意思?”
裴照怜偏头道,“从前是我误会他了,江岑是个大好人,咱们以后不许刁难他。”
连理“哦哦”两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
快入冬的京城绿意全无,裴照怜倚在朱漆马车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泛黄的书页。
书页边角已经卷起毛边,正是他穿越后日夜研读的《穿越游记》,此时翻到的这一页赫然画着用朱砂圈出的批注。
这次的剧情点在于一个私盐案。
“少爷,栖尘阁到了。”连理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裴照怜对着青铜镜整理了下鬓边新簪的桃花,月白色锦袍上金线绣着的流云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迎面而来的暖风裹着胭脂香和叫卖声,裴照怜刚要和等在街边的宗淼打招呼,突然瞥见斜对角茶寮的竹帘被风掀起。
玄色衣角掠过雕花栏杆的瞬间,他的呼吸骤然停滞——原著里本该在城郊追查私盐案的楼霜觉,此刻正斜倚在二楼雅座,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青瓷盏,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直落在他身上。
“窈窈?”宗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压低声音道,“是怀王殿下。听说他最近在查...…”
话音未落,便见楼霜觉放下茶盏,黑色衣袍下摆扫过木质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裴照怜的心跳上。
裴照怜装作没看见,转身就走。
“裴世子这是见了本王就跑?”冰凉的指尖突然扣住他手腕,裴照怜僵着身子回头,正对上楼霜觉似笑非笑的眼眸。
对方身上冷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茶香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被楼霜觉往前一带,月白衣袖扫过对方腰间悬挂的鎏金错银剑。
“怀…怀王殿下...…”裴照怜红着脸挣扎,“男女授受不亲...”
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古代哪有男子说这话的?
果然,楼霜觉挑眉时眼尾的弧度更冷,折扇挑起他下巴的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窈窈何时这般讲究礼数了?”楼霜觉的拇指擦过他唇下的小痣,“某人三番五次瞪本王时,可没见这般拘谨。”
裴照怜小声嘀咕两句,“我为什么瞪你,心里没点数么?”
抬眼望见楼霜觉面色不虞,裴照怜连忙说道,“殿下可能是看错了,我仰慕殿下都来不及,又怎会这样呢。”
说着还眨了眨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楼霜觉的眸子微微眯起,指尖划过他泛红的耳尖时,裴照怜几乎要屏住呼吸。
周围的喧闹声突然变得模糊,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倒是会哄人。”楼霜觉忽然将他鬓边的桃花摘下,裴照怜正要开口,却见那朵娇艳的桃花被别进对方衣襟,“这花配你太过艳俗,还是栀子花更衬你。”
宗淼瞅了瞅他俩,也没觉得氛围不对。一个愣神,面前的两人已然消失了。
裴照怜跌跌撞撞被他拐进巷子,后背突然抵上斑驳的砖墙。
楼霜觉单手撑在他头顶,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将他的披风系带给解开了,“不觉得勒得慌么?”
冬日的阳光从屋檐缝隙洒落,在两人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裴照怜仰头时,能清晰看见对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
裴照怜也不知道他此举何意,他下意识向下看去,正好看向对方腰间的剑,却被楼霜觉捏住下巴,“看剑做什么?喜欢?”
裴照怜摇了摇头,白净的小脸泛着苦色。
楼霜觉的动作顿了顿,一种莫名的兴奋感涌上心头。松开手时指尖擦过他颈侧,带着若有若无的电流。
待拍裴照怜回过神来,楼霜觉的身影已消失在巷子尽头。
宗淼晃晃悠悠的走出来,“窈窈,你和怀王……你俩……?”
“我也不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裴照怜低头看着地上斑驳的树影,只觉得这楼霜觉脑子有病。
突然,他摸到腰间玉佩不对——原本温润的玉佩不知何时换成了枚刻着"霜"字的墨玉,触手生凉。
回到裴府时,晚霞把天际染成胭脂色。
裴照怜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脸颊,突然想起楼霜觉给他解披风系带时,指腹擦过锁骨的触感。
红豆端来的银耳羹已经凉透,他却对着墨玉发起呆来。
这剧情怎么都不对啊,楼霜觉看起来像是…像是喜欢自己一样。
好奇怪啊。
第9章 楼霜觉(三)
裴照怜最近几日都窝在府中捋剧情进度,他躺在摇椅上,一旁的小桌放着一壶茶水和几盘糕点。
这次的私盐案背后主使是安王,只是原书中安王找了一个替罪羊顶了罪。
后面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安王因为找到了“幕后主使”,还被皇上大为夸赞了一番。
一想到这,裴照怜就觉得恶心,看书时,他最讨厌的角色之一就是安王。
裴照怜想着剧情有些放空,整个人都蔫巴了,丝毫没注意身边来了个人。
“裴世子好雅兴。”楼霜觉倚着门框,玄色锦袍衬得他眉眼愈发冷峻,“听说裴世子偷偷往安王茶盏里掺了致泻的巴豆?”
裴照怜膝盖发麻,被惊了一下,却笑得灿烂:“怀王殿下明察,那其实是莲子羹。”
裴照怜丝毫没有怀疑楼霜觉为什么会知道这一档子事。
楼霜觉盯安王盯得紧,知道也正常。
他眼珠一转,突然压低声音,“殿下若帮我保密,我便告诉您私盐案的线索。”
楼霜觉眉峰微动,袖中手指骤然收紧。三日前他刚查到扬州盐商与安王有关,裴照怜怎会知晓?
楼霜觉眸中玩笑意味更盛,“你可知欺君之罪当如何?”
“自然知道。”裴照怜坐直身子,张扬的桃花眼亮得惊人,“我还知道,殿下书房第三格暗格里,藏着本《盐政要略》。”
他穿越前通宵看的原著里,这正是楼霜觉破案的宝典。
楼霜觉神色骤冷,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裴照怜却不怕,仰着漂亮的脸继续道:“我愿做殿下的眼线,帮您查案。”他顿了顿,声音放软,“只要在查案过程中,殿下保护好我就成。”
寂静中,楼霜觉忽然俯身,指尖挑起他的下巴:“窈窈可不要耍花招。”
温热呼吸扫过耳畔,裴照怜耳尖泛红,心里却暗暗窃喜——原著里的私盐案,终于要走上正轨了。
三日后,裴照怜换上粗布衣裳,跟着楼霜觉来到京城外的渔村。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扑面而来,裴照怜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记住,你是我新收的书童。”楼霜觉低声嘱咐,“少说话,多看。”
渔村的生意做得大,不少暗中私通的富商和平民。因此,村民看到他们二人的装扮也没有起疑心。
渔村一片萧条,茅草屋破败不堪,渔民们面黄肌瘦,目光躲闪。裴照怜注意到几个渔民正将鱼晒成咸鱼,动作却格外小心谨慎。
“这些咸鱼...”裴照怜刚开口,楼霜觉凌厉的眼风便看了过来,他识趣地闭上嘴,却悄悄记下了渔村的布局和渔民们的异常举动。
突然,一阵喧哗从村口传来。几个官差模样的人冲进村子,为首的胖男人大声喝道:“都给老子听着!上头有令,即日起,每户渔民每月只能领十斤渔盐,多领者按私盐论处!”
渔民们顿时炸开了锅:“十斤?我们一船鱼就要几十斤盐腌制,这不是要饿死我们吗?”
胖男人冷笑一声:“饿死总比犯法强。都给老子安分点,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说完,他带着官差扬长而去。
裴照怜看着渔民们绝望的表情,心中一动。
他想起搜索到的信息:渔民们常通过谎报船只大小获取更多渔盐,多余的便用来贩卖。如今官方突然减少配额,恐怕会逼得渔民铤而走险。
“窈窈可有发现?”回程路上,楼霜觉突然开口。
关于这个案子,楼霜觉已经查出了不少东西,可他偏偏还要带着裴照怜再查一遍,偏要听听裴照怜的想法。
裴照怜眨眨眼,没在管他喊自己小名的事,“我发现渔民们晒的咸鱼比寻常人家多得多,而且他们藏盐的地方...”他突然住嘴,狡黠地一笑,“殿下想知道吗?”
楼霜觉停下脚步,转身盯着裴照怜,“说说看。”
裴照怜却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哎呀,走了这么久,饿死了……”
楼霜觉额头青筋直跳,突然伸手抓住裴照怜的手腕,将他抵在一棵树上:“本王可以将窈窈丢进海里喂鱼。”
裴照怜被按得生疼,却仍笑得灿烂:“殿下舍得吗?我可是您查案的关键。”他故意凑近楼霜觉耳边,“渔民们把多余的盐藏在村东头那棵老槐树的树洞里,不信您去看看?”
楼霜觉松开了桎梏着裴照怜的手,低头在那腕子上的红痕轻轻吹了吹,“窈窈真是聪明。”
裴照怜赶紧把手抽了回来,手腕上还残有余温。
数日后,楼霜觉带着裴照怜来到扬州最大的官盐仓库。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殿下,我们这样进去恐怕不妥。”裴照怜小声说。
楼霜觉瞥了他一眼:“谁说我们要从正门进去?”他带着裴照怜绕到仓库后面,拨开一丛杂草,露出一个隐蔽的洞口。
“这是...”
“密道。”楼霜觉简短回答,率先钻了进去。裴照怜犹豫片刻,也跟着爬了进去。
密道狭窄潮湿,裴照怜不小心滑了一跤,惊呼出声。
楼霜觉立刻转身扶住他,两人在黑暗中贴得极近,裴照怜甚至能感受到楼霜觉急促的呼吸。
“小心点。”楼霜觉低声说,声音难得地柔和。
裴照怜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楼霜觉的耳朵尖微微发红。
密道尽头是一间密室,堆满了账本和盐引。裴照怜眼睛一亮,立刻扑过去翻看账本。
“果然有问题。”裴照怜指着账本上的记录,“账面显示每月卖出一万引盐,但实际运输量却是两万引。多出来的一万引...”
“自然是进了私盐市场。”楼霜觉接过话,“盐商们勾结官府,私发盐引,从中牟利。”
裴照怜继续翻找,突然发现一本特殊的账本,上面详细记录着每次私盐交易的时间、地点和金额。
他正要仔细查看,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楼霜觉迅速吹灭烛火,将裴照怜拉到角落里藏好。
脚步声越来越近,裴照怜紧张得屏住呼吸。
突然,楼霜觉伸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裴照怜能感觉到楼霜觉的心跳如擂鼓,与自己的心跳渐渐同步。
门被推开,几个黑影走了进来,点燃了蜡烛。裴照怜认出为首的正是在渔村见过的胖男人。
“这批私盐明晚子时从西城门运出,”胖男人压低声音,“记住,走水道,避开巡检司。”
“是,刘爷。”其他人应道。
“对了,”胖男人突然冷笑,“听说怀王那小子最近在查私盐案,你们都给老子小心点。要是走漏了风声,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众人唯唯诺诺,退出密室。楼霜觉松开裴照怜,裴照怜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殿下,我们跟着他们,说不定能找到私盐窝点。”
楼霜觉挑眉:“你不怕死?”
裴照怜摇摇头:“我怕死,但更怕错过这个机会。况且,殿下不是说会护好我么?”
楼霜觉盯着裴照怜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好,那就依你。”
第10章 楼霜觉(四)
深夜,裴照怜和楼霜觉换上黑衣,悄悄跟着胖男人一行人。月光下,一艘艘小船从渔村出发,满载着私盐向远方驶去。
“他们要去哪儿?”裴照怜小声问。
“跟着就知道了。”楼霜觉目不转睛地盯着船队。
船队在一处隐蔽的港湾靠岸,胖男人和手下开始卸货。裴照怜惊讶地发现,接应的人居然是几个盐商打扮的人。
“刘爷辛苦了。”为首的盐商满脸堆笑,“这次的货成色如何?”
“放心,都是上好的海盐。”胖男人得意洋洋,“有了这批货,咱们能赚不少。”
盐商点点头:“上头交代了,这批货要尽快送到京城。听说安王殿下最近手头有点紧...”
裴照怜和楼霜觉对视一眼,其实裴照怜知道幕后主使,但还是故作惊讶。
楼霜觉扫了他一眼,直接拆穿,“窈窈不是早就知道么?”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暗处窜出,直奔裴照怜而来。
裴照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楼霜觉拦腰躲开。
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擦着裴照怜的耳边飞过,钉在一棵树上。
“有刺客!”胖男人大喊。
楼霜觉迅速拔剑,刺向刺客面门。
裴照怜则趁乱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心跳如鼓。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好奇,竟引来了杀身之祸。
“窈窈,快走!”楼霜觉一边抵挡刺客的攻击,一边大喊。
裴照怜却摇摇头:“我不走!”他四处张望,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堆干柴。他灵机一动,掏出火折子点燃柴堆。
“着火了!”有人惊呼。
火势迅速蔓延,众人乱作一团。裴照怜趁机跑到楼霜觉身边,拽着他就跑:“殿下,快走!”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出树林,身后传来胖男人气急败坏的喊声:“别让他们跑了!”
楼霜觉拉着裴照怜躲进一个山洞,气喘吁吁。裴照怜这才发现,楼霜觉的手臂被匕首划伤,鲜血直流。
“你受伤了!”裴照怜惊呼,连忙撕下自己的衣角为楼霜觉包扎。
“没事,小伤。”楼霜觉不在意地说,“倒是你,刚才为什么不跑?”
裴照怜一边包扎一边说:“我要是跑了,谁来救你?再说...”他抬头对楼霜觉轻松一笑,“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查案吗?”
楼霜觉看着裴照怜认真的样子,心中一动。他别过脸去,轻声说:“以后别这么莽撞了。”
裴照怜眨眨眼:“知道了,殿下。”
山洞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楼霜觉迅速吹灭了火折子,黑暗中,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屏住呼吸。
脚步声在洞口停了下来,裴照怜感觉到楼霜觉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将他护在怀里。呼吸可闻,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奇怪,明明看到他们往这边跑了。”一个声音说。
“算了,天快亮了,先回去吧。”另一个声音说。
脚步声渐渐远去,楼霜觉松开裴照怜,站起身:“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裴照怜却突然抓住楼霜觉的手:“等等,殿下。”他从袖中掏出那本在密室找到的账本,“我想我知道怎么破案了。”
三日后,楼霜觉带着一队人马包围了扬州盐商的老巢。裴照怜换上世子华服,站在楼霜觉身边,神色自若。
“裴世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包围我的盐仓。”盐商首领冷笑着说。
裴照怜却不慌不忙地掏出账本:“王老爷,您看这是什么?”
王老爷脸色大变:“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自然是从您的密室里拿的。”裴照怜得意地说,“这里面详细记录了您如何勾结官府,私发盐引,贩卖私盐。还有...”他故意拖长声音,“您与安王殿下的往来账目。”
王老爷额头冷汗直冒,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楼霜觉上前一步,冷冷地说:“将一切都完整交代了,本王可饶你不死。”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安王。
“怀王,你好大的胆子!”太子怒道,“竟敢私自查办盐案,你眼里还有没有本王?”
楼霜觉面不改色:“臣只是奉旨查案。”
安王冷笑:“奉旨?谁的旨?当今皇上卧病在床,一切事务由本王主持。本王说你是假传圣旨,你就是假传圣旨!”
裴照怜见状,急忙站出来:“安王殿下,这盐案牵连甚广,还请您明察秋毫。”
安王瞪着裴照怜:“裴世子也在?你也敢多嘴?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
裴照怜却不卑不亢地说:“安王殿下,您可知道为什么渔民们宁可冒险贩卖私盐也不愿买官盐吗?”他拿出一本账册,“因为官盐价格是私盐的三倍,而官盐的质量...”他故意打开一袋官盐,“还不如私盐。”
安王脸色铁青:“放肆!你这是在指责朝廷的盐政吗?”
裴照怜深吸一口气:“不敢。只是微臣听说,从前实行盐铁官营,虽然充实了国库,却也加重了百姓负担。后来又举行盐铁会议,听取民间声音,才调整了政策。”
安王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怒吼:“来人,把这两个大胆狂徒给本太子拿下!”
裴照怜猜测故事背景与历史因相差不远,没想到被他赌对了,这书中内容与历史确实重合。
就在这时,一阵威严的声音传来:“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皇帝在几位大臣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父皇!”安王脸色大变,连忙跪下,“您不是...…”
皇帝冷哼一声:“朕是病了,但还没死。怀王,把你查到的都说出来。”
楼霜觉将账本呈给皇帝:“启禀陛下,臣与裴世子在查案过程中发现,扬州盐商与安王勾结,私发盐引,贩卖私盐,从中牟利。这些账本就是证据。”
皇帝翻开账本,越看脸色越阴沉:“安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安王虽额头冷汗直冒,却也是留了一手:“此事与儿臣无关,儿臣也在暗中查这件事,如今已查出了些许眉目。”
裴照怜忍不住小声嘀咕:“我就知道,这也能被圆过去……”
楼霜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安王向侍卫使了个眼色,“将人带过来。”
顿时,阵阵惨叫传来,两名侍卫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走了出来。
“陛下……陛下,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男人不断磕头,直至血肉模糊。
安王立马挥手吩咐侍卫,“带走,别脏了父皇的眼。”
裴照怜冷嗤一声,“怕脏了眼还带上来干嘛,假惺惺的。”
楼霜觉听到身边人的嘀咕,没忍住笑了一声,安王像是听到了一般,恶狠狠地转过头来瞪了他们一眼。
裴照怜立刻往楼霜觉身后躲了躲,楼霜觉被他的动作取悦,嘴角上扬,根本不把安王放在眼里。
安王像个跳梁小丑一般气呼呼的走了。
盐案告破,安王管教下属不力被禁足,相关官员和盐商受到严惩。
楼霜觉因破案有功,赏千金食禄。裴照怜则因协助查案,被皇帝嘉奖。
*
“窈窈,你现在可是红人了呀!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兄弟。”酒楼里宗淼“阿谀奉承”的说道。
案子告破后,永平侯府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裴照怜他大哥二哥还有宗淼一定要给他庆祝一番。
裴照怜吃的肚皮滚圆,脸上都多了几分气色。
裴玉珩不断往他碗里夹菜,“多吃些,这两天奔波都累坏了吧,看这脸都小了一圈儿。”
裴子规手里抛着一枚钱币,“窈窈可真厉害,哥哥之前还担心你体力跟不上呢。”
裴照怜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吃饭吧,吃饭吧!”
裴玉珩放下筷子,正色道,“不过窈窈,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万一要是出什么事叫我们该当如何?”
裴照怜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想说不用担心,有怀王殿下保护我。
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乖巧的点了点头。
第11章 楼霜觉(五)
过几日便到中秋了,宫中设宴,邀众人参加。
鎏金宫灯将太和殿映得恍若白昼,裴照怜攥着象牙箸慢条斯理的吃着。
作为穿书三个月的“新世子”,他还是第二回参加宫宴了。
对面的安王瞪着眼,眼珠在他身上转了两圈,活像盯着猎物的老鸹,显然还在为上次的案子生气。
“裴世子近日气色不错。”安王举起酒盏,话锋陡转,“倒是治下商户接二连三出事,该不会是世子‘尽心尽责’过了头?”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珠帘晃动声。
裴照怜垂眸掩住眼底冷笑,死人还在拿私盐案做文章。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突然绽开个甜腻笑容:“王爷谬赞了,臣不过是学了些管束之道——您知道的,这市井商贾啊,不立规矩可不行。”
楼霜觉倚在玉阶上的手指微蜷,玄色广袖下青筋若隐若现。
自裴照怜入席起,他的目光就没从那张过分艳丽的脸上移开过。
少年绯红的唇瓣开合间,既带着些许的狡黠,又藏着刻意拿捏的腔调。
“好大的官威!”安王重重将酒杯磕在案几上,“莫不是要在朝堂上立威?”
裴照怜眨了眨眼睛,长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王爷这话说得蹊跷,有些规矩能保一方太平,可有些‘规矩’,不过是某些人敛财的幌子——”他忽然捂住嘴,“瞧臣这张嘴,光顾着说话,倒忘了宫宴上该说吉祥话。”
满殿哗然。
裴照怜偷瞄高台上的皇帝,见对方捻着胡须若有所思,暗暗松了口气。
余光瞥见楼霜觉嘴角勾起的弧度,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一拍。
安王猛地起身,锦袍扫落盏中琼浆:“大胆!竟敢含沙射影......”
“安王殿下息怒。”楼霜觉慢条斯理放下酒盏,玄色绣金蟒纹衣料随着动作流淌出冷冽光泽,“裴世子年轻气盛,许是想多为朝廷分忧。”
他突然转头看向裴照怜,眼底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暗潮,“世子这般急切,莫要误了分寸。”
裴照怜心头警铃大作。
这哪是解围,分明是在挖坑!他垂眸作惶恐状:“怀王殿下教训得是,臣弟定会谨言慎行。不过......”他突然抬头,眼尾微微上挑,“若见不平之事,总不能装聋作哑吧?”
楼霜觉喉间溢出轻笑,伸手将案上的珍果推到裴照怜面前:“倒是本王狭隘了。世子既心怀天下,便多享用些。”
安王被晾在当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裴照怜盯着盘中的果子,没动。
看着楼霜觉的神色,他正想伸手去拿,却见楼霜觉修长的手指已捻起一颗,送至他唇边:“怎么,怕有毒?”
殿内抽气声此起彼伏。
裴照怜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突然福至心灵,张口咬住果子,含糊道:“殿下若是想害臣弟,何必等到今日?”
甜腻的汁水在舌尖爆开,他余光瞥见安王攥紧的拳头。
酒过三巡,安王突然举起酒杯:“听闻裴世子文采斐然,不如以‘正邪’为题,赋诗一首?”
裴照怜垂眸思索片刻,突然起身作揖:“臣弟不才,想先请教王爷——若有人披着正义的皮,行的却是祸乱之事,该当何罪?”
安王瞳孔骤缩:“自然是......”
“王爷说得是!”裴照怜抢着道,“就像这宫宴上的美食,看着诱人,若内里腐坏,吃了可是要坏事的!”
他突然指着安王案上的菜肴,“王爷看这道菜,色泽鲜亮,可若是细究......”
“够了!”安王拍案而起,酒盏摔得粉碎,“裴照怜,你……”
“好了,闹什么闹,还有一个皇子的样子么?”皇帝瞥了安王一眼,安王顿时就闭嘴了。
裴照怜扑通跪地,声音却清亮:“臣不敢!只是见多了是非颠倒,斗胆请陛下明察!”
高台上的皇帝终于放下茶盏,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
楼霜觉倚着蟠龙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
“裴世子平身。”皇帝终于开口,“既如此,便将你所思所想,写成折子呈上来。”
裴照怜叩首谢恩,起身时踉跄了下,腰侧突然贴上一直温热的手掌。
楼霜觉伸手虚扶,在他耳畔低语:“装得倒像,这一下,该不会是提前想好的?”
裴照怜耳尖发红,转身时故意撞了下对方:“怀王殿下若是再动手动脚,我可要喊非礼了!”
殿外夜色渐深,裴照怜捧着皇帝赏赐的锦盒往宫门外走,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楼霜觉阔步赶上,玄色大氅裹着冷香将他罩住:“方才那首未作完的诗,本王倒有兴致听听后半阙。”
裴照怜别开脸,“可以是可以,不过说真的,下次宫宴,能借殿下的王府躲躲吗?我怕自己哪天说错话,真被安王找麻烦。”
楼霜觉轻笑出声,伸手替他拂去肩头落叶:“刚在宫宴上,你还打了本王。”
裴照怜脚步一顿,转身时锦盒上的流苏扫过楼霜觉手背:“我那是……那是条件反射!”
他指尖蹭了蹭鼻尖,想起方才在殿内故意撞向楼霜觉时,那片温烫的触感几乎透过衣料烙进皮肤。
中秋的月光将宫墙染成霜白,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响,三更天的梆子声在寂静中格外清亮。
“条件反射?”楼霜觉挑眉,玄色大氅在夜风里扬起衣角,露出内衬绣着的暗金蟒纹。
他突然欺近半步,裴照怜能看清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本王倒不知,裴世子的条件反射是往男人怀里撞?”
“怀王殿下!”裴照怜后退时踩在青砖缝里,差点又摔进对方怀里。
楼霜觉低笑出声,伸手替他扶正歪掉的发冠:“不逗你了。”
他指尖擦过裴照怜耳垂,“方才安王气得捏碎了酒杯,你倒好,还有心思惦记躲本王的王府?”
提到安王,裴照怜收敛了玩笑神色,望着宫墙下丛生的秋草,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嘀咕,“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帝弟弟的份上,我早用‘语言艺术’问候他全家了——就是那种不带脏字,能让他气得三天吃不下饭的那种。”
楼霜觉听不懂“语言艺术”,却从他挤眉弄眼的表情里猜到不是好话,不由得摇头:“下次再敢在殿上指着他的菜说‘内里腐坏’,本王可不会再替你打圆场。”
他想起方才裴照怜指着安王案上的鲈鱼,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既让人心惊又觉得……格外鲜活。
楼霜觉却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两人的衣摆交叠在一起。
他低头望着裴照怜泛红的眼尾,那双眼生得极美,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像蒙了层水汽的琉璃,“倒是世子,每次被本王逗弄,就像只炸毛的猫。”
“我不是!”裴照怜梗着脖子反驳,却在看到楼霜觉眼底的笑意时泄了气,“我是……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说完才反应过来这话在古代有多突兀,赶紧捂住嘴。
楼霜觉皱眉,此刻他松开裴照怜的手腕,“世子总说些本王听不懂的话,是信不过本王?”
裴照怜看着楼霜觉的指尖,他的手比自己的大上一圈,指腹有薄茧,是常年握剑的痕迹。
望着楼霜觉凌厉的眉眼,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语气也软下来:“不是信不过,是……是说来话长。”
他顿了顿,抬头望进楼霜觉深邃的眼眸:“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也不会让你害我——就行了。”
这话绕得像绕口令,楼霜觉却听懂了,眼底的寒冰渐渐融化,化作某种滚烫的东西。
“好。”他低声应道,“本王信你。”
就在这时,宫墙拐角传来脚步声,两人连忙分开。
只见安王的贴身太监小跑着过来,见到他们便躬身行礼:“怀王殿下,裴世子,安王殿下请裴世子过府一叙,说是有关于‘商户管束’的事,想请教世子。”
裴照怜心里“咯噔”一下。安王这老狐狸,宴上没占到便宜,居然追到宫外来了?
他下意识看向楼霜觉,却见对方脸色沉了下来,周身气息瞬间冷冽:“安王深夜邀见外臣,成何体统?”
太监吓得缩了缩脖子:“这……是安王殿下的吩咐……”
“回去告诉安王,”楼霜觉语气冰冷,“裴世子今晚喝多了,本王会送他回府。有什么事,明日朝堂上再说。”他说着,自然地揽过裴照怜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身后带。
裴照怜被他圈在怀里,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冷香,夹杂着淡淡的酒气。
这是楼霜觉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如此明显地护着他,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
他能感觉到安王太监投来的震惊目光,索性将计就计,装作醉酒的样子,脑袋轻轻靠在楼霜觉肩上:“殿下,我头晕……”
楼霜觉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手臂微微用力,将人揽得更紧:“看见了?还不快滚。”
太监见状,不敢再多言,匆匆行礼后便小跑着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后,裴照怜才从楼霜觉怀里抬起头,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谢、谢谢你给我解围。”
楼霜觉低头看他,月光下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辰:“无妨。”
夜风拂过,带来裴照怜身上的栀子香混杂着桂花的甜香。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裴照怜偷偷瞥向身旁的楼霜觉,男人高大的身型很有安全感。
走到宫门口,楼霜觉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他扶着裴照怜上车,却在他坐定后,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裴照怜惊讶地看着他:“殿下不回王府吗?”
楼霜觉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送你回府。”
第12章 楼霜觉(六)
裴府一大早就热闹的不行。
后门的青石板上,沾着清晨未干的露水。
裴子规一身劲装,腰悬长剑,脚尖不耐烦地轻点着地面,时不时伸长脖子往门内望。
身旁的小厮抱着个半大的包袱,里头是给裴照怜预备的衣物,被他催得额头冒汗。
“二哥,你再催,我的早饭怕都要吐出来了。”檐下传来一声轻笑,裴照怜扶着门框,慢慢走了出来。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夹袍,外罩一件墨色披风,衬得脸色比平日更显白皙,唇色却透着点健康的红润——那是刚用完一碟子水晶糕的缘故。
裴子规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揽住弟弟的肩膀:“走走走,马车都备好了。娘那边我已经说妥了,你只管跟我去军营开开眼界。”
话音未落,一道略显担忧的女声从内院传来:“子规,窈窈,等等!”
裴夫人提着裙摆,由丫鬟扶着,快步走了过来。
她先是上下打量了裴照怜一番,见他精神尚可,才转向裴子规,蹙眉道:“照怜这身子,自小就弱,军营里风餐露宿的,如何受得了?你莫要由着性子胡来。”
裴子规拍了拍胸脯,一脸信誓旦旦:“娘,正因他身子弱,才更该去军营里磨练磨练!整日待在府里绣花逗鸟,像什么样子?再说了,有我在,定保他毫发无伤。”
他说着,偷偷瞥了眼裴照怜,见弟弟正饶有兴致地望着墙角一只搬家的蚂蚁,便又加了句,“娘,你问窈窈,他自己也想去的,是不是?”
裴照怜被点了名,这才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点糕屑。
他抹了把嘴,认认真地点头:“娘,我想去看看。二哥说军营里有好多厉害的将士,还能看到真刀真枪操练,听起来很有意思。”
他心里其实还藏着句没说——作为一个刚穿书没几个月的现代人,谁不想看看古代军营长啥样?
裴夫人看着小儿子眼里亮晶晶的光,终究是心软了。
她叹了口气,拉住裴照怜的手,细细叮嘱:“既然你自己愿意,那便去吧。只是记住,到了军营,一切听你二哥的话,不许胡闹。要是觉得不习惯,或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立刻跟你二哥说,万万不可逞强。”
“知道了,娘。”裴照怜乖乖应下,心里却有点痒——裴夫人这副操心模样,倒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裴子规见母亲松口,立刻眉开眼笑,也不等裴照怜再说什么,拽着他就往停在巷口的马车走去:“走走走,再不走日头该晒了!”
裴照怜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回头朝裴夫人挥了挥手,这才弯腰钻进了马车。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毡子,还算舒适。
裴子规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刚将马车上的卷帘拉下,就搓着手,脸上露出几分少见的局促。
裴照怜见状,挑了挑眉,慢悠悠地从袖袋里摸出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小口啃着:“二哥,你今日这般着急忙慌,不像只是带我去军营‘磨练’这么简单吧?有事就直说,别憋着,怪难受的。”
裴子规被说中心事,脸上一红,下意识地挠了挠头,那模样和他平日里在军营里威风凛凛的校尉形象判若两人。
他干笑了两声,凑上前,压低声音道:“照怜,你……你可听说过‘心猿意马’是个什么滋味?”
裴照怜差点被桂花糕噎着,他连忙喝了口小厮备好的茶水,才含糊道:“二哥,你这文绉绉的,跟谁学的?有话直说。”
“就是……就是我好像……”裴子规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我好像在军营里,看上了一个人!”
“哦?”裴照怜眼睛一亮,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男的女的?哪家的?长得好看吗?性格怎么样?你俩怎么认识的?”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去。
裴子规被问得一愣,随即苦了脸:“还能是女的吗?军营里哪来的女子……是隔壁右威卫营的一个将军,姓谈,名绍。”
“谈绍?”裴照怜眨了眨眼,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好像是原书里一个挺厉害的角色,“听起来挺有名的,然后呢?”
裴子规的脸更苦了:“谁说不是呢!都怪我这破嘴!第一次见他,是在演武场上,他带的兵赢了我们左骁骑营半招,我心里不服,就跟他呛了几句,结果一来二去,每次见面都跟斗鸡似的,不是他嘲讽我练兵不严,就是我笑他刻板无趣……”
“噗——”裴照怜没忍住笑出声,“二哥,你这哪是看上了,分明是结下梁子了。”
“你别笑!”裴子规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就是每次看到他,心里就乱糟糟的,看他跟别人说话我就来气,看他练剑我又觉得……觉得挺好看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嘟囔着,“我想跟爹娘说,可又怕他们觉得荒唐,大哥那人你也知道,板着个脸,跟个老古板似的,跟他说还不如不说。思来想去,也就你……你脑子活泛,又是我弟弟,跟你说,我心里能舒坦点。”
裴照怜收了笑,认真地想了想。
作为现代人,他对这种事接受度很高,只是有点好奇:“那你想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斗下去吧?”
“所以我才带你来啊!”裴子规眼睛一亮,“你脑子好使,帮我分析分析,他对我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还有,我该怎么……怎么让他知道我的心思?”
裴照怜摸着下巴,做沉思状:“这个嘛……得先看看他对你的态度。是真的讨厌你,还是跟你一样,只是嘴硬?这样吧,到了军营,你指给我看看,我帮你旁敲侧击一下。”
“好!就知道你靠谱!”裴子规大喜过望,拍了拍裴照怜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倒。
马车一路颠簸,出了城门,朝着西北方向的军营驶去。
越靠近军营,空气中的肃杀之气便越重,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操练声和号角声。
裴照怜掀开窗帘一角,好奇地望着窗外。
只见道路两旁渐渐出现了巡逻的士兵,个个甲胄鲜明,神情肃穆。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连绵的营帐如同黑色的潮水,在蓝天白云下铺展开来,格外壮观。
“到了,这就是我们左骁骑营的营地。”裴子规掀开帘子,率先跳下马车,又回身扶了裴照怜一把。
刚站稳,一股混杂着汗水、尘土和淡淡铁锈味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裴照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随即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只见营帐整齐排列,士兵们来来往往,有的在擦拭兵器,有的在搬运粮草,个个步履匆匆,神情专注。
“裴校尉!”一个满脸憨厚的士兵看到裴子规,立刻立正敬礼,目光落在裴照怜身上时,带着几分好奇。
“嗯,这是我三弟,裴照怜,来军营里见识见识。”裴子规随意应了声,又对裴照怜道,“走,我先带你去我营帐安顿一下。”
裴照怜点点头,跟着裴子规穿过几条甬道,来到一处相对宽敞的营帐前。
营帐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行军床,一个木箱,还有一张堆满了兵书的矮几。
“委屈你了,军营里条件简陋。”裴子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挺好的,比我想象的干净。”裴照怜倒是觉得新鲜,这里的一切都和裴府截然不同,充满了阳刚之气。
他放下包袱,便坐不住了,“二哥,你不打算带我出去逛逛?”
“急什么,等会儿带你去演武场看看。”裴子规说着,眼神却时不时飘向营门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
裴照怜心里了然,故意逗他:“二哥,你是不是在等你的谈将军啊?”
裴子规脸一红,刚想反驳,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冷的声音:“裴校尉,今日的骑兵操练,可准备好了?”
裴子规一听这声音,立刻挺直了背脊,脸上也换上了一副略显严肃的表情,低声对裴照怜道:“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裴照怜也跟了出去,只见营帐外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银色软甲的年轻将军。
那人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身形挺拔,面容冷峻,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如同寒潭,此刻正淡淡扫着裴子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想必就是谈绍了。
裴照怜心想,果然是个英武不凡的人物,只是这气场,怎么比裴子规还冷?
裴子规迎上谈绍的目光,梗了梗脖子,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火药味:“谈将军未免也太心急了些。怎么,右威卫营的操练已经完事了?”
谈绍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似是嘲讽:“左骁骑营若是还没准备好,不妨直说,我也不介意多等片刻。只是耽误了全军的合练,裴校尉可担待得起?”
“呵,谈将军尽管放心,我左骁骑营的儿郎,还没到需要别人等的地步!”裴子规针锋相对,“倒是谈将军,上次骑射比试输给了我营的小将,不知今日可带来了什么‘惊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都算不上好,眼神碰撞间火花四溅,周围的士兵们都很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显然是见惯了这场面。
裴照怜站在裴子规身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谈绍的反应。
他发现,谈绍虽然语气冷淡,眼神却并非全然的厌恶。
裴子规说话时,他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落在裴子规挺直的鼻梁和紧绷的下颌线上,那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无奈?或者说,是某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关注?
“二哥,这位就是谈将军吧?”裴照怜适时地往前一步,打断了两人的“交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对谈绍拱手道,“在下裴照怜,见过谈将军。家兄多有得罪,还望将军海涵。”
谈绍的目光落在裴照怜身上,那冰冷的神情似乎缓和了一瞬,他微微颔首:“裴小世子客气了。令兄……性情耿直,我已知晓。”
裴子规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刚想再说什么,裴照怜却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对谈绍笑道:“将军谬赞了。我二哥常说,军营里以武会友,切磋技艺是常事,并无得罪之说。倒是我,初来乍到,对军营里的一切都很好奇,不知将军可否容我今日在演武场旁观摩一二?”
谈绍看了裴照怜一眼,又瞥了眼旁边一脸不自在的裴子规,淡淡道:“小世子随意。只是演武场刀剑无眼,还望公子小心。”说完,他便不再多言,带着身后的人转身离开了。
看着谈绍的背影,裴子规才松了口气,低声对裴照怜道:“怎么样?你看出点什么没?”
裴照怜摸了摸鼻子,煞有介事地说:“嗯……看出你俩确实挺能呛的。”
“去你的!”裴子规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说正经的!”
“好好好,说正经的。”裴照怜收敛了笑容,“依我看,这位谈将军对你,似乎并不只是‘讨厌’那么简单。你看他刚才,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眼神里可没多少真怒,反而有点像是……习惯了你的呛声?而且,他看你的时候,眼神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裴子规立刻追问,眼里满是期待。
“具体怎么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得再多观察观察。”裴照怜卖了个关子,“走,先去演武场,边看操练边琢磨。”
第13章 楼霜觉(七)
接下来的几天,裴照怜便在左骁骑营住了下来。
裴子规白天要操练,没空总陪着他,他便自己在军营里晃悠。
凭借着现代人的“社牛”属性,再加上一张无害的娃娃脸,他很快就和营里的一些士兵混熟了。
他会跟着伙夫后面问今天吃什么,会蹲在兵器坊看铁匠打兵器,会缠着老兵讲军营里的趣事,甚至还跟着几个不太忙的士兵学了几招粗浅的拳脚——虽然累得气喘吁吁,第二天胳膊腿都酸得抬不起来,但他乐在其中。
裴子规看他玩得不亦乐乎,心里也踏实了些,只是一有空,就拉着他打听谈绍的“动向”。
裴照怜也没闲着,时不时找机会“偶遇”谈绍。
有时是在伙房打饭时,裴照怜端着碗,故意走到谈绍旁边,笑眯眯地问:“谈将军,今日的炖肉好像格外香,你觉得呢?”
谈绍会看他一眼,淡淡道:“尚可。”然后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不远处假装吃饭、实则竖着耳朵听的裴子规。
有时是在演武场边,裴照怜看到谈绍在指导士兵练剑,便凑过去,一脸崇拜地说:“将军剑法真是精妙,看得我眼花缭乱。我二哥要是有将军一半的本事,估计也不会总被您‘教训’了。”
谈绍握剑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裴校尉的枪法,也未必就差了。”
还有一次,裴子规和谈绍因为一个战术问题在帅帐外争论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裴照怜刚好路过,便上前打圆场:“哎呀,二哥,谈将军,你们俩这是又在‘交流’兵法呢?我觉得吧,你俩各有道理,不如找个时间,好好坐下来谈谈?”他特意把“谈谈”两个字说得很重。
裴子规和谈绍同时住了口,都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
裴子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谈绍则深深地看了裴照怜一眼,那眼神复杂,让裴照怜一时也琢磨不透,只听他低声道:“你倒是很关心你二哥。”说完,也转身离开了。
裴照怜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思索。
这谈绍,对裴子规的态度确实很微妙,像是针锋相对,又像是一种另类的亲近。
每次裴子规呛他,他虽然会反驳,但从没有真正动过怒,甚至有几次,裴照怜分明看到他在转身之后,嘴角似乎有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看来,这层窗户纸,就差一个契机了。裴照怜心想。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裴照怜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自己营帐外,跟几个刚下操的士兵闲聊。
一个老兵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去年边境打仗的趣事,裴照怜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问两句,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他正笑得前仰后合,忽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点灼热,又带着点……不悦?
裴照怜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甬道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玄色劲装,外披一件黑色大氅,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俊美如神祗,只是脸色比平日更冷,一双深邃的眸子正沉沉地盯着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裴照怜莫名地打了个寒噤。
“怀……怀王殿下?”裴照怜有些惊讶地站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楼霜觉居然会来军营。
楼霜觉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朝他走来。
他身形挺拔,步伐沉稳,所过之处,原本还在说笑的士兵们都自觉地噤了声,朝楼霜觉行了个礼。
有的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显然是被他身上的气场震慑住了。
裴照怜看着越来越近的楼霜觉,心里有点发毛。
他挠了挠头,堆起笑容:“怀王殿下,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二哥的吗?他好像去帐中了,我帮你……”
“不必。”楼霜觉的声音清冷,打断了他的话。
他在裴照怜面前站定,目光缓缓扫过他身边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士兵,最后落回裴照怜脸上,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我来看看你。”
“看我?”裴照怜更惊讶了,“我有什么好看的……”
楼霜觉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在他沾了点草屑的衣摆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裴照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拍了拍衣服,干笑道:“军营里嘛,难免有点灰……”
旁边的老兵见状,连忙打圆场:“裴三公子性子随和,跟我们聊得投机呢!”
楼霜觉的目光冷冷地瞥了那老兵一眼,那老兵立刻闭上了嘴,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裴照怜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楼霜觉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
可他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少爷啊?
“那个……殿下,你是不是有事?”裴照怜硬着头皮问道。
楼霜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演武场,语气平淡无波:“无事。只是听说裴三公子在军营里过得‘很自在’,便来瞧瞧。”
他特意加重了“很自在”三个字,听在裴照怜耳里,莫名地带上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裴照怜眨了眨眼,没太明白。
他在军营里是过得挺自在的啊,跟大家聊聊天,看看操练,挺有意思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是挺自在的。”裴照怜老实回答,“军营里很热闹,大家也都很热情。”
楼霜觉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在冷笑:“是吗?我看裴小世子确实‘热情’,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裴照怜终于听出点不对劲了。这话里话外的,怎么好像有点……酸?
不可能吧?裴照怜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楼霜觉是什么人?那可是原书里高冷寡言、杀伐果断的男主角,怎么会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
“殿下说笑了,我只是觉得新鲜,多问了几句而已。”裴照怜连忙解释。
楼霜觉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演武场上,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他周身的气息依旧冰冷,让裴照怜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有点……委屈?
明明是楼霜觉自己突然跑来,什么都不说,还摆着一张臭脸,怎么搞得好像是他裴照怜做错了什么一样?
裴照怜瘪了瘪嘴,也不想再热脸贴冷屁股了,便低声道:“楼公子若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还有点事……”
“站住。”楼霜觉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裴照怜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楼霜觉转过身,正面看着他,眼神深邃,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裴照怜都快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才听到他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莫要……跟旁人靠得太近。”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了,黑色的大氅在风中扬起,留下一个孤傲而挺拔的背影。
裴照怜愣在原地,看着楼霜觉消失在营帐拐角,脑子里一片空白。
莫要跟旁人,靠得太近?
这是什么意思?
是指刚才那些士兵吗?可他只是在聊天啊。
还是……有别的意思?
裴照怜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乱糟糟的。他能感觉到,楼霜觉刚才的情绪很不对劲,那不是生气,也不是厌恶,更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还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在意?
难道……楼霜觉真的对自己有点不一样?
裴照怜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掉。
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楼霜觉怎么会对他这个“炮灰”感兴趣?说不定只是路过,顺便看他不顺眼而已。
可心里那点莫名的悸动,却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他站在原地,望着楼霜觉离去的方向,直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远处演武场上,传来裴子规和谈绍隐约的争吵声,依旧是那么针锋相对,却又透着一股奇怪的和谐。
裴照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
也罢,先不想这些了。二哥的终身大事要紧,至于楼霜觉……他摸了摸下巴,再说吧。
毕竟,这位男主角刚才那话里的意思,听起来,好像有点意思呢。
第14章 楼霜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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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系统(一)
残夏的暑气尚未完全褪去,马车刚停稳,裴照怜就急着跳下来。
“小世子,您慢点儿!刚回来歇会儿吧,老夫人念叨您好几日了!”管家王伯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跟在裴照怜身后。
裴照怜却像只刚出笼的鸟儿,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他身姿窈窕,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更显得那张脸张扬漂亮得过分。
他回头冲王伯做了个鬼脸,声音清亮:“王伯,我这不是歇着呢吗?趁日头还没毒,我去前院瞧瞧,今日不是说有客人来么!”
他哪里是在歇着。自打两个月前穿到这书里,成了同名同姓的炮灰世子,其实裴照怜就没真正踏实过。
起初是被侯府的富贵迷了眼,感叹“爽文人生”,可没几天,穿越者的警觉就压过了享受。
这里即使再好,过得再舒服,裴照怜还是想回家。
系统迟迟不出现,原书剧情因为作者抄袭被曝光而戛然而止,他连自己是来干嘛的都不知道。
但凭着看了半截的小说印象,他知道这是个男频世界,自己这炮灰反派多半没好下场。
唯一的生路,恐怕就是“攻略”某个关键人物。可关键人物是谁?男二?他连男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所以,广撒网,多捞鱼!”裴照怜给自己定下了战略方针。
在外地时人生地不熟,回京后,这“攻略对象搜寻计划”便正式拉开帷幕。
侯府门槛高,但架不住裴照怜“热情好客”。
每日里,不管是来拜访侯爷的同僚,还是两位哥哥的朋友,甚至是哪家夫人小姐派来送帖子的管事,只要进了侯府大门,不出片刻,准能被裴照怜“偶遇”。
此刻,前院花厅里正坐着一位翰林院的编修,是来向侯爷请教典籍的。
裴照怜端着两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笑盈盈地推门而入:“张编修,家父正在书房阅卷,让小侄先陪您说说话。”
张编修是个拘谨的文臣,见了这位以“纨绔”闻名的小世子,有些不知所措。
裴照怜却毫不见外,将茶杯放下,自来熟地坐下:“张编修看着面生,是新晋的翰林?”
“是,在下张谦,上月刚入翰林院。”
“哦~”裴照怜拖长了音调,上下打量着张谦,眼神里带着审视,“张编修看着文质彬彬,定是饱读诗书之人。不知平日除了修书,还有何爱好?可曾去过城西的‘得月楼’?那里的琵琶曲儿可是一绝。”
张谦脸一红,连忙摆手:“世子说笑了,在下平日只知读书,从不涉足那种地方。”
裴照怜心里嘀咕:“古板书生,不像攻略对象。”
但面上依旧挂着笑:“读书好啊,书中自有黄金屋嘛。不过张编修,您看这京城里,有没有那种……嗯,比较特别的人物?比如,性格孤僻些,或者身世坎坷点,又或者……长得特别好看的?”
张谦被问得一愣,完全跟不上裴照怜的思路:“特别的人物?世子指的是……”
“就、就是那种,一看就很有故事的人!”裴照怜努力形容着,他想象中的攻略对象,怎么也得是个病娇美强惨男二吧?
张谦更加茫然,只能含糊道:“这……在下孤陋寡闻,不太清楚。”
裴照怜见套不出话,有些失望,但还是维持着礼貌:“罢了,喝茶喝茶。”心里却叹了口气:“唉,又是一个无关人士。”
像这样的“探访”,每天都在侯府上演。
裴照怜不仅在府里等,还主动出击。
今日去吏部侍郎家“探望”其久病的公子,明日去大理寺卿府找人家未出阁的女儿“请教”刺绣(虽然被赶了出来),后天又跑到京郊的书院,说是要“体验学子生活”,实则在一众书生里来回逡巡,眼神堪比相面先生。
他的行为很快在京中传开。
有人说裴小世子转了性子,从纨绔变成了“交际花”;有人说他是想为自己铺路,广结人脉;更有人暗地里笑他不务正业,见谁都想搭话,像只没头苍蝇。
对此,裴照怜毫不在意。
他每天顶着日头,迈着小短腿(不是),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逢人便聊,遇人就问,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上“寻找攻略对象,急!”几个大字。
“连理、红豆,”某天傍晚,裴照怜累得瘫在凉椅上,接过红豆递来的酸梅汤灌了一口,“你说,这京城里,到底谁才是那个‘男二’啊?”
连理正在修剪花枝,闻言回头:“小世子说什么?男二是何物?”
“咳,没什么。”裴照怜摆摆手,望着天边的晚霞,一脸愁容,“怎么就这么难找呢?难道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他哪里知道,自己这番“大海捞针”的行为,早已落入了一双深邃眼眸的注视之中。
怀王府,位于京城最尊贵的地段,肃穆而威严。
殿内,檀香袅袅,楼霜觉一身玄色常服,正临窗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枚墨玉棋子,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
他生得极高,肩宽腰窄,一身好身材被衣袍勾勒得恰到好处。
面容更是俊美无俦,只是眉宇间自带一股疏离冷冽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此刻,他指尖的棋子轻轻敲击着窗台,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殿下。”一道黑影无声地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正是楼霜觉的暗卫首领,展昭。
“起来吧,”楼霜觉没有回头,声音平淡无波,“侯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展昭沉声回道:“回殿下,裴小世子自回京后,行为举止甚是怪异。”
“哦?”楼霜觉挑眉,“如何怪异?”
“他不再像从前那般沉迷酒色赌坊,反而频繁会客,无论来者身份高低,他都要上前攀谈一番。据属下观察,他与人交谈时,时常会问及京中各类人物的性情、身世,尤其对‘特殊人物’格外关注。”
展昭将几日来的观察详细禀报,“此外,他还多次前往吏部、大理寺等官员府邸,以及书院、酒楼等场所,似乎在刻意寻找什么人。”
楼霜觉转过身,墨玉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寻找什么人?”
“属下不知。但裴小世子的行为,不似寻常交友,倒像是……在寻人。”
展昭顿了顿,补充道,“府中下人传言,小世子回京后时常念叨一些‘攻略对象’、‘男二’等莫名词语,似是魔怔了一般。”
“攻略对象?男二?”楼霜觉咀嚼着这两个陌生的词汇,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勾起的兴趣,“裴照怜……”
侯府最受宠的小儿子,出了名的草包纨绔,长相倒是一等一的漂亮,像朵没什么脑子的娇花。
以前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对方总是怯生生的,要不就是躲在兄长身后,要不就是只顾着吃点心,从未给他留下过什么深刻印象。
可这次回京,却像是变了个人。
楼霜觉顿了顿,眸子中的笑意不达眼底,“真是……有意思。”
第16章 系统(二)
“派人盯着他,”楼霜觉淡淡吩咐道,“他找什么人,做什么事,都要查清楚。”
“是。”展昭应下,正要退下,却听楼霜觉又道:“等等。”
“殿下还有何吩咐?”
楼霜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本王明日,亲自去侯府‘探望’一下这位裴小世子。”
展昭心中一惊,却不敢多问,领命退下。
楼霜觉重新看向窗外,夜色已深,繁星点点。
他想到窈窈那张张扬漂亮的脸上,带着与以往不同的急切和……茫然?
“攻略对象?”他低声重复着,指尖的墨玉棋子凉意沁人,“倒是有趣。”
这个裴照怜,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第二日,未时。
裴照怜刚从一位据说“性情孤僻”的御史大夫家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连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世子!小世子!怀王殿下……怀王殿下来了!”
“噗——”裴照怜刚喝进嘴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谁?楼霜觉?他来干嘛?”
他可没功夫去应付这位怀王殿下。原书里,楼霜觉是根正苗红的男主,一路升级打怪,最后登上高位,和主角受开始了幸福的生活。
而自己这个炮灰,就是因为得罪了主角,才落得个凄惨下场。
再说了,前几次偶遇,楼霜觉那眼神,那语气,总让他觉得毛毛的,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裴照怜下意识地就想躲,他现在忙着找攻略对象呢,哪有时间应付这位大神?
“不行,我得躲起来!”裴照怜蹭地站起来,就要往内室跑。
连理连忙拦住他:“我的小少爷!怀王殿下都到前院了,您往哪儿躲啊?老夫人和侯爷都在前头陪着呢,您快去见见吧!”
裴照怜哭丧着脸:“连理,我真不想见他啊!我还有正事要办呢!”他的“正事”就是继续寻找他的攻略男二。
“什么正事比怀王殿下来访还重要?”连理急道,“快去!别让殿下等着!”
在福伯的连推带搡下,裴照怜不情不愿地往前院走去。
一路上,他心里还在盘算:“楼霜觉来干嘛?不会是看我太跳脱,想找我麻烦吧?上次在军营一番话说的莫名其妙,这次又是要做什么?”
来到前院花厅,果然看到自家父母正陪着楼霜觉说话。
楼霜觉坐在主位旁的椅子上,身姿挺拔如松,一身石青色锦袍更衬得他面容俊朗,气质矜贵。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望过来,目光精准地落在裴照怜身上。
那眼神,带着一丝审视,一丝玩味,还有些裴照怜看不懂的东西。
“窈窈,还不快见过怀王殿下。”侯爷连忙说道。
裴照怜只好走上前,不情不愿地拱手作揖,声音也没什么热情:“见过怀王殿下。”
楼霜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看着他那明显写着“抵触”和“不耐烦”的表情,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裴小世子不必多礼。本王今日路过侯府,想着小世子刚回京,便顺路进来看看。”
“哈哈……有劳殿下挂心。”裴照怜低着头,心里却在吐槽:“顺路?王府和侯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你顺的哪门子路?”
裴夫人见气氛有些僵,连忙打圆场:“殿下有心了。照怜这孩子,刚回来还野着呢,不懂事,殿下别见怪。”
“裴夫人言重了,”楼霜觉温声道,目光却依旧锁在裴照怜身上,“本王倒是觉得,小世子性情率真,很是有趣。”
裴照怜猛地抬头,对上楼霜觉的视线,心里咯噔一下。有趣?他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不知小世子近日在忙些什么?”楼霜觉状似随意地问道,“本王听闻,小世子回京后广交好友,甚是活跃。”
裴照怜心里一紧,来了!果然是来打探消息的!他含糊道:“也没忙什么,就是……跟老朋友叙叙旧,认识些新朋友。”
“哦?”楼霜觉追问,“不知小世子都认识了哪些‘新朋友’?可有什么特别投缘的?”
裴照怜眼神闪烁,他总不能说自己在找攻略对象吧?他干笑两声:“就、就是些寻常人,没什么特别的。殿下日理万机,怎会关心我这点小事。”
他试图转移话题,“对了,殿下今日来,不知有何贵干?”
这话问得有些直白,甚至可以说有些失礼。永平侯和裴夫人都暗暗捏了把汗。
楼霜觉却不恼,反而轻笑出声,那笑声低沉悦耳,却让裴照怜更觉得不对劲。
楼霜觉站起身,走到裴照怜面前,微微俯身,靠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本王来,自然是为了……看看你这只到处乱撞的小兔子,究竟在找什么。”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带着淡淡的冷香,让裴照怜浑身一激灵,猛地后退一步,脸颊瞬间涨红,也分不清是气的还是羞的:“殿下!请自重!”
楼霜觉直起身,看着他炸毛的样子,眼中笑意更浓:“怎么?被说中了?”
“我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裴照怜梗着脖子,努力维持着镇定,“我还有事,先失陪了!”说完,也不管礼数,转身就想走。
“站住。”楼霜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裴照怜脚步一顿,心里暗骂:“靠了!他让你站住你就站住?死腿快走啊!”
楼霜觉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深邃:“窈窈,本王劝你,有些事,适可而止。京城里,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招惹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警告。
裴照怜心里一沉,难道楼霜觉发现了什么?他强作镇定地抬头:“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正常交友,何来‘招惹’一说?”
“正常交友?”楼霜觉挑眉,“跑到御史大夫家,问人家‘是否心中有怨怼,可否一叙’?跑到书院,对着寒窗苦读的学子说‘你这气质,像极了我要找的人’?”
裴照怜大惊失色!这些事他都做得挺隐蔽的,楼霜觉怎么会知道?!难道他派人盯着自己?!
看着裴照怜震惊的表情,楼霜觉心中已然明了。
他不再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警告,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
“本王告辞了。”楼霜觉转身,对侯爷和裴夫人颔首示意,“今日叨扰,改日再来拜访。”
侯爷和裴夫人连忙起身相送。
直到楼霜觉的身影消失在侯府大门外,裴照怜才像是脱力般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窈窈,你这孩子,刚才怎么跟殿下说话呢?”裴夫人走过来,有些责备地说道。
裴照怜却顾不上这些,他满脑子都是楼霜觉刚才的话和眼神。
他派人盯着我?他知道我在找人?他是不是怀疑我了?
更让他烦躁的是,楼霜觉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他本来打算下午去拜访一位据说“身世坎坷”的没落贵族子弟,现在却被这么一搅和,心情全没了。
“爹,娘,我累了,先回房了。”裴照怜有气无力地说道,也不等父母回应,便耷拉着脑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回到卧房,他一头栽倒在床上,闷闷地捶了几下枕头。
“烦死了!楼霜觉来凑什么热闹!我找我的攻略对象,关他什么事!”
“还说我是乱撞的小兔子,哼!他才是大尾巴狼呢!”
“不行,得想个办法,不能让他再盯着我了。不然我的攻略对象还没找到,自己先被他搞死了!”
这些未知的东西总会令人担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个世界,又该怎么样才能回家。
他能做的只有提前准备,好让自己回家的路可以轻松一些。
裴照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看着头顶的帐幔,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焦虑。
攻略对象在哪里?楼霜觉又为什么突然盯上自己?这京城里的水,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回王府的马车上,楼霜觉正闭目养神,嘴角却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窈窈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竖着耳朵,四处乱撞,想要寻找什么。
而他,似乎对这只兔子的“寻找”,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第17章 系统(三)
时维九月,京城的暑气终于褪去几分,天高云淡,金风送爽。
侯府后花园的梧桐树下,裴照怜正百无聊赖地晃着腿,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眼神放空,望着飘落的叶尖发呆。
距离楼霜觉那次“突袭”式的拜访已过去半月。
这半月里,裴照怜收敛了不少“广撒网”的架势——倒不是幡然醒悟要做个安分世子,而是怀王殿下那双仿佛无处不在的眼睛,实在让他头皮发麻。
暗卫的影子如附骨之疽,他去书坊,隔壁桌准有个喝茶看报的“书生”眼神飘忽;他去酒楼,二楼雅间必有个临窗而立的“客人”恰好俯瞰;甚至他在自家花园里逗猫,墙头上都能隐约瞥见一抹一闪而逝的衣角。
“盯!就知道盯着!”裴照怜愤愤地将桂花糕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不就是想找个攻略对象吗?关你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至今没放弃寻找那个“病娇深情男二”。
原书虽烂尾,但他还在执着于那个所谓的男二,那才该是他这种炮灰的救命稻草啊!
可楼霜觉的监视让他束手束脚。
每次想约见某个“疑似男二”的目标人物,总会被各种“巧合”打断——不是对方临时有事,就是楼霜觉“恰巧”路过,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含笑看着他,问他“又在忙什么正经事”。
“烦死了……”裴照怜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心里憋闷得像塞了团乱麻。攻略对象没找到,还惹上了正主,这叫什么事?
“小世子,您怎么又在这儿发呆?”红豆端着水盆路过,见他蔫蔫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夫人让您去前厅呢,说有贵客到了。”
“贵客?”裴照怜有气无力地抬眼,“不会又是哪个来打探我‘奇闻异事’的吧?”
“不是呢,”红豆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是怀王殿下又来啦!这次还带了两坛据说西域进贡的葡萄酒,说是给侯爷尝尝鲜。”
“楼霜觉?!”裴照怜猛地从石凳上蹦起来,差点把手里的糕渣抖进衣领,“他怎么又来了?!”
这半个月,楼霜觉隔三差五就来侯府“做客”。
有时是送些稀罕玩意儿,有时是“请教”侯爷几句朝政,更多时候,却是直奔他的院子,不是“偶遇”他喂鱼,就是“恰巧”路过看他练字,每次都能精准地打断他任何试图“接触攻略目标”的计划。
“他来干嘛?看我有没有继续‘乱撞’吗?”裴照怜一边跟着红豆往前厅走,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这男主是不是闲得慌?不去搞事业,天天盯着我这个炮灰干嘛?”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按原书那半截剧情,他这炮灰跟男主压根没多少交集,怎么到了这里,楼霜觉反而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他了?难道是他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还是……
“叮——”
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像一把钥匙猛地插入生锈的锁孔,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裴照怜浑身一僵,脚步顿在原地,连红豆喊他都没听见。
“谁?!”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蝉鸣。
“叮——攻略系统1.0版激活中……激活成功。”
机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回荡在他的意识深处。
裴照怜瞳孔骤缩,心脏狂跳起来。
系统?!
那个他等了两个多月,以为难产了的系统,终于出现了?!
“宿主您好,我是您的专属攻略系统。”机械音平铺直叙,“由于您穿越至未完结小说世界,原剧情线紊乱,本系统将为您重新规划任务。”
裴照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在心里默念:“系统?真的是你?你怎么现在才来?!”
“抱歉,宿主。由于世界线变动过大,系统定位及绑定过程延迟。”系统毫无歉意地解释,“现在为您通报核心任务:攻略本世界男主——怀王殿下楼霜觉。”
“……”
裴照怜的大脑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楼、楼霜觉?!
攻略对象是楼霜觉?!
那个天天盯着他,时不时就调戏他两句,眼神深不可测的男主?!
“系统你玩我呢吧?!”裴照怜在心里怒吼,声音都劈了叉,“怎么可能是他?!我一直以为攻略对象是男二!那种病娇美强惨的男二!”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系统依旧冷冰冰的,“本系统根据世界线修正及宿主行为模式分析,最终确定攻略目标为楼霜觉。请宿主放弃无关幻想,尽快展开攻略。”
“放弃?我拿什么放弃?!”裴照怜欲哭无泪,“那家伙看着就不好惹!城府深,占有欲强,还毒舌!我怎么攻略他?上去跟他说‘殿下我喜欢你,我们谈恋爱吧’?他不把我当成疯子扔出去才怪!”
“宿主不必惊慌。”系统似乎终于察觉到一丝人性化的“安抚”需求,虽然语气依旧生硬,“本系统将为您提供基础攻略指引及进度反馈。请注意,由于原书无结局,本世界所有角色行为均不受既定剧情约束,攻略过程存在不确定性,请宿主灵活应对。”
“不确定性?”裴照怜嘴角抽搐,“这话说得可真轻巧……”
“另外,”系统补充道,“鉴于宿主此前两个月的‘无效社交’行为,本系统判定您当前攻略进度为:0%。请宿主再接再厉。”
“0%就0%!”裴照怜破罐子破摔,“反正从零开始呗……等等,系统,你说原书无结局,角色行为不受约束?那是不是说,楼霜觉他……”
他突然想起楼霜觉那几次反常的主动接近,想起他看自己时那玩味又深邃的眼神,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系统无法预测角色具体行为,”系统回道,“请宿主自行探索。现在,发布新手任务:与攻略目标楼霜觉进行一次有效互动,提升好感度。任务奖励:基础好感度 1%,解锁‘好感度面板’。”
“有效互动?”裴照怜皱眉,“怎么算有效?”
“由系统根据互动质量判定。”
“……”裴照怜觉得自己更方了。这系统跟个甩手掌柜似的,什么都让他自己琢磨。
“小世子?您怎么了?脸色这么白?”红豆见他站在原地半天不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忍不住担忧地问道。
“啊?没、没事!”裴照怜猛地回过神,拍了拍胸口,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想起了点高兴事,有点激动。”
高兴事?他现在只想哭!
攻略楼霜觉……这比让他去考状元还难吧?
“走吧,去前厅。”裴照怜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般悲壮。反正躲也躲不过,不如……先试试?
第18章 系统(四)
侯府前厅,气氛正融洽。
裴夫人坐在主位上,满面笑容地看着下首的楼霜觉,旁边侯爷也捋着胡须,时不时颔首附和。
楼霜觉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他愈发俊朗出尘,正微微倾身,耐心地听裴夫人说着什么,神情虽淡,却不见丝毫不耐。
这画面,怎么看都像未来女婿上门请安。
裴照怜站在厅门口,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窈窈来了?快过来,”裴夫人眼尖,看到他,连忙招手,“怀王殿下特意给你带了西域的葡萄酒,说是你肯定喜欢。”
楼霜觉闻声抬眸,目光落在裴照怜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当看到他脸上那略显僵硬的笑容时,眸色微深,嘴角却勾起一抹惯常的、带着戏谑的弧度:“裴小世子这是怎么了?见了本王,如此不情不愿?”
裴照怜心里一个激灵,想起系统的新手任务。有效互动……
他连忙收敛起所有吐槽,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诚”一点,快走几步上前,拱手道:“殿下说笑了,我只是……只是没想到殿下来得这么巧,一时有些惊讶。”
“哦?是吗?”楼霜觉拖长了音调,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本王还以为,裴小世子又在忙着‘寻找有缘人’,不愿被本王打扰呢。”
这话意有所指,显然是在调侃他之前四处“搭讪”的行为。
裴照怜脸颊一热,心里暗骂:“哪壶不开提哪壶!”但面上却做出一副懵懂的样子:“殿下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最近只是在家读书,哪也没去。”
“读书?”楼霜觉挑眉,显然不信,“读的什么书?是《京中贵胄名录》,还是《京城怪谈异闻》?”
裴照怜:“……”
这家伙果然什么都知道!连他看什么书都查了?!
裴夫人见气氛又有点僵,连忙打圆场:“哎呀,窈窈这孩子,从小就坐不住,读不了多少书。殿下别跟他一般见识。来,窈窈,快谢谢殿下送的酒。”
“多谢殿下。”裴照怜不情不愿地说道,心里却在疯狂思考:怎么才能跟他产生“有效互动”?难道要像以前一样跟他拌嘴?可楼霜觉那张嘴,他根本说不过啊!
“举手之劳。”楼霜觉淡淡道,目光却没从裴照怜身上移开,“听闻小世子近日对‘特殊人物’格外感兴趣,不知可曾找到?”
来了!又是这个问题!
裴照怜心中一动,想起系统说的“灵活应对”。或许……可以顺着他的话头,试探一下?
他抬起头,迎上楼霜觉的视线,故意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唉,不瞒殿下说,确实没找到。”
楼霜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坦诚。
裴照怜再接再厉,装出一副“少年心事无人知”的模样,语气带了点委屈:“我就是觉得……京城里这么多人,却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大家要么谈家世,要么谈功名,没意思透了。”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他确实觉得古代社交很无聊,但更重要的是,他在给楼霜觉一个“靠近”的契机。
果然,楼霜觉闻言,脸上的戏谑淡了些,眼神似乎柔和了些许:“哦?那小世子想找什么样的人?”
“就……”裴照怜眼珠一转,决定冒险一试,他看着楼霜觉的眼睛,语气认真地说,“像殿下这样的。”
话音落下,整个前厅瞬间安静下来。
老夫人和侯爷都惊讶地看着他,显然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楼霜觉也愣住了,深邃的眼眸中映出裴照怜那张张扬漂亮的脸,以及他眼中那似乎带着一丝真诚的仰慕。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笑出声来,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意外,几分玩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裴小世子,”他向前一步,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再次喷洒在裴照怜的额角,“你这张嘴,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裴照怜被他靠得太近,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脸颊也跟着发烫。他强装镇定,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视线,小声说:“我…我只是实话实说。”
“叮——”
系统的声音适时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有效互动。攻略目标楼霜觉好感度 1%。当前总进度:1%。解锁‘好感度面板’。”
成功了!
裴照怜心里一阵狂喜,差点没当场跳起来。虽然只加了1%,但这可是从0到1的突破啊!
“好感度面板已开启,宿主可随时默念‘打开面板’查看。”系统补充道。
裴照怜连忙在心里默念:“打开面板!”
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光屏:
【攻略对象:楼霜觉】
【当前好感度:1%】
【状态:警惕中,略带兴趣】
【备注:冰山尚未融化,宿主仍需努力】
……这备注还挺形象。
“怎么了?脸这么红?”楼霜觉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饶有兴趣地问道,“难道我说错了?”
“没、没有!”裴照怜连忙摆手,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小的是觉得……殿下谬赞了。”
裴夫人见两人“聊得投机”,也松了口气,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光顾着说话了。红豆,快去把殿下送的葡萄酒温上。
“是,夫人。”
看着红豆退下,裴照怜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至少,第一步迈出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楼霜觉没有再刻意刁难,只是偶尔会抛出一两句看似随意的问话。
裴照怜则谨记“攻略”原则,尽量往“真诚”、“仰慕”的方向靠,偶尔也会用现代人的思维蹦出一两句“新奇”的观点,引得楼霜觉频频侧目。
他发现,楼霜觉虽然表面冷淡,但其实对新鲜事物很感兴趣。
当他说到“外面的世界很大,不应该只困在京城”时,楼霜觉眼中闪过一丝赞同。
当他吐槽“八股文太死板,应该多些实用之学”时,楼霜觉甚至轻轻颔首。
这让裴照怜信心大增。或许,攻略楼霜觉,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第19章 系统(五)
温热的葡萄酒被端了上来,琥珀色的液体在白玉杯中轻轻摇曳,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这西域的葡萄酒果然名不虚传,口感醇厚,还带着果香。”裴夫人浅酌一口,赞不绝口。
楼霜觉端起酒杯,却没有立刻喝,而是看向裴照怜:“小世子不尝尝?”
裴照怜其实不太能喝酒,但为了“攻略”,他硬着头皮端起杯子,小口抿了一下。甜而不腻,酒香柔和,确实不错。
“嗯,挺好喝的。”他点点头,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楼霜觉看着他喝酒时微微嘟起的嘴唇,以及眼尾因酒意而泛起的一丝红晕,眸色不自觉地深了深,端着酒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
“殿下也尝尝啊。”裴照怜见他看着自己不动,忍不住说道。
“好。”楼霜觉收回目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络起来。裴夫人和侯爷有些不胜酒力,聊了会儿便先去休息了,前厅只剩下裴照怜和楼霜觉两人。
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的侧脸。
裴照怜喝得有点晕,脸颊绯红,眼神也有些迷离,看着对面的楼霜觉,只觉得他那张脸在烛光下更加俊美得不像真人。
“系统,”他在心里偷偷问,“现在好感度有没有再涨点?”
“叮——当前好感度:2%。攻略目标对你的‘新奇感’有所提升。”
才1%?裴照怜有点泄气。这攻略进度也太慢了吧?
“在想什么?”楼霜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裴照怜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没、没想什么。就是觉得……殿下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楼霜觉挑眉,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对他的话很感兴趣。
“以前……殿下看着挺冷淡的,”裴照怜仗着酒劲,说话也大胆了些,“今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楼霜觉闻言,低笑出声:“怎么?小世子喜欢本王冷淡,还是喜欢本王……热情?”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带着一丝暧昧的气息,直往裴照怜耳朵里钻。
裴照怜的脸“腾”地一下更红了,像煮熟的虾子。
他连忙低下头,不敢看楼霜觉的眼睛,小声嘟囔:“我、我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楼霜觉却不肯放过他,继续逼近,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一臂之遥,“可本王觉得,裴小世子今天很不一样。”
“哪里、哪里不一样了?”裴照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攥紧了衣角。他不会是露馅了吧?
楼霜觉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从他泛红的脸颊,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最后落在他因紧张而抿起的唇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以前的窈窈,见了本王就躲,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可今天……”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今天的裴照怜,会看着本王的眼睛说话,会说本王‘不一样’,甚至……会夸本王。”
裴照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楼霜觉果然敏锐!
“我……”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说“我是为了攻略你才这样的”吧?
楼霜觉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却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窈窈,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插进了裴照怜的心中。
他抬起头,撞进楼霜觉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那里面仿佛藏着无尽的探究和……一丝期待?
裴照怜的心跳得飞快,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说?还是不说?
说,可能会被当成疯子,好感度直接清零,甚至被灭口;不说,楼霜觉这关怎么过?
“叮——警告!攻略目标产生严重怀疑,若无法有效回应,可能导致好感度下降!”系统的警报声在脑海中响起。
下降?!裴照怜一激灵,冷汗都下来了。
不行!不能下降!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说一半真话?
“我……”裴照怜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眼神有些飘忽,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只是觉得……殿下跟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楼霜觉追问,目光紧锁着他,不肯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殿下……很厉害。”裴照怜搜肠刮肚,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文武双全,气度不凡,不像京城里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人。我……我很仰慕殿下。”
这后半句,倒是发自肺腑。抛开攻略对象的身份,楼霜觉本身确实是个值得人敬佩的人。
楼霜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复杂难辨。
裴照怜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补充道:“我知道我以前不懂事,给殿下添麻烦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说完,他低下头,不敢再看楼霜觉的反应,心里默默祈祷:“系统爸爸保佑!千万不要下降啊!”
时间仿佛静止了。厅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楼霜觉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是吗?”
裴照怜猛地抬头,看到楼霜觉眼中的怀疑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
“叮——检测到攻略目标情绪波动。好感度 1%。当前总进度:3%。”
呼——
裴照怜暗暗松了口气,差点没瘫在椅子上。总算过关了!
“既然仰慕本王,”楼霜觉看着他,嘴角又恢复了那抹玩味的笑容,“那以后,就多来王府走动走动,本王……不介意指点你一二。”
“啊?”裴照怜愣住了,“去王府?”
“怎么?不愿意?”楼霜觉挑眉。
“没、没有!”裴照怜连忙摆手,心里却在哀嚎:“去王府?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但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叮——攻略目标发出主动邀约,建议宿主接受,可有效提升好感度。”
“……愿意!我当然愿意!”裴照怜咬咬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能得到殿下指点,是我的荣幸!”
“很好。”楼霜觉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本王该告辞了。”
“殿、殿下慢走。”裴照怜也连忙站起来相送。
走到前厅门口,楼霜觉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转身离开。
直到楼霜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裴照怜才像是脱力般靠在门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系统,”他有气无力地在心里说,“这攻略也太难了吧?我感觉我像是在走钢丝。”
“宿主请坚持。”系统依旧冷冰冰的,“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
“一半?我看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裴照怜吐槽道,但心里也清楚,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看了看天色,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他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脸颊,想起楼霜觉临走前那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楼霜觉……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送走楼霜觉,裴照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院子。
连理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洗漱水,见他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小少爷,您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裴照怜摆摆手,“就是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洗漱完毕,他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楼霜觉的脸,和系统的机械音。
1%……3%……
这可怜的进度条,像蜗牛一样缓慢爬行。
“系统,”他忍不住在心里呼唤,“有没有什么快速提升好感度的方法?比如送礼物?说情话?或者……英雄救美?”不过好像轮不到他救楼霜觉。
“叮——攻略对象楼霜觉身份特殊,喜好难以捉摸。系统建议宿主采取‘真诚相待,投其所好’策略,避免使用低级套路。”
“真诚相待?”裴照怜苦笑,“我对他确实挺‘真诚’的,可他信吗?”
“请宿主自行探索。”系统又甩锅了。
裴照怜翻了个身,看着头顶的帐幔,心里烦躁不已。
他突然想起系统之前说的那句话——所谓的穿越其实另有隐情。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却觉得疑点重重。
另有隐情?
难道……他们以前就认识?
可他是现代人,楼霜觉是古代人,这怎么可能?
还是说,这只是系统为了增加剧情张力而设定的狗血桥段?
“系统,你之前说的‘穿越另有隐情’,到底是什么意思?”裴照怜忍不住问道。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检索什么,然后才回道:“叮——该信息属于‘世界线深层秘密’,当前宿主权限不足,无法查看。请宿主尽快提升攻略进度,或触发特定剧情节点,方可解锁。”
“又是权限不足!”裴照怜郁闷地捶了捶枕头,“那你总可以告诉我,我穿越前,到底是不是真的看过那本小说?作者抄袭是真的吗?”
“叮——根据宿主记忆扫描,‘看过小说’及‘作者抄袭’均为宿主穿越前的‘既定认知’。但本世界的‘真实起源’,与宿主认知可能存在偏差。”
系统的回答模棱两可,却更让裴照怜疑窦丛生。
既定认知?真实起源?
难道他穿越前的记忆,也有可能是被“设定”的?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他猛地坐起来,环顾着熟悉的房间,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侯府的富贵,楼霜觉的存在,甚至他自己的穿越,会不会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
而他,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演员?
“不,不会的……”裴照怜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可怕的想法,“一定是我想多了。系统就是个破程序,说话总是这么玄乎其玄。”
可心里的不安,却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
“叮——检测到宿主情绪异常波动。警告:过度思考‘世界真实性’可能导致精神损耗,请宿主专注于当前攻略任务。”系统发出了警告。
裴照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这世界是真是假,不管穿越有没有隐情,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攻略楼霜觉,活下去。
其他的,以后再说。
他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努力想睡去。但楼霜觉的脸,系统的声音,还有那些未解的谜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盘旋。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像是石子落地的声音。
裴照怜猛地睁开眼睛,警惕地看向窗外。
夜深人静,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是错觉吗?
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过了一会儿,又一声轻微的“窸窣”声从窗下传来,像是有人在拨弄窗纸。
裴照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有刺客?还是……楼霜觉派来的暗卫?
他悄悄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往外看。
月光下,一道黑影蹲在窗下,身形矫健,动作敏捷,正在检查窗户的插销。
果然是暗卫!
裴照怜心里咯噔一下。楼霜觉都亲自来过了,怎么还派暗卫来?难道是不放心他?
他正想着,那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窗纸的缝隙。
虽然隔着一层窗纸,裴照怜还是感觉到了一道锐利的目光,吓得他连忙缩回身子,捂住了嘴,生怕发出声音。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他紧张地靠在墙上,心脏狂跳不止。怎么办?要不要喊人?
就在这时,他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的声音:“叮——检测到攻略目标相关人员(暗卫)接近。请注意,该暗卫并非来此监视,而是……”
系统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而是传递某样物品。”
“传递物品?”裴照怜一愣,“什么物品?”
“叮——系统无法直接查看物品内容。请宿主自行确认。”
裴照怜犹豫了。出去?万一真是刺客怎么办?不出去?系统又说不是来监视的。
窗外的黑影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又发出了轻微的动静。
裴照怜一咬牙,横竖都是死,不如出去看看!
他悄悄打开房门,探出脑袋,只见那黑影见窗户打不开,已经绕到了房门这边,正准备撬锁。
看到裴照怜突然打开门,黑影也是一愣,动作瞬间僵住,手还保持着撬锁的姿势。
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裴照怜看着眼前蒙着面的黑影,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你……你是谁?想干嘛?”
黑影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开门,顿了顿,才压低声音,用一种经过处理的沙哑嗓音说道:“怀王殿下……命我送样东西给小世子。”
果然是楼霜觉派来的!
裴照怜松了口气,但还是警惕地问:“什么东西?”
黑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了过来:“殿下说,小世子今日似乎有些闷闷不乐,这个……或许能让小世子开心些。”
裴照怜疑惑地接过油纸包,入手有些温热,还带着一丝甜香。他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两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糖,正是他下午在花园里没吃完的那种。
“……”裴照怜愣住了,“就、就这?”
黑影点点头:“殿下还说,让小世子早点休息,不必多想。”
说完,不等裴照怜再问,黑影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裴照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两块桂花糖,呆呆地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楼霜觉……他怎么知道我下午没吃完桂花糕?还特意让暗卫送糖来?
这算什么?安慰?还是……另有目的?
“叮——检测到攻略目标细微关怀行为。好感度 1%。当前总进度:4%。”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裴照怜看着手里的桂花糖,又想起楼霜觉白天看他时那深邃的眼神,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冷淡偏执的男主,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将两块桂花糖放在桌上。糖块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甜香四溢。
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甜的,带着桂花的清香,一直甜到了心里。
或许,攻略楼霜觉,也不是那么可怕?
至少,现在的好感度,已经涨到4%了不是吗?
裴照怜笑了笑,心里的不安和烦躁似乎也减轻了不少。他爬上床,这一次,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好像回到了现代,站在一个熟悉的书架前,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小说。
他伸手去拿一本封面华丽的书,书名却模糊不清。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找到你了。”
他猛地回头,看到的却是楼霜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正含笑看着他。
裴照怜惊醒,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梦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找到你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而那些关于穿越、关于系统、关于楼霜觉的谜团,似乎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裴照怜知道,他需要更努力地攻略,不仅是为了活下去,也是为了揭开这一切的真相。
手里的桂花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甜意。
他拿起另一块,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第20章 系统(六)
自从系统出现过后,裴照怜便认真对待起攻略这一重要事件。
他蹲在自家王府的假山上,手里攥着块刚从厨房摸来的桂花糕,正对着远处宫墙的方向发呆。
系统在脑海里喋喋不休:【宿主请注意,距离攻略目标楼霜觉最近一次出现已过去七日,请尽快制造有效接触。温馨提示,目标好感度目前为负五,再不下手就要扣积分了哦。】
裴照怜咬了口桂花糕,含糊不清地回:“知道了知道了,催命呢你。”
他从假山上跳下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
“要不我去堵他王府门口?”裴照怜摸着下巴盘算。
系统冷笑:【建议宿主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小身板能不能抗住怀王卫队的三十大板。】
裴照怜悻悻地收回念头。
正发愁时,红豆匆匆走来:“小世子,宫里传旨,明日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设赏花宴,邀各位王公贵族子弟前往。”
裴照怜眼睛一亮:“有怀王殿下吗?”
红豆愣了愣:“自然是有的。怀王殿下如今圣眷正浓,这般场合怎会缺席。”
“太好了!”裴照怜原地蹦了两下,转身就往房里跑,“快给我找件最帅的衣服!要那种一看就让人移不开眼的!”
红豆看着自家小世子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自从两个月前落水醒来,小世子就变得越发跳脱,整天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次日清晨,裴照怜对着铜镜左看右看。
他今日选了件宝蓝色的锦袍,领口绣着精致的云纹,衬得本就张扬的五官越发俊朗。
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狡黠,笑起来时眼角弯弯,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系统,你看我这造型怎么样?能不能迷倒楼霜觉?”
系统敷衍:【颜值尚可,奈何脑子不行。】
裴照怜翻了个白眼,转身拿起桌上的玉佩挂在腰间。这玉佩还是上一次楼霜觉给他的墨玉。
到了御花园,裴照怜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楼霜觉。
男人穿着一身黑,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无俦,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漠。
他正和几位大臣说话,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能洞察人心。
裴照怜看得有些发愣。
妈的,这颜值真不是盖的。难怪自己当初会真香,换谁看了不动心啊。
系统适时提醒:【宿主请注意,目标就在前方十米处,请立刻执行攻略计划。】
裴照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迈着自以为潇洒的步伐走了过去。
他假装不经意地路过,肩膀“不小心”撞到了楼霜觉的胳膊。
“哎呀!”裴照怜夸张地叫了一声,顺势往旁边倒去。
按照他的剧本,接下来楼霜觉应该会伸手扶他,然后两人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然而现实是,楼霜觉只是微微侧身,好笑的看着他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摔在地上。
裴照怜:“......”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楼霜觉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裴小世子这是在练什么新功夫?平地摔跤?”
裴照怜脸颊发烫,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干笑道:“呵呵,让怀王殿下见笑了,我这不是没注意脚下嘛。”
他偷偷抬眼,正好对上楼霜觉的目光。那双眼睛深邃如潭,仿佛能把人吸进去。裴照怜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低下头。
“那小世子可要小心些,莫要撞到旁人了。”楼霜觉淡淡说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裴照怜:“......”
系统:【警报!目标好感度-5!宿主你是猪吗?】
裴照怜欲哭无泪。他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宴会开始,裴照怜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郁闷地喝着酒。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按照偶像剧里的套路来的,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成了大型社死现场。
“我说系统,你这攻略有没有什么指南?”裴照怜在心里问道。
系统叹了口气:【宿主,请结合实际情况灵活运用攻略技巧。你想想,目标是那种杀伐果断的人,怎么可能对这种低级碰瓷感兴趣?】
裴照怜摸了摸下巴:“那你说怎么办?”
系统:【建议宿主从目标的兴趣爱好入手。据资料显示,楼霜觉喜欢下棋,尤其擅长围棋。】
裴照怜眼睛一亮:“围棋?我会啊!想当年我可是小区围棋冠军!”
系统:【......那是五子棋。】
裴照怜:“......差不多差不多。”
他四处张望,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个棋盘,几个公子哥正围在那里对弈。而楼霜觉就坐在主位上,神色淡然地看着棋盘。
裴照怜顿时来了精神,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各位公子好雅兴啊。”他笑眯眯地说道。
众人见是他,纷纷打招呼。
虽然裴照怜以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架不住人家有个厉害的爹和两个给力的哥哥,在京城的公子哥圈子里倒也吃得开。
楼霜觉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裴照怜假装没看见他的冷淡,凑到棋盘前,故作高深地说:“这棋下得不错啊,就是这步有点问题。”
他伸手想去指点,却不小心碰掉了一个棋子。
“哎呀!”裴照怜又是一声惊呼。
众人:“......”
楼霜觉的脸色沉了沉。
系统:【观棋不语真君子!!!】
裴照怜赶紧把棋子捡起来,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滑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楼霜觉,见对方没发作,胆子又大了起来,说道:“其实这棋应该这么下......”
他拿起棋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周围瞬间一片寂静。
一个公子哥忍不住说道:“裴小世子,你这是......把黑棋下到白棋的位置了?”
裴照怜:“......”
他低头一看,果然,自己把棋子放错了地方。
系统:【宿主,我建议你现在立刻原地去世,还能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裴照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干咳两声,强装镇定地说:“呵呵,我这是声东击西,迷惑对手呢。对,就是这样。”
楼霜觉终于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裴小世子对围棋的理解,倒是与众不同。”
裴照怜干笑道:“过奖过奖。”
楼霜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淡淡说道:“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他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没给裴照怜。
裴照怜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系统:【目标好感度-10。宿主,你这是在反向攻略吧?】
“......我怀疑你在骂我,但我没有证据。”裴照怜眨了眨眼,“对了,你这好感度怎么算的?”
系统僵硬的笑了一声:【这个吧,是我自己评判的……】
裴照怜:“?你有没有觉得这有一点可笑。”
【宿主,不好意思,我目前等级过低,检测不到楼霜觉的对你的好感值。】
裴照怜皱眉:“那你乱扣我好感值?!”
系统连忙解释:【是这样的,宿主,为了增进你与攻略对象的关系,你们必须要有亲密接触才可以观测到。】
裴照怜有点无语,“那你不早说,亲密接触指多大程度的?”
系统:【只需亲吻即可。】
裴照怜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系统连忙解释:【亲哪都行。】
从赏花宴回来,裴照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好反思了一下。
他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自己太刻意了。楼霜觉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早就看出了他的意图。
“看来得换个策略。”裴照怜自言自语。
他想起楼霜觉喜欢去城外的一家棋社,据说那里有位隐世高人,棋艺高超,楼霜觉经常去跟他切磋。
“有了!”裴照怜一拍大腿。
第二天一早,他换上一身便服,带着连理就往城外赶。
棋社不大,里面却坐满了人。裴照怜一眼就看到了靠窗的位置,楼霜觉正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盘棋。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这位公子,介意拼个桌吗?”裴照怜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
楼霜觉抬眼,看到是他,眉头皱了皱:“裴小世子倒是清闲。”
裴照怜在他对面坐下,笑道:“这不是听说这里的棋艺高超,想来学学嘛。”
他拿起一颗棋子,故作高深地研究起来。
楼霜觉没理他,继续和对面的老者下棋。
裴照怜一边假装看棋,一边偷偷打量楼霜觉。
不得不说,这楼霜觉确实帅,侧脸的线条硬朗,睫毛又长又密,鼻梁高挺,嘴唇的弧度恰到好处。
裴照怜看得有些出神,手里的棋子不知不觉掉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
楼霜觉的手顿了顿。
裴照怜赶紧弯腰去捡,脑袋却不小心撞到了桌子。
“嗷!”他痛呼一声。
整个棋社的人都看了过来。
裴照怜捂着额头,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干什么都不顺。
楼霜觉放下棋子,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窈窈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裴照怜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被发现了?
他干笑道:“没、没什么啊,我就是来下棋的。”
裴照怜看了看对面的老者,又看了看楼霜觉,鼓起勇气说道:“不知殿下是否有兴趣,陪我下一盘?”
楼霜觉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好啊。”
裴照怜没想到他会答应,一时有些愣神。
楼霜觉已经重新摆好了棋盘:“来吧。”
裴照怜硬着头皮坐下,拿起棋子。他哪里会下围棋啊,刚才那都是装的。
他盯着棋盘看了半天,随便落下一子。
楼霜觉看了一眼,没说话,落下一子。
就这样,你一子我一子,棋盘上很快就摆满了棋子。
裴照怜越下越心虚,他感觉自己下的根本不是围棋,而是五子棋。
终于,楼霜觉开口了:“裴小世子,你这棋路,倒是别具一格。”
裴照怜干笑道:“呵呵,过奖了。”
楼霜觉放下棋子,看着他:“你知道你刚才下的是什么吗?”
裴照怜:“......围棋啊。”
楼霜觉摇了摇头:“你这是在棋盘上画乌龟。”
裴照怜:“……”
周围传来一阵憋笑声。
裴照怜的脸颊瞬间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系统:【宿主,你的行为令我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攻略新手段吗?】
裴照怜欲哭无泪,他怎么就这么惨啊。
第21章 系统(七)
从棋社出来,裴照怜一路唉声叹气。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适合攻略这种高冷型的男主。要不,他还是放弃吧?
“系统,你说我要是放弃攻略,会怎么样?”裴照怜问道。
系统:【根据规定,宿主若放弃攻略,将会被抹杀。】
裴照怜:“......当我没说。”
他琢磨着,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楼霜觉不是喜欢下棋吗?那他就从学棋开始。
“连理,去给我买本围棋入门的书来。”裴照怜吩咐道。
连理愣了愣:“少爷,您不是最讨厌看书了吗?”
裴照怜啧了他一声:“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连理不敢多言,赶紧跑去找书了。
接下来的几天,裴照怜闭门不出,潜心研究围棋。他发誓,一定要在下一次见到楼霜觉的时候,让他刮目相看。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裴照怜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棋谱,看得头昏眼花,在他看来都是天书。
“系统,这玩意儿也太难了吧。”裴照怜揉着太阳穴,哀嚎道。
系统:【宿主,你加油。】
裴照怜:“……”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连理跑了进来:“少爷,不好了!怀王殿下派人来说,想请您去王府一叙。”
裴照怜:“!”
他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楼霜觉请我去他王府?”
小厮点点头:“是啊,说是想和您切磋一下棋艺。”
裴照怜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楼霜觉终于注意到他了!
“快,给我换身衣服!”裴照怜兴奋地说道,“要最帅的那件!”
系统:【宿主,请冷静。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裴照怜才不管那么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在楼霜觉面前表现一番。
怀王王府气势恢宏,庄严肃穆。裴照怜跟着展昭走进来,心里有些忐忑。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
展昭把他带到一间书房,楼霜觉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怀王殿下。”裴照怜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楼霜觉抬眼,放下书:“坐吧。”
裴照怜在他对面坐下,偷偷打量着书房。里面布置得简洁大方,书架上摆满了书,角落里还放着一个棋盘。
“不知殿下找我来,有何吩咐?”裴照怜小心翼翼地问道。
楼霜觉看着他:“本王最近得了一副新棋,想找窈窈再切磋一番。”
他让人把棋盘摆上,说道:“请吧。”
裴照怜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他这几天可是下了苦功的,虽然谈不上精通,但至少不会再下出乌龟阵了。
两人开始对弈。裴照怜小心翼翼地落下每一颗棋子,脑子里不断回想棋谱上的内容。
楼霜觉倒是从容不迫,落子如飞。
渐渐地,裴照怜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楼霜觉的棋路变幻莫测,让他防不胜防。
没过多久,裴照怜的棋子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他急得抓耳挠腮,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楼霜觉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怎么?下不下去了?”
裴照怜咬着牙:“谁说的,我还有办法。”
他盯着棋盘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落下一子。
楼霜觉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你这步棋,是自寻死路。”
他落下一子,瞬间断了裴照怜的所有退路。
裴照怜:“……”
楼霜觉放下棋子,看着他:“裴照怜,你老实告诉我,你最近频频接近我,到底想干什么?”
裴照怜心里咯噔一下,他干笑道:“没、没什么啊,我就是觉得殿下您棋艺高超,想向您请教一下而已。”
楼霜觉挑了挑眉:“哦?只是这样?”
裴照怜赶紧点头:“是啊是啊。”
楼霜觉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好好教教你。”
他起身,走到裴照怜身边,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过,学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裴照怜的脸颊瞬间红透了。
他能感觉到楼霜觉的胸膛贴着自己的后背,那坚实的触感让他心跳加速。
“殿、殿下,您这是干什么?”裴照怜结结巴巴地说道。
楼霜觉轻笑一声:“教你下棋啊。”
他伸出手,握住裴照怜的手,拿起一颗棋子,在棋盘上落下。
“你看,这里应该这样下。楼霜觉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耳边响起。
裴照怜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棋谱什么策略都忘了,满脑子都是楼霜觉的手握着自己的感觉。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系统:【宿主!请注意保持理智,这正是亲密接触的好机会啊!】
他现在哪还顾得上理智啊,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冲出胸膛了。
从怀王王府出来,裴照怜的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楼霜觉会突然对自己这么亲近。难道是他的攻略起作用了?
“系统,你说楼霜觉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裴照怜美滋滋地问道。
系统冷笑:【宿主,请不要自作多情。目标可能只是觉得你很有趣,像个跳梁小丑而已。】
裴照怜:“……”
虽然被泼了冷水,但裴照怜还是很高兴。
不管怎么说,楼霜觉对他的态度总算有所改观了,好感度也从负数变成了正数。
接下来的几天,裴照怜频频找借口去怀王王府。
有时候是送些点心,有时候是请教问题,有时候干脆就是闲着没事去晃悠。
楼霜觉倒也不烦他,每次都好好地“招待”他。当然,这种招待往往伴随着各种调侃和捉弄。
比如,裴照怜送了一盒自己亲手做的点心,楼霜觉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难吃。”
再比如,裴照怜请教问题,楼霜觉会故意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说得他晕头转向。
但奇怪的是,裴照怜并不生气。
系统:【宿主,你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裴照怜老神在在的道:“你懂什么,这叫情趣。”
系统:【……】
这天,裴照怜又去了怀王王府。刚进门,就看到楼霜觉正在练剑。
夕阳下,楼霜觉穿着一身劲装,身姿矫健,剑光如练。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勾勒出硬朗的轮廓。
裴照怜看得有些出神。
楼霜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收剑回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看够了吗?”楼霜觉挑眉问道。
裴照怜赶紧收回目光,干笑道:“哈哈,殿下的剑法真是厉害,让我大开眼界。”
楼霜觉走过来,随手将剑扔给旁边的侍卫,走到裴照怜面前。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汗味,混合着皂角的清香,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让裴照怜有些心猿意马。
“窈窈三番五次来我这怀王府,是有什么事么?”楼霜觉调侃道。
裴照怜摇摇头:“不是,我就是来看看你。”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楼霜觉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哦?来看我?窈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本王了?”
裴照怜的脸颊有些发烫,赶紧转移话题:“哈哈,我就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对了,殿下,我最近新学了一套拳法,想请教一下您。”
楼霜觉挑了挑眉:”哦?你还会拳法?”
裴照怜点点头:“是啊,我二哥教我的,说是能强身健体。”
楼霜觉饶有兴致地说:“那正好,本王也有些日子没活动筋骨了,陪你练练。”
系统:【宿主!亲密接触!亲密接触啊!!】
裴照怜在心里回复道:放心吧,这次一定行。
练武场上,裴照怜摆了个自认为很帅气的姿势。
他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大喝一声,朝着楼霜觉冲了过去。
结果还没靠近,就被楼霜觉轻轻一推,摔了个四脚朝天。
裴照怜:“……”
楼霜觉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这就是你说的拳法?”
裴照怜挣扎着爬起来,不服气地说:“刚才是我大意了,再来!”
他又冲了上去,结果还是一样,被楼霜觉轻松放倒。
就这样,裴照怜一次次地冲上去,又一次次地被放倒。
到最后,他累得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再也爬不起来了。
楼霜觉走过来,蹲在他身边,笑着说:“怎么?不行了?”
裴照怜白了他一眼:“谁说不行了,我只是休息一下。”
楼霜觉轻笑一声,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裴照怜假装没站稳,故意顺势倒在了他怀里。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裴照怜的脸颊贴在楼霜觉的胸膛上,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裴照怜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能感觉到楼霜觉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那温热的触感让他浑身发烫。
系统:【宿主,就是现在!】
裴照怜在心里默默做了个小小的准备,然后一鼓作气,直接亲上了楼霜觉的嘴。
楼霜觉微微侧头闪躲不及,裴照怜的唇擦过他脖颈。
霎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系统在一旁默默出声:【恭喜宿主,解锁亲密度查看这一栏目。】
裴照怜愣了愣神,正想推开楼霜觉,却听到楼霜觉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窈窈真是令本王不可思议啊。”
他猛地抬头,对上楼霜觉的目光。那双眼睛深邃如潭,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
裴照怜的脸颊瞬间红透了,一把推开楼霜觉就往外跑。
自从那次练武场的“意外”之后,裴照怜和楼霜觉就再没见过。
系统:【宿主,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过是亲了一下,至于这么激动吗?】
裴照怜懊恼,“你懂什么,虽然我喜欢男的,可我这是第一次亲人。”
“对了,我都忘了上次已经解锁了,查看一下楼霜觉现在对我的好感度。”
系统沉默几秒旋即开口:【当前好感度为0%。】
裴照怜震惊,裴照怜不解,裴照怜纳闷。
“夺少?!”
系统:【0%。】
这天,裴照怜正在房间里看书,卧房的门却被打开了。
“在看什么呢?”楼霜觉走到他身边,俯下身问道。
裴照怜吓了一跳,赶紧把书合上:“没、没什么。”
楼霜觉挑了挑眉,伸手拿过书,看了一眼封面:“《断袖情深》?裴小世子的口味倒是独特。”
裴照怜的脸颊瞬间红透了,抢过书,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随便看看。”
楼霜觉凑近他,轻声说道:“这种书里面的某些情节,写得还挺精彩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裴照怜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他能感觉到楼霜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嘴唇上,那眼神让他浑身发烫。
“殿、殿下,您想干什么?”裴照怜结结巴巴地说道。
楼霜觉轻笑一声:“不干什么,就是想看看,书里的情节是不是真的那么精彩。”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裴照怜的嘴唇。
裴照怜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就在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即将发生点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连理的声音:“少爷,侯爷让您过去一趟。”
裴照怜:“!”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推开楼霜觉,站起身:“我、我先过去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楼霜觉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第22章 系统(八)
今日无事,正好宗淼又来找裴照怜出去玩儿了,他便一同去了。
街上热闹非凡,裴照怜正被宗淼拽着看街边捏糖人的,忽觉袖口被人轻轻碰了下。
他回头,见是个穿着青衫的青年,眉眼清秀,额角沁着层薄汗,正是原书主角受江岑。
“阿怜?”江岑像是没想到会撞见他,手里还攥着本线装书,“方才在书铺瞧你走得急,玉佩掉了竟也不知。”
裴照怜一摸腰间,果然空着——那是楼霜觉给的墨玉。
他眼睛一亮,忙笑着拱手:“多谢江岑哥哥,我竟半点没察觉。”
江岑把玉佩递还给他,指尖不小心擦过他掌心,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低声道:“举手之劳。”说着便要转身,却被裴照怜叫住。
“哎等等,”裴照怜见他额角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看着怪热的,干脆从袖中摸出块绣着小兔子的帕子递过去,“天怪热的,擦擦汗吧。”
江岑愣住了,看着那方绣得憨态可掬的帕子,又看看裴照怜笑得弯弯的眼睛,迟疑着没接。
裴照怜干脆塞他手里,自己还浑然不觉地又笑了笑:“拿着吧,不值什么钱,洗干净还我就是。”
他笑的坦荡,阳光洒在他张扬的眉眼上,竟晃得江岑一时忘了言语。
“你也来买书?”裴照怜没注意他的怔忡,指着他手里的书随口问,“这本经书我大哥也爱看,就是字儿太多,我看着头疼。”
江岑这才回过神,把帕子捏在手里,微微笑道:“阿怜向来不喜这些。”
裴照怜刚要回话,忽然瞥见街角二楼上立着道玄色身影,那双眼隔着人群看过来,冷得像淬了冰。
裴照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赶紧对江岑摆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啊江公子!帕子不用还了!”
说完拽着还在研究糖人的宗淼就走,脚步快得像被狗撵,压根没瞧见身后江岑望着他背影,手里攥着那方绣兔子的帕子,愣了好半晌。
二楼,楼霜觉指尖捏着茶杯,指节泛白,杯沿被他按出道浅痕。
身旁展昭大气不敢出,只听王爷淡淡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展昭,去,把裴世子‘请’回府。”
经此一事,裴照怜有些心虚。
以至于到了晚上他看到在自己卧房旁鬼鬼祟祟的展昭都十分乖巧的让其‘带走’。
展昭将裴照怜一捞,直接就往怀王府去。
一路上飞檐走壁的,裴照怜啧啧称奇。
到了王府,展昭把裴照怜丢在一间房门口就走了,来无影去无踪的。
裴照怜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里面烛火闪烁,异常安静。
他慢慢往里走,喊了声怀王殿下,没人理。
刚准备再喊一声,身后突然覆上一个温热的胸膛,一双手捂住了裴照怜的嘴。
他顿时瞪大眼睛,手脚扑腾了两下。
一只手按住裴照怜的腰,另一只手缓缓向下,握住他的手腕。
伴随着声音响起,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窈窈不用怕。”
裴照怜顿时就不动了,想转过身,却被禁锢住。
刚想开口,身后便再次传来声音,“为何总是这般不乖?总喜欢到处沾花惹草,不如将你锁起来可好?”
裴照怜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系统在脑海里疯狂刷屏:【警告!请宿主立刻安抚任务对象!否则可能触发不良后果!】
“不良后果是会被真的锁起来吗?!”裴照怜在心里疯狂咆哮。
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从楼霜觉怀里挣扎出来,“怀王殿下您说笑了,我哪有到处沾花惹草啊,就是……就是今日在街上碰见江公子,多说了两句话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往外挪,肩膀刚动了一下,就被楼霜觉更紧地箍住。
怀王府的卧房布置得极简,深青色的帐幔垂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冷冽的龙涎香,此刻却因为两人贴得太近,染上了几分暧昧的热气。
楼霜觉的下巴抵在裴照怜颈窝,呼吸带着温热的触感洒在皮肤上,让裴照怜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多说了两句话?”楼霜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本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对着他笑了七次,还亲手递了帕子给他擦汗,裴照怜,你倒是大方。”
裴照怜:“……”他怎么连笑了几次都数着?这人是有强迫症吗?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白天的情景,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江岑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长衫,站在太阳底下跟他说话,额角沁出了些薄汗,他看对方斯斯文文的样子,顺手就把自己揣在袖袋里的帕子递过去了。
现在想来,那帕子还是他早上出门前特意挑的,绣着只傻气的小兔子,此刻估计正躺在江岑手里。
“那不是看他热得难受嘛,”裴照怜试图解释,语气带着点讨好,“再说了,江公子是个文人,看着就弱不禁风的,我这不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嘛。”
“人道主义关怀?”楼霜觉挑了挑眉,显然没听过这个词,却也没追问,只是收紧了手臂,让两人贴得更近,“那本王现在也有些热,你怎么不来关怀关怀?”
裴照怜:“……”这怎么关怀?给他递冰袋吗?还是给他扇扇子?
他正琢磨着,忽然感觉楼霜觉的手顺着他的腰侧慢慢往上移,指尖偶尔划过衣料下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裴照怜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按住他的手:“殿下!男女授受不亲,哦不,男男授受也得有分寸啊!”
楼霜觉低笑一声,笑声震得胸腔微微发颤,也传到了裴照怜的身上。
“在本王的卧房里,跟本王讲分寸?”他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着裴照怜,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像是能把人吸进去,“裴照怜,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是展昭……啊不,是殿下你的人,”裴照怜故意装可怜,“不过殿下,你这招也太突然了,我还以为是被绑架了呢,差点就喊救命了。”
“哦?那你怎么没喊?”楼霜觉挑眉。
“因为我认出展昭了啊!”裴照怜理直气壮,“上次在宫宴上见过一面,他站在您身后,那气势,一看就十分厉害。再说了,能让展昭出手抓人的,除了您还有谁啊?”
他这话倒是有几分真心。
楼霜觉听到这话,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眼神却依旧没什么温度:“看来你记性还不算太差。”
他松开一只手,伸手捏了捏裴照怜的脸颊,“既然记得,就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裴照怜的脸被捏得有点变形,说话都含糊不清:“我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就是跟江公子聊了聊最近新开的那家书坊,他说里面有几本孤本,我还想找机会去看看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期待,完全没注意到楼霜觉的眼神又沉了几分。
“书坊?”楼霜觉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很喜欢看书?”
裴照怜点头如捣蒜:“喜欢啊!尤其是话本,特别有意思。”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自己的攻略任务,连忙补充道,“不过我觉得,殿下您见多识广,肯定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这话拍得不算太假,裴照怜是真的对古代的朝堂斗争挺好奇的,毕竟以前看的那些古装剧里,天天都在上演各种宫斗权谋,他还挺想知道现实中是不是也那样。
楼霜觉果然被他这话逗笑了,捏着他脸颊的手也松了些:“怎么?现在知道拍本王的马屁了?早上在街上跟江岑相谈甚欢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本王?”
裴照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醋味都快溢出来了。
他连忙解释:“那不是因为没见到您嘛!要是见到您了,我肯定跟您聊啊,谁有空理别人啊。”
楼霜觉显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松开了他。
裴照怜刚松了口气,以为终于能自由了,结果下一秒就被楼霜觉打横抱了起来。
“啊!殿下你干什么!”裴照怜吓得搂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
“既然你这么想跟本王聊天,那就在这儿多待一会儿,”楼霜觉抱着他走向内室的软榻,语气平淡,“本王正好也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裴照怜:“……”他怎么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第23章 系统(九)
楼霜觉把他放在软榻上,自己则坐在旁边,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他:“喝点水,压压惊。”
裴照怜接过茶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楼霜觉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
裴照怜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脸颊微微发烫,心里跳个不停。
楼霜觉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裴照怜连忙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就是觉得殿下您的茶挺好喝的。”
“是吗?”楼霜觉拿起另一杯茶,也喝了一口,“这是江南新贡的雨前龙井,你要是喜欢,回头让下人给你送些到侯府去。”
裴照怜眼睛一亮:“真的吗?谢谢殿下!”他最喜欢喝这种清香的绿茶了,在现代的时候就经常买各种茶叶回来泡着喝,没想到穿越到古代还能喝到这么好的茶。
楼霜觉看着他喜形于色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这茶也不是白送的。”
裴照怜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殿下有什么吩咐?”他小心翼翼地问。
“也没什么大事,”楼霜觉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他身上,“就是想让你以后少去那些烟花柳巷之地。”
裴照怜:“……”这叫没什么大事?那什么叫大事?
他想起原主的那些爱好,打牌、喝酒、逛青楼,简直就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
他穿过来之后,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了,除了偶尔跟朋友去喝两杯,青楼是一次都没去过。
“殿下您放心,我早就不去那种地方了,”裴照怜连忙表忠心,“我现在每天都在家读书写字,可乖了。”
楼霜觉挑了挑眉:“是吗?那今日在街上,是谁跟宗淼说,想去看看新开的那家青楼里的头牌?”
裴照怜:“……”他怎么忘了宗淼那家伙是个大嘴巴!肯定是被楼霜觉的人听到了。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不是说着玩的嘛!我就是好奇,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楼霜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裴照怜心里发毛,才缓缓开口:“不管你是好奇还是什么,总之以后不许去。”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种地方不是你该去的。”
裴照怜不敢反驳,只好乖乖点头:“知道了殿下,我不去了。”
楼霜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他:“尝尝这个,是御膳房新来的厨子做的,味道还不错。”
裴照怜接过糕点,咬了一口,确实挺好吃的,甜而不腻,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他眼睛一亮,又咬了一大口:“好吃!殿下您也尝尝。”
他说着,拿起一块糕点递到楼霜觉嘴边。
楼霜觉看着他递过来的手,又看了看他亮晶晶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咬了下去。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裴照怜甚至能闻到楼霜觉身上那股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糕点的奶香味,意外地好闻。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又开始发烫。
系统适时地提示:【好感度上升。】
裴照怜心里美滋滋的,看来投喂也是个好办法。
他正想再拿一块糕点递过去,楼霜觉却开口了:“你今天在街上,除了见到江岑,还见到谁了?”
裴照怜想了想:“还见到了李尚书家的公子,跟他打了个招呼,还见到了……哦对了,还见到一只特别可爱的小狗,我跟它玩了一会儿。”
楼霜觉:“……”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倒是挺忙的。”
裴照怜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还以为他在夸自己人缘好,于是谦虚道,“还好还好。”
楼霜觉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有些不爽。
他本来以为裴照怜是个安分守己的,没想到这么能折腾,跟一只狗也能玩半天,真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快,然后说:“既然你朋友这么多,那改天有空,不如把他们都带来府里坐坐吧,本王也想认识认识。”
裴照怜:“……”他怎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呢?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见家长?不对,是见朋友?可他总觉得楼霜觉这话里带着点别的意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吧,我那些朋友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怕打扰到殿下。”
楼霜觉挑了挑眉:“哦?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裴照怜:“……”他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大多是裴照怜问,楼霜觉答。
裴照怜发现楼霜觉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其实还挺能聊的,尤其是在说到朝堂上的事时,虽然他很多都听不懂,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下人进来点灯,整个房间瞬间亮堂了许多。
裴照怜看了看窗外,心里开始打鼓,这都天黑了,楼霜觉怎么还不让他走啊?他不会是想留自己在这儿过夜吧?
他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天色不早了,我是不是该回去了?我爹娘要是知道我没回家,肯定会担心的。”
楼霜觉放下茶杯,淡淡地说:“急什么,留下来用晚膳。”
裴照怜:“……”他就知道!
“可是……”
“没有可是,”楼霜觉打断他,“本王已经让人去侯府报信了,说你在这儿陪本王,让他们不用担心。”
裴照怜:“……”行吧,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晚膳很丰盛,摆满了一桌子菜,大多是裴照怜喜欢吃的。
他心里有些疑惑,楼霜觉怎么知道他喜欢吃这些?难道是调查过他?
他偷偷看了一眼楼霜觉,发现对方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裴照怜也就没好意思问,只是埋头苦吃。
楼霜觉看着他像只小仓鼠一样埋头吃饭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
偶尔会夹一筷子菜放到裴照怜碗里,语气平淡:“多吃点,看你瘦的。”
裴照怜受宠若惊,连忙道谢:“谢谢殿下。”然后更加卖力地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裴照怜吃得肚子都圆了。他靠在椅背上,摸了摸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楼霜觉看着他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是吃饱了。”
“嗯,吃饱了,”裴照怜点点头,然后又想起自己的正事,“殿下,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楼霜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外面天黑了,路上不安全,你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吧。”
裴照怜:“!!!”他就知道会这样!
“不行啊殿下,”裴照怜连忙摆手,“我一个大男人在您这儿过夜,传出去不好听啊。再说了,我认床,换个地方睡不着。”
楼霜觉挑眉:“是吗?本王这床很大,你要是睡不着,本王还可以陪你聊聊天。”
裴照怜:“……”他怎么觉得楼霜觉这话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正想再找个理由拒绝,楼霜觉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裴照怜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楼霜觉的手很大,很温暖,握住他的手时,感觉很踏实。
两人手牵手走向客房,裴照怜的心跳得飞快,心里却在给系统报喜:【系统系统!又肢体接触了!攻略进度是不是又涨了?】
系统:【无。】
裴照怜:“……”
楼霜觉把他带到一间布置得很精致的客房,房间里的陈设跟他在侯府的房间有些相似,看来是特意按照他的喜好布置的。
“这间房以后就是你的了,”楼霜觉松开他的手,“要是住得不习惯,就跟我说。”
裴照怜看着这间房,心里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楼霜觉会这么贴心,但同时又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挠了挠头:“谢谢殿下,不过我还是想回去。”
楼霜觉的脸色沉了沉:“怎么?本王的地方就这么不好?”
“不是不是,”裴照怜连忙解释,“就是……就是我爹娘真的会担心的。”
楼霜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回去,那我让展昭送你。”
裴照怜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谢谢殿下!”
楼霜觉没说话,只是转身往外走。裴照怜连忙跟上去,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回家了。
展昭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他们出来,立刻上前行礼:“殿下。”
“送裴世子回侯府,”楼霜觉吩咐道,“路上小心些。”
“是。”展昭应了一声,然后看向裴照怜,“裴世子,请。”
裴照怜跟楼霜觉说了声“殿下再见”,就跟着展昭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楼霜觉的眼神暗了暗,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裴照怜跟着展昭在屋顶上飞的时候,心里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害怕,反而觉得挺刺激的。
他甚至还跟展昭聊了起来:“展昭大哥,你这轻功也太厉害了吧!能不能教教我啊?”
展昭面无表情地说:“世子,这您还是别学了。”
裴照怜:“……”好吧,他就知道会被拒绝。
回到侯府,裴照怜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的房间,刚进门就看到大哥裴昱珩坐在他的房间里。
“窈窈去哪儿了?”裴昱珩看到他,皱着眉头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裴照怜吐了吐舌头,连忙解释:“我在怀王府呢,跟怀王殿下聊了会儿天,忘了告诉你们了。”
“怀王殿下?”裴昱珩的脸色缓了缓,“那我便放心了。”
“只是窈窈,你从前不是不爱与怀王多走动吗?”裴昱珩有些疑惑,“上次落水拜访时,看你都不情不愿的。”
裴照怜笑了笑,乖巧的很,“没有呀哥哥,我近日觉得怀王殿下此人甚是不错。”
“怀王殿下十五岁便领兵打仗,行事作风虽有些随意,但却是个十分可以倚仗的人。”裴昱珩摸了摸他的头,“但以后你也要注意些,这么晚了不安全。”
“知道了大哥,”裴照怜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裴昱珩又叮嘱了他几句才离开。
裴照怜关上门,松了一口气,然后扑到床上,开始跟系统复盘今天的战绩。
“系统,你说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系统:【宿主表现尚可,成功与攻略对象进行多次肢体接触,并让攻略对象产生了一定的兴趣。但攻略进度仍然较低,宿主仍需努力。】
裴照怜:“……”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又是拍马屁又是投喂的,这攻略任务也太难了吧。
他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心里开始盘算着明天该怎么跟楼霜觉制造“偶遇”。
去怀王府找他?好像有点太刻意了。在大街上等他?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来。
想来想去,裴照怜决定明天去皇家寺庙烧香,他记得楼霜觉每个月都会去一次那里祈福,说不定能碰到他。
第二天一早,裴照怜就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带着连理去了皇家寺庙。
寺庙里人来人往,香火旺盛。裴照怜一边烧香一边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楼霜觉的身影。
可惜他从早上等到中午,都没看到楼霜觉。裴照怜有些失望,正准备离开,却在门口看到了江岑。
江岑也看到了他,笑着走过来:“阿怜?好巧啊。”
裴照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怎么又碰到他了?他可不想再被楼霜觉误会了。他勉强笑了笑:“是啊,好巧。”
“阿怜也是来烧香的吗?”江岑问。
“嗯,”裴照怜点点头,“来求个平安。”
“那还真是巧,我也是,”江岑笑了笑,“对了,昨日多谢了阿怜的帕子,我已经洗干净了,改天还给你。”
“不用不用,一块帕子而已,不用还了,”裴照怜连忙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江岑哥哥再见。”
他说完,就拉着连理匆匆离开了,生怕晚一步就被楼霜觉看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楼霜觉就出现在了寺庙门口,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沉了沉。
裴照怜回到侯府,心里有些郁闷。
他觉得自己的攻略计划好像出了点问题,不仅没碰到楼霜觉,还碰到了江岑,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正坐在房间里唉声叹气,连理忽然进来禀报:“少爷,怀王殿下派人送了些东西来。”
裴照怜眼睛一亮,连忙让小厮把东西拿进来。
箱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些点心和茶叶,还有一件看起来很名贵的玉。
“这是……”裴照怜拿起玉佩,玉佩温润剔透,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龙。
送东西来的下人道:“殿下说,这玉佩是他特意为世子求的,能保平安。”
裴照怜心里一惊,楼霜觉怎么知道自己去寺庙祈福了?难不成今天又被看到了?
裴照怜摸了摸那玉,小巧的一块,用黑色绳子系着。他把玉佩戴在脖子上,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
“替我谢谢殿下,”裴照怜对下人说,“改日我一定亲自去道谢。”
下人应了一声,离开了。裴照怜看着箱子里的点心和茶叶,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觉得楼霜觉其实也不是那么难攻略嘛,至少现在已经对他有好感了。
第24章 裴照怜(一)
早朝的钟鼓声撞碎了清晨的薄雾,太和殿内却弥漫着比冬日寒冰更甚的寒意。
御座上的皇帝脸色沉郁,手中奏折被捏得边角发皱。
南域急报昨夜雪片般送抵,蛮族部落联合了几个依附的小国,竟在边境烧了三座烽燧,掳走了两县百姓,先锋骑兵已叩关三日,叫嚣着要大晏割让三座城池。
“诸位爱卿,”皇帝的声音透过龙涎香漫开,带着压抑的怒火,“南域蛮夷反复无常,溯玺阁在暗中推波助澜,如今兵临城下,谁愿为朕领兵出征?”
殿内鸦雀无声,文臣们垂首屏息,武将行列里,几员老将面露难色——南域瘴气弥漫,且蛮族惯用诡谲战术,更兼背后有溯玺阁搅局,这趟差事分明是趟火海。
“臣,愿往。”
一道玄色身影出列,铠甲上的暗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楼霜觉单膝跪地,声如金石:“臣请命,率镇北军驰援南域。”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刚要开口,又有一人出列:“臣裴子规,愿随怀王殿下同往。”
裴子规一身银甲,身姿挺拔,虽左臂旧伤未愈,眼神却亮得惊人。
皇帝龙颜稍霁,拍了拍龙椅扶手:“好!有怀王与裴将军同往,朕心甚安。即日起,楼霜觉为南域主帅,裴子规为副帅,调五万禁军随行,三日后启程!”
“臣,领旨谢恩。”两人异口同声,叩首时甲胄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像重锤敲在每个朝臣心上。
消息即出,侯府上下动荡不安。裴照怜连忙去上次的寺庙求了两个平安符。
永平侯府的正厅里,烛火摇曳。
裴夫人红着眼眶,将一件厚厚的狐裘披风叠进裴子规的行囊:“南域潮湿,你那胳膊的伤最忌风寒,这披风是去年贡品,防潮得很……”
裴侯爷坐在太师椅上,指尖捻着佛珠,声音沉哑:“到了前线,万事谨慎。楼霜觉虽性情冷硬,却非无谋之人,你们二人需同心协力,切不可因私废公。”
“儿子省得。”裴子规拱手,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裴照怜,少年眼眶红红的,手里攥着个平安符。
“二哥。”裴照怜走上前,把平安符塞进他手心,“这个你带着,可千万要小心啊。”
裴子规握紧那枚温热的符牌,揉了揉他的发顶,语气带着兄长的温厚:“在家好好待着,照顾好爹娘,别总闯祸。等二哥回来,给你带南域的蜜饯。”
“谁闯祸了……”裴照怜嘟囔着,鼻尖却一酸,“你和楼霜觉都要小心,粮草要是再被克扣,就……就想办法传信回来,我去找陛下告状。”
他说这话时梗着脖子,像只护崽的小兽,惹得裴夫人又落了几滴泪。
府门外的石板路上,玄色披风扫过地面,带起细微的尘土。
楼霜觉勒住缰绳,回身看向追出来的裴照怜。少年穿着月白色的锦袍,晨光落在他微颤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楼霜觉。”裴照怜跑到他马前,仰头看他,手里捧着个油纸包,“这是我让厨房做的松子糖,那边环境恶劣,你指定吃不上什么好的。”
楼霜觉低头,看着他泛红的眼角,沉默片刻,接过纸包塞进怀里。
指尖不经意擦过少年的掌心,温温的,带着点汗湿。
“在京中,安分些。”他开口,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分,“溯玺阁在暗处,别轻易出门。”
裴照怜点头,又忍不住叮嘱:“你也是,南域蛮族狡猾……你千万别大意。还有,要是二哥冲动,你多拦着点,他有时候……”
“知道了。”楼霜觉打断他,目光落在他攥紧的衣角上,“等着我们回来。”
这五个字说得平淡,却像一颗石子投进裴照怜的心湖,漾开圈圈暖意。
“本王的平安符呢?”
他猛地抬头,撞进楼霜觉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似乎藏着比往日更多的东西,像压在冰层下的暖流。
裴照怜连忙掏出怀中的平安符递给楼霜觉,“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楼霜觉没再说话,只是扯了扯缰绳,黑马打了个响鼻。
他最后看了裴照怜一眼,调转马头,玄色披风在风中一展,与不远处等候的裴子规汇合,两道身影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渐远,扬起的尘土慢慢落下。裴照怜站在原地,直到那两道身影变成光点消失在街角,才慢慢收回目光。
他攥紧了空荡荡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凉意。
南域的风,终究还是刮到了京城。而这一次,他只能站在后方,祈祷着远方的人,能冲破所有硝烟,平安归来。
入秋后的风卷着寒意掠过皇城角楼,裴照怜拢了拢身上的素色锦袍,指尖触到冰凉的砖垛时,才惊觉自己已在这城楼站了近两个时辰。
远处的官道尽头浮着层淡灰的尘雾,像被冻住的狼烟。
他望着那片模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自上月二哥裴子规与楼霜觉领命出征,这已是他第十五次登上城楼等候。
“少爷,风大,回吧。”身后的连理低声劝道,手里捧着件厚实的披风。
裴照怜没接,目光仍胶着在远方:“再等等。”
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这些日子,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就没断过。
先是说南域蛮族异动,溯玺阁在暗中煽风点火,接着又传前线粮草迟迟不到,将士们在瘴气弥漫的密林里啃树皮。
溯玺阁。
裴照怜捏紧了拳,指节泛白,那个原文中由上官子暮一手建立的神秘组织,明面上是遍布天下的情报网,暗地里却与安王赵承煜过从甚密。
而安王,正是当朝皇帝的胞弟,素来与手握兵权的楼霜觉不和。
“二哥和楼霜觉……他们不会有事的。”他喃喃自语,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夜里惊醒时,总能梦到楼霜觉浑身是血倒在南域的雨林里,那双总是覆着寒冰的眼,最后望向他的确实温暖的。
他甩甩头,把这荒唐的念头驱散。楼霜觉是谁?是那个十五岁就敢单枪匹马闯敌营的战神,是连皇帝都要让三分的怀王。
还有二哥裴子规,虽不如楼霜觉张扬,却也是沉稳善战的将才,两人联手,怎么会……
“报——”
一声急促的马蹄声自远方传来,惊得城楼上的鸽子扑棱棱飞起。裴照怜猛地直起身,心脏狂跳起来。
来的是名浑身浴血的斥候,他翻身下马时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在地:“启禀……启禀世子,前线……前线大捷!楼王爷与裴将军已击溃南域主力,正……正率部回师!”
裴照怜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随即涌上巨大的狂喜。他扶住垛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笑着笑着,眼眶却热了。
“太好了……”他喃喃道,“快,备庆功酒!”
侍从们忙不迭地应着,城楼上下一片欢腾。
裴照怜望着远方越来越清晰的队伍轮廓,那面绣着“楼”字的玄色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道劈开阴霾的闪电。
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衣料摩擦声。
裴照怜下意识回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人穿着一身长衫,浑身遮的严严实实,还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裴照怜心头一紧,刚要开口,就见那人缓缓抬起手,掌心竟握着一枚小巧的哨子。
“怀王殿下,别来无恙啊。”那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穿透喧闹直抵人心,“本阁主在此等候多时了。”
楼下,刚翻身下马的楼霜觉闻声抬头,玄色披风扫过地面的尘土,他的目光落在城楼上的人身上,眸色瞬间沉如寒潭。
“你是何人,胆敢在此放肆?”楼霜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震得周围的士兵都下意识握紧了兵器。
那人轻笑一声,忽然侧身,手臂快如闪电般扼住了身旁一名士兵的咽喉。
那士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了下去,脖颈上赫然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放肆?”上官子暮环视四周,原本分散在城楼各处的十几名“士兵”同时拔出了刀,将裴照怜围在了中间,“殿下,你麾下将士在南域浴血奋战时,可知京城里有人盼着你永远别回来?”
他的目光扫过楼霜觉身后的裴子规,后者脸色苍白,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显然也受了伤。
“粮草被截,援军被扣,王爷能撑到现在,真是让本阁主意外。”那人慢悠悠地说,“不过没关系,你回来了,本阁主正好可以亲手送你一程。”
“你想做什么?”裴照怜被围在中间,后背抵着冰冷的垛口,手心却全是汗。
他知道那人的目标是楼霜觉,可他不能让楼霜觉因为自己受制。
“很简单。”他看向楼霜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殿下,你自缚双手,随我走一趟。否则,这位裴世子,可就要从这城楼上摔下去了。”
楼霜觉的眼神冷得像要杀人,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他身后的亲兵已经拔出了剑,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你以为用他就能要挟我?”楼霜觉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可紧握的双拳却暴露了他的怒火。
“是不是要挟,试试便知。”那人说着,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裴照怜的后领,将他往垛口外推了半分。
“啊!”裴照怜脚下一空,半个身子悬在了城外,吓得他猛地闭上眼,双手胡乱地抓住了垛口的边缘。
“住手!”楼霜觉厉声喝道,往前踏了一步,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窈窈!”裴子规此刻也顾不上自己的伤了,自家宝贝弟弟被这般对待,他怎么也压不下这口气,“你放开他,你这个卑鄙小人!”
裴照怜慌的不行,他在内心咆哮:系统!!!我死了怎么办?这算不算工伤?我还能回到现实吗?!
系统的声音也罕见的带上一丝慌乱:【宿主,你先别急,这也没说有这剧情啊!】
裴照怜两眼一闭,感觉自己嘎巴一下死了。
他能感觉到抓着自己后领的手在用力,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殿下,考虑清楚了吗?”
裴照怜知道自己不能拖累楼霜觉。二哥说过,楼霜觉不能有事。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松开抓着垛口的手,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楼霜觉,别管我!”他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却带着一股倔强。
那人没想到他会挣扎,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
“窈窈——”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裴照怜只觉得后领一松,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坠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白色的衣袍被风鼓起,像一只折翼的鸟。
他闭上眼,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楼霜觉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眼睛,此刻会不会……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落入一个带着淡淡血腥味和冷香的怀抱,手臂被紧紧箍住,勒得他生疼,却又无比安稳。
裴照怜睁开眼,撞进楼霜觉布满红血丝的眸子。
那双总是覆着寒冰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有后怕,有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楼……楼霜觉?”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楼霜觉胸前的衣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楼霜觉没说话,只是抱着他,足尖在城墙内侧的砖缝上借力一点,几个起落就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他将裴照怜护在身后,抬头望向城楼上的人,眼神已经冷到了极致。
“抓住他!”楼霜觉沉声下令。
亲兵们立刻冲了上去。可城楼上的人却笑了,他身形一晃,像道青烟般跃出了城楼的另一侧,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巷弄深处。
“追!”裴子规捂着受伤的胳膊,咬牙下令。
楼霜觉却没动,他转过身,伸手拂去裴照怜头发上的灰尘,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脸颊时,微微顿了顿。
“有没有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裴照怜摇摇头,又点点头,眼眶突然就红了:“我没事……二哥,你怎么样?”
裴子规走过来,看到他没事,松了口气,苦笑道:“皮外伤,不碍事。倒是你,吓死二哥了。”
楼霜觉的目光落在裴照怜发白的嘴唇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脱下自己的披风,裹在裴照怜身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回府。”他言简意赅,语气却不容置疑。
宫里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皇帝震怒,摔碎了心爱的青花瓷瓶,龙椅前的地砖上满是碎片。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跪在地上的安王,“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可知罪?”
安王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臣……臣不知……”
“不知?”皇帝冷笑一声,将一份奏折扔在他面前,“楼霜觉和裴子规在南域苦战,粮草被截,援军被扣,若不是他们命大,早已战死沙场!这一切,你敢说与你无关?”
奏折上是楼霜觉和裴子规联名呈上的血书,详细罗列了安王与溯玺阁上官子暮勾结,克扣军饷、延误军机的罪证,甚至还有安王暗中与南域蛮族通信的密函。
安王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辩解:“不是臣……是上官子暮!是他蛊惑臣……臣一时糊涂……”
“糊涂?”皇帝怒极反笑,“你可知你差点害死朕的怀王和永平侯府的世子?你可知边疆多少将士因为你的糊涂枉死?”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转厉:“来人!将安王废黜王爵,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安王哭喊着被拖了下去,声音渐渐远去。
皇帝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何尝不知道,安王只是个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上官子暮和他的溯玺阁。
可溯玺阁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楼霜觉和裴子规刚从鬼门关回来,朝堂需要稳定,他只能先拿安王开刀。
永平侯府。
裴照怜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却怎么也暖不了冰冷的指尖。
楼霜觉和裴子规正在前厅和父亲议事,他能隐约听到父亲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溯玺阁一日不除,边疆一日不得安宁!子规,你在前线可知上官子暮的动向?”
“父亲,上官子暮行踪诡秘,我们几次想查他的底细,都被他逃脱了。”
裴子规的声音带着疲惫,“这次若不是楼王爷早有防备,留了后手,恐怕我们真的要被困死在南域。”
“王爷,您怎么看?”
楼霜觉抿了口茶,道“溯玺阁背后牵扯甚广,不宜轻举妄动。我已先从安王入手,顺藤摸瓜,找出上官子暮的罪证。”
裴照怜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溅在手腕上,烫得他一缩。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在城楼上深不见底的眼睛,想起自己坠下楼时的失重感,想起楼霜觉接住他时那双写满惊涛骇浪的眸子。
这场仗,虽然打赢了,可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风还在吹,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窗台上。
裴照怜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会躲在别人身后。他要变强,强到足以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保护……楼霜觉。
他不知道的是,窗外的廊下,楼霜觉正站在那里,看着他映在窗纸上的身影,眸色深沉。
在城楼上,当他看到裴照怜坠下来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这个总是笑眯眯、没心没肺的少年,早已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楼霜觉握紧了拳,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25章 裴照怜(二)
庆功宴设在成晖殿,水晶灯盏悬在梁上,映得满殿流光溢彩。
朝臣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却总绕不开南域的战事——虽暂退了蛮夷,可溯玺阁在暗处搅动的风浪,像根细刺扎在每个人心头。
裴照怜坐在角落,手里捏着只玉杯,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
他没什么心思应酬,目光总不自觉地飘向主位旁的那个空位——楼霜觉还迟迟没来。
“世子,尝尝这个?”身旁的小太监捧着碟芙蓉糕,笑得殷勤,“这是御膳房新做的,用了南域贡的花蜜,甜而不腻。”
裴照怜本想摆手,眼角却瞥见那糕点做得精巧,粉白的糕体上缀着点嫣红的蜜饯,像极了他前几日在画本上看到的样式。
他拿起一块刚准备塞进嘴里,系统冷不丁在大脑里响起声音。
系统:【检测到微量异香,成分不明,宿主是否需要扫描?】
裴照怜吓了一跳,在心里回答道:“啥意思,该不会下药了吧?!”
系统:【正在扫描,请宿主耐心等待——扫描完毕,糕点内含有椿药。】
裴照怜看着手里的糕点,思索了一下,直接塞进了嘴里。
他嚼了嚼,味道还不错,“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一定可以为我和楼霜觉的关系更进一步!”
系统:【慎重啊!宿主!】
没过片刻,一股燥热突然从心口窜起来,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蔓延。
裴照怜皱了皱眉,殿内人多气闷,估摸着是药效起来了,他解开了锦袍的第一颗扣子。
“怎么了?”一旁的裴子规见状,放下朝服上的玉带,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发烧啊,脸怎么这么红?”
“不知道,有点热。”裴照怜随意应付,扯了扯衣领,指尖触到自己滚烫的脸颊,心里莫名慌了一下。
那股热意越来越烈,像有团火在烧,连眼前的人影都开始发晃。
系统:【警报!检测到强效迷情药!宿主,你成功中招了!】
“对…对了,”裴照怜手有些抖,不小心把杯子摔了,酒液洒在衣襟上,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骨子里的灼烫,“谁……谁下的药?”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满殿宾客,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的太监身上。
男人正端着酒杯,隔着人群对他遥遥一笑,眼底的恶意像淬了毒的针,刺得他心口发凉。
裴照怜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他站起身跑出去,双腿却软得像踩在棉花上。
眼前的光影扭曲成一团,耳边的喧嚣也变得模糊,只有那股燥热越来越凶,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窈窈?”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熟悉的冷冽气息。
裴照怜混沌的意识猛地清醒了一瞬,他转头,撞进楼霜觉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男人换了身玄色常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或许是刚从议事殿出来,眉宇间还凝着几分肃杀,可当他看到裴照怜泛红的脸颊和涣散的眼神时,那点肃杀骤然变成了惊涛骇浪。
“你怎么了?”楼霜觉伸手,指尖刚触到他的额头,就被烫得缩了一下。
他的目光扫过裴照怜嘴角残余的糕点碎屑,又瞥见裴照怜衣襟上的酒渍,脸色瞬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谁给你吃了东西?”
裴照怜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
他觉得热,很热,下意识地想往那片带着凉意的玄色身影靠过去,仿佛那是沙漠里唯一的绿洲。
裴照怜晃了晃脑袋,“妈的,这药劲儿这么大的吗,早知道不吃了!”
系统:【宿主,我都说了,慎重啊!】
楼霜觉猛地后退半步,他能闻到裴照怜身上散发出的甜腻香气,那味道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勾得他血脉贲张。
他习武多年,定力远超常人,可此刻面对少年无意识流露的依赖和脆弱,竟觉得喉头发紧。
裴子规也察觉到不对劲跟了出来,他手中还有碟剩下的糕点。
楼霜觉拿起一块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骤变:“是锁心引。”
“锁心引”是溯玺阁秘制的药,霸道异常,寻常人沾了半点就会神智不清,任人摆布。
溯玺阁的人不敢对楼霜觉和裴子规下手,竟把主意打到了裴照怜身上。
“殿下,快带他走!”裴子规急得额头冒汗,“这里人多眼杂,不能让窈窈出丑!”
楼霜觉没说话,只是弯腰,不等裴照怜反应,就打横将他抱了起来。
少年的身体滚烫,像团火,隔着衣料都能灼伤人。
楼霜觉的手臂肌肉紧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前方的殿门,脚步快得几乎带起风。
裴照怜被颠得更晕了,他迷迷糊糊地抓住楼霜觉胸前的衣襟,布料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他抬起头,朦胧的视线里,只能看到男人紧绷的下颌线和滚动的喉结。
“热……”他无意识地呢喃,往楼霜觉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男人的颈侧,“楼霜觉……”
楼霜觉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几乎要将人嵌进骨血里。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封千里的寒意。
“安分点。”他咬着牙说,声音里压抑着某种滚烫的情绪。
穿过回廊时,几个宫女捧着托盘走过,看到这一幕都惊得低下头。
楼霜觉目不斜视,脚步未停,直到将人抱进自己在宫中的暂居处——静思苑。
他一脚踹开房门,将裴照怜放在床上,转身就想去找冷水,手腕却被死死抓住了。
裴照怜半睁着眼,眼眶红得像兔子,睫毛湿漉漉地颤着,他拽着楼霜觉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个发着病的人:“别……别走……”
少年的指尖滚烫,烫得楼霜觉心头一颤。
他低头,看到裴照怜的领口散开,露出白皙的脖颈,上面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像上好的玉瓷染上了胭脂。
那抹艳色刺得他眼疼,也搅得他心湖翻涌。
“放手。”楼霜觉的声音冷得像冰,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耗费了他多少自制力。
“不……”裴照怜摇头,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楼霜觉的手背上,滚烫的,“热……难受……楼霜觉,帮帮我……”
他哭得毫无章法,带着药效催发的脆弱和依赖,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楼霜觉也急的不行,握住裴照怜的手,安慰他,“窈窈,别怕,我在。”
说完,他快步走到桌边倒水。
他听到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回头时,只见裴照怜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月白色的锦袍滑到肩头,露出一片细腻的肌肤。
少年跌跌撞撞地朝他走来,眼神迷离,嘴里还在嘟囔个不停。
“窈窈,”楼霜觉厉声喝止,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回床上去。”
裴照怜被他吼得愣了一下,随即瘪了瘪嘴,眼泪掉得更凶了,“你凶我……楼霜觉,你是不是讨厌我……”
他一边哭,一边还是固执地往楼霜觉身边挪,直到像只树袋熊一样抱住了男人的腰,把脸埋进那片带着凉意的玄色衣料里,贪婪地汲取着那点微薄的清凉。
楼霜觉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拉满的弓,随时可能断裂。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少年滚烫的体温,感受到那具纤细却柔韧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脏。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少年泛红的眼角和那句带着哭腔的“帮帮我”上。
楼霜觉低骂一声,轻轻拂过裴照怜的脸,“窈窈,想让我帮你吗?”
裴照怜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知道攀附在楼霜觉身上,“要…我要的……”
第26章 裴照怜(三)
静思苑的烛火跳了跳,将两道交缠的影子投在雕花窗棂上,忽明忽暗,像一场无声的拉扯。
裴照怜的意识像浮在滚烫的水面上,时沉时浮。
他能感觉到身上的束缚被一点点解开,月白色的锦袍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肌肤触到微凉的床单,他却觉得更热了,像有无数细小的火苗在灼烧,逼得他本能地去寻找更冷的热源。
楼霜觉的气息笼罩着他,带着淡淡的清冽的冷香,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
那味道本该是疏离的,此刻却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浑身发软。
他无意识地抬手,指尖划过男人紧绷的脊背,那里肌肉贲张,像蓄势待发的猛兽。
“楼霜觉……”他喃喃着,声音破碎在唇齿间,带着药效催发的媚意,连自己都没察觉。
楼霜觉的动作顿了顿,他低头,看着怀里少年泛红的眼角和微张的唇瓣,喉结滚动得愈发厉害。
理智像根绷紧的弦,在“不能”和“想要”之间反复拉扯,最终被裴照怜无意识的一声低吟彻底绷断。
他猛地俯身,攫住了那片柔软的唇。
像是久旱逢甘霖,又像是野火燎原。
裴照怜的唇瓣滚烫柔软,带着花蜜的甜香,瞬间点燃了楼霜觉压抑已久的火焰。
他的吻带着十足的侵略性,却又在触及少年细微的颤抖时,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裴照怜被吻得喘不过气,药效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本能地攀附着楼霜觉,任由那股带着凉意的气息席卷全身,驱散些许灼人的燥热。
他的手指插进男人浓密的黑发里,无意识地收紧,引来楼霜觉一声低沉的闷哼。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和压抑不住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楼霜觉的手抚过裴照怜汗湿的脊背,指尖冰凉,却烫得少年瑟缩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下肌肤的细腻和颤抖,那是一种全然的依赖和信任,让他心头一软,动作也愈发轻柔。
“窈窈……”他低唤着,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这个平日里只在裴子规口中听到的昵称,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竟带着几分缱绻的意味,“叫我什么?”
裴照怜迷迷糊糊地应着,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
他能听到楼霜觉有力的心跳,咚咚咚的,和自己的心跳声渐渐重合,形成一种奇异的安宁。
裴照怜不说话,楼霜觉便用了些力,惹得怀中人哭叫连连。
裴照怜被折磨的不行,抖着嗓音喊他哥哥,却被换来更过分的对待。
烛火渐渐燃尽,殿内陷入一片昏暗。
黑暗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清晰可闻。
楼霜觉抱着裴照怜,感受着怀里渐渐平复的体温和均匀的呼吸,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低头,在少年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珍视。
这一夜,静思苑的月色,带着几分隐秘的温柔。
天刚蒙蒙亮,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裴照怜是被浑身的酸痛惊醒的。
他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尤其是腰,酸得厉害。
宿醉般的头痛袭来,伴随着一些零碎而模糊的片段——滚烫的体温,低沉的喘息,还有楼霜觉那双仿佛要将他吞噬的眼眸……
“!!!”
裴照怜猛地睁开眼,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身侧躺着的人。
楼霜觉还在睡,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平日里总是紧绷的下颌线此刻柔和了许多,呼吸均匀而沉稳。
玄色的衣襟散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上面还残留着几处暧昧的红痕。
裴照怜的目光一路往下,看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再联想到昨晚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片段,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
“我……我们……”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我草了!”
系统:【宿主,早上好。你想的没错,你们**了。】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裴照怜:“?”
系统:【不好意思,宿主,有违禁词,自动消音了。】
“闭嘴!”裴照怜在心里咆哮,脸上却热得能煎鸡蛋,“谁他妈知道会这样啊!这药也太猛了!”
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是想和楼霜觉关系更进一步没错,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而且……而且他居然是被“帮”的那个?!
他本以为昨晚亲两下就差不多,撑死了摸两下。
裴照怜偷偷摸摸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爬下床。
双腿还有些发软,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腰间的酸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胡乱地套在身上,动作慌张得像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偷。
锦袍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冷香,是楼霜觉身上的味道,闻得他心头发紧。
“得赶紧走!”裴照怜心想,要是等楼霜觉醒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道歉?道谢?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好像都不对!
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又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楼霜觉,心跳得像擂鼓。
“对不住了楼霜觉,下次……下次再找机会解释!”他在心里默念,然后踮起脚尖,像只猫一样溜到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确认外面没人后,闪身溜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轻响。
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
楼霜觉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沉沉的寒意。
他坐起身,目光落在空荡荡的身侧,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和少年身上特有的甜香。
他低头,看到自己锁骨上的红痕,又想起昨晚少年在他怀里哭泣、喘息、依赖的模样,以及今早那仓皇逃窜的背影。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
“窈窈。”楼霜觉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跑什么?”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不是毛头小子,更不是不知节制的浪荡子,昨晚之事,固然有药效的催动,但更多的是他情难自已。
他以为……至少能等来一句解释,或者一个眼神,却没想到,只等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满地狼藉。
楼霜觉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那道匆匆离去的背影,眸色深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很好。
裴照怜,你有种。
第27章 裴照怜(四)
裴照怜一路小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了永平侯府。
一进自己的院子,他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连午饭都没敢出去吃。
“少爷,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连理担忧地问。
“没事!”裴照怜头也不抬地说,“我就是累了,想睡会儿,谁也别来打扰我!”
他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系统:【宿主,你就这么跑了?是不是不太好?楼霜觉好像很生气。】
“不然呢?”裴照怜在心里反驳,“留下来跟他四目相对?说‘嗨,昨晚谢谢你啊’?太尴尬了吧!”
系统:【可是你们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我现在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裴照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我们那个世界,这种事……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而且得有感情基础才行。我和楼霜觉……我们之前就是朋友吧?顶多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突然变成这样,我接受不了啊!”
他一想到楼霜觉那双冰冷的眼睛,和昨晚那灼热的温度,就觉得头皮发麻。
“而且……”裴照怜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我以前……从没做过这种事。在现实世界,我就是个普通学生,连恋爱都没谈过,突然来这么一下,我……我不好意思。”
系统:【可是根据数据分析,楼霜觉对宿主并非全无感觉。他昨晚的反应,更像是情难自已,而非单纯的生理冲动。】
“那又怎么样?”裴照怜叹了口气,“感觉归感觉,做了就是做了。我现在一看到他,就想起昨晚那些画面,脸红心跳的,根本没法正常说话。还不如先躲几天,等大家都冷静冷静再说。”
他打定主意,接下来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坚决不跟楼霜觉碰面。
然而,事与愿违。
第二天一早,宫里就传来消息,说皇帝要款待有功之臣,永平侯府全员都要参加。
裴照怜听到这个消息,脸都白了。
“我能不能不去啊?上次不是设过庆功宴了嘛,”他拉着裴子规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问,“我昨天受了点风寒,头晕得厉害。”
裴子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风寒?我怎么看你精神挺好的?”
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有点不对劲,自从昨天从宫里回来就躲躲闪闪的,问他在静思苑发生了什么,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真的!”裴照怜信誓旦旦地说,“不信你摸摸,我头还烫着呢!”
他说着就往裴子规怀里凑,却被裴子规点着脑袋推开。
“别跟我撒娇,没用。”裴子规板着脸说,“这是陛下的旨意,谁敢不去?再说了,楼霜觉也会去,你正好……”
“我不去!”裴照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谁说我要见他了!我不去!”
他反应这么激烈,反而让裴子规更加怀疑了。
“你跟楼霜觉到底怎么了?”裴子规皱着眉问,“昨天在静思苑……”
“没怎么!”裴照怜打断他,眼神闪烁,“就是……就是喝多了,有点失态而已。二哥,我真的不舒服,你帮我跟爹说说,就说我实在去不了,行不行?”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裴子规,眼眶都红了,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裴子规被他缠得没办法,又看他确实不像装的,只好叹了口气:“好吧,我去跟爹说说。不过你也别太过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我知道我知道!”裴照怜连忙点头,只要能不去见楼霜觉,别说躲一时,躲一世他都愿意。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楼霜觉的执着。
当天下午,怀王府的人就送来了一个礼盒。
“殿下说,这是给世子的赔罪礼,昨天……多有冒犯。”送礼的小厮低着头,语气恭敬,却掩不住眼底的好奇。
裴照怜看着那个精致的礼盒,心里咯噔一下。
赔罪礼?他这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在讽刺他?
“我不要!”裴照怜想也不想地说,“你拿回去,就说我不需要!”
“世子,这……”小厮面露难色,“王爷交代了,一定要亲手交到您手上。”
“我说不要就不要!”裴照怜的态度很坚决,他现在看到任何跟楼霜觉有关的东西,都觉得心慌意乱。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裴昱珩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看了看礼盒,又看了看裴照怜,“怀王殿下送的?”
裴照怜点点头,别过脸去,不说话。
裴昱珩拿起礼盒,掂量了一下,对小厮说:“我替他收下了,你回去吧。”
小厮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了。
“大哥,你怎么能收他的东西!”裴照怜不满地说。
“为什么不能收?”裴子规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支精致的玉簪,簪头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这是他的一点心意,你不收,反倒显得你心虚。”
裴照怜看着那支玉簪,心里更乱了。
“我才不心虚!”他嘴硬道。
“是吗?”裴昱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敢见他?”
裴府上下都不是傻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最近家里这位小世子的异样。
裴照怜被问得哑口无言,涨红了脸,转身跑回了房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裴昱珩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拿起那支玉簪,若有所思。
看来,他这个弟弟和楼霜觉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裴照怜彻底贯彻了“躲”字诀。
宫里的宴会,他找借口推脱了。
朋友的邀约,他一概拒绝。
甚至连出去吃饭,都要掐着点,避开可能遇到楼霜觉的所有场合。
永平侯府的人都觉得奇怪,以前那个爱凑热闹的小世子,怎么突然变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只有裴照怜自己知道,他不是不想出门,是不敢。
他怕在街角偶遇楼霜觉,怕在朝堂上看到他,更怕听到别人提起他的名字。
系统:【宿主,你已经躲了五天了。根据最新消息,楼霜觉这几天的心情很差,在朝堂上驳回了三个官员的奏折,还罚了两个办事不力的下属。】
“关我什么事?”裴照怜嘴硬道,手里却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玉簪——最后他还是没忍住,把它留下了。
系统:【根据行为心理学分析,他的情绪波动很可能与你有关。】
“……”裴照怜沉默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样躲着不是办法,可他就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再等等吧。”他叹了口气,“等我想清楚该怎么面对他了,再出去。”
然而,他没等到想清楚的那一天,楼霜觉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那天下午,裴照怜正在房里看书,红豆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世子,怀王殿下来了!指名道姓说是要找你呢!”
裴照怜手里的书“啪”地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站起来,脸色苍白:“他……他来干什么?快!快说我不在!”
“来不及了!”红豆哭丧着脸说,“王爷已经进院子了!”
裴照怜:“!!!”
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裴照怜,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裴照怜僵硬地转过身,看到楼霜觉站在门口,玄色的常服,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却冷得像要杀人。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裴照怜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昨晚那些灼热而模糊的片段。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楼霜觉一步步向他走来,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压就低一分,逼得裴照怜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书架,退无可退。
“躲够了吗?”楼霜觉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我……我没有躲你……”裴照怜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没有躲我?”楼霜觉冷笑一声,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见了我就跑?为什么宫里的宴会不来?为什么连我的东西都要退回来?”
他的指尖冰凉,力道却很大,捏得裴照怜的下巴有点疼。
“我……”裴照怜的眼眶红了,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的,“我就是……就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楼霜觉的眼神更冷了,“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不好意思?”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裴照怜的心上。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你混蛋!”他挣扎着想要推开楼霜觉,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他本来就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被楼霜觉这么一说,更是觉得又羞又气,委屈得不行。
楼霜觉看到他哭了,捏着他下巴的手猛地一松,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忘了,裴照怜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没心没肺,骨子里却还是个敏感的少年。
“我……”楼霜觉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裴照怜压抑的哭声。
过了好一会儿,楼霜觉才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对不起。”
裴照怜愣住了,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楼霜觉别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有些不自然:“我不该那么说。”
他顿了顿,又说:“那天晚上的事,是我失控了。如果你觉得委屈,或者……或者不想再见到我,我可以……”
“不是的!”裴照怜打断他,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哽咽,“我不是不想见到你,我就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在我们那个世界,这种事……很重要的。”
楼霜觉转过头,看着他泛红的眼角,眼神柔和了许多:“什么意思?”
裴照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他说实话:“在我的世界里,男人和男人是可以在一起的,但前提是要有感情,而且……而且这种事,是很私密的,不能这么……这么突然。”
他看着楼霜觉,鼓起勇气说:“我……我是喜欢你的,不然那天晚上,我也不会……不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楼霜觉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有星辰坠入其中。
“你说……你喜欢本王?”
裴照怜点点头,又赶紧补充道:“但这不代表我们可以立刻就……就那样!我需要时间适应,也需要……需要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清楚。”
楼霜觉看着他紧张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的怒火和不满,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裴照怜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他自己。
“好。”他低声说,“窈窈,我等你,但你不许躲也不许跑。”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颗定心丸,让裴照怜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楼霜觉,发现他眼底的冰冷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而深沉的情绪,像平静的湖面,却蕴藏着无尽的温柔。
裴照怜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起来。
也许,躲了这么多天,纠结了这么久,答案其实很简单。
喜欢就是喜欢,做了就是做了。与其逃避,不如坦然面对。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裴照怜看着楼霜觉温柔的侧脸,忽然觉得,也许他们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了。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恭喜宿主,好感度上升至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