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后,亡夫成了堕仙》 第1章 第 1 章 小河村地处偏僻,到最近的镇子一来一回也要一天的时间。直到夕阳西下,沈婉贞才拖着疲惫的步子,披着昏黄的余晖回到小河村。 走了一整天,脚底火辣辣地疼,可一想到家里还有个人在等她,她又不自觉加快速度,往家的方向去。 村头田间,几个上了年纪的村妇正弯着腰,捡那些田里别人不要的麦穗,见一道纤细的身影闪过,不禁抬头张望。 “诶,这不是村里新搬来那丫头,怎地走得这么急?” “谁知道!鬼鬼祟祟的,指不定又上赶着勾引哪家汉子呢!”王五媳妇气愤地骂。 “年纪轻轻的,就会勾引男人,真是脸都不要了……” 她们声音不算小,沈婉贞将这些骂声一字不落地听到耳朵里。不用回头她也知道,她们脸上是何种鄙视的表情。 但她只是抱紧怀里的纸包,加快了步子。 - 回到山脚小屋时,天已经快要黑了。 沈婉贞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屋子,将手指放到榻上人的鼻下。 呼…… 还好、还活着。 她沉着的一颗心暂且放下。 少年生了一副赛雪欺霜的好相貌,只是面色苍白如纸,看上去十分虚弱,仿佛将碎的琉璃玉盏。 她不敢多看,用指腹蘸了水,润了润他有些干裂的唇,随后便提着纸包朝院子走去。 身体又累又困,但浓烈的苦味又熏得沈婉贞睡意全无,她蜷缩着身子蹲在院角的炉子前,一下一下摇着扇子,生怕又把药煮坏。 这些药材都是救命的药,不便宜。 她刚逃到小河村不久,手里没什么钱,大半都用来买药了。 那个少年是她捡回来的,身上全是伤,病得快要死了,她也不确定能不能活,只是赌一赌罢了。村子偏僻,大夫来看过一次便不肯再来,说生死由命,只让她每日去镇子上拿药。 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沈婉贞把滚烫的药汁盛到碗里,配了个勺,端起来朝屋子里走。 她坐到床上,艰难地把男人扶起来靠着自己,舀了一勺黑苦的汤汁,轻吹几下,送到男人唇边。 喂药过程异常顺利。 沈婉贞暗喜,正要喂最后一勺,男人却突然哽咽了一下,药汁瞬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 竟是将所有的药都吐了出来! 她的钱!!! 沈婉贞的心在滴血,又没有办法,只能放下碗,用帕子给他擦脸。 正擦着,怀里的人却蓦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长羽垂落,淡漠的眸子如远山一样幽深,似湖水一般沉静,不带一丝**地看着她。 沈婉贞一时竟看呆了。 待她回过神,喜悦和激动才涌上心头,兴奋地看着他:“你…你醒了。” 少年躺在她怀里,没有回答。 “你受伤了,是我把你救回来的。”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用怕,这是我家,很安全的……你可以叫我贞娘,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空气安静地可怕。 要不是他睁着眼睛,沈婉贞都要怀疑他没听见。 难道是哑巴?她心想。 哑巴也该有点反应啊……难不成是傻子?长得这么漂亮是个傻子的话也太可惜了吧,反正他肯定是有钱的,不然也穿不起那么贵的衣服…… 沈婉贞心中百转千回,这少年又跟个木头似的没反应,她也只能姑且当他刚醒、脑袋还不清醒。 摸过他额头,确认他退烧以后,她才灭了蜡烛,给他盖好被子,回到自己屋子里。 躺在床上,她激动地睡不着、越想越高兴。 不管怎么样,人是救醒了,他那么有钱,一定会报答她的吧?说不定还会感念她的恩情,非她不娶,那她岂不是财色双收? 她的好日子终于是要来了,不枉她费财费力、劳心劳神…… 整整一晚上,沈婉贞都陷在一夜暴富的甜蜜梦境中,无法自拔。 _ 第二日起身,沈婉贞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洗漱完她就迫不及待朝主屋去,想看看他醒了没有。 谁知一推开门,就见这少年手里拿着一把剪子,对着自己的脖子就要往上扎! 沈婉贞的心猛然一震,冲进去一把夺过剪刀。 饶是如此,他脖颈处还是留下一个红窟窿,有血丝丝缕缕地渗出来,怕是她再来晚一步,见着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沈婉贞惊疑未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少年却依旧一副淡淡的模样,也不管脖子上的伤口,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眸子一片晦暗,静静注视着前方。 明明是白璧一样完美无瑕的人,却真如泥雕木塑一样,死气沉沉、感觉不到半点生机。 沈婉贞如同被人泼了一头冷水、头皮发麻。 短暂的冷静后,她心中涌起一股火气,这些天为了他,她可以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日夜照顾,几乎花光了所有钱财、脚都走破了皮…… 好不容易救回来,他说死就死? 她绝对不允许! 先不说报答她的事情,她也见不得自己的心血被如此糟践。 但沈婉贞只想在脑子里想,并没有说出来。 她焦急地查看他脖颈的伤,语气放柔几分,很是担心的样子,“公子为何要想不开?” 又给他处理伤口,拿纱布给他包扎。 他生得好看,清清冷冷一张脸,身姿如竹,便是脖子上裹了一圈白布,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沈婉贞试着勾他修长的指节,发现他果然不抗拒,于是大胆地握住他整只手,整个人伏到他胸前,声音愈发细弱,竟是直接哭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将公子救回来,原也没想求什么回报……日日照顾、熬药擦身,只愿公子能平安……我无依无靠,昨夜见公子醒来,不知有多高兴,可公子又为何要寻死?” “是不是贞娘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公子不快?”她抬眸看他。 美人落泪,自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一双眸子水盈盈的,任谁看了都要心疼。 管他呢,先装一下。 虽然他也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反应,沈婉贞依旧秉持着做戏做全套的精神,继续低头啜泣。 “我不知公子之前如何,但人总要活着才有希望不是?贞娘实在不忍公子有事……” 又哭了一会儿,她才起身,拿起剪子,又在屋子里搜寻起来,拿走所有她认为危险的东西,这才轻声退出了房间。 沈婉贞隔一会儿就要去看看他,防止他又乱来。 这人精神不正常,而且想自尽,她必须严加看管。 他身上还有伤,不能下床,她做饭送到床边。他果然又不吃,任她说什么都不理,永远眼神空洞地注视前方,像个会呼吸的木头人。 也真是不知道受什么打击了…… 算了,一天不吃也饿不死。 只是到了夜里,沈婉贞又担心起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看着他,不然怕他又乱来。 于是她卷了床铺,趁着夜色摸进主屋,小心翼翼点燃了蜡烛。 不对,这明明是她的房间,怎么现在搞得像个贼一样? 思及此,沈婉贞将背挺直了几分,光明正大地铺起了地铺。 她还是有点良知的,总不能让病人睡地上。 想着,她悄悄看了眼榻上的人。 他好像睡着了。 那她也睡吧,沈婉贞躺好,给自己拢了拢被子,合上眼睛。 - 楚未寻睡得并不安稳,不知为何,下腹传来阵阵燥意,胸口好像被人压了块大石头,闷闷的。 身边好像还萦绕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终于睁开眼,便见一女子跨坐在他腰腹上,香软垂落,与他近在咫尺,他抬眸,就看见她仰起的小脸、小巧白皙的下巴。 大功告成,沈婉贞满意地点点头,把他的双腕捆起来绑到床头,这样他就没办法寻死了,沈婉贞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她正准备从他身上下去,一垂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 “……” 他什么时候醒的? 明明睡得很死啊…… 有点尴尬,沈婉贞心虚地与他对视,许是光线昏暗,他的神情并不像白天那样冷,反而显得有些乖,老实地看着她,有点任她胡来的意味。 停停停! 她在想什么啊? 猛地回神,沈婉贞又是一副委屈的表情,秀眉微蹙,“我…我只是担心公子罢了,我一个弱女子、孤零零的,若是公子出事,我一个人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然后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自己下去灭了蜡烛,飞快地缩回被子里了。 - 之后几天,他依旧什么也不吃、也不理她。 沈婉贞白天看着他,夜里仍然把他捆起来。 他愈发虚弱。 她的耐心也快用尽了,这富家公子也不知受了什么打击,竟然伤心欲绝成这样!再不吃饭,怕是要饿死了,那她岂不是白救了他?白花了那么多钱? 她决定如果他再不吃饭,她就白天也把他捆起来,强制喂食,反正他也不会反抗。 打定主意,沈婉贞端了一碗蔬菜粥、一盘炒肉进来,菜式虽然简单,但色香俱全,让人很有食欲。 她从小父母早亡,自己摸爬滚打着长大,要是不会做饭,那早就要饿死了。 “公子,吃一些吧,不然身子受不住的……”她像以往一样苦口婆心地劝他。 见他没有反应,沈婉贞已经准备去摸绳子了,谁知下一秒,他竟然端起那碗粥,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 然后在她震惊的目光下,冷冰冰吐出两个字: “难吃。” 有人吗[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沈婉贞简直惊掉下巴。 这人不仅主动吃了饭、还与她说话,可第一句话,竟是嫌她做的饭难吃? 她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幸好她心理素质强大,没露出什么不好的表情,只是装作遗憾:“没关系……公子不喜欢,我再去做就是。” 他不作声。 沈婉贞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厨房,他要么嫌难吃,要么就是直接不吃。 一直到天黑,她还在厨房里煮面,一边煮,一边骂他。 什么死大少爷脾气,真难伺候!要不是她,他还看得见今天的太阳吗? 不对,他没出过屋子…… 沈婉贞重新骂:要不是她,他还看得见今晚的蜡烛吗?也就她脾气这么好了,换了别人,早就扔他出去了! 虽然脑袋里已经骂了他好几遍了,推门进去时,沈婉贞脸上仍然带着温柔的笑意。 花了这么钱和精力,总不能前功尽弃,姑且再忍他一忍。 这次她做了一碗油亮亮的鸡蛋面,在暖色的烛光下,冒着腾腾热气,显得格外温暖。 沈婉贞又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向他。 然而他只是冷冷看了一眼,然后别过头去。 她眼里的光彩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来。 其实沈婉贞知道他不会吃的,但亲眼见他拒绝,她还是有点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睛发酸,肚子也饿得难受。 既然他不吃,那她自己吃好了。 她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眼泪止不住流下来,眼睛被泪水模糊了,嘴里的面也没了滋味。沈婉贞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十六年的人生,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 从小父母被洪水淹死、弟弟也走散了,她一个人、露宿街头,去要饭、差点被马车撞死,被拐去当丫鬟、又被主人赶出来,在花楼里帮工,好不容易攒了些钱,又被老头看上,要被送去做小妾…… 呜呜…她怎么这么惨啊? 她哭得越来越凶,连面都吃不下去了,哭得一抽一抽的,瘦弱的身躯不断颤抖。 “你……” 沈婉贞回神,才发现他在看自己,赶紧胡乱抹了把眼泪,泪汪汪地看着他,一副认真等待他说话的样子。 少年面如冷玉,清冷得像山巅最洁白的那一捧雪,他的声音如玉石撞击那样动听: “你为什么……还不丢下我?” 在沈婉贞不解的注视中,他的神情愈发晦涩,甚至显得有些苍凉。 年少成名、高山之巅、诗酒剑华…… 一场繁华梦,到头来只是一场可笑的骗局。 他自以为坚守之道、守护之人,便是诛心的利刃、吃人的恶鬼,将他的血肉、灵魂、尊严,吞噬得只剩森森白骨、却不够,还要贪婪地吸干他骨髓的汁液,榨干最后一丝可用的价值,然后挫骨扬灰、扬长而去。 他是全天下最可以舍弃之人。 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意义。 少年蜷着身子,宽阔劲瘦的脊背微颤,看上去像一只疲倦的白鹤,易碎的、仿佛偌大天地只余他一人那样凄凉、孤独。 “我从未想过丢下公子。” 女孩的声音文秀,却又在迷蒙黑夜中,那样掷地有声,如暴雨中的鼓点,一下一下砸进他心里,惊起滔天骇浪。 楚未寻第一次抬起头,认真地看她。 她生得极清秀,皮肤很白,右眼尾有颗小痣,身形纤细,因为才哭过,眼尾还红红的,可看他的眼神,却异常认真。 这样一副娇小细瘦的身躯,将他救回来,照顾他、说不会丢下他。 “我既救下公子,便不会抛弃公子。虽然公子有点难养……但是我会努力照顾好你的。” 见他呆愣愣的样子,沈婉贞难得心软,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抱住了他。 楚未寻怔住,长睫颤动。 他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柔软的身躯环住他,将温热的气息铺洒在他耳畔。 “公子不要死好不好?我想公子好好活着。” - 太阳洒下最后的余晖,将大地映得金黄,田间作物已被收割,风卷着枯叶呼呼地吹,让人有点冷,连带着周围景象也萧瑟起来。 黄泥道上,一个少女身着浅粉的粗布裙子,发间别着一朵野花,挎着竹篮、步子轻快,阳光照到她白皙的肌肤上,像是最上好的瓷器,透着莹润的光泽。 她哼着小曲,婉转动听,似乎心情很好。 不远处田里捡麦子的几个妇人见了,朝她投去审视的目光,当着她的面竟然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沈婉贞定睛一看,就看见王五媳妇正用凶狠的眼神瞪她,嘴里说个不停。 正是经常骂她的几个人。 沈婉贞心下一动,把竹篮的菜压实,大步流星地朝她们那片田走去。 几个人瞬间惊慌起来。 往日骂她都没反应的,今儿个怎么朝她们走过来了? 王五媳妇见状,挺了挺腰,给几人打气,“怕什么!一个丫头片子,能把我们吃了不成?” 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也有点打鼓,看着沈婉贞越走越近,她脑袋里闪过一百句骂人的话,就等她主动开战。 可是想象中的争吵并没有发生。 沈婉贞只是在她们的注视下,弯下腰,疯狂地开始捡地上的麦子。 “……” 几人面面相觑,搞不懂她的操作。 不过很快她们就知道了,这丫头看着瘦弱,手上速度却快得很,一个不注意的功夫,小半个田的麦子都让她捡光了。 倒是给她们留点啊! 几个人也顾不上吵架了,纷纷低头认真捡起麦子。 没一会功夫,一片田就让她们捡了个干净。 沈婉贞掂了掂沉甸甸的篮子,看着神情古怪的几人,笑得灿烂,“张大娘、李大娘、王大娘,你们继续,我先回去啦!” 麦子都被她捡走了,她们继续什么! 几个人愣在原地,心里一股无名火。 - 沈婉贞满载而归,心情更好了。 要她说,竞争还是不够激烈,这些大娘就是闲的,不然哪还有时间骂她? “我回来了……” 她推开门,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沈婉贞瞬间着急起来。 这几日他终于肯吃饭了,虽然不爱搭理她,但至少没寻短见。她才稍微放松,可是怎么摘个菜回来,却没了人影? 她焦急地寻找起来,可四处都空空如也,最后找到厨房时,却见灶台下躺了一条长长的人影! “公子!” 沈婉贞赶紧去扶他,把他扒过来,才发现他脸上、衣服上全是灰,身上也一股烧柴的烟味。 他躺在她怀里,一张脸黑乎乎的,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 沈婉贞实在没忍住,捂嘴笑出声。又掏出随身带的帕子,捧起他的脸,仔细擦他脸上的灰。 “公子伤还没好,怎么能随意下床乱动?” 而且倒在厨房里,弄了一身灰,难不成他饿了?午饭见他吃挺多的啊…… 楚未寻冷着一张脸,不肯说话。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是因为不会生火才搞成这样。 从前有灵力,只需挥挥手便能把水烧开。可如今他只是一个凡人,不,连凡人也不如,他是个废人,连生火都不会…… 看他落寞的神情,沈婉贞以为是方才自己的嘲笑打击到了他,赶紧转移话题,“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公子身子未好,想做什么与贞娘说一声便是了,无需多虑。” 她声音柔柔的,像潺潺流动的溪水,不觉间让人卸下防备。 楚未寻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吐出一个字,“脏。” 沈婉贞恍然大悟。 之前他昏迷的时候,都是她打水给他擦身子,他醒之后她便没继续了,都好几天了,想来他是受不了了,自己爬起来烧水。 “是我思虑不周,我先扶公子起来罢,我去做饭,待饭后公子再洗可好?” 他淡淡点头。 沈婉贞把脏碗洗干净,就在厨房烧水,滚烫的热水冒着层层热气,把她熏得有些热。 家里只有一个大木桶,那是她洗澡用的,只能将就让他用,待桶装满热水,她把楚未寻扶过来,颇有些不放心。 沈婉贞真情实意:“公子,你一个人能行吗?用不用我帮……” “能。” 沈婉贞:“……” 行吧,嘱咐了他几句,她转身离开,还细心地帮他带上了门。 月明星稀的夜晚。 楚未寻在里面洗澡,她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摆弄那些之前削好的竹片,她要做一段篱笆,围在院子的角落。 再去买几只鸡鸭放进去,到时候每天都有鸡蛋吃,她无聊的时候,还可以逗逗它们…… 沈婉贞在院子忙活得不亦乐乎,突然听到厨房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摔到地上。 她立即起身,拍了拍厨房的木门,“公子,你没事吧?” 没人回应她。 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她刚想进去,推门的手又缩回来,猛然想到他在洗澡,这时候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算了,人命关天,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只见屋子里水汽氤氲,少年劲瘦的脊背完□□露,漂亮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上面陈年的伤痕淡淡的、一条条交错着,沾着剔透的水珠。 少年双臂撑在木桶边缘,回眸看她,清隽的面容仿佛蒙着一层纱,叫人看不真切,想要一把扯开、一睹此间风华。 沈婉贞脸颊发热,觉得脑袋有点晕。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愣愣道:“你…你没事儿啊……” “那我…我先出去了。”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莫名其妙地闯进去,又灰溜溜地逃出来。 沈婉贞蹲在院子里,用手背去贴自己滚烫的脸颊,越想越烦。 怎么办,他会不会认为她是什么好色之徒,贪图他的美色? 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呀,她也是担心他的安全…而且她还敲门了,谁让他不吭声,不然她也不会闯进去啊……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高大的影子完全覆盖住她。 沈婉贞一惊,回头就看见他一袭白衣,身姿挺拔,站在月光下静静注视着她。 朦胧的月色给他镀上一层圣洁的光影,让他显得更加清冷,犹如画中谪仙。 她蹙眉,揉了揉眼睛,确定这是她给他准备的麻布衣服不错。 穿在他身上倒像绸缎似的。 沈婉贞难得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只憋出一句:“晚上好……” 第3章 第 3 章 第二日天还不亮,沈婉贞就辛勤地起了个大早,换了一条绿色的旧裙子,挎着篮子,准备去镇上赶集。 天蒙蒙亮,她独自一人走在乡道上,忽然听到一阵“叮叮咚咚”的铃响。 沈婉贞回头,就看见一个少年驾着一辆牛车,坐在车头对她笑,驱着老黄牛朝她而来。 “贞娘!” “崔二哥。”她礼貌一笑。 “贞娘,你这是要去哪,可是要去镇上?”崔二一脸期待地问。 “嗯。”她点点头,笑问:“二哥呢,这是做什么去?” “巧了,我也去镇上!我去给姑母送些东西,反正顺路,不如我捎你一程?” 少年皮肤是常年劳作晒出的小麦色,看上去强壮而富有力量,说起话来热情朴实,很有亲和力。 “真的吗?那便多谢二哥了。”沈婉贞作惊喜状,也没推脱,直接上了牛车。 走路哪有坐车好,不仅省力气,还节约时间,她为什么要拒绝呢? 两人一牛,就这样踏着晨曦的露水,摇摇晃晃地穿梭在乡野小道上。 一路上,她都将少年自以为隐蔽的心跳和炙热尽收眼底,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晨曦,哼着一首又一首的歌谣。 小河村偏远,等她到了市集,已经快要中午了,崔二去送东西,她就一个人四处逛,什么都看看,却很少花钱买。 钱都用来抓药了,剩下的,她打算买几只小鸡,再去成衣铺子里给他买两身衣服,总不能老穿一件…… 沈婉贞动作很快,选了几只毛茸茸的小鸡,又去成衣铺子里,选了两套最大号的男衣。 虽然他看着清瘦,可身量实在很高,她想衣服尺寸应是合适的,只是质量和款式都一般,和捡到他时他穿的那件完全不能比。 可惜那件衣服都是血,又被刮的破烂,不然她还可以洗干净拿到镇子上的当铺,定能换不少钱…… 从铺子出来,她就开始往西边赶,和崔二约好一起回去,可不能让人家等她。 “姑娘!姑娘!” 原来是首饰摊子的老板叫卖,喊住了她,“姑娘生得这么水灵,买根簪子吧!这款竹叶的,就很衬你啊!跟个天上的小仙女儿似的!” 沈婉贞循声望去,确实很好看,是很清亮的颜色。 可摸了摸扁扁的钱袋,她立刻停止了这个想法,笑应:“不用了老板。” 说罢便提着一堆东西风风火火地走了。 回到小河村,已经是下午了,崔二热情地帮她拿东西,一直将她送到家门口。 沈婉贞送了只小鸡感谢他,又请他到院子里坐,给他倒了一碗凉茶。送走这个双颊通红的少年,她才得空歇一歇。 推开主屋的门,就看到楚未寻垂着脑袋,坐在榻上发呆。 一旁桌子上,她早上准备的饭菜还是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又不吃饭了。 沈婉贞走到床前,“公子……” 她拿出今日买的衣裳,“我今日去了集市,给公子买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公子身上这件太旧……” “不必如此。” 少年抬眸,冷冷打断她。 沈婉贞愣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随后微微垂头,语气低落:“是,这衣服是太粗糙了些,公子不愿穿也是应该的,都是我的不好……” “我并非此意。” 他再次打断了她,语气格外认真,沈婉贞微怔,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 “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他已是个无用之人,她的好、她的关心、她的照顾……他都无法回报、回报不起。 如果回过头来,她发现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徒劳,竟将心血倾注在一个废物身上这么久,她会不会很愤怒?很懊悔? 会的,他想。 该是如此,一个没有价值之人,本就该被人鄙视、被人舍弃。 但她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不想骗她。 与其卑劣地享受这份单纯的善意,不如早点戳破。 少年垂着眸子,难言的破碎感将他包裹,他好像陈旧回忆里的一缕阳光,风吹叶动,便会被遮盖得无影无踪。 半晌无言。 忽地,他听见细微的啜泣声。 “原来公子便是这般想我的吗?” 楚未寻抬头,她的眼睛已经浸满泪水,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惊讶又悲伤地盯着他。 “公子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贪图你的财物,对你有所图谋吗?” 一字一句,混杂着脆弱的哭腔,也带着少女恳切的倔强。 说罢,她一把捂住脸,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那抹清浅的绿色消失在视野里,屋子里只剩下一成不变的寂静。 少年坐在榻上,隽秀的面容冷若冰霜。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生气? 趋利避害,人之天性,在永恒的利益面前,骨肉至亲也可以反目成仇、自相残杀,更不要说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在这个世上,真心是最廉价、最可笑的东西,不管是志同道合、患难与共,还是海誓山盟、矢志不渝,终将是大梦一场、浮华泡影。 没有人会例外,她亦如此。 少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底一片迷惘。 - 沈婉贞这觉睡得香甜,一直到天黑,她才悠悠转醒,整个人神清气爽、充满力量。 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起来,完全不见白天伤心难受的模样。 本就是装的,沈婉贞当然不会为难自己,刚和他吵完,她转头就进屋睡大觉,正好早起困得很,结果不小心睡到了晚上。 至于他…… 沈婉贞知道,他们这些富家公子,都是颇有些气性的,一时落难失意,看谁都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故作冷漠试探她罢了。 她哪能真走? 出钱又出力的,至少要捞回本钱啊。 她说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塑造自己单纯善良、不图回报的懵懂少女形象,好让他心生愧疚罢了。 虽然也不知道他信没信…… 沈婉贞决定去看看他。 一片漆黑,她提一盏灯笼,轻轻叩响房门,“公子……” 许久,无人回应。 又在闹脾气了,沈婉贞想着,直接推开了门。 桌子上饭菜分毫未动、冷了再冷,角落是她白天丢在地上的男衣,窗子依旧开着,冷冷的风吹进来。 都没变……唯独床榻之上,空无一人。 沈婉贞愣在原地。 他何时走的?去了哪里,为什么走? 就因为她质问了两句,他就要离开? 一连串的疑问占据她的大脑,一时间,她情绪复杂,意外他的离开,疑惑、愤怒、失望、委屈…… 就算是别有用心,她也老老实实地照顾了他这么久,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熬药做饭、洗衣擦身,算是他的救命恩人都不为过。 他不懂感恩、性情古怪就算了,和她吵了两句嘴,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不管不顾、不辞而别! 他是少爷公子,他脾气大、不理人;她是乡野村女、没钱没势,但这不代表她是木头,不懂人情、不会生气。 当初就不该救他,让狼把他吃了才好! 沈婉贞扁着嘴,眼泪啪嗒一声掉在她提灯的手背上。 白眼狼!再也不管他了! 沈婉贞本想回屋,看见这张床,却蓦然想到什么,气呼呼把灯笼一扔,直接躺了上去。 那人身上清冽的味道还遗留在床榻之间,并且不合时宜地钻进她的鼻子里。 真臭! 她气愤地想,闭上眼睛猛地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然而才睡醒,根本睡不着。 在榻上辗转反侧,偏偏山里的狼还嚎个不停。 等等…… 想到狼,沈婉贞心中一惊。 他一直待在屋子里,从未出门,并不认识小河村的路,伤也没好、洗个澡都能摔倒…… 他能走多远、走哪儿去?会不会迷路,走到山上,被野兽…… 停停停! 沈婉贞猛摇头,停止胡思乱想,他那么傲气,既然敢走,想来自有本事,说不定早就有一群人来接应他,现已恢复身份平安无事了,哪里轮得到她来担心? 又一个翻身,她用被子捂住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 夜半三更,村子再无一盏亮光,四野漆黑,冷风袭人,山中林叶簌簌作响,偶尔还能听到不知名野兽的低鸣。 黑暗中,一点火光忽明忽现,在寒风中坚守、摇摇晃晃,为提灯的人照亮前路。 一个少女提着灯笼,抱着一把镰刀,神情揣揣不安,独自在茂密的丛林中穿梭。 无边夜色,她的身影格外细弱单薄。 沈婉贞神经紧绷,生怕哪里突然跳出个吃人的野兽。 到底去哪里了?会不会已经被吃掉了,今夜野狼嚎个不停…… 她一边搜索,一边忍不住想,心里愈发慌乱起来。 “啊!!!” 脚底突然踩到一个柔软的异物,沈婉贞头皮一麻,吓得直接跳起来。 什么东西?! 她惊恐地回头,发现是一团黑乎乎的玩意,像是被丢弃很久的衣物,浸了水,踩上去软乎乎的。 原来只是一件破衣服,她吓得心直跳。 这个混蛋! 她缓过神,又在心里骂他,决定走一段路,要是再找不到,她就打道回府。 毕竟再隔没多远,就是野兽聚集的地盘了。 不知走了多久,依旧一无所获。 沈婉贞叹了口气,不再犹豫,开始往回走,树影晃动,她余光忽然瞥到树下一团黑影。 定睛一看,竟是有个人靠坐在树下,一动不动。 她立马提着灯笼跑过去。 果真是他…… 只是除了他,旁边还有躺着一只狼,肚子撕开一个大口子,将土地浸染得黑红,腥臭的气味往她鼻子里钻。 再看少年,也是一身血,紧闭着眸,眉毛紧紧皱着,似乎很痛苦。 沈婉贞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看样子是还活着。 震惊之余,她紧紧盯住他。即使在是这样狼狈不堪的境况之下,他依旧保持往日矜贵的作态,靠着树干,上身微蜷,长腿一只屈起,另一只自然垂着,落拓舒展,还隐隐有种虚弱的破碎之感。 要不是知道是被狼咬晕了,她还以为是他故意凹的造型。 再看看她呢,一身单衣、披头散发,被冷风吹得像个傻子。 看着他一张帅脸,沈婉贞怒从中来。 镰刀被她放在一边,她缓缓蹲下身,凑到他面前,然后…… 一道清脆声响,巴掌狠狠地落到少年脸上。 头都被打偏了。 沈婉贞心中的郁结之气顿时消散不少,也不顾手心火辣辣的感觉,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后颈,用了吃奶的力气扛起他,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某男作妖被打了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楚未寻感觉有人在扛着他走,摇摇晃晃,随时会摔倒…… 脸上火辣辣的,他艰难抬起眼皮,少女清秀的侧脸就近在咫尺。 她十分艰难地扛着他,腰间挂着一把镰刀,还空出一只手提灯笼,承受着高大的他的重量,整个身体都在细微发抖。 这样一副弱小的身躯,扛着他,一步一步、穿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我从未想过丢下公子。” 他脑子里骤然浮现起那一日,少女说这句话时认真又坚定的模样。 不会丢下他…… _ 楚未寻睁开眼睛,眼前的环境熟悉又陌生,像是他前几日住的那种土房子,可屋子里陈设完全不同。 他坐起身一看,光是床就不一样,原来那个已经够简陋了,而身下这个,像是临时找了几片木板搭在砖块上拼起来的。 屋子里除了一个旧柜子、一张瘸腿桌子,就只剩角落里一堆高高的木柴,而且墙角好像还发霉了。 他面无表情地愣了好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 是她。 “公子,你醒了……” 沈婉贞见他已经起来了,又看到他如玉面庞上一块红肿,格外显眼。 他似乎是觉得痛,抬手碰了碰左脸。 沈婉贞顿感心虚,咽了口唾沫。 “公子别动!” 她一下子叫住他,“公子的脸是被山上的狼打伤的,才敷了药,可千万别碰。” 是狼打伤的么?楚未寻平静地想。 见他神情淡漠,沈婉贞小脸一垮,委屈道:“昨日我找不到公子,又担心公子伤没好、恐会遇到危险,便一个人夜里上山找公子,恰好遇到一头狼准备袭击公子,我一镰刀砍死了它,又背着公子回来。” 说着,她卷起袖子,莹白滑腻的手臂上赫然几条红口子,“夜里看不清,山上树丛又多,便受了些小伤,不过和公子的伤势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幸好公子没事……” “为何救我?”少年突然冷声道。 沈婉贞惊讶抬头,就对上他深邃的眸子,那眼神似是探究又含着不解,执着而认真地望着她,平静地等待她给出答案。 沈婉贞脱口而出:“因为我担心公子、不忍公子有事。” “为何担……” 为何为何……哪来的那么多为何! 她就是看他穿的好、图他的钱,不然早把他扔了!非要说出来,他才满意吗?! 刚听到这两个字,沈婉贞便心中不耐,开口打断了他。 “自然是因为我爱慕公子。” 她直勾勾地盯着少年。 少年眸子闪过一丝惊异,怔在原地,愣愣看着她,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因为我爱慕公子,所以不希望公子出事。”沈婉贞眼中噙泪,继续说:“我知道公子身份不凡,而我只是乡野村妇,所以我也从未想过攀附,初遇公子…也是救人心切。这里穷乡僻壤,公子待不惯也是应该,可即便想走,公子也该等伤势好些,或者拖我告知你的家人。” “不辞而别,贞娘心中难安。” 女孩眼尾泛红,泪水一滴一滴珍珠似的顺着脸颊滑落,看他的眼神十分委屈,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埋怨。 “爱慕?” 少年蹙眉,眉眼间满是不解。 现在的他,也值得人爱慕吗? 沈婉贞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公子气度不凡,又生得好看,我自然是喜欢的。” 他确实长得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好,这她倒是没撒谎。 见他抿唇不语,沈婉贞只当他这种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身边不缺乏爱慕者,怀疑她的用心或者觉得恼怒,赶紧道:“公子不必为此烦忧,我喜欢公子是我的事,公子千万不要将此作为负担,等公子伤好归家,我不会缠着公子的。” “归家……”楚未寻默默念着,忽然垂头,扯出一个酸涩的笑容。 他哪里还有家? 天地之大,已经没有一处是他的家了,或许,家和家人,他从始至终就不曾拥有过,是他自己陷在虚妄的想象中太久了。 可对上少女期冀的眸子,不知名的情绪在他心头来回撞,压着他、迫使他没有说出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自己是个被家族和师门放弃的废人?为什么要刻意隐瞒? 他不知道…… 许是少女的温柔太过明媚,谷底之人也起了贪慕之心,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惊扰这份善良,她便会离他而去,和众人一样唾弃他、厌恶他。 明明昨夜已经决定离开,去一个无人之处等死,可她偏偏来找他、还说爱慕他…… 楚未寻的心压抑不住地狂跳。 “如若公子真的着急,不如告诉我家中概况,我明日便到镇子上打听。” 他一看便是贵人落难,才流落到这等山野之地,许不是本地人户,醉仙酒楼消息最为灵通,去那里问问,说不准能找到他的家人呢,沈婉贞认真地想。 少年冷着脸不说话,神情也有些古怪。 沈婉贞见状,立刻道:“若公子不愿告诉我也没关系的,那公子便先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做打算也无妨。” “只是……只是千万别再做危险的事了。” 她可不想再大晚上吹着凉风上山找他了,想着,沈婉贞倏打了个喷嚏。 她瞥了眼他,“对了,衣服我已经帮公子换过了,料子虽然一般,但胜在洁净。” 是她昨日在镇子上买的,他身上原来那件被狼抓得又脏又破,他这种一心自尽都嫌脏要洗澡的人,想来极爱干净的,她便给他换了。 “多谢。”少年垂着眸,淡淡道。 “公子不必客气。” 沈婉贞脱口而出,等说完,她才反应过来他说了句什么,不由瞪大眼睛。 他这是在与她道谢? 她脸上立刻扬起灿烂的笑,眉眼弯弯:“公子不必谢,只要公子好好的,贞娘便是做什么都愿意的。” 别再一言不合寻死就是对她好了…… 见他垂着头的温顺模样,沈婉贞但愿他是真的想开了。 “对了,公子以后便住这屋吧。” 她忽然抬头,看到屋顶的蛛网,脸不红心不跳道:“之前那间屋子是我住的,事发突然没有准备,想来公子也住不惯别人睡过的屋子,我便特地将这间收拾出来给公子住……” 楚未寻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屋子,抿着唇没说话。 沈婉贞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她大抵摸清他一些,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冷冷淡淡,但其实挺好说话的,哪怕对某些东西明显地表露出不喜欢,只要你坚持,他其实也不会拒绝。 他乖乖让她绑住手腕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哼,她把主屋让给他自己睡了这个破屋这么久,他不领情、还要跑,那就让他睡烂屋子吧。 - 翌日早晨,沈婉贞灶上煮好粥,就在院子里喂鸡。 “别急别急,都有!都有啊!” 她分开两只打架的小鸡,又往鸡圈里撒了一把麦子,小崽子们顿时又欢快地啄了起来,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住在山脚格外偏僻,又和村里人关系不好,谁会来找她? 沈婉贞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少年爽朗的笑容就撞进视线里,崔二左手抓着一只肥硕的大鸭,右手提着两条熏肉,脸有些红、气喘吁吁的模样。 “贞娘!” 他刚想说什么,手里的鸭子却猛然挣扎起来,一个不注意挣脱他的掌控,在她家院子里疯狂乱跑起来,一边煽动翅膀,一边嘎嘎乱叫,把她篱笆里的小鸡吓得直往角落里躲。 崔二尴尬一笑,立马去追那鸭子,偏偏这鸭子跑得快又会躲,他怎么也抓不到,一人一鸭在院子里跑了得有好几分钟,崔二才终于抓到它。 “该死的畜生!”崔二累得满头大汗,低头暗暗骂它。 “……崔二哥,你没事吧?”沈婉贞笑容微僵。 “贞娘。”崔二走上前,脸羞得通红,“真是抱歉啊,让你见笑了。” “不打紧的。”她轻轻摇头,又扫了眼他带来的一堆东西,“二哥这是?” “对了,瞧我这记性!贞娘,这些都是送你的,家里养的大鸭子,还有我娘自己做的熏肉!”他立马热情介绍,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送我的?”沈婉贞一惊,瞪大眼睛指着自己。 “对啊!”崔二干脆地点头,“贞娘,这些都是给你补身子的,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看你多瘦啊,这鸭子拿来炖汤正好!” “嘎嘎嘎——” 沈婉贞愣了一下。 这年头不容易,北边有些地方还闹旱灾,多少人饭都吃不饱,一只肥鸭和这些熏肉,并不算便宜。 “不用了吧二哥,这多不好呀。”她笑应。 “怎么不好?你前些日还送了我一只鸡呢,况且…况且……” 崔二的脸越说越红,甚至不敢和她对视。 沈婉贞顿时心下了然。 她说:“真的不用了,二哥,一只小鸡才多少钱?何况你帮了我,那是应该的呀。多谢二哥好意,不过这些东西我真的不能收。” “贞娘,你就收下吧!” “二哥,真不能收。” “收下吧!” “真不能……” 二人正推搡着,屋子里突然走出一个清逸出尘的少年。 两人同时回头。 崔二懵在原地,手一松,鸭子找到机会,又开始满院子跑。 他看着沈婉贞,又看看衣衫不整、发髻松散的少年,愣愣道:“他是谁?” 沈婉贞头皮一紧,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他是……他是……” 看着她支支吾吾的心虚样,楚未寻的脸色愈发冷。 “他……”沈婉贞灵机一动。 “他是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