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上兰》 第1章 光影随形 钢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清脆。 纪颜珺落下最后一笔,将股权转让书推到一旁。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整座城市镀上一层金边。从这个高度望去,高楼大厦如同森林,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如同细小的溪流。这是童昭茉一手打造的商业帝国,每一寸繁华都镌刻着她的名字。 "纪总,您的咖啡。" 白小鱼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在不会碰到文件的位置。二十五岁的助理总是活力满满,齐耳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九点半的会议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各部门主管都会到场。另外,林董事刚才来电,说想提前和您聊聊关于海外并购的事。" 纪颜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温度刚好。她微微颔首,锐利的凤眼扫过腕表:"告诉林董事,会上见。" 白小鱼点头记下,又递上一个文件夹:"这是法务部刚送来的合同终稿,需要您过目。" "放这里吧。"纪颜珺翻开文件,目光如扫描仪般迅速掠过条款,"董事长今天有什么安排?" "董事长十点前没有预约,但江秘书说她已经到办公室了。"白小鱼顿了顿,"对了,昨天您让我提醒董事长吃药,江秘书说她...呃,好像又忘了。" 纪颜珺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微小的墨点。她合上文件夹,起身走向窗前。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下面几层童昭茉办公室的露台。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盆铃兰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我知道了。你去准备会议吧。" 当白小鱼轻轻带上门离开后,纪颜珺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药盒,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她犹豫片刻,又放回去一粒,然后将剩下的那粒连同自己的咖啡一起吞下。偏头痛从清晨就开始折磨她的太阳穴,但比起这个,她更担心的是楼下那个总是忘记照顾自己的女人。 九点二十五分,纪颜珺踏入会议室时,各部门主管已经到齐。她走到长桌尽头的第二个位置坐下——第一个位置永远留给童昭茉,即使她偶尔迟到。这是昭煜集团不成文的规定,也是纪颜珺坚持的礼仪。 "关于东南亚市场的开拓方案,我认为应该更谨慎一些。"林董事开门见山,"当地政策不稳定,贸然投入太大风险太高。" 财务总监立刻反驳:"但竞争对手已经在那里布局半年了,我们再犹豫会失去先机。" 争论很快白热化。纪颜珺静静听着,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直到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 所有人同时站了起来。 童昭茉穿着一袭浅灰色的真丝长裙,领口精致的铃兰刺绣若隐若现。她微笑着示意大家坐下,黑发如瀑垂落在肩头,杏眼中带着惯常的温和光芒。 "抱歉各位,我来晚了。"她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瞬间平息了会议室的燥热,"刚才听了最后几句讨论,我想提个折中方案。" 她走到纪颜珺身边的位置坐下,一阵淡淡的铃兰香气随之飘来。纪颜珺的指尖停止了敲击,不自觉地收紧了手中的笔。 "我们可以先与当地有政府背景的企业成立合资公司,降低政策风险。"童昭茉的指尖轻点平板电脑,调出一组数据,"这是三年前我们在巴西采用类似策略时的回报率,远高于直接投资。" 她说话时不急不缓,每个观点都佐以精准的数据支持。当技术总监提出质疑时,她耐心听完,然后笑着回应:"您提到的技术壁垒确实存在,但正因如此,我们收购的那家德国公司的专利才显得尤为重要——纪总,那部分资料能调出来给大家看看吗?" 纪颜珺早已准备好相应文件,两人配合默契得像共用一个大脑。当童昭茉用一句"合作的前提是双赢"化解了最后的反对声音时,纪颜珺的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十五年了,她依然会为这个女人的商业智慧感到惊艳。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后,童昭茉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这个细微的动作只有纪颜珺注意到了。 "今晚有空吗?"童昭茉收拾着文件,没有抬头,"城东新开了家日料店,据说蓝鳍金枪鱼是从长崎空运的。" 纪颜珺正在记录的笔停住了:"你的日程表上今晚应该和德国客户视频会议。" "推迟了。"童昭茉终于抬起头,杏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今天...不太想工作到太晚。" "好。"纪颜珺合上笔记本,"我七点去接你。" 童昭茉微笑着点头,起身离开时,真丝裙摆轻轻擦过纪颜珺的手背,像一片羽毛拂过心脏。 纪颜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挺拔的肩膀线条下藏着只有她才能察觉的沉重。十五年前那个站在父母灵柩前倔强挺直脊背的女孩,如今已经筑起了无人能及的商业帝国,却依然学不会对自己温柔一点。 钢笔在纪颜珺指间转了一圈,最终被放回笔筒。她拿出手机,取消了今晚所有的安排,然后点开一个很少联系的号码——童昭茉的私人医生。 "李医生,关于董事长的药..." 第6章 未完成的亲密 "各位旅客,我们抱歉地通知,由于机械故障,MU587航班取消......" 机场广播里的声音让纪颜珺从文件中抬起头。身旁的童昭茉正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键盘,闻言手指一顿,转头看向窗外——停机坪上,他们本该乘坐的波音777被一群地勤人员围着,前起落架附近有明显的检修设备。 "改签下一班?"纪颜珺已经拿出手机查看航班信息,"明天早上九点有一班。" 童昭茉合上电脑:"明天上午我们约了Mercer集团签约。" 纪颜珺皱眉翻看日程表:"改到下午?" "他们下午飞新加坡。"童昭茉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并购案谈了三个月,不能因为航班取消就功亏一篑。" 候机厅嘈杂拥挤,空调似乎也出了问题,闷热难耐。纪颜珺看着童昭茉额角渗出的细汗,做了个决定:"我们开车去。" "什么?"童昭茉惊讶地抬头,"这里到上海有六百多公里。" "七个小时车程,现在出发,凌晨能到。"纪颜珺已经开始收拾文件,"我查过了,机场有租车服务。" 童昭茉犹豫了一下,突然笑了:"好啊,就当公路旅行。"这个笑容轻松自然,与办公室里的礼貌微笑截然不同,让纪颜珺一时晃神。 两小时后,她们开着一辆白色SUV驶出机场。纪颜珺负责驾驶,童昭茉坐在副驾,车窗微开,初夏的风带着田野气息涌入车内。导航显示全程623公里,预计行驶7小时14分钟。 "关掉导航。"驶上高速公路后,童昭茉突然说,"我们走省道。" 纪颜珺挑眉:"那样会更慢。" "反正明天上午才能到上海,急什么?"童昭茉脱下西装外套,松开两颗衬衫纽扣,"我想看看沿途风景。" 于是他们拐下高速,驶入蜿蜒的省道。道路两旁是连绵的稻田和零散的农舍,偶尔经过小镇,能看到老人坐在树荫下乘凉,孩童追逐打闹。与机场的喧嚣相比,这里的时间仿佛流淌得更加缓慢。 "停车。"经过一个湖边小镇时,童昭茉突然说,"我想走走。" 纪颜珺将车停在湖边空地。这个小镇依湖而建,石板路两侧是白墙黑瓦的传统建筑,湖面上漂浮着几叶小舟。下午四点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片金箔。 童昭茉下车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脱掉高跟鞋,赤脚踩在草地上。她深吸一口气,伸展双臂转了个圈,长发在风中飞扬。 "茉茉?"纪颜珺惊讶地看着她反常的举动。 "别这么看我,"童昭茉笑道,"董事长也是人,偶尔也想光脚踩踩草地。"她指向湖边一条小路,"那边好像有座桥,我们去看看。" 纪颜珺从后备箱找出两瓶水和相机,跟上已经走远的童昭茉。后者赤脚走在石板路上,步伐轻盈得像只猫,时不时停下来观察路边的野花或好奇张望的孩童。 木桥横跨湖的狭窄处,通向一个小岛。岛上有个简陋的茶棚,几位老人正在下象棋。童昭茉毫不犹豫地走上桥,木板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我们像不像逃学的学生?"走到桥中央时,她突然回头问纪颜珺,眼中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 阳光穿透她的发丝,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影。纪颜珺不由自主地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偷拍?"童昭茉挑眉。 "明拍。"纪颜珺展示相机屏幕上的照片——阳光下的童昭茉,没有精致的妆容和得体的微笑,只是自然而生动地站在那里,眼中盛满笑意。 童昭茉凑近看照片,发丝擦过纪颜珺的脸颊,带着熟悉的铃兰香气:"发给我。" 他们在岛上喝了杯粗茶,听老人讲当地传说。离开时夕阳已经西沉,将湖面染成金红色。 "天快黑了,找个地方住下吧。"纪颜珺提议,"明天早点出发。" 小镇只有一家客栈,古色古香的三层木楼,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显然没认出这两位衣着不凡的女士是谁,热情地安排了最好的房间——三楼相邻的两间客房,窗外就是湖景。 "七点有晚饭,现在可以去洗个澡休息。"老板娘笑眯眯地说,"今天正好有月牙湖音乐节,你们年轻人可以去看看,很热闹的。" 简单洗漱后,纪颜珺敲响了童昭茉的房门。开门的童昭茉让她呼吸一滞——对方换了一条简单的亚麻连衣裙,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脚上是客栈提供的一次性拖鞋,整个人柔软得不可思议。 "饿了吗?"纪颜珺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老板娘说楼下有晚饭。" 晚饭是当地的湖鲜和时蔬,味道出奇地好。席间,客栈老板提到音乐节就在湖边广场,八点开始。 "去看看?"童昭茉眼睛亮了起来,像期待春游的孩子。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本地乐队正在调试设备。他们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周围大多是年轻人和情侣,空气中弥漫着烧烤和啤酒的味道。 "我们好像有点格格不入。"纪颜珺小声说,她依然穿着衬衫和西裤,在T恤短裤的人群中显得过于正式。 童昭茉笑着摇头,突然从旁边小摊买了两杯冰镇啤酒,塞给纪颜珺一杯:"现在好多了。" 音乐响起,人群开始随着节奏摇摆。童昭茉啜饮着啤酒,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拍子。随着夜色渐深,舞台灯光越发绚丽,主唱开始带动气氛,要求大家站起来跳舞。 "来!"童昭茉突然抓住纪颜珺的手,将她拉起来。 "我不会——"纪颜珺的抗议被音乐淹没。童昭茉已经随着节奏舞动起来,动作不算标准但充满感染力。在酒精和音乐的催化下,纪颜珺也慢慢放松,尝试着跟随节拍。 当乐队演奏到一首慢歌时,人群自动成双成对地相拥而舞。童昭茉转向纪颜珺,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纪颜珺的心跳如擂鼓,酒精让血液在耳边轰鸣。她缓缓伸出手,童昭茉向前一步,进入她的怀抱。 与上次商务酒会上的正式舞姿不同,这一次她们靠得更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童昭茉的手搭在纪颜珺肩上,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纪颜珺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的腰,生怕用力过度会打破这个脆弱的梦境。 "放松,"童昭茉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我不会碎。" 纪颜珺稍稍收紧手臂,童昭茉顺势靠得更近,脸颊几乎贴上她的颈侧。他们随着音乐轻轻摇摆,周围的世界似乎都模糊了,只剩下这个拥抱和彼此的气息。 音乐结束,人群爆发出欢呼和掌声。童昭茉微微后退,却没有完全离开纪颜珺的怀抱。在闪烁的舞台灯光下,她的眼睛亮得出奇,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 纪颜珺不自觉地低头,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她能数清童昭茉的睫毛。就在她们的呼吸即将交融的瞬间,童昭茉的手机突然响起。 刺耳的铃声像一把刀,硬生生劈开了这个气泡。童昭茉猛地后退一步,慌乱地掏出手机:"是江心悦..." 她转身走向人群外围接电话,留下纪颜珺站在原地,心跳依然快得不正常。几分钟后,童昭茉回来,表情已经恢复平静:"Mercer集团同意将签约改到下午三点。" "太好了。"纪颜珺干巴巴地说,两人之间突然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回客栈的路上,他们沉默地并肩而行,刚才的亲密仿佛从未发生。在楼梯口道别时,童昭茉匆匆说了句"晚安"就关上了门,留下纪颜珺站在走廊,满脑子都是那个被打断的瞬间。 次日清晨,他们准时出发。车内的气氛比来时拘谨许多,两人都专注于工作和路况,避免谈论昨晚的事。中午时分,他们抵达上海,直接前往公司准备签约事宜。 接下来两周,工作占据了他们所有时间。表面上一切如常,但细微的变化正在发生——童昭茉开始有意无意地制造肢体接触。递文件时指尖的轻触,讨论方案时肩膀的相靠,甚至有一次在电梯里,她伸手为纪颜珺整理歪掉的领带,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这些微小的接触像火星,在纪颜珺皮肤上留下灼热的痕迹。每晚回到家,她都会想起音乐节上那个未完成的瞬间,然后陷入是否该表白的矛盾中。十五年的暗恋像一坛陈酒,越久越醇,却也越怕开封后才发现已经变质。 周五下班后,纪颜珺独自留在办公室,翻看相机里在小镇拍的照片。大部分是风景,但有几张偷拍的童昭茉——在桥上回眸的,喝茶时侧脸的,还有音乐节灯光下跳舞的。她将照片导入电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设成了私人相册。 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童昭茉"三个字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珺,"童昭茉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比平时柔软,"你在公司?" "嗯,马上走了。" "能来我办公室一趟吗?有份文件需要你过目。" 尽管时间已晚,纪颜珺还是立刻前往。董事长办公室灯火通明,童昭茉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给你的。"她将礼盒递给纪颜珺,"算是...谢谢你上次的公路旅行。" 纪颜珺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万宝龙钢笔,与她用了十年的旧款同系列,但明显是限量版。 "我的那支快用完了..."纪颜珺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共事十五年,我总该注意到一些细节。"童昭茉微笑,"试试看?" 纪颜珺拧开笔帽,在便签纸上试写。笔尖顺滑,墨水流畅,完美契合她的书写习惯。 "喜欢吗?" "很喜欢,谢谢。"纪颜珺犹豫了一下,"其实...我也有东西给你。" 她从手机里调出那张在桥上拍的童昭茉照片,递给她看:"我洗出来了,放在相框里。本来打算...下周你生日时送的。" 童昭茉凝视着照片中的自己,表情难以捉摸:"我看起来...很开心。" "你确实很开心。"纪颜珺轻声说,"我希望你永远这么开心。" 童昭茉抬头,目光与纪颜珺相接。那一刻,纪颜珺几乎以为她会提起音乐节上那个未完成的瞬间。但最终,童昭茉只是微微一笑:"谢谢你的照片。晚安,珺。" 走出昭煜大厦时,夜已深沉。纪颜珺站在楼下,仰头看向顶层依然亮着灯的董事长办公室。她不知道童昭茉是否也在窗前看着她,就像过去十五年里,她无数次这样仰望那个身影。 回到家,她将新钢笔郑重地放进书桌抽屉,然后取出那个装有照片的相框。照片里的童昭茉站在阳光下,笑容明媚,没有商场上的算计,没有抑郁症的阴霾,只是一个快乐的普通女人。 纪颜珺轻轻抚摸相框,做了一个决定——下次,如果还有下次那样的瞬间,她不会再让电话铃声打断她们。 第2章 一步之遥 凌晨五点,手机铃声响起时,纪颜珺已醒着。她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李医生刻意放轻的声音。 “纪总,抱歉这么早打扰。” 纪颜珺指尖无意识攥紧被角:“是董事长的检查结果?” “血检显示药物浓度低于治疗水平,她或许没按时用药。”李医生顿了顿,“更让人担心的是,上周的心理评估分数比三个月前高了不少。失眠、食欲减退这些项目……情况在加重。建议身边人多留意她的情绪。” 挂断电话,纪颜珺走到落地窗前。东方刚泛白,城市仍在沉睡。她的公寓在昭煜大厦对面高层,恰好能看见童昭茉办公室的窗——灯已亮着。 十五年前的画面不受控浮现。二十二岁的童昭茉立在父母灵堂,一袭黑衣,脸色白如纸,却挺直脊背接待吊唁宾客。那时纪颜珺还是法务部新人,被临时调来协助处理遗产事。 “公司现在怎么样?”所有人离开后,年轻的童昭茉忽然问她。 纪颜珺记得自己惊讶抬头,对上那双红肿却清亮的杏眼。多数人此刻会沉在悲痛里,这女孩却已在想公司未来。 “不太好。”她据实回答,“三位高管递了辞呈,银行在重估贷款风险。” 童昭茉点头,指尖轻触父母遗像:“明天股东大会,你会来吗?” 就是那场股东大会,童昭茉凭一己之力击退所有想分公司的人。当那些年长她三十岁的男人悻悻离开会议室时,站在角落的纪颜珺第一次体会到震撼。 “愿意做我的助理吗?”会后,童昭茉径直走到她面前。 纪颜珺至今不知她为何选自己,但那个决定改写了她的人生。 六点半的闹钟打断回忆。纪颜珺冲了冷水澡,试图压下李医生的话。她选了套深蓝色西装,内搭白丝衬衫,从首饰盒取出枚小巧铃兰胸针别在领口——去年生日童昭茉送的。 七点四十五分,她走进昭煜大厦大厅,电梯口已围了群人。童昭茉正在和几位外国客户交谈,浅杏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若凝脂。见纪颜珺来,她眼睛一亮,微微点头。 “Ah, herees your legendary partner.”一位客户注意到她的目光,转身对纪颜珺伸手,“Mr. Johnson, from Global Tech. We''ve heard so much about you.” 纪颜珺礼貌握手,目光却忍不住扫过童昭茉略显苍白的唇。昨晚的日料晚餐,童昭茉几乎没动筷,只不停喝清酒,说在控制体重。 “纪总可以详细介绍技术并购方案。”童昭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德国那家公司的尽职调查,她全程参与。” 接下来两小时,纪颜珺和童昭茉像配合多年的乐团,轮流应对客户的尖锐问题。约翰逊质疑昭煜技术储备时,童昭茉微笑着把问题转给纪颜珺;聊到资金安排,纪颜珺恰好补上几个童昭茉遗漏的关键数据。 “你们真让人印象深刻。”谈判结束,约翰逊由衷赞叹,“在中国这么久,很少见这么默契的搭档。” 童昭茉礼貌微笑:“纪总和我共事十五年,她比我还清楚昭煜的每处细节。” 这句话让纪颜珺心跳漏了半拍。十五年,她确实最懂童昭茉——懂她谈判前会无意识转笔,压力大时会躲去洗手间深呼吸,强撑微笑时眼角的细微颤动。 “晚上七点,半岛酒店庆祝签约。”送走客户,童昭茉轻声说,“别忘了穿那件深红色礼服,很适合你。” 纪颜珺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说‘别穿,太惹眼’。” “偶尔惹眼也无妨。”童昭茉指尖轻拂过铃兰耳坠,“今晚主角是你——那份专利分析报告彻底说服了他们。” 这是童昭茉的特质——从不吝惜赞赏。纪颜珺见过她在董事会严厉批评高管,也见过她蹲下身帮清洁工捡起掉落的扫把。这种矛盾像她身上的铃兰香,清冷却让人沉醉。 晚宴比预想中盛大。昭煜包下半岛酒店宴会厅,水晶灯下觥筹交错。纪颜珺穿那件深红色露背礼服出现时,引来不少惊艳目光。她习惯性找童昭茉,最终在角落看见她——一袭银灰长裙,独自啜饮香槟。 “董事长躲在这,会让宾客失望的。”纪颜珺走过去,递上杯气泡水。 童昭茉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纪颜珺的手:“有你在就够了。我向来不擅长社交。” 乐队奏起华尔兹,几位高管来邀童昭茉跳舞,都被婉拒。直到纪颜珺伸手:“陪我跳一支?” 童昭茉犹豫片刻,终是把手放进她掌心。她们滑入舞池,纪颜珺的手轻搭在童昭茉腰际,能清晰触到真丝下纤细的腰线。十五年来,这是她们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共舞。 “还记得我们初见吗?”童昭茉忽然问。 “在你父母的……灵堂上。” 童昭茉目光越过纪颜珺肩头,像看向很远的地方:“那天你穿了套不合身的黑西装,领结歪着,眼神却很坚定。我当时想,这女孩真有意思,明明只是临时调来的小律师,却敢跟我说实话。” 音乐渐快,童昭茉的舞步却慢了下来。纪颜珺注意到她额头渗出汗珠,嘴唇没了血色。 “茉茉?”私下里她偶尔会这么叫,“还好吗?” 童昭茉勉强笑了笑:“只是有点……头晕……” 话音未落,她身体忽然前倾。纪颜珺眼疾手快搂住她腰,另一只手稳住她肩,在外人看来像个亲密的拥抱。 “我送你回去。”纪颜珺低声说,手臂稳稳撑着她的重量。 “不用,只是……累了。”童昭茉轻轻挣开,勉强站直,“让傅子卿送我就行。你是今晚主角,不能提前走。” 纪颜珺想坚持,却从童昭茉眼神里看出不必争论。最终只能目送傅子卿扶着她离开,银灰色裙摆最后闪了下,消失在电梯门后。 宴会持续到深夜。纪颜珺机械应付着恭维,心思早飞到童昭茉那边。凌晨一点,她终于脱身上车,第一时间拨通江心悦的电话。 “董事长怎么样?” “已经睡了。”江心悦声音带着疲惫,“医生来看过,说是过度疲劳加低血糖,没大碍。” 纪颜珺闭上眼,额头抵着冰凉车窗:“她最近……状态不太好,对吗?”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她从不让我们多问。但……是的,比前几个月差些。有时半夜我还能收到她的工作邮件。” 挂断电话,纪颜珺让司机绕道去童昭茉的公寓。二十八层的窗一片漆黑,只有盏微弱夜灯亮着。她坐在车里,望着那点光,直到眼睛发酸。 回到家,她打开保险柜,取出一沓泛黄文件——十五年前童昭茉父母的事故报告。其中一页备注写着:“检测到异常成分,与事故无直接关联。” 纪颜珺一直没告诉童昭茉这个发现。有些事,知道了或许更难承受。 她拿起手机,犹豫再三,只发了条短讯:「记得吃药。明天见。」 三分钟后,手机亮起:「晚安,珺。谢谢你今晚的舞。」 纪颜珺盯着那个罕见的“珺”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十五年了,她始终站在离童昭茉一步之遥的地方,既不能靠近,也无法远离。 窗外,第一缕晨光已悄悄爬上天空。 第3章 肩侧的温度 纪颜珺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时,里面空无一人。 "董事长去洗手间了,让您在这里等她。"江心悦从外间秘书室探头说道,手里端着刚泡好的茉莉花茶,"要喝茶吗?" "不用,谢谢。"纪颜珺走向童昭茉的办公桌,手里拿着急需签字的文件。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宽大的红木桌面上,照亮了摊开的财务报表。 她将文件放在桌角,目光却被半开的抽屉吸引——几支钢笔、便签本,还有一个熟悉的白色药瓶。纪颜珺的呼吸一滞。那是李医生提到过的抗抑郁药,瓶身上的剂量说明清晰可见。 "看什么呢?" 童昭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纪颜珺迅速转身,险些碰倒桌上的茶杯。童昭茉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纤细的手腕。她看起来精神不错,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华东区的季度报告,需要你过目。"纪颜珺神色如常地递上文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童昭茉绕过办公桌坐下,抽屉在她靠近时无声地滑回原位。她翻开文件,眉头微蹙:"这个增长率比预期低了两个百分点。" "主要是受新环保政策影响,我已经让项目部重新调整方案。"纪颜珺站在她身侧,能闻到淡淡的铃兰香水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童昭茉签完字,突然抬头:"今晚有空吗?我想去看看妈妈的老朋友周阿姨,她住院了。" "七点我来接你?" "好。"童昭茉笑了笑,又补充道,"穿随意点,周阿姨不喜欢太正式的打扮。" 纪颜珺点头离开,关门的瞬间,她听到抽屉再次拉开的声音。回到自己办公室,她立刻拨通了人事部的电话。 "张总监,董事长下周的行程有哪些可以调整或取消的?" "呃...下周三有个与青年企业家的座谈会,周五是电视台采访..." "把这两个都推掉,找合适的理由。"纪颜珺翻看着日历,"另外,把下个月董事体检提前安排到这周五,通知所有人必须参加,包括董事长。" 挂断电话,她打开邮箱,开始重新编排童昭茉未来一个月的工作计划。这是她十五年来练就的本事——在不引起童昭茉警觉的情况下,为她减轻负担。 下午三点,白小鱼急匆匆闯进办公室:"纪总,出事了!环保局突击检查苏州工厂,媒体已经赶到现场,说有废水超标排放!" 纪颜珺立刻打开新闻网站,头条赫然是"昭煜集团涉嫌污染环境"的醒目标题,配图是工厂外围聚集的抗议人群。 "联系公关部,准备声明。同时让法务部核查那份环保验收报告。"她边吩咐边拿起外套,"备车,我马上去苏州。" "董事长已经知道了,"白小鱼紧张地绞着手指,"她说要亲自处理,让您留守总部..." 纪颜珺脚步一顿,随即加快速度:"那就告诉董事长,我和她一起去。" 一小时后,纪颜珺在昭煜大厦地下车库等到了童昭茉。出乎意料的是,童昭茉换了一身休闲装——浅色牛仔裤配白T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我以为你会穿正装去谈判。"纪颜珺拉开车门。 童昭茉摇摇头,坐进车里:"这种时候,越正式越显得心虚。我们需要的是民众的理解,不是对抗。" 车子驶向苏州的高速公路,童昭茉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纪颜珺用余光观察她——没有化妆的脸略显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那是她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你最近睡得好吗?"纪颜珺突然问。 童昭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微笑:"还行,老样子。" "李医生说——" "我知道你联系过李医生。"童昭茉打断她,声音很轻但很坚定,"珺,我不需要特殊照顾。" 这是她第二次用这个亲昵的称呼。纪颜珺握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不是特殊照顾,只是...关心。" 童昭茉转头看她,杏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十五年了,你一直这样。每次我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抬头总能看见你站在那里。"她顿了顿,"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你,昭煜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这种如果。"纪颜珺简短地回答。 苏州工厂外已经聚集了数十名抗议者和更多看热闹的群众。当地官员和媒体记者挤在门口,场面一片混乱。当童昭茉下车走向人群时,纪颜珺敏锐地注意到她微微颤抖的手指。 "跟紧我。"纪颜珺低声说,向前半步挡在童昭茉身侧。 出乎所有人意料,童昭茉没有直接去应付官员和记者,而是走向抗议人群中最激动的一位老人。 "阿姨,我是昭煜集团的负责人。"她微微弯腰,声音柔和,"听说您家鱼塘受到了影响?能带我去看看吗?" 老人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董事长会亲自过问。纪颜珺立刻领会童昭茉的意图,向环保局官员使了个眼色,一行人跟着老人去了附近的鱼塘。 鱼塘水面上确实漂浮着少量死鱼,散发异味。童昭茉蹲下身,不顾旁人劝阻,用手捧起一点水闻了闻。 "这不是我们工厂排放的废水。"她站起来,转向环保局人员,"昭煜的排污管道在东南方向,而这片鱼塘位于西北,地势更高。如果是我们的问题,水应该往低处流,不可能逆流而上。" 纪颜珺立刻接过话头:"我建议立即检测水质,同时核查附近其他可能的污染源。"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围观人群,"昭煜愿意承担全部检测费用,并对确实受影响的居民先行赔偿,无论责任方是谁。" 童昭茉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安抚居民情绪。纪颜珺则负责与官员和媒体周旋,用法律条文和专业数据回应各种质疑。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过去十五年在无数商战中做过的那样。 傍晚时分,真相大白——污染源来自上游一家小型电镀厂,他们夜间偷排废水已经数月。昭煜不仅洗清了冤屈,还因主动承担责任赢得了当地居民的好感。 "去喝一杯?"回程路上,童昭茉提议,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 纪颜珺看了看表:"周阿姨那边..." "我已经让心悦送花篮去了,改天再去看她。"童昭茉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今天太累了。" 她们找了家安静的清吧。童昭茉点了威士忌,不加冰,一饮而尽。第二杯下肚后,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童昭茉突然说,手指轻轻敲击杯壁,"永远那么冷静,那么...稳定。" 纪颜珺注视着她:"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你呢?你的那一面是什么?" 纪颜珺没有立即回答。酒吧昏暗的灯光下,童昭茉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唇因为酒精而湿润发亮。她见过这个女人在谈判桌上咄咄逼人的样子,见过她在慈善晚宴上光彩照人的样子,也见过她深夜独自在办公室崩溃的样子。 "我的那一面..."纪颜珺慢慢地说,"大概是害怕吧。" "害怕什么?" "害怕有一天,我做得不够好,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童昭茉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她伸手覆上纪颜珺的手背,掌心温暖:"你从来都做得很好,珺。" 回程时,童昭茉在车上睡着了。她的头渐渐歪向一侧,最终靠在纪颜珺肩上。纪颜珺僵直了身体,不敢移动,生怕惊醒她。童昭茉的发丝蹭着她的脖颈,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红灯时,纪颜珺小心翼翼地低头,看见童昭茉的睫毛轻轻颤动,眉头微蹙,即使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她想起抽屉里的药瓶,想起李医生的警告,想起十五年来见证的每一次强撑和崩溃。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愿意用一切换取这个女人的平安喜乐。 车子停在童昭茉公寓楼下时,她轻轻醒了,迷糊地眨着眼睛:"到了?" "嗯。"纪颜珺犹豫了一下,"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童昭茉摇摇头,推开车门,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转身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笑了笑:"晚安,明天见。"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纪颜珺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医生的电话:"关于董事长的治疗方案,我想再详细了解一下..." 第4章 星光下的铃兰 珠宝店的柜台灯光下,那枚古董胸针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这是19世纪末法国工匠手工制作的,"店主小心翼翼地取出胸针,"铃兰花蕊部分用的是真正的月光石,非常罕见。" 纪颜珺接过胸针,指尖轻抚过精致的银制花瓣。铃兰是童昭茉最爱的花,她办公室里永远摆着一盆,用的香水也是铃兰基调。这枚胸针的花瓣上甚至带着细微的纹理,仿佛刚从枝头摘下。 "我要了。"她没有问价格。 店主露出欣喜的表情:"需要包装成礼物吗?今天是..." "生日礼物。"纪颜珺简短地说,然后补充道,"很重要的人。" 回到办公室,纪颜珺将丝绒礼盒放进抽屉最深处。白小鱼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大束白色铃兰。 "纪总,花店送来的,说是您订的?" "放那边吧。"纪颜珺指了指角落的花瓶,"对了,董事长的生日会安排得怎么样了?" 白小鱼放下花束,翻开平板:"晚上七点,香格里拉酒店顶层。按您的吩咐,只邀请了核心高管和几位老朋友,没有媒体。菜单已经让董事长过目,她坚持取消了鱼子酱和香槟,换成了普通海鲜和红酒。" 纪颜珺点点头。童昭茉从来不喜欢铺张的庆祝,每年生日都是简单吃个饭了事。但今年是她三十八岁生日,也是她父母离世后的第十六个生日,纪颜珺想让她至少感受到一些温暖。 "蛋糕呢?" "按照您说的,做了小时候她妈妈常给她做的那种黑森林蛋糕。"白小鱼犹豫了一下,"不过...厨师说可能没法完全还原记忆中的味道。" "没关系,有心就好。"纪颜珺看了看表,"我下午四点提前离开,有什么急事直接打我手机。" 下午三点五十分,纪颜珺的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童昭茉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纪颜珺从未见过的淡粉色连衣裙,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看起来比平时年轻许多。 "提前下班?"童昭茉挑眉看着已经收拾好公文包的纪颜珺。 纪颜珺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抽屉:"有点...私事。" 童昭茉走进来,顺手关上门:"巧了,我也有私事找你。"她从背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生日快乐,珺。" 纪颜珺愣住了:"今天不是我生日。" "我知道。"童昭茉将礼盒放在桌上,"下个月你生日那天我要去美国谈判,提前送你。打开看看。" 纪颜珺解开丝带,里面是一块百达翡丽腕表,简约大气的设计,表盘周围镶着一圈细小的钻石。 "十五周年纪念。"童昭茉轻声说,"从你成为我助理那天算起。" 纪颜珺的喉咙突然发紧。她记得那一天,记得童昭茉在空荡荡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对她说:"我不需要唯唯诺诺的应声虫,我需要的是能告诉我真相的人。"那时的童昭茉刚刚失去父母,眼中却燃烧着令人心悸的决绝。 "谢谢。"纪颜珺小心地戴上手表,表带恰好贴合她的手腕,仿佛量身定制。 "现在该你了。"童昭茉突然说,目光落在纪颜珺刚才摸过的抽屉上。 "什么?" "别装了,"童昭茉的嘴角微微上扬,"你每年都送我生日礼物,虽然从不亲自送。去年是那套绝版商业传记,前年是威尼斯手工玻璃花瓶...今年是什么?" 纪颜珺无奈地拉开抽屉,取出那个丝绒盒子。童昭茉接过盒子,打开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天啊,这是..."她小心翼翼地取出胸针,"太美了。" "古董,据说有一百多年历史了。"纪颜珺轻声解释,"铃兰花蕊会随光线变化颜色,就像真的花一样。" 童昭茉将胸针别在衣领上,转身面向窗户。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铃兰胸针的花蕊折射出柔和的蓝光。 "我妈妈也有一个类似的胸针,"她突然说,手指轻抚着花瓣,"小时候我总爱玩它,有次不小心弄丢了,全家人在花园里找了整整一天。"她的声音带着纪颜珺从未听过的柔软,"最后发现是被家里的金毛犬叼去垫在窝里了。" 这是童昭茉极少谈及的话题——她的童年,她的父母。纪颜珺屏住呼吸,生怕打断这珍贵的时刻。 "那是我十岁生日那天,"童昭茉继续道,目光穿过纪颜珺,看向遥远的过去,"妈妈没有生气,只是抱着我说''铃兰会回家的,就像你永远是我的小铃兰''。"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空难后,我在遗物清单上找过那枚胸针,但始终没找到。" 纪颜珺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词汇都显得苍白。最终,她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童昭茉的手背上。 "谢谢你的礼物。"童昭茉回过神来,迅速眨了几下眼睛,"我很喜欢。" 她们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阳光在胸针上跳跃,仿佛有生命一般。 "晚上见。"最终童昭茉轻声说,转身离开。门关上后,纪颜珺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生日晚宴温馨而简单。童昭茉戴着那枚铃兰胸针,接受了所有人的祝福。当特制的黑森林蛋糕被推出来时,她的眼眶明显红了,但很快控制住情绪,微笑着切下第一刀。 "味道很像了,"她尝了一口,对纪颜珺低声说,"只是少了妈妈放的那种樱桃酒。" 晚宴结束后,纪颜珺主动提出送童昭茉回家。车上,童昭茉靠在座椅上,胸针在昏暗的车内依然闪烁着微光。 "林董事今天没来。"她突然说。 纪颜珺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上周就请假了,说是老伴生病。" "是吗?"童昭茉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以为他是在回避我。最近几次董事会,他都反对我的提案。" 纪颜珺没有立即回应。林董事是昭煜的元老,当年与童昭茉父亲一起打江山的伙伴。近半年确实频频与童昭茉唱反调,尤其是在新能源投资方向上。 "他老了,思维跟不上变革。"纪颜珺最终说,"别太在意。" "不只是他。"童昭茉转向窗外,"好几个老董事都认为我太激进。珺,你觉得我错了吗?" 纪颜珺思索片刻:"商业决策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合不合适。新能源确实是未来趋势,但转型速度确实可以再讨论。" 童昭茉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她:"连你也这么想?" "我只是认为,有时候怀柔比强硬更有效。"纪颜珺谨慎地回答。 "怀柔?"童昭茉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十五年前股东们逼宫时,如果我选择怀柔,昭煜早就被瓜分干净了。" 纪颜珺知道触到了敏感话题,但此刻不能退缩:"那时是生死存亡,现在局面不同。老董事们不是敌人,他们只是需要更多说服。" "所以你认为我应该妥协?"童昭茉的声音越来越尖锐。 "不是妥协,是沟通。" 车子停在童昭茉公寓楼下,但两人谁都没动。车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这是十五年来他们第一次在工作理念上产生如此明显的分歧。 "我以为你至少会站在我这边。"童昭茉最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纪颜珺从未听过的失望。 "我永远站在对你最有利的一边,"纪颜珺直视前方,"即使那不是我认同的一边。" 童昭茉推开车门:"晚安,纪总。"她特意用了正式称呼。 看着童昭茉离去的背影,纪颜珺重重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她知道刚才的话伤到了童昭茉,但作为专业人士,她不能一味附和,即使对方是她暗恋了十五年的人。 接下来三天,童昭茉明显在回避与纪颜珺单独相处。会议上的交流保持专业但冷淡,日常汇报也改由江心悦代为转达。纪颜珺没有主动求和,她知道童昭茉需要时间消化不同意见。 第四天早晨,纪颜珺的办公室门被推开。童昭茉站在门口,穿着休闲装,手里拿着两个咖啡杯。 "周末有空吗?"她直接问道,仿佛几天前的冷战从未发生,"我在西山有栋别墅,想去放松两天。"她递过一杯咖啡,"就我们两个,好好谈谈新能源的事。" 纪颜珺接过咖啡,杯子上贴着便签纸,上面是童昭茉工整的字迹:「对不起,不该对你发脾气。——茉」 "好。"纪颜珺抿了一口咖啡,恰到好处的甜度,就像童昭茉此刻小心翼翼的笑容。 周六清晨,纪颜珺开车接上童昭茉。后者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看起来轻松自在。后备箱里装着童昭茉准备的食材和一瓶红酒。 "你会做饭?"纪颜珺惊讶地问。 童昭茉笑了:"怎么,董事长就不能下厨?我留学时可是靠自己的厨艺活下来的。" 西山别墅隐藏在茂密的树林中,红砖外墙爬满了常春藤,像童话中的小屋。室内装修简约温馨,与童昭茉市中心的豪华公寓截然不同。 "这是我爸爸年轻时建的,"童昭茉放下行李,推开落地窗让新鲜空气涌入,"我们一家常来这里度周末。空难后...我有好几年不敢来,怕想起太多。" 纪颜珺默默记下这个信息——童昭茉带她来到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意义非同寻常。 下午,她们在花园里讨论新能源方案,争论依然激烈但不再针锋相对。童昭茉认真记下纪颜珺的每一个建议,甚至同意放缓部分项目的推进速度。 "你说得对,"她最终承认,"我太急于证明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忽略了老人们的感受。" 傍晚时分,童昭茉真的亲自下厨做了晚餐——香煎三文鱼配芦笋,简单但美味。纪颜珺负责摆桌和倒酒,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多年的生活伴侣。 "你知道吗,"晚餐后,童昭茉端着红酒站在露台上,望着远处的山影,"有时候我真希望回到十六年前,只是一个普通留学生,最大的烦恼是论文和房租。" 纪颜珺站到她身边:"后悔接手昭煜?" "不,"童昭茉摇头,"只是...累了。永远要做那个完美无缺的童董事长,永远不能示弱,永远要为几千名员工的生计负责。"她仰头喝干杯中酒,"我甚至不敢公开谈恋爱,怕影响股价。" 纪颜珺的心跳突然加速:"你有...喜欢的人?" 童昭茉沉默了很久,久到纪颜珺以为她不会回答。最终,她轻声说:"有时候我觉得,我已经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抑郁症...它偷走了太多东西。" 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纪颜珺克制住为她拨开的冲动。这一刻的童昭茉如此真实,不再是那个叱咤商场的女强人,只是一个疲惫的、渴望被理解的普通女人。 "你不需要永远坚强,"纪颜珺轻声说,"至少在这里,在我面前,可以做真实的自己。" 童昭茉转头看她,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珺,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撑不下去了,你会怎么办?" 纪颜珺没有犹豫:"我会接住你。" 童昭茉笑了,那笑容脆弱又美丽。她伸手轻触胸前的铃兰胸针,月光下花蕊泛着幽幽蓝光。 "谢谢你的礼物,"她轻声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夜深了,她们各自回房休息。纪颜珺躺在陌生床上,回想着这一天的点点滴滴——童昭茉做饭时专注的侧脸,辩论时闪闪发亮的眼睛,谈及过去时微微颤抖的声音。所有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她从未真正认识的童昭茉。 手机突然震动,是童昭茉发来的消息:「睡不着。能陪我看星星吗?」 纪颜珺起身,轻轻推开落地窗。露台上,童昭茉已经在那里,裹着一条毛毯,仰头望着满天繁星。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只是将毛毯掀开一角。 纪颜珺走过去,与她共享这条毛毯。在星光下,她们的肩膀轻轻相贴,谁都没有说话,但某种无声的理解在两人之间流动,比任何言语都更加珍贵。 第5章 高烧时的拥抱 手机震动时,纪颜珺正在主持晨会。她瞥了一眼屏幕——江心悦的来电。江心悦知道她的工作习惯,若非急事绝不会在会议时间打扰。 "抱歉,接个电话。"她向与会者点头示意,快步走出会议室。 "纪总,董事长今天请假了。"江心悦的声音透着担忧,"她发高烧,但拒绝去医院。" 纪颜珺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多少度?" "三十八度五。我早上送文件时发现她脸色很差,量了体温后她勉强同意今天休息。"江心悦顿了顿,"但她不肯见医生,只说睡一觉就好。" "我马上过去。"纪颜珺挂断电话,返回会议室快速结束了会议,然后直接去了公司附近的高档超市。 一小时后,纪颜珺站在童昭茉公寓门前,手里提着两个袋子——一个装着退烧药和体温计,另一个是熬粥的食材。她按响门铃,等待时调整了一下领口。今天她穿了件休闲衬衫,没打领带,比平时工作装扮随意许多。 门开了,童昭茉裹着睡袍站在门口,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头发松散地扎在脑后。看到纪颜珺,她明显愣了一下。 "心悦告诉你的?"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纪颜珺直接伸手贴上她的额头,触感滚烫:"你在发烧。" "只是小感冒..."童昭茉话没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纪颜珺不由分说地进门,顺手带上门:"去躺着,我给你熬粥。" 童昭茉的公寓宽敞明亮,装修风格简约现代,却莫名给人一种样板间的感觉——太整洁了,缺乏生活气息。纪颜珺扫视客厅,唯一显示这里有人居住的痕迹是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和几份文件。 "你经常带病工作?"纪颜珺拿起文件看了看,是份并购案的初步评估。 童昭茉蜷缩在沙发上,用毯子裹住自己:"习惯了...没人照顾的小孩都这样。"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进纪颜珺的心尖。她放下文件,径直走向厨房:"你去床上休息,粥好了我叫你。" 出乎意料的是,童昭茉真的乖乖起身去了卧室,没有争辩。这反常的顺从让纪颜珺更加担忧——童昭茉病得比表现出来的更严重。 厨房一尘不染,显然很少使用。纪颜珺找到砂锅和基本厨具,开始淘米切肉。她不是烹饪高手,但熬粥这种基础技能还是掌握的。母亲生病时,她常熬粥给母亲喝,直到三年前母亲离世。 粥在炉上小火慢炖时,纪颜珺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一条缝。 童昭茉侧卧在床上,背对门口,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床头柜上放着几瓶药,纪颜珺悄悄走近查看——退烧药、感冒药,还有那瓶熟悉的抗抑郁药。药瓶旁的杯子里,水已经喝掉大半。 她正想退出去,童昭茉突然翻过身来,眼睛半睁着:"粥好了?" "还要一会儿。"纪颜珺站在床边,忍不住伸手又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是很烫,量过体温了吗?" 童昭茉摇摇头,黑发散在枕头上,衬得脸颊更加潮红。纪颜珺从袋子里取出电子体温计递给她。 "三十八度七,"片刻后童昭茉看着读数说,"比早上高了。" "吃药。"纪颜珺倒出退烧药,连同温水一起递给她。 童昭茉乖乖吞下药片,然后突然抓住纪颜珺的手腕:"别走。"她的手指滚烫,力道却出奇地大,"陪我一会儿。" 纪颜珺僵在原地。十五年来,这是童昭茉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达需要。她慢慢在床边坐下,任由童昭茉握着她的手。 "你很久没休假了。"纪颜珺轻声说。 童昭茉闭上眼睛:"公司离不开我。" "公司有我。"纪颜珺用另一只手轻轻拨开童昭茉额前的碎发,"你该为自己活一次。" 童昭茉没有回应,呼吸渐渐平稳。纪颜珺以为她睡着了,正想抽出手,却听到她轻声说:"你知道吗,我经常梦见爸爸妈妈。在梦里,他们总是背对着我,越走越远...我拼命喊,但他们听不见。" 纪颜珺的心揪成一团。她见过童昭茉在谈判桌上叱咤风云的样子,见过她在慈善晚宴上光彩照人的样子,却很少见到这样脆弱的她。 "他们会为你骄傲的。"纪颜珺轻声说,"你做到了没人相信你能做到的事。" 童昭茉的睫毛颤动,一滴泪水悄然滑落:"但我好累,珺...真的好累。" 纪颜珺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更紧地握住她的手。厨房里传来粥沸腾的声音,她轻轻抽出手:"我去看看粥。" 砂锅里的白粥翻滚着,米香弥漫整个厨房。纪颜珺加入切好的肉丝和姜末,又撒了点盐。她盛出一碗,小心地端回卧室。 童昭茉已经坐起来了,靠在床头,眼神比刚才清明些。她接过粥碗,小口啜饮,动作优雅即使生病也不改。 "好吃。"她轻声评价,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纪总还有这手艺。" 纪颜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妈教的。她生病时,只吃得下这个。" 一碗粥很快见底。童昭茉放下碗,脸色似乎好了些:"谢谢你来陪我。其实...你不用亲自下厨,叫外卖就行。" "外卖不健康。"纪颜珺收起碗,"锅里还有,饿了自己热。药四小时后再吃一次,我晚上再来看你。" 童昭茉点点头,突然又问:"下午的慈善晚宴...?" "我替你出席。"纪颜珺已经走到门口,"好好休息。" 关门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卧室。童昭茉已经重新躺下,瘦削的背影在宽大的床上显得格外孤单。纪颜珺轻轻带上门,心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下午六点,纪颜珺站在酒店宴会厅入口处,迎接各路宾客。她换了一身藏蓝色西装套装,胸前别着童昭茉送她的那枚钻石胸针。作为代替董事长出席的二号人物,她表现得体而周到,但心里一直惦记着公寓里的童昭茉。 "童董事长身体如何?"一位与昭煜合作多年的银行家关切地问。 "只是小感冒,医生建议休息。"纪颜珺礼貌回应,"她让我代她向大家致歉。"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纪颜珺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江心悦的短信:「纪总,董事长来会场了,正在后台准备。」 纪颜珺皱眉,匆匆离席向后台走去。化妆间里,童昭茉已经换上了一袭银灰色晚礼服,江心悦正在帮她整理头发。从镜子里看到纪颜珺,童昭茉微微一笑。 "你不该来。"纪颜珺直接说,"还在发烧。" "这场晚宴太重要,我不能缺席。"童昭茉的声音依然沙哑,但妆容掩盖了病容,"放心,我只出席半小时,讲完话就走。" 纪颜珺想再劝阻,但看到童昭茉坚决的眼神,知道多说无益。她转向江心悦:"体温量过了吗?" "三十八度二,比中午降了点。"江心悦小声回答。 童昭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银灰色礼服衬得她肤若凝脂,长发盘起露出优雅的颈线,丝毫看不出病容。只有近距离观察,才能发现她眼中强撑的精神。 "扶我一下。"她向纪颜珺伸出手,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头还有点晕。" 纪颜珺立刻上前一步,让童昭茉搭着自己的手臂。透过薄薄的衣料,她能感觉到童昭茉的体温依然偏高。 "如果撑不住,立刻示意我。"纪颜珺低声叮嘱。 童昭茉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走向舞台。当她出现在聚光灯下时,全场响起热烈掌声。纪颜珺站在舞台侧边,看着童昭茉流畅地发表演讲,声音温柔有力,丝毫听不出病态。 "...正因为我们经历过黑暗,才更懂得光明的珍贵。"童昭茉对着话筒说,目光扫过全场,"昭煜基金会今年将额外拨款两亿元,用于青少年心理健康服务..." 演讲结束,掌声经久不息。童昭茉优雅地鞠躬,然后走向后台。一离开观众视线,她的步伐立刻变得虚浮。纪颜珺箭步上前,刚好接住她摇晃的身体。 "够了,我送你回去。"纪颜珺不容拒绝地说,一手揽住童昭茉的腰。 童昭茉没有反抗,任由纪颜珺半扶半抱地带她回到化妆间。一进门,她就瘫坐在沙发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叫车。"纪颜珺对江心悦说,然后蹲下来帮童昭茉脱下高跟鞋,"你疯了是不是?高烧还穿这个。" 童昭茉虚弱地笑了笑:"形象...很重要。" 纪颜珺正想反驳,突然发现童昭茉的肩膀开始轻微颤抖。起初她以为是发烧引起的寒战,直到看到童昭茉死死咬住的下唇。 "茉茉?"她试探性地轻唤。 童昭茉猛地抬头,眼中蓄满泪水:"我做不到...珺,我做不到永远完美..."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双手紧紧抓住沙发边缘,指节发白,"每个人都在看着我,等着我犯错,等着我崩溃..." 纪颜珺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将颤抖的童昭茉拥入怀中。童昭茉的泪水迅速浸湿了她的肩膀,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 "嘘...没事的..."纪颜珺轻抚她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永远完美。" 童昭茉在她肩头崩溃大哭,十五年来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纪颜珺只是安静地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服。江心悦识趣地退出化妆间,轻轻带上门。 不知过了多久,童昭茉的抽泣渐渐平息。纪颜珺松开她,用手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小心避开已经花掉的妆容。 "车来了,我送你回家。"她轻声说。 童昭茉点点头,任由纪颜珺帮她披上外套,搀扶她离开。回程的车上,她靠在纪颜珺肩上,半梦半醒。纪颜珺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到了公寓,纪颜珺几乎是把童昭茉抱上床的。高烧和情绪崩溃耗尽了她的体力,她几乎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纪颜珺轻手轻脚地为她卸妆、擦脸、换上睡衣,然后坐在床边守候。 凌晨两点,童昭茉的烧终于退了。纪颜珺量了体温,三十七度一,接近正常。她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童昭茉却突然睁开眼睛。 "珺?"她的声音虚弱但清醒,"你还在这里..." "嗯。"纪颜珺简短地回答,"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童昭茉试图坐起来,被纪颜珺轻轻按回床上,"对不起,今晚...让你看到那样的我。" 纪颜珺摇头:"我很荣幸。" 童昭茉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刃,直接刺向纪颜珺精心守护了十五年的秘密。她沉默片刻,最终选择了最安全的答案:"因为你是我的董事长。" 童昭茉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眼睛:"谢谢。不管原因是什么...谢谢你今晚在那里。" 纪颜珺轻轻为她掖好被角:"睡吧,明天我再来。" 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纪颜珺精疲力竭地倒在沙发上,却睡不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回放——童昭茉病中的脆弱,晚宴上的强撑,崩溃时的泪水...以及那个拥抱时,她身上传来的铃兰香气和滚烫体温。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到家了吗?」是童昭茉发来的。 纪颜珺立刻回复:「到了。你应该睡觉。」 「睡不着。今天谢谢你。晚安,珺。」 简短的文字,却让纪颜珺的心跳加速。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一个月亮的表情符号。 放下手机,她走到窗前。城市的灯火依然璀璨,就像童昭茉在公众面前永远闪耀的形象。但今晚,她看到了那光芒背后的阴影,脆弱而真实。某种强烈的保护欲在她心中升腾——她想成为那个可以随时接住童昭茉的人,无论是在闪光灯下,还是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