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同你恨海情天》 第1章 第一章 谁同你恨海情天 文/收春光 chapter 1 “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室, 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戏剧《贵妃醉酒》。 舞台上,头戴凤冠扮相华贵又漂亮的演员款款迈着步子婉转唱着听不懂的唱词。 台下并不像寻常戏楼那样桌椅板凳摆在一起,乌泱泱的全是观众,而是用精致的粤绣屏风隔开成单间,硕大的大厅里,也只分了七八个小隔间而已。 其中一个小隔间里。 温怡宁拧着眉,假装听不懂耳边打趣的声音,挺直脊背认真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和两边屏幕上滚动的唱词。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戏剧表演,哪怕不喜欢,也不得不赞叹一句不愧是名家。 今天是徐博文的生日,温怡宁隐约察觉到他的心思,本想和他保持距离,无法拒绝他的盛情邀请,不得不买了礼物来参加他的生日,却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邀请几个同学来看戏。 而且不知怎么回事,几个来的同学频繁起哄打趣,哪怕她说了也没用。 当几个无聊且没有眼色的同学再一次起哄开她和徐博文的玩笑时,温怡宁忍无可忍的站起来。 温怡宁一米七的个子,站起来很醒目,因为瘦,看起来单薄又纤细,背却挺的很直,在室内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往下是黑色裤子,两条腿又长又直,柔顺的长发随意扎起来,几缕发丝垂下来,看起来干净文静又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只是此时表情有点冷。 几个同学都愣了一下,停下来仰脸看着她。 冲动站起来后,温怡宁又不知道该怎么样了,发脾气?站起来就走? 她性子软,不想在这里和同学闹得不愉快,也不至于。而且,徐博文的舅舅是她们学院的副院长。 她便没说什么,只借口去洗手间就出去了。 走得急,温怡宁连羽绒服都没拿,穿着单薄的毛衣出了暖气很足的大厅,被迎面的冷风吹的缩瑟了一下。 她抬起头,二月冬末,南方春意始发,北方却依然带着未消散的冷意。 此时下午三点半,天气处于说阴不阴,说晴不晴的灰色地带,一眼望去空气中仿佛也带着沉重的物质,看的人闷沉又压抑。 温怡宁的家乡是一座北方偏远小城,寒冷,贫穷,落后,早些年没有环境治理的时候空气更是差到可以,雾霾最严重的时候,十米外,根本分不清对方男女老少。 是以,每当来自南方的舍友瑟瑟发抖的吐槽北城的空气和温度时,温怡宁竟然觉得适应良好。 去卫生间只是借口,温怡宁不想这么快回去,便漫无目的的沿着走廊乱走。 戏楼很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是前朝某个大人物的府邸改成的,票价千金难求,而且严格要求会员制,是以来往穿行的人非富即贵。 路上人很少,偶尔遇见擦肩而过的路人,大多都会出于好奇看一眼这个穿着普通,和此地格格不入的年轻女孩。 年轻,贫穷,可是走在这里,却没有丝毫面对巨大差异的羞窘和惶恐,甚至面对打量,也依然坦坦然然镇定自若。 温怡宁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目不斜视的任他们打量,自顾自看着园里的景致。 走着走着不经意抬头看见一个小门,隐约可见里面的秀丽景色。她抬脚往里走了两步,才看见门口的红色柱子上斜靠了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人,带着耳机,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裤子,就连鞋都是黑色的。 青年抬头和她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去看手机,极快的一眼,却依稀可见眉目眼神的精干。 温怡宁往四下打量一圈,没看到有“游客止步”的牌子,便越过他进了门后的院子。 院子里景色很雅致,亭台楼阁,中间还一个不大的水塘,水塘边有假山,院子里非常安静,竟然只有她一个人。 温怡宁心下奇怪,却没在意。随意往旁边大石头上坐下来,百无聊赖的揪起了毛衣上的球。 这件毛衣是去年冬天她妈花了99在网上买的,说是纯羊毛,惊爆捡漏价,结果她一个季节还没穿过去,起球起的已经快报废了。 揪下来一颗球,她就用手指弹出去一颗,如此乐此不疲的反复,没过多久,屁股被冰凉的石头冰的受不了,浑身也被冻透了。 最后揪下来一颗,放在中指后用大拇指弹出去,弹完她收回手准备回去,后知后觉的突然感觉到一道侵略性极强的目光笼罩在她身上,像被不知名的猛兽盯上的猎物,温怡宁头皮发麻,下意识抬眼。 湖对面是一座两层的建筑,无论是外观还是装饰都非常古色古香。 而二楼看台,一道黑色高挑的身影正站在栏杆边,垂眼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温怡宁手脚发凉,恐惧像电一样从尾椎骨窜进后脑勺。 她惊恐的发现,她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原来对面二楼一直有人,不止他,二楼的厚厚窗帘边,还有两个负手而立的黑衣保镖。 而这整个院子是个私人空间,她误入了别人领地,还待了这么久…… 虽然轻微近视,这个距离她只能看见一个身形,连对方的脸看不清,但是这个排场身份,又爱听戏,不用想,这人肯定是个上了年纪位高权重的老头。 那道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饶有兴趣,侵略感十足。 像是怕惊动猛兽的猎物,温怡宁缓缓的,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打开手机,有几条爸妈和室友的信息。 她匆匆扫了一眼。大概是说店里刚才在忙,问她去哪里听戏了,那个地方是不是很贵,嘱咐她不要只让朋友请客,问她还有没有钱,要她跟朋友好好相处。 室友和徐博文是问她去了哪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道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她滑动屏幕的手指都有些僵硬。 随即,她尽量自然的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然后假装不经意抬眼。 不是错觉,那个人还在看着她的方向,他似乎在抽烟,闲适又漫不经心的姿态,旁边又站了一个人影,似乎也顺着目光看向她这边。 温怡宁睫毛颤了颤,垂下眼,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哈了哈,似是被冻的受不了一样,转身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她不敢跑,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即使不回头,她也能感觉到那道犹如实质的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后,她的头皮像是被刀划开一样,能看到她的皮肉,她的血管和森森白骨。 温怡宁像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梗着脖子,骨节僵硬的往外走,一步两步,一直到她转弯,被建筑阻隔,那股让她发寒的目光才消失。 温怡宁再也忍不住恐惧发足狂奔,经过柱子时那个黑衣青年还在,一手放在耳朵上,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像是背后有鬼追一样,一直狂奔到戏楼外她才敢停下。 温怡宁真的吓坏了,来不及喘口气,先惊魂未定的往后看看,没看到人追过来,才放心的扶着门口的红柱子狼狈喘气。 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道目光吓成这样,她有点可笑。 可一想起来那种被盯上的感觉,温怡宁控制不住的打了个激灵。 温怡宁进去后,坐到座位上好一会才缓过来。 因为她刚才难得冷脸的态度,接下来隔间里安静了很多,再也没有打趣起哄的人了。 而经历刚才那一遭,她现在看徐博文他们怎么看怎么纯良无害,简直就是温柔的小绵羊。 果然,全靠衬托。 温怡宁心有余悸,看着舞台一直走神。 “客人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各位。” 温怡宁抬头,两个穿着旗袍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端了个简易茶盘过来放到几人面前的圆桌上。 “客人您好,这是您的头采正岩牛栏坑肉桂。” “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没点啊。” 有人打开单子看了一眼,震惊的念出那个价格。 心不在焉的温怡宁也震惊抬头。 “我去!你是不是多看了一个零?” 几人凑过来往纸单子最上面看一眼,恰好是几人刚才吐槽过贵的那几款之一。 “是不是搞错了!” “肯定是搞错了,我们没点。” 工作人员面带微笑:“这是楼上的李先生送给您几位的。怕打扰您几位看戏,他就不亲自下来了。” 楼上,李先生…… 温怡宁瞳孔紧缩。 不会是……那个人吧!!! 不知怎么,这个“礼物”被徐博文认为是他舅舅的熟人,不知道哪位大人物认出他后特意送来的。 他红光满面,虚荣心大涨,温怡宁的室友这下也不吐槽他了,半信半疑的听着,没有再出言讽刺。 温怡宁看到这茶叶,闻到这味道,就想起来刚才的场面,仿佛闻那道目光又放在她身上。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八卦新闻。 他看起来那么有权有势,如果真的想对她怎么样,她能躲得过吗…… 她像个嫌疑犯,不时的看看周围,生怕看到什么人过来,说,你好小姐我们老板想认识一下你,然后她就被带到一个肥头大耳,年过50的中年人面前,想逃也逃不掉。 徐博文端着杯子,一副东道主的样子,本就骄傲的样子,此刻更是不得了了, “怡宁你怎么不喝啊?你以前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吧,你快尝尝。” 温怡宁一口都喝不下,耳边唱戏的声音,本来沁人心脾的茶叶幽幽香味和屋里舒适的暖气混在一起,像是一张柔暖又紧密的大网,要抽干她的所有空气,让她呼吸困难,几欲窒息,坐立难安的几乎想拔腿就跑。 无论别人怎么劝,一向随和好脾气的温怡宁死活一口都不喝。 坐立难安的熬到演员谢幕,一直到观众陆续离场,预想中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大概就是个普通好色的老头吧,想撩一下人,并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和年轻人发生关系。 温怡宁这么猜测着,把心落回了肚子里,重重的松口气,和朋友一起顺着人流慢悠悠的跨过大厅的台阶走出去。 出去的时候外面天气还是那股阴沉沉的天气,风微冷。 温怡宁手插在口袋里,几人一起顺着人群往外走。 “咱们下次能不能别来听了,或者咱去听相声。”有人说。 徐博文忍不住撇嘴,“你这就是没水平。” “其实也没听出来和咱们戏曲社的有什么区别啊。” 这会儿好几场都散了,出去的人有点多,几人就跟在人流后面慢慢的走。 温怡宁不经意转眼瞥见,一排一模一样的黑色轿车亮着红车尾灯停在路边,车玻璃关的很严看不见里面的样子,车身明亮,漆黑,森严,压迫感扑面而来。 车外,一个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青年站在其中一辆车边,旁边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黑裤子身姿挺拔利落的青年,看起来有点眼熟。 两人的视线在人流中查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温怡宁盯着那两人和他们身后的车,笑意僵在脸上,心猛的沉下去,有股强烈不好的预感。 身边其他同学也发现了那一排车,好奇疑惑的看过去。 下一秒,那个黑衣服的青年抬头对上了温怡宁的视线,说了什么,那个带眼镜的青年也跟着看了过来…… 随即,两人像是找到了目标一样,一起逆行,穿过人流,看起来就要朝她走过来…… 第2章 第二章 Chapter 2 温怡宁全身的毛孔都在尖叫,她的腿瞬间软了,却只能死死的盯着那两人越走越近。 还以为这事结束了,没想到在这等着她呢! 徐博文一无所知的走过来,“怡宁你们怎么不走了?” 温怡宁看见他,几乎是本能的,想也没想,一把抓住徐博文的袖子,身体几乎要和他挨在一起,脸色惨白的对他挤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 对于她突然的亲密,徐博文几乎受宠若惊的愣了。 其他人也愣了一下。 从陌生人角度看,两人亲密的像是情侣。 温怡宁一边抓住徐博文,一边微微侧头越过他的胳膊往那边看两人。 又越过那两人看向后面那一排静静停留的车,车窗关的严严实实,一丝缝隙也无,难以窥见任何东西。 但是她知道,那个“大人物”,一定就在某辆车里坐着,甚至,此时此刻可能正在看着她。 可从始至终,她连那个人的衣摆都没有见过。 她拽住徐博文的胳膊,甜蜜的对他笑着,竭力表现出,这是一对恩爱情侣的样子。 像那人展示着—— 我有男朋友了! 所以千万不能过来了!!! 被人流阻隔,两人走的并不快,走到一半时,黑色羽绒服的青年忽然偏头对戴眼镜的男青年说了句什么。 戴眼镜的男青年突然停了下来,往温怡宁这里看了一眼,然后就和男青年一起快步往回走到其中一辆车的后排窗前,俯下身似乎是在听里面的人说话。 温怡宁死死盯着那边,那扇玻璃一直没有降下来过。 不知道里面的人说了什么,两个人扭头又往她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就打开前排副驾驶的车门,关上车门,车开走了。 那边的动静自然也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徐博文第一次被喜欢的女孩子亲近,大脑飘飘然,以为她是被这阵仗吓到了,他有心卖弄,凑近两人,压低声音语气神神秘秘的,“你们听见那个车门声音了吗?那可不是一般的车!那是改装过的防弹车。” 旁边同学问:“你怎么知道那是防弹车?” 徐博文翻白眼,“你听那个关门声就能听出来啊!而且那俩人一看就不一般,那个穿羽绒服的。”徐博文压低声音,“像是警卫。” 温怡宁眼皮重重一跳,死死盯着那一排车相继开出去。 耳边听徐博文还在说什么,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温怡宁没谈过恋爱,不止没有谈过,甚至连异性都没有过多接触过。 对于这种事情她陌生,抗拒,不感兴趣,可是突然来个上了年纪甚至说不定可以当她爷爷的人以那种姿态出现。 防弹车,警卫,这个排场一定是她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这种有权有势又色心重的大人物,如果想对她怎么样,她又怎么能躲得过。 温怡宁一瞬间脑子闪过很多,想起老实巴交的父母,想过保守的邻居。 直到那一排车经过转眼处,黑色的车亮起红色的尾灯,然后在街角消失不见。 温怡宁紧绷的肌肉才缓缓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她刚才的举动而离开,但她总算逃过一劫。 — 北城冬日傍晚的街景很美,带着这个城市特有的气息,沉稳,清正,是和家乡小城很不一样的味道。 骑自行车的路人,路边悠闲散步的大爷,粗大不知道多少年的槐树,红色的灯笼。 来这里大半年了,可温怡宁依然觉得这座城市很陌生,没有任何归属感,她现在才发现,是因为她从未融入这座城市,对于这座城市,她只是个过客。 可又想想,北城的雪落了几百次,朝代更迭,来来往往的人换了又换,可是它永远静静在那里,等着下一次雪落。 这里的哪个人,不是这座城市的过客。 几人在学校大门对面的马路边下车,小心的穿过车流往学校里走。 快到分开的路口时徐博文突然叫住一路都魂不守舍的温怡宁,说想要和她单独聊聊。 温怡宁呼出一口气,果然,还是躲不过。 下午发生的事她现在还心有余悸,浑身的力气都想被抽干了一样,她很累,实在没耐心在这里吹冷风。 想了想,她还是停下脚步。 对于刚才“利用”他的事,她有些愧疚。 而且早点说清楚也好。 其实她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实在不懂他怎么还是要表白,如果是她,在对方第一次表现出冷淡巯离的时候她就连滚带爬的后退三千里了。 温怡宁转头看着对方,尽量维持着礼貌温和的语气,“有什么事吗?” 果然,他是表白。 温怡宁沉默了一会,说出早就想好了说辞,先是大力夸奖对方,然后从自己找理由,最后再用最温和又最坚决的语气拒绝了他。 只是,看着男生的表情,温怡宁突然有点心软,心里之前对他的不耐烦突然就散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身边同学来来往往,温怡宁两只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看着不远处天越来越暗,晚霞也变得发黑,冰凉的晚风吹动她脸上的碎发。 温怡宁呼出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对他笑笑,“天快黑了,回去吧。” 不等他说话,话音落她就转身离开朝室友走过去。 舍友江逢青家庭富裕,且是家中独女,性格也火爆脾气,最看不惯徐博文那副虚荣傲慢的样子。 “这徐博文脑袋有病吧,硬拉着给他过生日,竟然还非要带我们去听戏,我又不是他奶,听什么戏!天天傲的跟什么似得,好像他们这的厕所都比别的地儿味正!” 越说越气,江逢青一路上拉着她用方言骂了徐博文很长一串,骂的很难听。 温怡宁安抚她几句,她虽然不喜欢徐博文,却觉得他罪不至此,没法跟着附和这么难听的话,把手中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时,顺手捡起来地上不知道谁乱扔的咖啡瓶一起扔进垃圾桶,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谷览好喝吗?” “你没喝过?” “没有啊。” 她们那个小城市没有卖这个牌子的,来到这里后,她嫌贵,也没有买过,而且她也不爱喝咖啡。 江逢青随口说,“还行吧,速溶咖啡,就一两种品类挺好喝的,还是没有咖啡店里磨的煮的好喝。” 温怡宁点点头。 — 温怡宁上课的时候偶尔会走神,想起那两个人越过人流朝她走过来的样子,以及,路边那一排一摸一样黑色的轿车。 那天的事让她的阴影有点大,有时候在学校看到同款的黑色的车,她都会瞬间心悸一下。 一直过了好几天天,她才彻底忘了这个事情。 从那天之后,徐博文大概是死心了,真的没有再骚扰过温怡宁,即使偶尔碰到,他也不像之前那样热情的上来打招呼,反而冷着脸,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而且看她的目光带着一些明显是怨恨的情绪。 温怡宁惊讶。 大概是回去后越想越气,觉得他堂堂京爷看上她是她的荣幸,可是她一个小地方来的竟然还胆敢拒绝他? 温怡宁看着徐博文的冷脸,回想起自己那天的心软愧疚,瞬间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温怡宁就读的s大,是一所历史悠久,但是设施也悠久的学校,经常听到很多同学的吐槽。 周五开班会时,突然宣布了一个消息。 著名企业家陈屿,也是他们毕业多年的学长,下周一要回母校,并准备为母校捐款。 学校要选几个新一届的学生一起陪同,希望大家踊跃报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学生一起迎接陪同,还是新生,但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奇怪的事多了去了。 学校十分重视这件事,班会整整一节课都在讲。 江逢青兴奋的问温怡宁:“怡宁,你报不报名,你学习这么好形象又好,肯定可以选上,可以加学分哎!” 温怡宁从电脑上抬起头,“不报,这种人选肯定先从学生会里的那几个人中抽,学习好不好是次要的,某些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比如说机灵,会来事,不怯场,而且这种露脸的机会,肯定会有学校的几个关系户。 她不喜欢出风头,而且这种事她不抱期望,也不是很想参加,因为很大概率就是背背台词,然后像挂件工具人一样跟在后面当马屁气氛组,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做几道高数题。 周六。 名单出来了,6个学生,温怡宁赫然在列。 温怡宁愣愣的看着她的名字。 可是,她没有报名啊…… 她立刻去问辅导员是不是搞错了。 得到的回复是——符合要求的人数达不到,于是就把她选上了,让她做好准备。 温怡宁:“……” 学校对这次活动很重视,被抽中的这几人周末不许离校,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甚至还有彩排。 很快就到了周一。 负责茶水工作的是温怡宁和徐博文。 用副院长的话就是,一男一女显得协调,选他俩主要是俩人形象好。 当时好几个同学都偷偷撇撇嘴。 说温怡宁形象好没人反驳,又高又白,长得好看,清纯初恋脸,至于徐博文,那可就算了,谁不知道他是副院长外甥。 从选中彩排,两人谁也不说话,像是不认识一样。温怡宁其实觉得一点小事不至于,但是徐博文一副深仇大恨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那算了,他不跟她说话,她也轻松,才不会上赶着当舔狗主动去跟他说话。 茶叶都是提前按克数准备好的,水也已经烧好,保温在合适的温度,两人只要把茶叶冲好端过去就行。 两人无言的做完手上的事,由徐博文推着餐车出去,温怡宁跟着旁边,两人一起出去。 温怡宁出去后先看到外面站了不下六个保镖。 徐博文也看到了,很轻的嘀咕一句,“来学校还带这么多保镖,陈屿排场真大。” 温怡宁没吭声,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主位的人,是个50岁出头的中年人,这几天温怡宁和同学都看过他的资料,认出来他就是那位事业有成的学长陈屿。和网上的照片长得不太一样,但是一看就事业有成,举手投足气场很强。 收回视线时,温怡宁突然眼皮一跳,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目光,雷达疯狂发出警报,她下意识抬头。 在一堆上了年纪的校领导中间,坐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他年纪轻,却丝毫不显得弱势,气定神闲的坐在这里,气场甚至压他们一头。 男人带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冷俊,气质极度低调内敛,看似澄明,却有股不显山不露水,深不见底的味道。 而此时周围人声鼎沸,众目睽睽,他的目光就这样毫不避讳的盯着她。 饶有兴趣,侵略感十足。 和那天一样。 第3章 第三章 Chapter 3 而他旁边,是那天那个在戏院外找过温怡宁的青年。 恐惧如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 虽然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清过那个人的脸,但是对上他目光的那一瞬,有个惊恐的声音在脑海里确定的尖叫—— 是他!是那天在戏院二楼看她的人! 也是戏院外让人在外面找她的人! 出乎意料,他看起来很年轻,斯文清冷,并不是一把年纪的老爷爷。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温怡宁大脑空白,双腿订在原地,呆呆僵硬的和他对视。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呆滞取悦了他,他看着她,歪了歪头,勾起嘴角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 温怡宁瞬间觉得像被针扎了一下。 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徐博文咬牙低声说:“你傻站着干什么?” 温怡宁勉强回过神来,收回视线,苍白着脸几乎同手同脚的继续朝着几人走去。 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温怡宁走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像走在沙漠里,和她此刻的心一样,七上八下仿佛落不到实地。 只能勉强维持着心神,小心的按着次序上茶,却再也没有刚才的镇定自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细微却让人毛骨悚然,温怡宁的动作不由得变得僵硬起来。 种种猜测和情绪像压不住的狂沙一样在脑海飞舞。 学长慰问母校捐款,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故意? 如果是故意,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他背后的目标…… 她又想起了她莫名其妙出现在名单上的名字,还有他那丝毫不惊讶的眼神…… 心脏瞬间狂跳,被盯上的恐惧让她寒毛直竖,几乎想拔腿就跑。 她咬了一口舌尖,勉强压下情绪。 某个转身时,温怡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曾在戏楼外见过的,秘书模样的青年此刻正弯腰站在他身侧拿了东西给他看,微微偏头看着秘书的手机。 他的仪态很好,坐姿随意从容,不是那种身体板直的刻意练习的好,而是大家庭里一种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 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是他的侧脸,五官很挺拔精致,温文却又有些冷,很矛盾的词汇,却在他身上融合的很好。 让她很莫名其妙的想起,冬日难得的灿烂阳光照耀下的薄冰,好似很暖,却又带着一丝薄薄的凉。 温怡宁只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他便敏锐的转眼,准确无误的对上她的眼睛,不知道手机里他看的什么,那一眼还带着未消散的冷冽。 下一瞬间,他的眼神就又恢复那股斯文温和,带一点揶揄的浅淡笑意,快的仿佛那冷冽是她的错觉。 温怡宁像被针扎一样,慌乱的移开视线,心脏因为恐惧窘迫而一阵急促的乱跳。 恰好有校领导问起。 温怡宁听见他笑了笑,声音低沉清越,语调沉稳慢条斯理,说起话来态度很低调谦和。 “我今天就是个凑数的,位卑人轻,各位称呼我小李就好。” 小李…… 【这是楼上的李先生给诸位点的】 哪怕确定是他,但温怡宁听到这个姓的一瞬,心脏还是控制不住的重重一沉。 他自称“小李”,但是学校领导到这个年龄位置的,多少有点看人的经验,而且50多岁,事业有成的陈屿都从未直接称呼他的名字,他们当然更不能称呼他“小李。” 哪怕温怡宁再不想,很快,也到了他面前,从她站到他面前的一瞬起,他的目光便毫不避讳的落在她脸上,不是随意看一眼就算了那种,而是从她在他面前站住,他目光就放在她身上。 这时如果有人注意,一定能察觉到那股不对劲的氛围。 别看了……别看了…… 生怕他的目光引起别人的注意,温怡宁绷着表情,拼住呼吸,微微弯腰尽量以最快的速度稳稳当当的把茶放到他面前。 哪怕她再刻意保持距离,两人的距离也不过一臂远而已,他微微歪着头,透过金丝镜片饶有趣味的盯着她紧绷的侧脸。 那片皮肤仿佛都烫起来,温怡宁感受着他那目光,耳边听着师长熟悉的声音,紧绷的像一支拉满弦的弓。 她手心里全是冰凉黏腻的冷汗,生怕玻璃杯滑落,用两只手紧紧捏紧杯子。 杯子放到桌面上发出轻轻一声,他绅士礼貌的伸手虚扶了一下,那只手很漂亮,白净,手指匀称修长,是一双拿笔的手,依稀可见搅弄风云翻云覆雨的姿态。 没有婚戒。 温怡宁准备收回手,忽然听身侧低沉清冷的声音带着点笑意,状似很温和的问,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紧张?还是怕我?” 那边正在谈话,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挨着坐的领导此时都看了过来,站住她背后的徐博文自然也听到了他的话看到了他的目光,疑惑的看了眼温怡宁。 温怡宁瞬间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要误会她是被包养的情妇,用异样的眼神打量她指点她。 文学院的刚满18岁的女生和大她很多岁的校外人士包养…… 温怡宁脑海里瞬间闪过这样的标题。 温怡宁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成熟无畏坦然,明白人生很多道理,不会像那群幼稚的青春期同学一样虚荣好面子,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但是此刻她才恍然认识到,她终究也不过是刚满18岁的小屁孩,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厉害。 她本质是个胆小鬼,她可以不在意别人对她家境的看法,她不觉得哪有什么可丢人的,但是她极度害怕别人对她的评价,甚至到了惧怕的地步。 大脑轰隆一声,杯子差点被她的动作带的翻倒。 温怡宁垂下眼不敢去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握紧全是冷汗的手。 面前递过来几张纸巾,他的语气温和,“擦一擦。” “谢谢。” 他从刚才一直表现的很温和斯文,但是她总觉得他很可怕,让她警铃大作。 温怡宁硬着头皮接过来,点头道谢,声音干涩沙哑。 她把纸握进手里,纸巾瞬间变的潮湿。不经意间忽然对上学长陈屿带着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简单的茶水工作从看到那位李先生的那一刻就变得像一场漫长的酷刑,好不容易弄完,终于可以回到茶水间。 但噩梦的是,两人等会还要出去。 回到茶水间,徐博文忽然问:“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人,你们认识?” 手指顿了一瞬,温怡宁声线僵硬,“不认识。” 想也是。 那个人虽然很低调,但是气场是掩饰不住的,而且连陈屿都隐约看他的脸色,绝对不是普通人,她怎么会认识那种阶层的人。 温怡宁按下烧水按钮,语气尽量自然的疑惑反问,“为什么这么问?我们哪里像认识了?” “他看你的眼神。” 徐博文想起来刚才那个人看温怡宁的眼神就觉得很不爽,连带着看温怡宁也更不顺眼了。 这一步的任务完成,两人还要出去,温怡宁不想出去,想到那位李先生的目光和不明的意图就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徐博文一心想要表现,放下东西就立刻出去了,没办法,温怡宁吸口气,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去。 两人从茶水间里出来,朝中间沙发上的人走过去。 温怡宁看一眼那人的背影,握紧了手指,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 管他什么意思,总目睽睽之下,他能怎么样。 座位分成两排,一排坐的是学长陈屿和接待的几个校领导,另一排坐的是剩下几个校领导和学生,中间一个巨大的茶几,上面摆好了巨大的花束和水果。 剩下来的两个空位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对面坐的人,恰好就是那位李先生。 校领导们还在陪着陈屿忆往昔,说的感人泪下,不知道的以为他刚毕业不久,实际他毕业的年纪比温怡宁都大。 温怡宁低着头,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但哪怕低着头,她也可以感受到来自对面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放在她脸上。 那位李先生几乎不说话,但是校领导学校老师一直找他说话,他话很少,让人看不出来是不是不想搭理,但是每次开口语气和态度都很礼貌谦和又滴水不漏。 两次过后,再找他说话时,秘书就不动声色的接话题。 一直暗中留意这边的陈屿看了一眼那位,站起来笑着说要出去看看母校。 校领导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终于可以走了。 温怡宁松口气准备放下杯子就站起来。 “陈总回忆母校,我们就不打扰了,诸位领导不介意吧。”那位李先生笑了笑,斯文清俊。 几位院长教授连忙纷纷表示不介意,要留几个人在这里陪着他。 温怡宁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陈屿转头看向她,状似随意的对她和另外一个她旁边的男生说;“那就这两位同学在这陪着李先生聊聊吧,咱们上了年龄的还是不和年轻人掺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