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陪酒点到前男友》 第1章 再见前男友 酒至微醺,正是恰到好处的松弛惬意。 明早还有个会要开,陈右起身正要离去,目光瞥过前台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手肘搭在吧台上,与调酒师熟稔地说笑,面前一只托盘,已经装了好几瓶酒。 侍应服都能穿出这么好的气质,陈右不由多看了这个陪酒几眼。 酒吧名叫“子弹”,上一次来,还是子弹刚开业前任带他来的,要不是手上的项目迟迟找不到合作方,他今天也不会闲到一个人来喝酒。 空窗太久,一直没有见到合眼缘的,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置身旧日场景的缘故,恍惚间,竟觉得这个背影有些像他的前男友。 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陈右从没点过陪酒,不过酒壮色胆,攥着酒杯径直走过去,拍了拍对方肩膀,顺势把胳膊搭上去,整串动作看起来非常老练:“这些酒我都要了,喝一个晚上,多少钱?” 连低沉的嗓音都比平常多了几分从容。 对方送到嘴边的酒杯明显一滞,正对着陈右的调酒师当先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先生,他是……” “%@#*%” “侍应生”打断调酒师的话,瞥了陈右一眼,嘴唇微张,好像说了个数字。 他的声音很小,酒吧人多嘈杂,根本听不清楚,但在看清那张脸时,陈右瞬间明白他说了什么。 6800。 五年前,他跟贺珩提分手,因为当天是情人节,还把账户余额6800转过去意思了一下,五年后的今天,贺珩把这个数字回敬给他,背后深意就是:“快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想不到第一次点陪酒就点到前男友。 更想不到,前男友比以前更帅了! 吧台灯昏黄黯淡,贺珩整个人笼在柔和的光晕里,周身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清冽气息。 当初吸引他的,就是贺珩身上这种强烈却毫不违和的反差感。 陈右收回搭在贺珩肩上的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不就是6800,又不是没有付过。 密码输到最后一位,手指突然顿住了。 当年说了分手后就没再联系,鬼知道贺珩是不是早把他拉黑了。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句调侃:“愿赌服输啊,贺老板,拿个酒而已,要那么久?” 说话的男人西装笔挺,看来是没来得及换衣服,一下班就赶来喝酒了。 贺珩转身对那人笑了笑,下巴朝陈右一指,好像在说被缠住了,脱不开身。 男人这才看向陈右,目光在他脸上一滞:“怎么又是你?合作的事情没得商量,刚刚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吧?况且这是我的私人时间……” 没错,这个西装男就是几个小时前不停看表,对陈右说自己还有要紧事,拒绝看项目书的汪经理。 陈右一手晃动酒杯,一手插兜:“您误会了,我也是来这里喝酒的。” 汪经理皱了皱眉,显然不信这是巧合,目光投向场子里穿黑衬衫的大汉,比了个手势,看样子是打算喊人架他出去。 那可太难看了。 还是当着前男友的面。 “先走一步,明天还有要紧事。”陈右把汪经理下午打发他的话原样奉还,仰头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刚迈出一步,右手猛地被人用力钳住。 “说了要喝一个晚上,怎么能先走呢,陈右学长?” 贺珩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他脸上,勾唇发出一声轻笑,当着他的面,点开对话框里的记录,页面弹出已收款的字样。 陈右还在纳闷左边这头像怎么跟他的很像,下一秒兜里就跟着传来震动提醒。 打开手机一看,好家伙,给贺珩转账的就是他。 他以为手机揣兜里不小心打出电话去就已经够抓马了,今天才见识到误触密码转账更是精准得令人发指。 等一下,就贺珩那个臭脾气,居然没把他微信拉黑? “酒来了,我的惩罚到此为止。” 托盘端到卡座,贺珩立刻脱掉侍应生的马甲,动作有些着急,白色衬衫的下摆从裤头扯了出来,平坦的小腹若隐若现。 他以前没有锻炼的习惯,课余时间就是在家里等陈右加完班回去,经常等着等着就在沙发睡着,几次以后陈右忍不住让他多出门动动,跟朋友打球健身之类的,贺珩笑嘻嘻回答:“还以为你一回来就想看到我呢。” 臭小子现在的腹部倒是肌肉块垒分明,线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得陈右喉头一滚,慌忙移开视线。酒吧冷气开得足,穿这么点会冷吧,他想。 马上有人说了同样的话,还利落地脱了拉链衫给贺珩。 周阳——子弹的老板,刚看到陈右时怔了下神,明显认出他了,却只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贺珩有轻微洁癖,接住拉链衫的同时眉峰微微一蹙,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就把衣服穿上了。 这件橄榄绿外套看似普通,陈右等客户时,在某本时尚杂志随手翻到过,价格五位数,当时他还纳闷,即使有钱人会买这样的衣服,穿上了就能好看到哪去吗? 答案是能。 眼前的贺珩清爽利落,姿态张扬,仿佛还是那个在校大学生。 汪经理笑问:“刚才还在想贺老板今天居然这么有兴致,原来跟人赛车输了。” 贺珩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周阳笑眯眯地说:“早就跟你说我熟悉那儿的地形,不是你非要比,这鞋也湿不了。” 原来贺大公子肯纡尊降贵穿上侍应服为他们几个拿酒,都是跟周阳赛车输了的缘故…… 又是周阳。 猛然想起上次贺珩带他来子弹的时候,也是周阳亲自接待,还一口一个贺同学喊贺珩,当时他就觉得这老板热情过头了。 分手后他单了五年,贺珩身边却不乏追求者。 这就是贺珩留他喝酒,却又一直不拿正眼看他的原因吧。 想让他知难而退? 分开太久,贺珩怕是忘了他是个势在必得的性子,区区周阳,不仅不会让他退却,反而激起他的胜负欲。 唯一值得担忧的是,上次分手分得不算体面,微信上提分手就罢了,转完6800他采取了三不政策,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不看他朋友圈,连两人共同的朋友知道后都忍不住骂他:“你这么做跟玩弄校草感情、玩腻了就用金钱侮辱人家的渣男有什么两样?” 跟渣男没两样的他现在立志重新追贺珩,哪怕艰难程度堪称火葬场。 两圈酒喝完,气氛活跃起来,汪经理提议玩几把骰子。 陈右对边的平头小伙子运气不好,一连输了两把,苦笑不已:“贺珩,你还有这么个长得帅又会玩的学长,怎么没早点带出来我们认识?” 这一桌子人,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都把火力集中在新人头上,不料陈右一把都没输。 贺珩一脸认真地摇着骰子,像是根本没听到这句话。 陈右唇角上扬,说得暧昧:“是你没碰到。” 小平头眉毛一挑,更诧异了:“你们什么时候组的局,怎么不喊我?” 贺珩微凉的目光终于朝他望过来:“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今年才7月份你已经被甩4次了,能不能消停点?” 小平头哀嚎:“我也不想啊,本以为上一个会有所不同,结果不到一个月又给人踹了。” 情场失意,赌场也失利……的确是有点惨。 陈右往小平头杯里满上酒,考虑下一把要不要放点水,就听贺珩又怒其不争地说:“早跟你说了,连分手都只敢发微信不敢当面说的前任,你就当他死了。” 陈右:“……” 膝盖隐隐有股凉风吹过。 后面的一局,陈右骰盅里不慎掉了一粒骰子,从桌沿弹到贺珩身上,一路滑落,落在他右脚边。 贺珩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双腿自然分开,陈右坐在他左手边,跟骰子距离有些远。 酒吧闹哄哄的,没人察觉到他掉了一粒骰子。 陈右微微倾身靠过去。 贺珩立刻警觉地朝他看过来,眼里带了一些警告的意味,欠身往边上坐了坐。 这是把他当洪水猛兽防范啊。 陈右指了指他脚边:“帮忙捡一下骰子。” “好啊。”贺珩说。但他的表情更像是在说:“虽然不知道你要玩什么把戏,但我绝不会让你得逞。”果不其然,只见他翘起二郎腿,嫌弃似的用左脚把那粒骰子拨过来。 陈右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失笑,俯身拾起骰子,捻去上面的尘土,若无其事地摇起骰盅。 像是根本没把刚才的插曲当一回事。 然而,接下来玩的两把输的都是贺珩,几乎是他一叫数,他的下家陈右就喊开。 小平头看陈右的眼神已然充满敬意:“这就叫一山更比一山高吗?以前贺珩玩这个可是制霸全场的,今天居然连连败在你手上!” 呵,他并没有多擅长酒桌游戏。 只是了解贺珩,他一旦心虚眼神就会下意识向左飘。 过去他跟贺珩是一边的,没机会显这本事,今天一较量就知道,跟他比贺珩还是嫩了点。 一桌人难得看贺珩吃瘪,齐声起哄,他再不甘也只能乖乖罚酒,仰起的后颈线条利落好看,大口吞酒时喉结上下动,透着股清新的性感。 陈右不由舔了舔干燥的唇。 以他对贺珩的了解,这两杯下去就差不多了。 周阳明显也知道,起身与在座的各位举杯示意:“时间不早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吧。” 酒吧老板亲自谢客,众人意犹未尽也不得不散了。 陈右却没有立即离开,特意绕去后面卫生间磨蹭了一会,才晃悠走向酒吧东门,果然见贺珩一个人在石阶上等车。 他脱了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白衬衫西装裤展露出宽肩窄腰的优越身形,看得陈右半天移不开眼。 啧,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 深深吸两口气,陈右两手插兜,状似淡定地走过去:“手机没电叫不了车。劳驾,能顺路捎我一程吗?” 贺珩回头见又是他,表情很是不耐,拒绝的话即将出口,却又听陈右惭愧地说:“以前的事是我不好,如果你还介意的话,那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回去。” 当然介意。 陈右避他不见的那阵子,他找人找得差点没把地皮掀了。 又不是圣人,他怎么可能不介意? 可分了这么久再提以前的事,不但显得他心眼小,更显得他对前男友久久不能忘情。 贺珩拧在一起的眉头松了又皱,就在陈右以为这招不起作用时,终于听见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随你!” 小甜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再见前男友 第2章 先喂你吃点甜汤 贺珩说着随便,脸上却迅速闪过一丝懊悔,他蹙眉按了按太阳穴,缓步走下石阶,似乎连跟陈右站在一起都无法忍受。 然而梅雨时节石阶打滑,他脚底一踉跄,朝下栽去。 腰间及时揽来一只手,陈右温热的气息紧贴耳廓传来:“贺珩你存心的吧?这会儿边上没人,你要是摔了赖上我,我就算长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贺珩身子一僵,偏过脸:“你倒是想,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值得我……嗯……”原本轻轻搭在腰上的手狠狠捏了下来,又痛又痒,贺珩禁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很轻。 却像被猫爪挠过胸口,听得人心痒难耐。 陈右微微松手,目光转向远处晃眼的车灯,哑声说:“是这辆吧?” 贺珩开来的是一辆超跑。 不论外形、颜色、声浪都很高调,唯一不高的就是车框。 陈右搀着贺珩一头磕了上去。 这一撞动静不小,司机从那头跑下车问:“需要帮忙吗?”胸牌上印着子弹酒吧四个大字,是周阳的人。 陈右摆摆手说不用,弯腰钻入车内。 坐进来才发现,后排空间逼仄,一米八七的贺珩连腰都伸不直。 陈右也不需要动什么歪脑筋,只要安安分分坐着,膝盖就无可避免挨着贺珩的腿。 车门关上的闷响隔绝了街道的嘈杂,两人之间的空气骤然升温,贺珩身上熟悉的月桂叶气息让氛围更添几分旖旎。 但也只是一瞬,贺珩马上就把腿往左收拢,明明那么大个人却捂着头蜷缩在角落里,脸都快贴窗玻璃上去了。 陈右看得又生气又想笑,故意倾身凑过去:“很疼吗,我看看?” 贺珩眉峰一皱,把头捂得更严实了:“看什么,你又不是医生。”同时身子往前倾想要避开他,却被陈右单手往车窗上一撑,圈在怀里。 沉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贺珩退无可退,只好撤手抵住他胸口。 陈右趁机扒开浓密的黑发,摸到一处微肿的地方,故意用指尖碾了碾,看着贺珩腰间轻颤一下,这才弯起嘴角说:“看来不太严重。”否则贺大少爷早就疼得哭爹喊娘了。 司机问他们去哪,后视镜透过来的眼神充满探究。 贺珩不说话,扭头朝向窗外不知道看什么看得认真,耳朵让霓虹灯光映得绯红。 “枫华小区。”陈右不假思索报出地址,低头朝掌心哈了口气,对着贺珩头上红肿的地方按压下去,却被他用力推开了。 陈右以为他怕疼,哄他说:“我就轻轻揉一下,揉开了好得快……” “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贺珩猛地转过身,膝盖划过前排座椅发出刺耳的声音,肩膀颤抖得厉害,“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被你耍着玩的小孩了!” 陈右一怔,反省他刚说了什么让贺珩这样生气。 哦,枫华小区…… 当年,他怕贺珩找上门,提出分手不久后搬离了枫华小区,但他实在喜欢那里的布局,第二年租户买了新房,他又搬回去住了。 看贺珩这反应,难道真的回去过? 不知道看到开门的人不是他,贺珩脸上是什么表情? 车内氛围变得微妙。 司机双手紧扣方向盘,连等90秒的红灯都目不斜视。 陈右偏头想说点什么解释误会,黑色玻璃窗映出贺珩泛红的眼眶充盈着水光,活脱脱一头受猎人哄骗跳进陷阱的小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陈右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挺混蛋的。 枫华小区离得不远,但运气不好,路口都是红灯,还剩两条街的时候,陈右左肩蓦地一沉。 这么多年了,贺珩的酒量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啊。 轻浅的吐息有一下没一下地吹在颈侧,泛起阵阵痒意。 陈右咽了咽口水,很绅士地把贺珩的脑袋转了过去。 直到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 陈右单手拖起贺珩的头,刚要拿个靠枕给他垫上,黑色睫毛眨了眨,醒了,茫然的目光缓缓聚焦:“到了?” 陈右嗯了一声,手上轻了,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他开始后悔当初没把房子买到郊区。 不想今晚以僵局收尾,陈右搜肠刮肚准备好好道个别,正打着腹稿呢,那边贺珩揉了揉眼睛,拧开车门,率先走向小区大门。 嗯? 陈右愣神片刻,让司机先把车开回去,自己去追贺珩。 他有点搞不清贺珩目前的状况。 要说醉了,他这一路走得是熟门熟路健步如飞,要说没醉,却在他家门口的指纹锁上验了一次又一次。 “验证错误,还可尝试2次,失败后系统将冻结。” 陈右赶在隔壁邻居报警前拦住他:“要不,让我试试呢?” 贺珩这才欠身让开:“这锁坏了,我明天就找人换掉。” 陈右伸出手,不出意外,滴的一声门开了。 贺珩怔了怔,气急败坏地踹了门一脚:“什么破门,不骂你就不好使是吧!” 陈右:“……” 贺珩进门后利索地脱了鞋袜,陈右哄他躺沙发上,他就直挺挺躺平了,手放在身体两侧,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像个小朋友似的特别乖巧。 乖个头! 去厨房倒了一杯蜂蜜水回来,人就不见了。 接着,卧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陈右纳闷地推开门一看,脑子有片刻空白。 衣物凌乱地丢在地上,贺珩只穿了条蓝灰短裤,大半个身子埋进衣柜翻找着什么,剩下一双大长腿白皙修长,性感得让人挪不开眼。 翻找一阵无果,他泄了气似的站直身子,动手扒拉仅剩的短裤,陈右眼皮一跳,赶紧拦住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找不到睡衣,”贺珩眉峰一松,回握住他的手,还顺势整个都搂了上来,脸在他颈窝蹭了蹭,“让你放哪去了?” 睡衣……他还准备在这睡了? 陈右深吸口气,勉强找回呼吸节奏,从贺珩胸口退出来:“等着,我来找。” 翻了半天,终于从柜子里找出宽松的T恤和一条沙滩裤,陈右抖了抖衣服,转过身:“你确定要……”在这睡? 回应他的只有浴室哗然的水声。 在原地怔了怔,陈右一掐眉心,哑声笑了,好你个贺珩,要这么玩是吧? 他怀疑贺珩根本就是装醉,只等他一上钩,就露出本来面目,无情地甩开他并骂他活该。 哼,谁钓谁还不一定呢。 陈右挽起袖口,做了两组深蹲俯卧撑,刮干净胡渣,胡乱塞了一把薄荷味的口香糖进嘴里,在浴室门再度打开之前一跃上床。 他闭目假寐,随着细碎的声音渐渐走近,传来沐浴露的淡香,身侧的床垫猛地塌陷下去,然后灯灭了。 陈右心中一慌,全神戒备又隐含期待地等贺珩下一步动作,等到身侧终于传来均匀平稳的呼吸。 算他有种! 陈右掀掉被子,充满敌意地靠过去,胳膊肘往他背上用力一杵:“你就这么睡了?” “嗯?”带着慵懒的鼻音。 陈右有一瞬无语,他睡着了,他居然还能睡得着! 贺珩转过身,头微微仰起,对着他的嘴唇吻下来。 终于来了。 陈右嘴角一勾,手指伸进他没有吹干的发里,试图加深这个吻,贺珩却突然卸力倒了下去。 “抱歉,今天真困得不行,先喂你吃点甜汤,正餐明天再说好吗?”说完,头还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了过去。 陈右:“……”裤子都脱了,让他等明天?! 整个晚上陈右都没怎么睡。 天没亮就去外面晨跑两圈,还逛了趟超市,回来后就钻进厨房,神采奕奕地捣鼓早饭。 或许是锅碗瓢盆噼里啪啦的把贺珩吵醒了,卧室里发出尖声咆哮:“周阳你长能耐了是吧,都敢卖假酒了!没有?没有我这头怎么跟被车碾过似的!” “你马上发进货票据和检验报告过来,不然我就从俱乐部退出来,我跟你立刻马上散伙!” 打完电话,贺珩抱着换下来的衣服,怒气冲冲从卧室径直走向玄关。 陈右抬腕看了看表:“昨天折腾到那么晚,不多睡一会?” 具有歧义的话成功让紧绷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贺珩嫌弃地撇了撇嘴:“谁知道那张床上睡过几个陪酒?” 陈右嗤的一声笑了。 贺珩总是借发脾气来掩饰内心的慌乱,嘴上骂得越开,心里越是慌得一逼。 可见昨天晚上的事他有好些都记不得了。 贺珩回味出刚才话里的醋意,脸色一沉,套上鞋子,开了门就要迈出去—— “陈右……” 伴着滋滋电流音,一串没有断句的低吼,像脱了轨的火车,不受控地往外蹦:“我喜欢你忘不了你我们重新开始吧……” 虽然含糊不清,但自己的声音贺珩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指尖攥紧衣服,转过身质问:“我不可能说这样的话,这是不是你合成的?” 的确是合成的。 陈右一个晚上没睡,翻了两年的微信语音,才有这一条战果。 当然打死也不能承认。 “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拉着我说了好多话,可惜我只录了这一小段。”陈右避开他的视线,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你说我是把它设成叫醒闹钟呢,还是来电铃音呢?” “你敢!” 贺珩脸颊涨得通红,就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 反正是信了。 陈右笑着把手机收进兜里,拉开餐桌椅:“现在能赏脸陪我吃早餐了吗?” 贺珩吧嗒两下甩掉鞋,黑着脸在餐桌前坐下,看着豆浆、手抓饼、水煮蛋问:“是不是把这些吃了你就肯删录音?” “本来我还想说,好久没做早餐,水准有所下降,你随便挑点吃就行了。”跟贺珩分开以后,陈右都是在路边摊随便对付两口,“既然你都这么提了,那就全吃掉吧。” 贺珩:“……” “开玩笑,你吃不完我吃,”陈右状似不经意地问,“刚才周阳说的俱乐部是什么?” 贺珩白了他一眼,低头对着刚榨的豆浆吹气。 陈右假意去掏手机:“你不说,那我问他吧,顺便把录音也发他听听。” “跑车俱乐部,”贺珩咬牙切齿说,“周阳和几个朋友合伙搞的,我只是小小参与了一下。” 陈右剥蛋壳的手顿住,半晌才“哦”了一声。 贺珩停下碗筷:“我跟周阳就只是合伙人关系,他打电话来只是提醒我周末俱乐部有个活动,让我别忘了去,所以……你以后不要什么事情都牵扯到他。” “哦。” 贺珩微微一愣,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听懂了吗就哦?” 这么明显的解释怎么会听不出来。 陈右心情很好地笑了笑,把剥好的鸡蛋递过去:“那你也听清楚,我没有找过其他陪酒,你是第一个。” “……你才是陪酒。”脸颊不受控制地红了,贺珩掩饰性地低下头,张口一咬就咬到了蛋黄。 气氛难得和谐,陈右决定把握机会,主动出击:“慢点吃别噎着,喜欢的话,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贺珩没有回答,口袋里的手机先震动起来,是同事催他去会场的电话,陈右忙应说:“好,我现在从家里出来,马上就到。” 挂完电话,余光瞥见橄榄绿的身影从玄关一闪而过,砰的一声,贺珩摔门走了。 公司给的最终期限将近。 陈右忙得从早到晚都在见客户,给打过招呼的客户群发意向邮件,终于有喘口气的功夫,偷瞄了一眼微信,满屏小红点,唯独置顶的对话框像是一潭死水。 这不应该啊,过去整整三天,贺珩居然也不联系他。 果然,男孩长大就变难追了啊。 一口气堵在胸口,陈右刚想丢开手机,叮——有微信来消息了。 汪经理说:“周末还加班发邮件,难怪俱乐部活动没看到你人。” “俱乐部活动?!” 该死的,那天贺珩提过一嘴,他居然忙忘了。 汪经理接着发来南区海湾酒店的定位:“你那项目书我看了,发现有几处问题,你现在来的话还能赶上晚宴,我们当面聊聊?” 陈右不假思索回复:“马上到。” 第3章 俱乐部晚宴 陈右打车来到海湾酒店,被人头攒动的现场惊到了。 富家子弟的精神就是好啊,闹腾了一个白天,晚宴仍旧激情澎拜的。 “陈右学长!”小平头拨开人群,一脸惊讶地拖着贺珩走来,“我就说是你嘛!贺珩还说不可能……” “是我,几天不见就不记得了?”陈右冲小平头扬了扬嘴角,目光却越过他的肩头,径直落在了后面那个一脸不情愿的身影上。 参加活动的关系,贺珩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衬得整个人成熟干练,不过陈右还是更喜欢他穿T恤和沙滩裤的那份随性。 “你怎么来了?”他眼皮微抬,拽得二五八万。 来的路上陈右就在想,他没有邀请函,贸然赶去恐怕不受待见,结果还真是这样。 他挠头说:“我来……是……” “是我喊他来谈项目的。”汪经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后。 “啊?”小平头诧异,“你不是来找贺珩的吗?” 他当然是来找贺珩的,但看贺珩脸色差得吓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还真是个工作狂,这几天贺珩都无心干活,在等……” “还去不去找周阳了,找不到人,一会儿的致辞你上台说去?”贺珩突然凶巴巴地打断他的话,扭头走了。 最后他们还是没找到周阳,合伙人致辞是贺珩上台说的。 光鲜亮丽的聚光灯下,贺珩成熟稳重、幽默风趣,跟校园里那个喜欢黏在他身后的男孩已经很不一样。 陈右远远瞧着,心里有种老父亲的骄傲,但同时又涌起阵阵无法忽略的失落。 贺珩谈到俱乐部未来规划时,他压根没听懂,底下车手却齐声叫好,贺珩笑着举杯朝台侧示意,他着急忙慌拾起杯子,却发现贺珩看的不是自己这边,而是一旁迟来的周阳。 他就纳闷了,台侧除了其他几位合伙人,还有常混酒吧那几个朋友,贺珩是怎么一眼找到周阳的? 随手抓了块糕点塞进嘴里,一口下去甜得整个喉咙都齁住了,这时,一只高脚杯适时递到面前,汪经理感慨说:“贺老板看起来对什么都不上心,关键时刻却从没有一次掉链子的。” 小平头翻着手上的稿纸,也凑了颗脑袋过来说:“阿珩临时上场,什么准备都没做,居然有好几句话跟周阳的手写稿一模一样,两个人真是心有灵犀啊。” “这有什么稀奇的,发言前不都会先过一遍稿子吗?”陈右不以为然地咽下一口鸡尾酒。 “怎么过?”小平头甩了甩手中稿纸,“这是我刚从周阳口袋里掏出来的。” 也就是说,稿纸之前跟周阳一起“失踪”,贺珩根本没机会看。 致辞结束,早已有不少女孩子等在通道两边,叽叽喳喳地围住贺珩,讨要联系方式,贺珩居然也微笑着周旋其中,没有一丝不耐。 “也不嫌无聊……”陈右冷眼注视,轻声嘟囔了一句。 “无聊?那来聊点正经的,”汪经理说,“你之前有句话说得很对,环保类项目是这几年的发展重点,具体实施方面,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咳咳……”贺珩刚从“盘丝洞”出来又陷进狼窝,几个朋友拦他喝酒,他吞得太急,一下子呛住了。 周阳无奈地伸手勾住贺珩后颈,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拍着他后背,语含关切:“干嘛这么快,又没人跟你抢!” 画面太过刺眼,陈右攥紧酒杯,扭头对汪经理说:“换个地方谈,这里太闹腾了。” 汪经理的手提在酒店房间里。 “陈右?”看他心不在焉的,汪经理转身去迷你吧喝了口水,“你今天不在状态的话,我们另外再约个时间?” 另外再约就可能不约了。 时间紧,项目急,陈右调迅速整状态说:“对不起,麻烦您再说一遍。” 接下来的数十分钟,他和汪经理认真研讨项目书,就项目后期效益问题作了严谨分析,最后汪经理送他出去,并表示要回公司确认一些数据再作答复。 一开门,汪经理退后半步,惊呼:“贺珩,你在门口等多久了,怎么不按铃?”说着,让开半个身子,让对方进来。 贺珩? 陈右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一股混着酒气的月桂叶气息扑面而来。 “出来。” 抓在腕间的手指烫得吓人,贺珩一身酒气,脸色阴沉,模样很是陌生,陈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贺珩的脸色更难看了。 受一股蛮力推搡,陈右后背重重撞到墙上,喉间溢出吃痛的低哼,贺珩越过汪经理,欺身上前,一只手揪住他的领口,另一只手挥向脸颊。 “贺珩,你别冲动,”不明就里的汪经理慌忙劝架,“看在我的面子上,有话好好说——” 话没落地,贺珩已然扣住陈右的下巴,头一低,狠狠咬住了他的唇。 “……”汪经理目瞪口呆。 陈右被堵在墙角,还没醒过神,就被突然侵入嘴里的马提尼味道呛得头脑发热,想起他们还在汪经理的房间里,陈右老脸一红,趁换气的间隙说:“贺珩,我们先出去再……再说……”他推了推贺珩,却发现对方吻技进步不少,他被亲得浑身发软,要不是后背抵着墙,早就瘫到地上去了。 “还是我出去吧。”汪经理轻咳两声,拎起手提笔记本从他们身边走过,走之前还很贴心地带上门。 孤男寡男的房间迅速升温,唇舌间的纠缠炙热凶狠,贺珩搂着他的腰跌跌撞撞从墙边辗转到床上,温热的手从衬衣底下探进来,空窗多年,陈右的小腹顿时涌起一阵异样。 有过上次经验,他知道贺珩喝醉了就会忘记两人已经分手,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等酒醒了又会后悔。 牙齿轻咬一口,贺珩低哼退开些许,双眼氤氲着水汽看过来,似乎有些委屈。 陈右立刻就后悔咬他了,抬手想摸摸他的头,贺珩却突然松开他,背过身说了句:“对不起。” 果然喝多了,把他咬了还跟人道歉呢。 “我不该在门外偷听的,”贺珩说话的声音微涩,“但我看着他带你走出会场,又领你上楼……实在没忍住就找上来了……” 陈右愣了片刻,终于后知后觉地品出点别的意味来,他弯了弯唇,语气里带了点安抚的笑意:“我们只是聊工作。” “我知道,”贺珩的身形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背脊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不是为了谈项目,你今晚也不会来吧?毕竟在你心里,工作才是排第一位的。” “……”陈右大感冤枉。 这几天他追得这么明显,只差把一颗心捧出来了,贺珩就是这样看他的? 这事怪不得贺珩。 陈右大学毕业选择了自主创业,每天忙得跟狗似的,最后却因经验匮乏,被大公司算计得倾家荡产。贺珩得知消息后连夜找人,怕陈右想不开,不停打电话没有人接,只能发微信说:“破公司没了就没了,以后我养你。” 发出去一个小时后,他开始后悔,公司是小,但陈右为它倾注了无数心血,说是破公司,陈右肯定要不高兴。 果然,后半夜收到陈右的回复:“我们分手吧。” 他天真地以为生气哄哄就好了,紧接着又收到一个6800的打款提醒,才知道陈右是来真的。 房间里静得只有冷气嗖嗖从管道里涌进来。 陈右想了想,挪到床边,跟贺珩坐并排:“现在这份工作对我而言的确很重要,没有我老板,我现在还不知道混成什么鬼样子。” “在酒吧遇到你后,我就想重新追你,也是为了你,我才特地大晚上赶来酒店,”他说着叹了口气,“可是到了这里以后,我就后悔了……” “你又改变主意了?” 贺珩泄了气似的低下头,盯着木地板:“为什么?” “整个晚上我都没有机会跟你说上一句话,只看到你跟合伙人有多么兴趣相投、心意相通。我想,你跟周阳或许不仅做生意合得来,做伴侣也会很好。”陈右伸手捏住贺珩的下巴,把他发愣的脸扳过来,一字一句说,“当时就我后悔了,后悔没有白天就来找你!” 贺珩眨了眨眼,茫然的目光缓缓聚焦到他脸上:“你的意思是……你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