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拿反派亡妻剧本后》
1. 第 1 章
青纱帐半拢,透过几缕昏昧的光,堪堪映出榻上起伏的轮廓,勾得人心尖发颤。
女子正伏在男子上方,身上一层里衣形同虚设,勾勒出修长曲线;男子紧闭双眼,俊美的脸上却漫着不正常的绯红,一路蔓延到脖颈深处,随着身体的轻颤,口中不时泄出几声压抑到破碎的喘息。
就在这迷乱升温的顶点,女子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她直起身,红唇无声地翕动,骂了两个少儿不宜的脏词。
阮明枝穿书了。
前世她是个普通社畜,就在发工资这天回家的路上死掉了。
然后她就穿进了自己看过的一篇小黄书内。
作者笔力深厚,全文剧情高速三七开,嗯嗯的部分描述生动,可谓色香味俱全,看得人直呼香香饭。
如果文里的炮灰女配没有跟她同名就更好了。
阮家正妻所出的大小姐一出生便旧疾缠身,自那之后府里出生的孩子也都早产夭折。阮家人听从大师建议,不到一岁时把她送到乡下,请了一农妇人家代为照顾。
后来妾出的二小姐果然是个健康的孩子。虽然她自幼就比别的小孩愚笨,不管是说话做事都慢别人一步,但好歹是个美人坯子,总归不是什么大问题。
原主脑子笨,琴棋书画是样样通一点,但也样样松,不过没人指望她有什么大作为,她就这样顺风顺水的长到了十几岁。
没等她好日子过够,乡下那家妇人就带着大小姐回京了。
他们说大小姐身子已好了大半,如今也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同村人看她年轻貌美,总惦记着给她寻一门亲事。起先他们还能用身弱的借口,可现在……
也是没办法,才将大小姐送了回来。
原主得知此事后如坠冰窟,她作为府里唯一的女孩幸福了这么久,本以为姐姐会在乡下呆一辈子,再不济也是在她成婚后才回来,谁能想到她娘胎里带下的病能被治好?
要不说原主是个脑子笨的炮灰呢,她一想到自己不能被独宠,不去提升自己证明价值,反而动起了歪心思:既然不能做阮家唯一的女儿,那就攀高枝去做唯一的正妻,独享荣华富贵。
时来运转的机遇还真让她盼来了,听说几日后长公主举办的赏春宴,还未婚娶的镇北候也会来。
镇北候陆一珩素有温润如玉、宽和待下的美名,即便面对身份低微的小吏敬酒,亦是从容受之。赏春宴本就是少男少女难得可以相对自由交往的场合,不少贵女都壮着胆子向他敬酒。原主也混在其中。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原主混在敬酒的人群里,为陆一珩斟满一杯掺了媚药的酒,亲眼看着他将那杯酒饮下,眼神逐渐迷离,被搀扶着去后园厢房小憩。
然后她便寻了个借口,将陆一珩身边唯一的内侍引开,自己偷溜进了房间。
按小黄文的套路,下一步他们就该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撑着发软的手臂,阮明枝从那具滚烫的身体上翻身下来。薄纱滑落肩头,她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准备穿好衣服离开。
榻上的男人因她的骤然离去更加难耐,喉间也溢出重重的喘息,□□泛着诱人又危险的蜜色光泽。
这副模样,即便此刻神志不清也依旧冲击着视觉,就是放在她前世那个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也是顶流中的顶流。
啧,可惜了。阮明枝心里无声地咂摸了一下。这男人,美则美矣,却是剧毒,碰不得。
她甩甩头,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惋惜甩开。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自己从这个烂泥坑里干干净净地拔出来。
原主这计划漏洞百出,最大的破绽就是那个装了媚药的小瓶子。陆一珩身边的内侍只是一时走远,很快会回来。
他本人……阮明枝瞥了一眼男人,他神志不清,未必能记得清她的脸,只要能在他彻底清醒前逃离,处理掉证物小瓶,就有极大的可能平安脱身。
不消片刻她已有了决断。阮明枝眼神放空,用醉酒呓语般的调子对着空气呢喃:“唔……头疼,真是醉得不轻,怎的还做起春日梦来了……”
陆一珩被药力折腾得不轻,他费力睁开被情欲烧得通红的眼,那双平日温润含笑的眸子,此刻却蒙着一层厚重的水雾。
他只模糊地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榻前,光线昏暗,面容不清。
“我……难受……”他艰难吐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阮明枝壮着胆子无声往前挪了半步,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带着几分轻佻的意味挑起男人下颌,呼吸轻轻拂过,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公子好生俊俏……你可知,我是谁?”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让体内火焰烧得更旺。陆一珩努力聚焦视线,眼前只有一片晃动诱人的白色。
他摇头,薄唇抿得更紧,汗珠顺着下颌滴滴滑落。
阮明枝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不认识,不记得,天助我也!
她当机立断,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拾起就往身上套。可她刚要走,身后又传来陆一珩濒临崩溃的呻吟。
原主这事做得太蠢,破绽太多。镇北候身份何等尊贵,若他因这药力出了任何差池,追查下来,阮家绝对护不住她。但如果他没事,依着陆一珩平日里的好名声,为了颜面,为了不掀起轩然大波,他很可能选择将此事压下,甚至不会深究。
风险与生机,只在转念之间。
她转身回到榻边,轻叹一声:“放心吧公子,我不是采花贼。”红唇擦过耳垂,“你的清白还完整着呢。”
话音未落,她不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果断地伸出手,探向他的衣襟深处。
时间在极度紧绷的感官中被拉长。
动作停了下来,汗水将身下的锦缎浸湿一大片,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危机暂时解除。
阮明枝随手抓起一件中衣,毫不客气地用它擦拭自己的手指,随后对着昏迷的男人轻轻一笑,拉开房门闪身而出。
木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室内一片狼藉的暧昧。
也无人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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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到男人睁开的双眸幽如深潭。
长公主府后花园曲假山嶙峋,花木扶疏。脱离那间厢房,阮明枝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她顾不得仪态,凭借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在婆娑的树影间快速穿行。
趁镇北候还没清醒过来,现在、立刻、马上找到并销毁致命物证。
还好原主没养成乱扔垃圾的坏习惯,把它倒空后,藏在了厢房小径旁的一处花草丛里。
她动作敏捷地绕过花花草草,最后在一个小角落里看到了躺在泥土上的小物件。
玉瓶只有巴掌大小,瓶身雕刻着精巧的莲纹,小巧玲珑。看这模样,谁能想到它里面曾经藏了媚药。
阮明枝长长吁出一口气,拾起瓶子准备藏入怀中,便听到一道娇声兀地从身后传来。
“哟,我当是谁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原来是阮二小姐在捡别人不要的瓶子呢?”
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从假山后踱步而出,她梳着时下流行的飞仙髻,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正盛满了幸灾乐祸。此人正是靖国公府嫡女沈月凝,一个素日里就与原主针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的姑娘。
“瞧瞧这狼狈样儿。怎么,真沦落到连旁人丢弃的破烂都要捡回去当宝的地步了?”她拖长语调,“不对不对,瞧我这记性。这不会是你特意‘准备’想拿去孝敬哪位贵人,结果人家瞧不上眼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款款走近:“拿来吧你!我倒要看看,你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就在沈月凝即将碰到她时,阮明枝手腕灵活地一翻、一缩,避开了那凶狠的一抓,还借着动作轻盈地向前滑进半步。
沈月凝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抓了个空,身体因用力而微微前倾。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劲不大却颇为刁钻的力道,精准地撞在她手肘外侧穴位上。
沈月凝猝不及防,一边手臂又酸又麻,使不上半分力气。
阮明枝眼神冷得像块冰,她没有给沈月凝反应的时间,利用错身的惯性,肩膀无意似的轻轻撞在了她失去平衡的身体上。
这一撞,力道用得那叫一个巧妙。
“哎哟!”沈月凝只觉得一股柔劲传来,整个人顿时重心不稳,脚下踉跄着“蹬蹬蹬”连退好几步,正好踩到一块松动的鹅卵石。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她仰面摔进了假山旁边的荷花池里,池水瞬间淹没了她精心打理的裙裾和发髻,狼狈得像只落汤鸡。
“沈妹妹!”阮明枝一边扬声喊着,一边后退拉开了和荷花池的距离,“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快来人啊,沈小姐落水了!”
趁四下无人,她赶紧把证物小瓶往地上摔去,瓶子啪叽落地碎了一地。
沈月凝在池水中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水,她尖叫着:“阮明枝,你……咕噜……你敢推我!你……咕噜……你这贱人!”
听着远处已有脚步声和人声朝这边赶来,阮明枝瞥了一眼水中的沈月凝,毫不犹豫地收拾好地上碎片,提起裙裾跑路了。
再见了您内!
2. 第 2 章
“小姐!”
刚抛出花园,原主的贴身丫鬟水芸就迎了上来。瞧见阮明枝平安无事,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紧张道:“小姐跑去哪里了,奴婢找遍了园子都没找到您!”
她是担心阮明枝一时想不开,真去下药勾引镇北侯。
阮明枝摊开被布包裹的碎片,解释道:“莫慌莫慌,我刚把药倒掉了,没做傻事。”
原主曾经和这小丫鬟商议过下药的事情,药也是拜托她找来的。
真是有情有义的好姐妹啊。阮明枝感慨一句,接着道:“方才在园内遇到了沈月凝,长姐要回来的事估计已经传来了,她本就看不惯我,这下更是嚣张,不过我们也不能干坐着长他人威风,先走吧。”
水芸恼道:“大小姐就是回府也改变不了小姐受宠的事实,这些人明明不懂还要装懂,委实是太气人了!”
阮明枝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没忍住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就你看明白了,不过长姐回来对我来说确实不算好事,不能光羡慕她,往后地位如何还要自己争取。”
水芸被像小狗狗一样呼噜了毛,一时愣在原地。
阮明枝看她不动,笑着弹了她脑门一下:“傻了不是?”
“不,不是。”水芸摸摸脑门,脸颊羞红了一片。她抬头看一眼阮明枝,轻声道:“奴婢是替小姐高兴,小姐能看开了事就最好了。”
阮明枝点点头,赞同道:“是啊,之前是我糊涂了,妄自菲薄,你放心,我定不会再想不开做傻事了。”
小丫头嗯嗯点头,比她还欢喜。
水芸是原主母亲从窑子里救下的,她一个小妾本就没几个钱,给水芸赎完身后更是没剩了。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原主母亲也不至于后面连买药治病的钱也拿不出来。
原主小时候是府里唯一的女孩,长得就讨人喜欢,所以很小时就被抱去了祖母膝下被一手带大。她生母在进府前就落下了病根,没等她长到有记忆时便去了,她也不记得母亲的容貌。
水芸倒是牢牢记得原主母亲对她的恩情,主子不在,那就伺候主子的女儿。二人几乎是一起长大,无话不谈,才能做出一个找药一个下药这等荒唐事。
阮明枝还是很喜欢这个一心向她的小丫头的,虽然她上辈子活的岁数有她俩加起来大了,但这赤子之心还是感动到了他。
而且水芸是她穿书后遇到的第一个自己人,有这层身份在,她越看水芸越顺眼。
长公主府内,厢房大开门窗。麝香味散去,床铺也收拾整洁,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痕迹。
陆一珩换了一身全新的白衣,正坐在桌前喝茶。若是一般人看到这幅场景,定是要直呼侯爷“玉面侯”温润公子。
一旁服侍的陆全却是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里。
世俗的眼光他不清楚,可他自小在陆一珩身边伺候,能不清楚自家侯爷的心思吗?
陆一珩,镇北侯府次子,家世是顶顶显赫的,可命也真真是极苦的。七年前“朔风关”一役,老侯爷陆擎天与其惊才绝艳的长子陆铮,双双殒命于北狄铁骑之下,战况惨烈至极。
消息传回,举国震动。当时年仅十六,尚在国子监求学的陆一珩,一夜之间从备受瞩目的世家才俊,踏入了父兄用生命守卫的修罗场。
后来战争结束,侯爷卸下担子回府,又捧起了圣贤书,绝不插手军队之事。
这边沉寂了,那边京城贵族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对侯夫人之位虎视眈眈,主动送上门的女人能从侯府门口排到皇宫。
陆一珩本人对情爱一事没有丝毫兴趣。他自幼便随老侯爷常居军营,也受过数次刺杀,久而久之还养出了个半毒不侵的身子,寻常毒药便是喝下了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这次侯爷故意喝下了装着媚药的酒,陆全斗胆猜了猜,明明一般药物不会在侯爷身上起作用,难不成是侯爷想开了,准备给侯府添个女主人了?
那这阮家小姐可算走了狗屎运了。
他偷偷打量主子,陆一珩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再仔细一看,他手中的茶盏上竟慢慢爬上了裂纹。
……看来他猜的不对。陆全收回眼睛,无事发生般看窗外。
嗯,外面阴沉沉的,跟主子心情一样,要变天了。
窗棂一声轻响,是暗卫陆玄翻窗进来了。
陆全无声地朝他说了一句“加油”。
陆玄被派出去正是为了调查阮家小姐,他拱手行了个礼,将探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个清楚。
阮明枝看书一目十行,估计也没在意原主的身份是怎样——反正是个活不过十章的炮灰,她更想看男女主的大do特do。
原主的父亲阮父任职户部尚书,也算掌握了半个朝廷银钱的命脉。先前也说了,阮家十分宠爱这个健康漂亮的女儿,所以只要是原主想要的,阮父都会帮女儿搞到手。
原主能被养成废物花瓶,全家人都功不可没。
陆一珩听完没出声,他略一思考,问道:“阮家只有这一个女孩,那她为何会是二小姐?”
“不止一个,阮家大小姐因体弱被送去乡下养病,近日刚回府。”陆玄沉默一番,答道:“属下听她们主仆二人对话,阮二小姐之前好像很羡慕大小姐,也是因此才……”
陆一珩冷哼一声:“羡慕她什么,体弱多病不堪事?”
陆全和陆玄低着头,不敢回话。
陆一珩也没指望他们答话,他托着腮,手指缓缓转动那只带着裂纹的茶杯,茶杯咕噜咕噜的打着转,最后翻了个身,不负众望地摔下了地。
沉默片刻后,陆一珩才开了尊口:“既然是阮二小姐想要的,那本侯便尊重她的意见。放出消息,就说侯府冷寂多年,是时候添一位懂事尊贵的夫人了。”
吹着小风聊着天,阮明枝一行人也顺利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途中她努力回忆剧情,终于在一众大鱼大肉中找到了一些对原主的描述——笨蛋美人,二货一个。因为给镇北侯下药被抓住把柄,成了他的短命未婚妻。
这不回想不知道,一回想吓一跳,原书里的幕后大BOSS,就是她今天骚扰的陆一珩啊!
要说这黄文里的人物和剧情线,都被她当成下酒菜伴着吃了,谁会在看书的时候留意一个不上桌的幕后黑手?
更无语的是,原主在这之后就与陆一珩有了接触,被他以调养身体成亲的借口送来了很多吃食补品。
补,补大口的,从笨蛋美人补成笨弱美人,然后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嗝屁,还要被拿来当做情深的借口拒绝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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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
阮明枝定了定神,吩咐道:“前面右拐,去城南大街。”
水芸掀开车帘,瞧着街边景色,疑惑道:“小姐这是要去哪,快到家了呀。”
“去买些点心。”阮明枝笑了笑:“今天宴上的桃花糕还不错,长公主府的下人说是在城南大街的铺子里买的,祖母肯定也喜欢。”
水芸一听,立刻面露喜色:“是,老夫人最喜欢小姐带的糕点了!”
领着点心回侯府,老远便听到祖母院里传来的一阵笑声。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她那长姐阮襄玉回来了。
有说有笑的两人瞧见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阮明枝跟瞧不见似的,朝座上老太太行了个礼,娇着嗓子快步走上前:“祖母又背着芃芃讲什么好玩的呢,怎么不带芃芃一起?”
原主是个蠢的,她可不是。把小白花长姐欺辱一通然后让自己背上骂名的事,她可不干。
趁原主还没做出欺负长姐的事,且老夫人还疼她,可得讨好自己的铁饭碗。
老夫人陶氏睨了她一眼,板着脸道:“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祖母呢,旁人一喊你你就跑了,也不知道带上你姐姐!”
“芃芃错了嘛。”
阮明枝晃着她的手轻轻撒娇:“长公主府递来的帖子,哪有不去的道理?我是看姐姐一路舟车劳顿,又是初来乍到,想必还需要时间熟悉京城,祖母您今天有没有带姐姐出去玩啊?”
“你也说了你姐姐刚来,还没休息好,哪有时间出门。”
阮明枝忙不慌点了点头,认真道:“祖母说的是,是芃芃心急了,祖母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她出门还带了东西回来。陶氏没往心上去,亲昵的拍拍她:“好好好,就你最机灵了。”
那是。
阮明枝调皮的吐了下舌头,她混迹职场多年,还能猜不透领导的心思?
看着俊俏听话的两个孙女,陶氏满意的笑了笑,朝阮襄玉那边道:“快去跟你姐姐找个招呼。”
阮明枝转身,这才认真的打量起方才被她故意忽视的阮襄玉。嗯,很符合刻板印象的一株出水芙蓉。
阮襄玉淡淡开口道:“明枝妹妹,好久不见。”
哪来的好久不见,是根本就没见过吧。阮明枝笑眯眯道:“姐姐喊我芃芃就好,不知姐姐有没有乳名呀?”
芃芃是她出生后阮父亲自取的,寓意就是希望她能平安健康地长大。
阮襄玉看她一眼,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这样啊,”阮明枝遗憾道:“没事,姐姐要是想要,等父亲回来让他给你起一个就是了!”说完她又蹬蹬几步跑去陶氏身边撒娇道:“祖母,我们晚上一起用膳好不好,中午在公主府我都没吃饱呢。”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饿死你得了。”陶氏刮了刮她鼻尖,笑道:“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阮明枝眨眨眼:“姐姐也留下来一起吧?”
阮襄玉似是没想到会被邀请,她楞了一愣,点头道:“好啊,能陪祖母用膳,是襄玉的福分。”
这就喊上亲亲祖母了。阮明枝皮笑肉不笑,真正的女主阮襄玉来没都没来呢,你个冒牌货想干嘛?
3. 第 3 章
没错,现在来的这个“阮襄玉”,是被冒名顶替的,真正的阮襄玉还在乡下吃苦,甚至马上要被迫嫁人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她才在跑路中遇到了重伤失忆的太子殿下,然后开启了白天干活晚上干男人的幸福生活。
陶老太太高兴得不行,让伺候的嬷嬷传饭下去。
看着端上来的一道道菜肴都是自己爱吃的,阮明枝屁颠屁颠搂着陶氏的胳膊撒娇:“还是祖母最疼芃芃了,父亲都不知道我近来喜吃素呢。”
“你以为我是你呢。”陶氏嗔她一眼,给她夹一筷子:“听你院里丫头说你吃肉吃得少,我还以为你要一心向佛门了,难不成要出家去?”
阮明枝一脸正色道:“我要保持身材,不能多吃!”
“你就是吃成胖丫头,祖母也愿意。”
“祖母才是胖老太太呢!”
这一闹,伺候用菜的嬷嬷和丫鬟们差点把眼泪笑出来,直劝道:“小姐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吧。”
房中欢声笑语,众人都笑作了一团,唯有插不进话题的阮襄玉笑意不达眼底。
她身边倒茶的贴身丫鬟愤愤看着她们,刚要出声,就被阮襄玉警告似的瞪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话。
丫鬟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外头传来一声通报:“老爷来了!”
阮明枝略一挑眉,心道:便宜爹终于出场了。
听到儿子来了,陶老夫人脸上笑意更深,连赶紧招呼他:“来得这样晚,一会儿饭渣子都不给你剩。”
阮父不慌不忙的走进来,也跟着笑道:“添副碗筷的事,怎的又不等我就开饭了?”
陶老夫人瞪他一眼:“总是等你,等天黑了都吃不上饭,孩子都在长身体,你吃不吃的又没关系。”
“母亲教训的是。”等阮父坐下,两个女儿才开始动筷用餐。
到底是京城的官家,家规森严,当家的来了更要遵守食不言的规矩。吃完饭,陶老夫人也要准备休息了,众人便起身离开。
“父亲先送姐姐回去吧。”
阮明枝一如反常的主动道:“我院子离得近,自己回去就行。”
“芃芃。”阮父叫住她,好像自大女儿回来后,二女儿出奇的懂事了不少,他欣慰道:“你姐姐在乡下吃了不少苦,你要多照顾她才是。”
真正吃苦的另有他人,我照顾她个毛啊?
阮明枝敷衍的点点头,头也不回道:“我走啦。”
刚夸她懂事,现在又是这幅德行。阮父叹了口气,对阮襄玉道:“你妹妹年纪小,你多担待她些,缺什么只管跟我说,你母亲那边……”
阮夫人在女儿被送去乡下的第二年就久居庙宇了,说要为了女儿诚心祈福,一年中只过年回来几天。
“我省的。”阮襄玉温顺道:“父亲母亲都是为了我好。”
阮父闻言心情大好,亲自送她回了院。
夜色朦胧,阮明枝那边吃饱喝足回了院子,却无一人来迎。
水芸气得不行:“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阮明枝倒是能理解她们。正妻生的大小姐回来了,她这个娇纵二小姐又什么叫不懂避其锋芒,天天嘴无遮拦的大呼小叫,被丫鬟们讨厌也正常。
只是嘛……
话是这么说的,可如今她成了阮二小姐,是断不能再放任不管的。
原著里炮灰女配还活不过三万字呢,那能一样吗?
水芸正要高声喊人,就被阮明枝伸手阻止了:“水芸,你去一趟城北,找那个消息最灵通的张牙婆。”
她语气平淡,好像在商谈明早要吃什么一样:“就说阮家二小姐嫌自个院里的丫鬟伺候不好,打算换一批听话的。”
水芸为难地看着她:“可是小姐,您岂不是又要被骂目中无人了……”
“难道我的名声本来就很好吗?”阮明枝无所谓道:“既然要做恶人,那就做到底咯。”
不知是哪里走露了风声,次日一早,院里几个下人像是集体抗议般罢工了。
水芸一醒来就发了好大一通火。
“小姐的早膳怎的没人来取?”
“不想伺候人就滚,真当主子不能拿你们如何了?”
院里听声赶来的下人们面面相觑。
带头抗议的徐婆子一向不喜欢水芸,这会儿更是阴阳怪气:“水芸妹子,你这又是何意?二小姐向来要睡到日上三竿的,惊扰了小姐睡觉,咱们担当得起吗?”
她斜睨一圈,不紧不慢道:“往常这吃食都是紧着咱们院的,就是去晚了,小厨房那边也有人送过来。如今看来,府上怕不是最看重咱们小姐了。”
水芸见状,正准备训人,却听得身后咯吱一声响,阮明枝出来了。
她冷笑一声,动静不大,却让所有人浑身一颤。
她生母去得早,除了水芸,都没给她留下几个心腹。院里的下人换了又换,没几个心向着她的。
这徐婆子不也是仗着自己是正妻院里拔过来的,才不把她放在眼里么。
现在阮明枝可是活过两辈子的人,她就是再不得宠,也轮不到这些下人来挑衅她。
阮明枝神情冷漠:“我这人向来最看不惯吃里扒外的东西,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这二小姐又在演哪出戏。正巧这时,守门通报了声“张牙婆来了!”
“给二小姐请安。”张牙婆上前行了个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阮明枝。
都说阮家二小姐是干啥啥不行的草包美人,自大小姐回了府,她就更不受待见了。
再看一旁那些没规矩的下人,瞧着是根本没把二小姐当回事,就差踩在主子头上拿钱吃饭了。
阮明枝应了一声,从一个盒子里取出昨晚就准备的卖身契,递给牙婆,随意地朝下面一指:“都带走吧。”
不消片刻,那些人的脸色就全白了下来。他们刚刚还觉得自己是主母院里的人,二小姐不能奈他们如何,可拿出来的卖身契却狠狠给了他们一巴掌。
之前伺候阮明枝的几个小丫鬟跪倒在地,惊慌求饶,哭喊道:“二小姐、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是奴婢狗眼看人低,奴婢这些年伺候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她哭的稀里哗啦,一把冲上去抱着阮明枝的腿不撒手。阮明枝皱了皱眉,对牙婆道:“我请你来看戏的?”
张牙婆这种场面也是见得多了,如今听了这话,立即一挥手,身后跟着的几个婆子就上了前。
没想到阮明枝心意已决,从前那个生气了只会大哭大闹摔东西的二小姐,这次居然真的下了狠心。一个丫鬟不知哪来力气,竟挣脱了压着她的婆子,一下冲上来朝着阮明枝猛猛磕头。
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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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跺脚都不敢用这么大的力气,她倒是不怕痛,砰砰砰磕得快。
哪怕二小姐再不受宠再嚣张跋扈,丈着老夫人对她的宠爱,怎么着都不会缺了她的长短,她还是那个衣食无忧的阮二小姐。
可她们这些下人呢?一旦经牙婆的手被发卖出去,能做个乡下农妇都算是命好了!
尤其是她们这些有些小姿色,又正值青春的女孩,要是被卖到窑子里,去做那低贱的皮肉生意……
阮明枝心里门清。
“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勉强,但眼里也容不下沙子。”她淡淡道:“我院里庙小,容不下心思太多的大佛。今日,就给你们两个选择。”
她指了指水芸手里那叠卖身契:“不愿留下,或者觉得跟着我这个主子没前程的,现在站出来,领了身契,去账房支三个月的工钱,即刻离府,与阮家再无干系。”
堂下没人敢动,也没人敢说话。
主母不在,老爷又从不掺和后院之事,府里真正做主的只有老夫人。而老夫人又最疼二小姐,区区发卖几个丫鬟,那就是阮明枝撒个娇就能办妥的事情。
想到这里,几人连跪着的力气都没了,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看来是都想留下了?”阮明枝轻轻一笑,“那好,既然选择留下,就把从前那些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从今往后,院里的规矩,就是我阮明枝的规矩,水芸的话,就代表我的话。”
她一扫那些平日最不安分的面孔,幽幽道:“若再让我发现有人阳奉阴违怠慢差事……到时候,就不是领工钱走人这么简单了,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
院里响起一片带着颤音的应答。
“至于你嘛。”她想了想,对徐婆子道:“你原是主母身边伺候的,拨过来给我也算屈才了。看你年纪大,想来也卖不出几个钱,就不去为难牙婆了,你自己另寻去处吧。”
牙婆虽然没带走人,但来一趟的工钱可不会少了。她拿好钱,对下人警告道:“一帮蠢货!今日是主子心善,才没让你们跟我走,要是再有此事发生,别说二小姐要让你们留下,就是我也断不会同意!”
她转而对着阮明枝谄媚一笑:“那二小姐,我就先走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愉快。阮明枝点点头,笑道:“张牙婆辛苦。”
“哎,二小姐客气,以后若有需要,再来找我老张!”
看水芸送完客回来,阮明枝这才进了屋子,用起早膳。
听说她那好姐姐院里也缺丫鬟,她本来想借张牙婆之手换掉自己院里不听话的人,再找一批眼线混进阮襄玉院中的。
不过经此一闹,她也看清了。自己院里这群人都是以张婆子为首的,如今群鼠无首,他们自然不敢多造次,也会听话不少。
至于好不好用,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正想着,水芸却匆匆走了进来,走到她身旁低声道:“小姐,大事不妙。”
“嗯?”
不是刚解决完大事吗?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屋外,见四下无人,才对阮明枝道:“听说昨日赏春宴上,镇北候被人暗算下了药,和一陌生女子春宵一夜,还给他留下了荷包,外头都说、都说是二小姐所为。侯爷派了身边亲卫来,请二小姐去一趟侯府。”
……不是,哪来的荷包,她怎么不知道?
4. 第 4 章
一路胆战心惊的被“请”去镇北侯府,阮明枝已经在后悔自己没有存读档的特殊能力了。
……要不她进去后先噗通跪一个吧,反派能不能饶她一命?
踏着通报声进门,她一抬头,便瞧见了那位除了她满京城朝思暮想的男人。
这开了春就是不一样啊。男人一身白衣,身姿挺拔似青松,墨发垂落,面容清冷。瞧着不像带兵打仗的将领,倒像是哪家风流文雅的公子哥。
阮明枝一时被美貌慌了神,呆在了原地。
虽然美男风景如画,可他眼底那抹厉色还是暴露出他此时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额,这就是所谓的带刺的玫瑰吧。
隔着大老远,阮明枝便朝他俯身行礼:“见过侯爷。”
“阮小姐快快请起。”他几步走近,勾唇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你我之间好像没这么熟吧。阮明枝嘀咕一句,又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这才起身,跟着他进了院中。
“阮小姐可知我今日找你是为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因为她,咳,轻薄了他还落下荷包了吗。
她没出声,环顾一周,发现一个伺候人的下人都没有。
这下更不敢回答了。
陆一珩看她这幅摸样,似乎又跟那天口出狂言、胆大妄为的采花贼形象不太符合了。
他略一皱眉,为难道:“御医说我中的药难寻难解,可能会有损失记忆的副作用。那日我在房中醒来后,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绣花荷包落在门槛处。”
他苦恼道:“陆全拿着荷包问遍了府中小姐,都不是她们的,思来想去,只有那日朝我敬过酒的阮小姐没问过了。”
一个媚药有什么难解的,她不是帮他用手解决了吗!
还去请御医看,拿着她的荷包四处问?
那,那……阮明枝两眼一黑,那不是全京城的贵女都知道这事了?!
她嗓音干哑,颤颤巍巍问道:“兴许也不是我的呢?侯爷武功高强,明枝不过一介弱女子,如何躲得过侯爷身边的侍从,做那,额,轻薄之事?”
“这样啊。”陆一珩摸摸下巴:“所以我看到的那个背影,感受到的那只手,也是假的了。”
“嗯呢嗯呢!”阮明枝猛猛点头,红晕已经从脖子爬到了额头,不知是羞的还是慌的:“御医不是也说了那药会让人降智吗,肯定是侯爷记错了!”
陆一珩轻笑一声,定定的看着她,一双含笑的眼直把人看的发毛。
阮明枝摸摸脸,低下头忐忑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快坐不住了,翻遍原主记忆和原书都没找到关于荷包的线索,只要她一口咬定不是自己的,陆一珩又能奈她何?
“阮小姐可有婚配?”
“没有……”
“那你看我如何?”
不如何,不怎样,不处,TD。
阮明枝全当自己听错了,她晒笑一声,干巴巴的转移话题:“不知侯爷有没有听说我姐姐回来的事?”
“嗯,但回来的不是她吧。”
“我姐姐也正值芳华呢……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阮明枝愣了,前期知道真相的只有真假阮襄玉和太子他们才对。准确来说,陆一珩前中期的戏份就比她这个炮灰女配多一点而已,直到后面大决战才暴露了自己是幕后真凶。
连原主这个亲妹妹都不清楚的事,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一手通天的反派么,好可怕……
“在想什么?”陆一珩在她眼前晃晃手,“回神了。”
阮明枝诧异的看着他,原主正是因为没有看清假姐姐的面目,才被她利用,顺水推舟许给了镇北侯。
难不成这个假大姐是他派来的?
“若是本侯安排此事,在你那姐姐回京之日,便是你人头落地之时了。”
哪有人笑眯眯讲这种恐怖故事的,阮明枝缩了缩肩头,白切黑反派,好吓人。
见她怕了,陆一珩才满意道:“阮尚书身居户部,深得圣上信任,胆敢将那女子塞进阮府之人,不必本侯明言,你也该明白,此人必是手眼通天之辈。”
“若说阮府众人愚钝,着了道倒也不冤。可偏偏你府中个个心如明镜,就连你这般‘美名在外’的,亦藏着另一副嘴脸。既然明着不成,你且猜猜,那幕后之人会如何处置你这枚废棋子?”
陆一珩说的不错。
那人将假阮襄玉送入阮府,是打定了她们之间会姐妹不和。她虽然有着穿书者的金手指,可从未亲身体会过封建朝代杀人不眨眼的搅局之事,不管是陆一珩还是假阮襄玉的背后之人,都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非要说的话,比起另一个不知身份的未知反派,她还是更信任陆一珩这个已知反派。
虽然他们也不过是两面和一手之缘。
阮明枝思索一番,选择抱面前的这条大腿:“侯爷说得对。”
陆一珩笑着点点头,似乎这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阮明枝眨眨眼,实在是猜不透此人心中所想。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像在上演都市情感深情剧场。
还是阮明枝忍不住先败下阵来:“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家里还等我吃饭呢。”
“阮小姐觉得呢?”
还让她猜?
她一番头脑风暴,还真想出件事来:“侯爷今日喊我来是个美丽的误会,赏春宴落下的荷包不是我的,是侯爷记错了,还请侯爷能对外解释清楚。”
虽然轻薄他的陌生女子是她本人,但没干过的事她可不承认!
说回正事,陆一珩也不为难她了:“自然。”
还怪好说话得嘞。阮明枝朝他福身,“那明枝就先行告退。”
“让陆全送你回去。”
他说完便起身匆匆离开了。
一大早饭都没吃就赶来了,冷板凳坐了半天,阮明枝从桌上拿起块糕点,先垫垫肚子。
还挺好吃,侯府小厨房做江南糕点挺正宗的。她没忍住,等陆全来的时间里又吃了几块。
没一会儿,陆全就带水芸进来领她出了府。
“阮小姐稍等。”
阮明枝正要放下车帘,陆全就拦住她,随后匆匆回府拿了个食盒回来:“侯爷见阮小姐爱吃,特命属下准备了糕点,请小姐带回府。”
不愧是令京城小姐们沦陷的温柔公子。阮明枝颔首,让水芸接过,“那就谢谢侯爷了。”
原本听说荷包落在厢房时水芸是很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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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除了她们主仆二人,没人知道阮明枝要给侯爷下药。来的路上她与阮明枝一复盘,确定她出席赏春宴当天是没有佩戴荷包的,再加上阮明枝反复保证自己没对侯爷行不轨之事,她这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阮明枝一回府就受到了全家人的等待,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见她无事归来,松了口气道:“小姐没事就好,可吓坏老奴了!”
“怎么了?”阮明枝不解道。
一边问着就走进了院里,陶老夫人看她一脸无所谓,气得不行:“你这孩子,又做什么坏事去了,你可曾想过阮府的名声!”
阮襄玉立在她身侧,闻言赶紧安抚她道:“祖母莫生气,先听妹妹怎么解释吧。”
阮明枝看她一眼,正色道:“芃芃没做坏事,这是个误会。”
陶氏疑道:“既是误会,侯爷怎的就专唤你去了?”
阮明枝搂过她的胳膊,抱在怀里撒娇:“侯爷也有糊涂的时候呀,我那日出门根本就没带荷包,是宴上其他人赖给我的。”
“那为何就偏偏赖给了妹妹?”
阮襄玉一脸不解:“宴上公子小姐众多,难道妹妹特立独行,才让她们起了疑?”
“因为我漂亮呗。”阮明枝笑如桃花:“他们羡慕嫉妒恨,才会嫁祸给我。”
阮襄玉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见她终于老实不抬杠了,阮明枝撇了撇嘴,不满道:“都怪侯爷,芃芃的名声都要毁了。”
“你还记得女儿家要注意名声呐。”陶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是误会一场,此事也怨不得你。”
阮明枝笑道:“就是就是。对了祖母,侯爷还送了我糕点呢,您尝尝。”
她示意水芸递过食盒,不好意思道:“侯爷传的急,我一口早膳都没用就急匆匆去了。后来在侯爷面前说开这事时,肚子没忍住叫了两声,侯爷便让人给我送了点心,比长公主府上的还好吃呢!”
“馋猫,就知道吃。”陶老夫人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吃吧,我用过饭了。”
阮明枝嘿嘿一笑,挠了挠鼻尖,主动搀扶着她:“那我送您回去歇息!”
阮襄玉也跟在后面,一起送了陶氏回院子。她们姐妹俩院子离得近,要共同走一段路程。
二人行了一段,阮襄玉瞥了眼食盒,笑说道:“恭喜妹妹不仅解决了麻烦,更得了侯爷的垂青。这食盒瞧着沉甸甸的,想必装了不少点心吧?”
阮明枝闻言浅笑:“祸兮福所倚罢了,姐姐若也想尝尝,尽管开口便是,妹妹我虽算不得大方,分你一块点心还是可以的。”
“不必了。”阮襄玉笑意盈盈,却忽然驻足,深深望向她,“妹妹如今……倒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她们这对假姐妹哪来的从前?阮明枝勾唇,讥讽道:“兴许是姐姐在乡下呆久了,才会一直觉得我没变吧。”
“你!”阮襄玉立刻冷了脸,缓缓道:“是,我的目光自不如你长远,那就祝福妹妹,好好攀紧镇北侯这株高枝吧。”
说完她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怎么就不能是镇北侯攀她的高枝呢?
阮明枝摇摇头,不跟她一般计较,转身朝自己院走去。而几步之外的老树后,有道黑影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转瞬而去。
5. 第 5 章
阮明枝怼完人爽了,隔壁院子的阮襄玉却是浑身不利索。
“好一个被误会,没想到阮明枝还有如此手段!”她气冲冲回房,低声朝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燕道:“哄得陶老太要把她吹上天去了!”
小燕看左右无人,这才小心回话道:“那位二小姐不知是走了狗屎运还是经人指导了,但大小姐要是再不作为,恐怕没法达成主子吩咐的任务了。”
阮襄玉一听到“主子”二字,顿时羞红了脸,轻声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绝不会让他失望的。”
她当真以为主子也对她有意思呢?小燕暗自冷笑,只觉眼前的女人可怜又可笑,像吃不到拴在眼前的胡萝卜的驴,靠着主人的一点恩宠过活。
她是觉得自己一定会成功,主子一定会与她许诺终生吗?
替身,就该有替身的自觉。
没点破她的话,小燕淡淡道:“小姐应该知道主子有多忙。”
阮襄玉不知小燕心中是怎么想的,她虽不满意主子派给她的这个贴身丫鬟,可若没有小燕,他们之间是半点联系都没有了。
闻言,她眼中闪过几分不明的情绪,赶紧道:“可阮明枝如今变了许多,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没脑子,我怕……”
小燕不能对这个名义上的主子不忠,只冷哼一声,语气不屑道:“小姐可是主子精心挑选出来的人选,还怕一个区区阮明枝?”
“我何时说过我怕她了!”阮襄玉急道:“我是怕我初到阮府,要是动作太急,恐会惹得陶老太和阮大人不满。”
她想了一会儿,看向小燕:“你觉得这法子如何?过几日便是阮襄玉生母的生辰了,她平日里不是总爱待在山中庙宇,还不爱过生辰吗?不如我主动提议去寺庙里为她祈福过寿,夜里顺势住下。到时找个借口让阮明枝跟我走远,你猜,一个在深山里失了清白的娇贵大小姐,阮府会不会为了名声将她远嫁送出京城?”
阮明枝虽贵为尚书府二小姐,样貌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好,可论起才华学识,比她有名的多了去了。
若阮明枝没有清白之身的事被传出去,再加上她平日里没几个好名声,到时不管是阮府清誉,还是她自己往后的日子,定会将她送得远远的。
她说完,又摆出一副忧心的模样:“我这样会不会恶毒了些?若不是阮明枝正好挡在我面前,我也不至于这样针对她。要怪就怪她命不好,生在了阮家,还遇到了我吧。”
小燕听完,不禁笑出了声:“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主子要是知道您有多用功,怕是不由分说,明儿个就驱车来夸小姐了,要知道,他可是最喜欢聪明人的。”
闻言,阮襄玉自是高兴得不行,也顾不上小燕是不是在哄她:“那是最好了。只要能帮到他,我做什么都行。”
而被主仆二人算计着的阮明枝,此时也是十分苦恼。
她自己盘算了一下书中的时间线。抛开大部分记忆深刻的黄色废料,能从剩下有限的剧情里挖掘出一个炮灰女配的戏份实属不易。
她一边嚼着陆一珩送的糕点,一边落笔写道:
真女主此时应该成功从乡下出逃了,估摸着也快捡到男主了,那从京城假女主这边的时间线来看,距离原主嫁给反派好像就是不久之后的事了。
具体是用什么理由成亲的,真的想不起来了。不过书中其他贵女们都很是羡慕嫉妒恨,咬着帕子含泪看梦中情人娶走自己讨厌的人。
原主自然也乐意嫁给他,既满足了虚荣心,人又帅气能干,这样的好男儿谁不爱?
要是没喝下反派送来的那些补品,说不定她还能活到他掉马大杀四方的时候呢……
唉……阮明枝叹口气,收起纸笔。没想到穿来是这么一个尴尬的时间点,要是她再晚来一步,那俩人没准已经换到第二个姿势了。
老天有眼,这可不是她棒打鸳鸯,是这鸳鸯本就不是正缘啊。
对了,正缘!
既然反派只需要一个“亡妻”来衬托他深情的人设,那这人不是她不也行吗?
原主嚣张无脑的性格不讨他喜欢也正常,要是换成真女主那类审时度势且不会成为累赘的姑娘,兴许就能攻略反派,拯救世界了呢?
阮明枝压根就没想过自己攻略反派的可能性。她一个前社畜后炮灰,顾着活命都来不及,谁要在没有金手指的前提下主动往阴暗反派身边凑啊?
要是她能以正当合理的理由离开阮府、离开京城的话……
那不是海阔凭她跃,天高任她飞?!
想到这里,阮明枝心情大好,开始计划着要怎么作妖才能被赶出家门。
日头西落,她没想到出府的法子,反而找到一个离开阮府后能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她把院里一种丫鬟叫来,问道:“你们可知阮府的产业里,可有绣坊布庄?”
其他人都摇头不知,水芸想了想,道:“我记得城南有间‘霓裳阁’是做成衣的,只是样式老旧,多是给寻常百姓做衣裳,京中贵女们都是去‘云想衣’那样的名店定制。”
有没有名气无所谓,阮明枝要的是生产基地。作为曾经的时尚杂志编辑,她对服装史了如指掌,记得明清时期就出现过立领斜襟、收腰窄袖的改良款式。如今虽条件有限,但把现代剪裁理念融入古装,至少能做出七八分新颖。
看着铜镜里被她吃好喝好,养得越发玲珑的身段,她突然有了主意——要是设计出显腰身的改良襦裙、方便行动的窄袖褙子,再配上独创的新颖盘扣,有她这个活体模特在,何愁没有销路?
这古代的衣裳实在累赘。光是想到能设计出既符合礼制又轻便美观的衣裳,就让她跃跃欲试。
等用完膳她就去找祖母,不要整个铺子,只要研发权。到时候先给祖母做件暗纹提花的披风,领口镶上自己设计的“福寿双全”扣,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连绣娘都拨给她使唤。
正盘算着,忽见水芸捧着的包袱露出半截素纱。阮明枝眼睛一亮:“这不是现成的试验品么?”
她抽出轻纱比在腰间,三两下挽出个飘逸的结,“你们看,若在裙裾加这样的活褶,走起路来是不是更灵动?”
水芸看得目瞪口呆:“小姐何时学的这些?”
阮明枝笑而不答,指尖轻轻划过纱料。等做出第一批成品,先让府里丫鬟们穿着走动,这就是最好的活广告。
到时候开个“古今美衣阁”,专做改良汉服,还怕赚不到第一桶金?
正巧思考到晚上有了思路,陶老夫人院里喊人来用膳。吃完了饭,阮明枝拉着陶老夫人的手道:“祖母,芃芃总觉得外头买的衣裳不合心意,咱家不是有绣坊和布庄么?我想让绣娘们按我的图样专门缝制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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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新式衣裳。”
陶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这衣裳规制自有章法,哪能随意改动。你若觉得现在穿的不好,便换一家绣庄采买。”
阮明枝拉着她的手撒娇:“不嘛,芃芃近来琢磨出几种新式剪裁和盘扣花样,定制的总比外间买的制式衣裳要精巧。您瞧江南如今流行的裙子样式,不也是从旧式改良来的?”
陶老夫人仍是觉得不太靠谱,可阮明枝却起身转了个圈,趁机介绍道:“祖母您瞧我身上这件改良襦裙,是不是比寻常款式更显身段?”
她仔细打量,发觉这衣裳确实别致:腰线提了半寸显得人更修长,袖口收窄方便行动,衣襟处还缀着几枚形如蝶翼的异形盘扣,既新颖又不失体统。
当下就有些惊讶道:“这花样倒是从未见过。”
阮明枝神神秘秘的抿嘴一笑:“这可是孙女儿自己画的图样,您把绣坊借我用用,到时候我再给您也裁两件时新衣裳。”
陶老夫人摸了摸她衣襟上的蝶翼盘扣,又思忖片刻,终于点头道:“随你吧,但有三点你得谨记:其一不可逾制,其二需听老师傅指点布料特性,其三……”
“祖母!”阮明枝跺脚打断她,“您就这么不信任我?”
陶老夫人被逗笑了,轻点她额头:“琴棋书画不好好学,反倒钻研起这个,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天天在想什么。去吧去吧,横竖有老裁缝盯着,量你也翻不出花样来。”
阮明枝目的达成,立刻抱着陶老夫人的胳膊蹭了蹭:“就知道祖母最疼我!”
晚间回到院里,老管家已捧着绣坊和布庄的地契等候多时。
他笑道:“老夫人说小姐既有这心思,不如把这两处产业交由您打理。还嘱咐老奴传话,待过几日从溪云寺回来,便要开始教您掌家了。”
阮明枝接过匣子暗暗吃惊。她本只想借绣坊试验现代服装设计,没想到祖母竟直接把产业给了她。指腹摩挲着地契上“霓裳阁”三个字,一个融合古今的服饰品牌构想渐渐在脑中成形。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待老管家应下离去,她立即铺开宣纸,就着烛光勾勒起设计图。
水芸端着铜盆进来时,只见自家小姐案头堆满画稿,嘴里还念叨着“苏绣打籽绣做立体花瓣”、“蜀锦裁窄袖更显贵气”之类听不懂的话。
“小姐该安歇了。”水芸绞了帕子递过去,“这两日您气色好多了,眼里的神采都不一样呢。”
阮明枝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这才发现更漏已过子时。要不说年轻就是好呢,原主正值青春,不仅肌肤莹润不怕熬夜,连精力都比她前世工作时旺盛许多。
“你先去睡吧,我再描个花样子。”她蘸着朱砂在宣纸上勾出花纹。水芸拗不过,只得添了盏灯,又往熏笼里撒了把安神的燃香。
不知过了多久,阮明枝终于伏在案上沉沉睡去。朦胧间似乎有人轻唤她“芃芃”,那声音像浸了蜜的丝弦,一声声勾得人心头发颤。
她梦见自己穿着新制的衣裳,似月下仙子起舞旋转,纱裙层层绽开,却忽然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紧了腰。
“唔……”阮明枝在锦被里蜷了蜷身子。素来无梦的她此刻双颊绯红,中衣领口不知何时松开了寸许,露出颈间渗出细汗的片片肌肤。
窗外春雨淅沥,竟浇不灭体内窜动的无名火。
6. 第 6 章
阮明枝沉在梦里,不知今夕。
她的脸庞依偎在枕头上,柔软顺滑的触感轻抚着肌肤。偶尔有发丝掠过唇边,带来一阵酥麻,刺激着神经,说不清是痛还是痒,只留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
可渐渐地,这感觉就荡了开去。
一双玉足不知何时从轻柔的被褥中露出来搭在床边,丝织品特有的细腻光滑,似有情般轻轻抚摸着纤细的脚踝。
脚趾不自觉蜷缩起来,脚心传来的触感令呼吸微微急促。
喘息声逐渐加重,阮明枝轻吟一声,声音软糯得像要化掉,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回应着动作。
怎么会这样热?仿佛置身于暖炉旁,要融化成一滩水,任由摆布。
隆起的被褥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在触碰到的瞬间带来一阵战栗。背脊微微弓起,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低语,听不清内容,却让那作祟的动作更加大胆。
像一片羽毛,轻扫过她的腰际,缓缓向上探索,带来一阵微微的刺痛,却又夹杂着片片酥麻,所到之处皆泛起了热浪。
终于,那恼人的动作停住了。阮明枝微微颤抖,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迎合起来。耳边传来低沉的笑声,让她脸颊发烫。
她在半梦半醒间感到一丝羞涩,却又无法抗拒这莫名的渴望。
游走过的每一次触碰都激起一阵涟漪,身体逐渐发热,意识却越发模糊,好像陷入一片温柔的海。
迷离间忽然听到砰的一声,是窗户被风吹开的声音。她睁开眼,看到方才缠绵的男人正站在她床前。
带着刚刚睡醒的朦胧,她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来人的嘴角,随后动作一转,狠狠压下了男人的后颈。
男人躲闪不及,竟被她一个用力带到了床头。
“啵!”
一个毫不客气,还发出了声响的亲吻。
阮明枝捧起他的脸,痴痴笑道:“笨啊你,白长这么帅了,连亲嘴都不会?”
好像听到了深吸一口气的动静。她转过脸,想找到声音的发源地,可困意最终还是打败了理性,扑通一声,她又倒回床,沉沉睡了过去。
屋里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她平稳绵长的呼吸声。而一旁低着头的陆玄,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阮家二小姐,不愧是敢给主子下药的人,当真是奇女子一个。
被强硬着接吻的男人,正是深夜不请自来的镇北侯,陆一珩。
他抬头瞥一眼被同一个女人第二次轻薄的主子,男人失神般摸了摸唇角,虽然面色不变,周围温度却降了好几个度。
“额,侯爷……”
陆玄甫一开口,便被陆一珩伸手制止,他略一点头,二人又飞身翻出了窗。
“很好。”陆一珩嗤笑一声,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很好。”
同为童贞处男的陆玄不敢问好在哪,但他能感觉到侯爷的心情并不是那么美妙。为了活命,他还是决定闭上嘴。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阮明枝才悠悠转醒,她舒适的伸个懒腰,唤了水芸过来。
水芸应了声是,扶她起来更衣,笑着道:“小姐昨夜梦到什么好事了,怎的一醒来就这么开心?”
我开心吗?阮明枝摸摸唇角,果然挂着笑,她长嗯了一声,道:“还是你眼尖,我昨晚梦到了一个好俊俏的郎君在我房里,还乖乖在我床上任我索取呢。”
“小姐讨厌!”
“真的真的,我没骗你。”
两人笑着扭作一团,半响,水芸收起笑,正肃道:“后日便是大夫人的生辰了,往日里因着大小姐和大夫人不在,府中都不曾大办过,但这次人都在,老夫人那边还是想操办一下,准备带大小姐和小姐一起去微云寺住下,为大夫人祈福过寿。”
阮明枝点点头,“就按祖母吩咐的来吧。”
用完早膳,门前来了帖子,说太傅家的嫡女徐诗晴有要事相议,请二小姐赴太傅家一叙。
这么着急?阮明枝换了衣裳,当即坐马车去了徐府。
不得不说,徐府无论是宅院的规模还是陈设的讲究程度,都不是阮家一个小尚书府能比较的。
阮明枝刚走进花园,就见一丫鬟快步迎来,恭敬行礼道:“奴婢是徐小姐身边的春桃,小姐得知阮姑娘到了,特意让奴婢前来迎接。”
“辛苦你了。”阮明枝温声回应。
春桃闻言略显诧异,她记得这位阮家二小姐从前最是倨傲,对下人从来都是爱答不理,今日竟这般和气。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阮明枝一眼,笑道:“姑娘言重了,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我家小姐已在梅园等候多时,姑娘请随我来。”
春桃引着阮明枝穿过回廊,来到一处栽满梅树的小院。凉亭里,徐诗晴正在煮水烹茶,见她们到来,立即展颜笑道:“阮姑娘来得正好,这壶君山银针刚泡好,快来尝尝。”
阮明枝缓步上前,在石凳上落座。徐诗晴先用滚水温了茶盏,又以竹夹将茶盏分别置于两人面前,一边斟茶一边道:“这是上等的明前银针,连我大哥都舍不得多喝,今日特意取出来招待阮姑娘。”
怎的一上来就对她这么好?阮明枝轻抿一口,细细品味后不着痕迹地赞道:“汤色杏黄明净,香气清雅持久,滋味甘醇鲜爽,果然是难得的珍品。”
徐诗晴眼中闪过讶色:“没想到阮姑娘对白茶这般了解,倒是与传闻中不同。”
阮明枝摸不透她的想法,只微微垂眸,道:“家父喜好茶道,我不过是略知皮毛。若论其他茶类,我就一窍不通了。”
“阮姑娘太谦虚了。”徐诗晴为她续上茶汤,“君山银针产量稀少,能一眼认出已是不易,还能道出其中三昧,可见是真正懂茶之人。”
她捧着茶盏却不急着饮,只是凝视着盏中浮沉的茶叶。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今日是我特意邀你来的。”
阮明枝没有接话。这样的开场,往往意味着对方要推心置腹,但她尚不清楚徐诗晴想说什么,贸然回应反而显得刻意。
徐诗晴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道:“以你的聪慧,想必早就猜到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我要把我此生最重要、最在乎的人托付给你。”
阮明枝一怔。什么意思,她是知道徐诗晴有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大哥,这是想让她做她嫂子吗?
徐诗晴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抬眸直视她:“我快要定亲了。”
这话让阮明枝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按理该道一声“恭喜”,可看她的神情,加上那句“托付”,这声祝贺显然不合时宜。
她仔细回想,这才忆起了原书中关于徐诗晴的戏份:她好像是对陆一珩情根深种来着。可阮明枝没有像女主一样跟他定亲,徐诗晴的定亲的对象难道不是他吗?
说“节哀”,又太过冒昧。阮明枝只能沉默,等待她的下文。
徐诗晴长叹一声:“我认识他的时候才六岁。那年父亲被任命为侯府世子的西席*,负责教导他的课业。他自幼养在继夫人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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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夫人待他……”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议论长辈不妥,便改口道:“表面上是极好的,任谁都挑不出错。可有一次父亲授课时,他却突然昏倒。请了大夫来看,父亲才发现他背上全是藤条抽出的伤痕。”
她声音微哑,带着涩意:“大夫神色如常,显然见怪不怪。他醒来后,面对父亲的询问,只说是因为自己顽劣,母亲管教他是天经地义,即便下手重了些,也是一时气急。那时候……他还不到十一岁。”
“他五岁起就被记在继夫人名下,对生母几乎没有印象,是真真切切渴望过继夫人的疼爱的。人人都说他温润如玉,谦和宽厚,却没人知道,他原本的性子并非如此。”
饶是冷心如她,听着也不免要对大反派生出怜悯之心了。想象一下,一个年幼的孩子是如何满怀期待地去讨好继母,最终换来的却只有一次比一次更狠的责罚。
要不说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呢,关键人物一补充剧情,她就忍不住三观跟着五官跑了。
徐诗晴突然握住她的手,恳切道:“明枝,我不能再陪他了……但你不同。”她声音微颤,“我了解他的性子,若不是对你有意,绝不会对你流露一丝真情,哪怕是做戏都不会。所以我求你……”
“等等。”阮明枝一时没反应过来,方才还在心疼他的遭遇,怎么突然就变成托付终身了?
她迟疑道:“诗晴,你是不是……”
误会了什么?
可话未说完,徐诗晴便苦涩一笑:“你是不是介意我和他的过往?其实这些年,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若他对我有半分情意,我也不至于苦等至今。如今我已死心,即将嫁人,从此与他再无瓜葛,你真的不必在意。”
“不是这个原因。”看她一副可怜见的,阮明枝决定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实不相瞒,祖母近日也在为我相看人家,听说已经相中了翰林院林大人的公子。我自己……也无意做侯夫人。”
徐诗晴一怔:“他……知道吗?”
这个“他”,自然是指陆一珩。
阮明枝摇了摇头:“我与他并非你想的那样。我的婚事,原就不必知会他。待定下后,他自然就知道了。”
徐诗晴愣了愣,忽然轻笑出声。
阮明枝不解:“怎么了?”
“明枝,你根本不了解他。家族的重担、旁人的敬重……他这一生,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太少。”她松开阮明枝的手,神色认真:“所以,一旦他将某人某物划归己有,哪怕十指尽断,也绝不会放手。”
这话不禁让阮明枝心头一紧,这是大反派会缠上她的意思?可书里明明说他薄情寡义来着。
她试探着问:“若我执意不愿呢?”
“晚了。若你不想连累林家,趁他尚未察觉,赶紧劝老夫人打消念头。否则,不仅婚事难成,林公子的前程也会毁于一旦。”
阮明枝仍不死心:“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有。”徐诗晴点头,见她眼中燃起希望,又缓缓道,“除非有人能斩断他的双手,逼他不得不放。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么一来,你就要做好被他恨之入骨的准备。你与他之间,便是不死不休。”
背后凉凉的,阮明枝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后颈:“不……至于吧?”
她有这么大魅力让反派如此倾心吗?
徐诗晴轻笑:“至不至于,我说了不算。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7. 第 7 章
回到阮家,阮明枝却心不在焉,连水芸凑到耳边询问都恍若未闻。
“小姐与徐小姐说什么了?怎的回来就魂不守舍了?”
旁人见了,还以为是她被情敌警告了。
唉……阮明枝长叹一口气,她现在只想着打包细软逃离京城的胜算有几成。
明明没有按原主的剧情走,可目前看来,还是逃不掉与反派成亲的厄运。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起码知道后续怎么躲过反派的下药了。
阮襄玉远远望着阮明枝失神的模样,嘴角终于扬起一抹快意的笑。
回到院中,她挥退众人,只留小燕在侧,忍不住讥讽道:“我还当阮明枝有多大本事,原来在徐诗晴面前也不过如此。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论才学论品貌,哪一点比得上京城双绝的太傅之女?”
小燕垂眸道:“小姐可还记得主子的交代?”
阮襄玉神色一滞:“自然记得。”
她怎会忘记?殿下许诺会给她一个长久相伴的机会,却也明明白白告诉她:能入东宫的,必须是阮府嫡女的身份。
“小姐既然记得,”小燕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就该明白今日之事无关紧要。主子的计划才是重中之重。”
阮襄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当然明白,殿下将她送入侯府,给她这个身份,就是要她取而代之。只是眼看阮明枝一日比一日耀眼,她心里那团妒火就烧得愈发旺盛。
“我自有分寸。”她咬着牙道,“后日微云之行,定要叫她身败名裂!”
微云寺位于京郊,车行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今日阮襄玉倒是安分,一袭素衣淡妆,顺眼了不少。
阮明枝与她同乘一车,两人一路无话。待下了马车,只见寺前香客如织,香烟缭绕。因着府中大夫人长年在此清修礼佛,今日又是她寿辰,府中特意前来祈福祝寿。沙弥引着众人从西门而入,避开了前殿的喧嚣。
用过斋饭后,殷老夫人忽然道:“芃芃陪我去园中走走罢。”
阮襄玉眸光微动,笑着上前:“孙女初来乍到,也想……”
“你且歇着吧。”殷老夫人打断她道,“待会儿还要去大殿为你母亲诵经。”
穿过几重院落,前方忽现一道身影。是老夫人当年的闺中密友梁老夫人,她身旁还立着一位清俊少年。
阮明枝心头一跳。不是吧,因为知道翰林院家的老夫人跟陶老夫人交情好,她就随口一说翰林院家的林公子用来挡牌,没想到真要给她安排相亲了?
殷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那是林家公子林轩。祖母虽觉得不错,但终究要你自己中意才好。若是不喜,咱们再相看别家就是。”
阮明枝想起徐诗晴的警告,一时踌躇。可转念又想,总不能因几句恫吓就畏首畏尾,便点头应下:“芃芃明白。”
她还不信陆一珩能横空出现来棒打鸳鸯了。
梁老夫人见她们到来,笑着嗔怪:“可算来了,老身这茶都续了三回了。”
阮明枝忍不住抿唇轻笑。眼前这少年郎,一派纯情模样,倒让她想起前世那些让万千少女尖叫的爱豆明星。
好像是有这么一种粉丝类型吧,叫……妈妈粉?
她还挺喜欢这种小白兔类型的男孩呢。
林轩确实羞窘难当。自懂事起,他便肩负着振兴林家的重任。十载轩窗,即便入了国子监中了举,也从未敢有半分懈怠。婚事于他而言,不过是长辈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直到昨日,祖母从阮府归来,说起这位阮家二小姐。
他虽在国子监潜心读书,却也听过关于阮明枝的流言。从前只当是个骄纵任性的贵女,今日一见,却是个截然不同的模样:聪慧灵秀,落落大方。
最让他动容的是祖母那句话:“那孩子与你母亲年轻时很像,都是被流言所累的可怜人。”
此刻站在桃树下,他才真正明白祖母的意思。眼前少女一袭淡青罗裙,发间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最是那双含笑的水杏眼,宛若盛着漫天星河,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林公子平日都读些什么书?”阮明枝随手折下一枝桃花,打破了沉默。
林轩回过神来,耳尖更红了几分:“近日在读《贞观政要》。”
“治国之道啊……”阮明枝指尖轻抚花瓣,“我倒觉得,为政之道与养花颇有相通之处。”
“哦?”林轩眼中闪过讶异。
“过犹不及。”她将桃花递到他面前,“就像这花,水多了烂根,水少了枯萎。治国不也是要讲究张弛有度么?”
林轩怔住了。这般见解,竟是从一个闺阁女子口中说出。他郑重接过花枝,指尖不经意相触,似有电流窜过。
“姑娘高见。”他声音微哑,“林某受教了。”
二人相谈甚欢,桃林外的围墙处,四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翻墙而入。
这四人高矮胖瘦各异,唯一相同的是脸上那令人作呕的猥琐神情。只是眼下,这猥琐中又添了几分狼狈。
为首的刀疤脸又一次从墙头滑落,气得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不过是个破寺庙,搞得跟皇宫似的!不仅巡查严密,连院墙都比别处高。我看这微云寺里,指不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是!”瘦猴附和道,“一群秃驴装得清高,后院却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少废话,动作快点。”胖子抖着满身肥肉催促道,“那位贵人说了,必须在申时前埋伏好。只要按计划行事,不管成不成,银子都少不了咱们的!”
刀疤脸终于翻进院内,将绳索系在一株桃树上。瘦猴和矮子顺着绳子爬了进来,留下胖子在外望风,顺便守住这条退路。
三人悄无声息地隐入桃林深处。
阮明枝虽得了长辈默许在此与林轩相看,但终究男女有别不宜久留。闲聊片刻,二人便起身离开了。
凉亭里,陶老夫人与梁老夫人见二人相隔半步并肩而归,相视一笑,心中已有了答案。顾及年轻人脸皮薄,两位老夫人并未点破,待他们回来后便起身告辞。
回屋子的路上,陶老夫人拉着阮明枝的手问道:“芃芃觉得那林公子如何?”
阮明枝思索片刻,如实道:“林公子年纪虽轻却学识渊博,确实如传闻所言,将来必成大器。”
陶老夫人嗔怪地看她一眼:“祖母问你这些了?我是问你觉得他为人如何,可还合你的眼缘?”
她老老实实道:“为人如何需日久见人心。至于眼缘……今日一见,我觉得尚可。”
陶老夫人心中了然,点了点头:“你说得是。不过林家世代书香,大夫人又是个明事理的,教养出来的孩子品性不会差。既然你觉得合适,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么快?阮明枝疑道:“祖母就不怕人家看不上芃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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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老夫人轻哼一声:“我家芃芃才貌双全,若那林家小子连你都看不上,定是个有眼无珠的。真要如此,这般没眼光的人家,不嫁也罢!”
虽说她也不一定会嫁给林轩,说不定后面还会给阮府添麻烦,听到这般护短的言语,还是难免被感动到。
阮明枝轻轻靠在老夫人肩头,低声道:“祖母待芃芃真好。”
“傻丫头。”陶老夫人慈爱地抚着她的发,“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不疼你疼谁?”
与此同时,林府的马车上,梁老夫人也在询问孙儿的看法。林轩闻言顿时耳根通红,还未开口眼神便飘忽起来。
林老夫人见状抚掌而笑:“好好好,回去就让你母亲准备提亲的事宜!”
至此婚事算是定下,只待回府后行三书六礼。
这边阮明枝的婚事进展顺利,那边阮襄玉却在厢房里坐立难安。她担心陶老夫人带着阮明枝一去就是整日,若真如此,她的计划便要落空,这让她如何甘心?
水芸冷眼瞧着阮襄玉焦躁的模样,小声对另一个丫鬟碧梧道:“你说大小姐是怎么回事?小姐跟着老夫人出去才一个时辰,她就这般坐不住,到底在担心什么?”
碧梧看着阮襄玉的样子,低声道:“横竖不会是在担心老夫人和小姐。我瞧着其中必有蹊跷。”
“她能有什么蹊跷?”水芸不屑道,“我看她就是嫉妒小姐能得老夫人欢心,怕自己更没地位。”
碧梧却不这么想。老夫人偏心是明摆着的,若只为这个,阮襄玉早该寝食难安了。其中定有别的缘故。
水芸心思单纯,与她说这些无用。等小姐回来,还是得提醒一声。
正想着,院门处传来动静。阮明枝挽着陶老夫人的手臂归来,二人皆是笑意盈盈。尤其是陶老夫人,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显然心情极好。
阮明枝昨夜没睡好,今早又赶了许久的路,方才还在桃林走了半天,此刻困得直打哈欠,正要回房小憩,却被阮襄玉叫住。
她皱着眉回头:“我以为我们之间,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阮襄玉没料她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当即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妹妹为何这般说?可是、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见她又要做戏,阮明枝一阵无语。祖母刚歇下,若在此与阮襄玉争执,难免惊扰,何况微云寺香客众多,虽这处院子僻静,难保隔壁没有其他官眷。
在府里怎么闹都行,在外头还是要顾全阮家颜面,她按下不耐,冷冷道:“你有事直说。”
听出她话里的冷淡,阮襄玉心头火起。但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她抬眸,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我听说微云寺后山的桃林极有名,如今正值花期,想请妹妹同去赏花。”
桃花确实开的不错,但她刚看完回来。阮明枝挑眉:“你自己去便是,为何要我作陪?”
阮襄玉低头,显得委屈极了:“祖母不喜我,若独自出去,她醒来定要责怪的。”
难得她有自知之明。阮明枝直言:“你想多了,祖母不会怨你的。”
她可能都懒得管你。
可惜阮襄玉听不懂弦外之音,继续恳求:“妹妹,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我想通了,我们是亲姐妹,本该亲近的。”
“从前是我想岔了。如今不求情同姐妹,只盼和睦相处。就当是我求你了,好不好?”
8. 第 8 章
阮明枝一个字都不信她的鬼话。
她太了解这个所谓的“姐姐”了,每次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背后必定藏着算计。
“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阮明枝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只是祖母方才嘱咐我抄写佛经,实在抽不开身。不如让水芸陪你去?”
阮襄玉脸上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换上委屈神色:“妹妹这是不信我?”
“姐姐多心了。”阮明枝佯装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实在是今日起得太早,这会儿头晕得很。姐姐若急着赏花,不如先去?待我抄完经书,再去寻你。”
阮襄玉藏在袖中的手攥得死紧。这小贱人竟敢推脱。但转念一想,计划已经安排妥当,即便阮明枝不去,她也有后招。
“那妹妹好生休息。”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我自个儿去转转。”
沿着蜿蜒小径往后山行去,春日的桃林美不胜收,粉白花瓣随风飘舞,宛如仙境。阮襄玉淡淡道:“几位大哥久等了。”
刀疤脸一挥手,三人立刻从暗处窜出,满脸□□地围了上去。
阮襄玉见情况不太对,皱眉冷斥:“你们认错人了,不是我!”
三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换了一下信息,确实是这个时间段、这个年纪的女子没错,直接扑了上去!
“救命——!”阮襄玉一边摇着头,一边趁瘦猴松手的间隙尖声呼救,却被矮子狠狠扯破了外衫。
“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
“阿弥陀佛!”
一声清亮的佛号突然响起,只见一年轻沙弥手持扫帚站在不远处,清秀的脸上满是震惊。
刀疤脸啐了一口:“哪来的小秃驴?滚远点!”
沙弥却不退反进,将扫帚横在胸前:“三位施主,佛门净地,还请自重!”
“自重你娘!”刀疤脸松开阮襄玉,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老子先送你见佛祖!”
说时迟那时快,沙弥突然将扫帚往地上一撑,一记飞腿将刀疤脸踹出丈远。
瘦猴和矮子都看呆了。这看似文弱的小和尚,竟有如此身手!
“还不快走!”沙弥对吓呆的阮襄玉喝道。
阮襄玉这才回过神,拉起瘫软的小燕就跑。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她却不敢回头,只顾拼命往寺院方向逃去。
直到看见香客身影,才瘫坐在地浑身发抖。她衣衫不整,妆容尽花,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那头阮明枝睡眼惺忪地任由碧梧和水芸为她梳洗。既是去拜佛,又清了场没有外人,便只略施淡妆即可。
正当她打着哈欠,从午睡的混沌中渐渐清醒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便听到陶老夫人一声怒喝:“岂有此理,立刻派人去查!”
随即又传来阮襄玉撕心裂肺的哭喊:“祖母,祖母!求您别查了,襄玉求求您了!”
咚咚的磕头声隔着门板都清晰可闻。
阮明枝皱了皱眉,对水芸道:“去看看怎么回事,怎么惹得祖母如此动怒。”
水芸领命而去,阮明枝坐在妆台前,任由碧梧为她挽发,心思却跟着飘到了外间。
不多时,水芸匆匆回来,脸上还带着震惊之色:“小姐不好了,大小姐和小燕在后山桃林,好像,好像是被人玷污了,老夫人震怒要彻查,但是被拼命拦着呢!”
“什么?!”碧梧手一抖,险些扯痛阮明枝的发丝。她急忙固定好发髻,不敢置信地看着水芸:“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呀。”水芸急道,“她们衣衫不整,还是外头扫地的僧人师傅脱下外衫给她们披着,这才勉强回来的!”
碧梧闻言,后怕地拍了拍心口:“幸好咱们小姐没去。”
“可不是!”水芸看向阮明枝,“幸好小姐您没答应她去赏什么桃花。”
对这个结果,阮明枝并不意外。她早猜到阮襄玉执意要带去桃林准没有好事,估计那些地痞也是她找来害她的,现在这个结果,可能是因为阮襄玉怕后续麻烦找上她,没有亲自出面,故而那些歹人才没认出她,把她当成了任务目标。
并非阮明枝心狠,只要想到阮襄玉原本的算计,她连那点同情都吝于施舍。
见阮明枝沉默,水芸以为她被吓着了,连忙安慰:“小姐别担心,事情已经过去了,寺里也加派了人手,不会有事的。”
碧梧想得更深:“小姐可是在自责?”
阮明枝摇头,轻声道:“我不是菩萨,没有以德报怨的觉悟。今日若不是我太累没去,遭殃的就是我。我不自责,只是有些感慨。”
“小姐能这么想就好。”碧梧为她整理衣襟,“您劝也劝过了,她非要自寻死路,与您何干?咱们问心无愧便是。”
阮明枝点头:“我就不出去了。姐姐现在遭了难,非但不会反省,反而会把错都推到我头上。你们去打听下,看祖母如何处理。”
碧梧应下,水芸却嘟囔:“她那是自作自受,关小姐什么事!凭什么怪到您头上?”
“有些人不能用常理揣度。”阮明枝淡淡道,“大姐姐便是如此。她们害人时觉得天经地义,自己遭殃就全是别人的错,至于她们自己,那是半点过错都没有的。”
碧梧见状连忙打圆场,转移话题道:“小姐顾虑得是,咱们确实得防着大小姐颠倒黑白,往小姐身上泼脏水。”
“那要怎么防?”水芸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急切地问道,“这事没有外人知道,若她真敢胡说八道,就算未来的姑爷知道小姐清白,小姐的名声也要被她毁了!”
这确实棘手。知晓此事的都是自家人,阮襄玉若执意要污蔑她,即便陶老夫人以及府中下人们作证,阮襄玉也可以反咬一口,说是阮家为了保全自幼养在膝下的女儿才让她顶罪。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碧梧和水芸都没了主意,纷纷看向阮明枝。
阮明枝也一时想不出对策。她虽能预见危险,却苦于没有破解之法。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轻叹道。
碧梧思索片刻:“趁着事情还未完全压下,不如小姐将顾虑告诉老夫人?”
这也是个办法。阮明枝点头:“也好,晚些时候我去见祖母。”
匆匆用过斋饭后,阮明枝便去寻陶老夫人,却被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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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带着嬷嬷去找微云寺住持商议法事之事,归期未定。阮明枝索性在老夫人房中等着,直到酉时末,陶老夫人才回来。
见到阮明枝,陶老夫人并不意外。她屏退左右,只留下身边的嬷嬷,拉着阮明枝的手安抚道:“吓着了吧?”
阮明枝点头:“佛门净地竟出这等事,实在骇人。先前姐姐还非要拉我同去,幸好我身子乏没答应,不然……”
她面露后怕,似是受了惊吓。
陶老夫人轻拍她的手:“别怕,祖母已经告知了住持,寺里加强了戒备,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阮明枝这才放下心来。陶老夫人不愧是历经两朝的老封君,处事果然周全。她将此事告知住持,日后就算阮襄玉就是想泼脏水,有微云寺作证,任她如何作妖都无济于事。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阮明枝轻声问道:“祖母打算如何安置姐姐?”
“什么姐姐?”陶老夫人冷笑,“一个冒名顶替的假货,也配你叫姐姐?若不是一直查不出她背后之人,又被她销毁了证据,我岂会容她在府中兴风作浪这么久?”
果然,陶老夫人早就看出阮襄玉是冒牌货。
陶老夫人见她神色如常,试探道:“芃芃似乎早知她并非阮家血脉?”
“是。”阮明枝如实道,“不光我,侯爷也看出来了。”
陶老夫人闻言,欣慰地抚了抚她的发顶:“祖母的芃芃,真的长大了。”
她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其实从第一眼,祖母就看出她是个冒牌货。只是……”老夫人叹了口气,“祖母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划这一切。”
此时的阮襄玉泡在浴桶里,发疯似的搓洗着自己的身子。热水已经换过两遍,皮肤被搓得通红,那些青紫的淤痕却越发刺目。可她浑然不觉,仍在拼命搓洗,仿佛永远都洗不干净。
她恨极了!
恨那三个险些玷污她的畜生,但更恨的是阮明枝。
若不是阮明枝,她怎么会想到雇人去桃林设局?若不是阮明枝拒绝同去,她又怎会遭此大辱!
全完了。她的清白,她嫁入皇子府的希望,她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全都化作了泡影。
出了这样的事,别说她本就是冒牌货,就算真是阮家血脉,阮家也绝不会认她!
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阮襄玉终于力竭,趴在桶沿痛哭失声。
不,她不能就此认命,绝不能就这样被赶出阮府!
阮家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好好谋划,绝不能重蹈覆辙。
与此同时,阮明枝却如释重负。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如今阮襄玉被赶出府已是板上钉钉。她与陆一珩的合作基础也不复存在。无论陆一珩对她存着什么心思,她的婚事基本已定,从此必须与他保持距离。
想到这里,阮明枝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什么镇北侯、假女主,那些权谋算计都将与她无关。从今往后,她只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便是。
放松下来的阮明枝,安然进入了梦乡。
然而今夜注定有人无眠。
9. 第 9 章
陆玄和陆全低着头,不敢看主子的脸色。但即便不看,光是屋内凝重的威压与寒意,就足以让人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陆一珩清冷的声音:“倒是小瞧了她。”
这话一出,屋内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
陆全壮着胆子小心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与林家的亲事,定是陶老夫人做主。阮小姐孝顺,自然不会违逆。”
陆一珩冷笑一声:“那三皇子的事又作何解释?本侯原以为他安插个女子进徐府,不过是为了尚书手中的劝。却不曾想,他更在意的竟是阮明枝?”
陆全悄悄咽了咽口水,绞尽脑汁为阮明枝辩解:“三皇子与阮姑娘的事,主子是知道的。阮姑娘从未正面接触过三皇子,都是三皇子一厢情愿。阮姑娘也是身不由己啊。”
说完,他急忙向陆玄使眼色。
陆玄会意,轻咳一声道:“依属下看,阮姑娘确实无辜。与林家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她推拒不得;至于三皇子设局之事,她更是不知情。三皇子派人潜入寺庙,原是想演一出英雄救美,这些阮姑娘都蒙在鼓里。”
见陆一珩神色稍霁,陆玄继续道:“阮姑娘聪慧没中计,当务之急,是断了林家的念想。想必阮姑娘此刻也在为此事烦恼。”
经二人一番劝说,陆一珩才脸色稍缓,冷哼一声:“她若有意,大可拒了这门亲事,你们不都说她聪慧么?”
陆全语塞,只得又看向陆玄。
陆玄再次轻咳:“主子此言差矣。阮姑娘虽心仪主子,但婚姻大事,主子未曾给过承诺,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开口?依属下之见,此事还需主子出面。一来可表明心意,二来也能解阮姑娘之忧,岂不比三皇子那等拙劣手段高明百倍?”
陆一珩眸光微动,沉默片刻后道:“何须本侯出面?自有三皇子替她操心。”
话中酸味太浓,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陆一珩自觉失态,冷哼一声:“此事不必再提,说正事。”
陆玄识趣地转移话题,商议起朝政要务。一个多时辰后,议事结束。众人正欲告退,陆一珩突然开口:“阮家大公子到哪了?”
陆玄立即回道:“阮公子日夜兼程,已过兖州,不出十日便可抵京。按行程算,约莫能在皇后寿宴前一日赶到。”
陆一珩淡淡“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但以陆玄对侯爷的了解,越是这般轻描淡写,越说明他心中已有计较。
陆玄略作思索,试探道:“阮大公子回京,阮府就算团圆了。加上皇后寿宴在即,有些事正好借着喜气一并定下。”
陆一珩瞥他一眼:“就你知晓?”
陆玄闻言笑道:“是属下多嘴了,多嘴了。”
翌日清晨,阮明枝梳妆完毕,便随陶老夫人前往大雄宝殿,为大夫人举办法事祈福。
经过一夜休整,阮襄玉与小燕神色已恢复如常,只是面上伤痕未消。阮襄玉戴着面纱,小燕则始终低着头。
依着章程做完,他们才启程回府。
回府后接连数日都风平浪静。阮襄玉不再生事,府中一切如常。阮明枝自穿越以来,还是头一回过得如此轻松惬意。
她本想去绣坊和铺子看看,但陶老夫人说林家这几日就会来提亲,便暂且搁置了这个打算,整日在府中看书品茶,过起了悠闲日子。
然而一连等了五日,林家始终无人登门。
陶老夫人坐不住了,发帖邀请梁老夫人过府一叙,却收到梁老夫人染病卧床的消息。
“林家当真这么回你的?”陶老夫人紧握扶手,沉声问道。
她身边的嬷嬷点头:“是她儿媳方氏亲口所言。她还说老夫人病势沉重,恐怕要到冬日才能痊愈,请老夫人见谅。”
她叹道:“奴婢总觉得梁老夫人此举必有隐情。不如再等些时日,问个清楚。”
“等?”陶老夫人冷哼一声,“我为何要等?现在就备车,我要亲自问个明白!”
陶老夫人当即命人备车,直奔林府而去。
方氏恭敬地将她迎入府中。本该卧病在床的梁老夫人正坐在厅堂里,见她来了,无奈叹道:“你啊,几十年了,这急性子一点没改。”
陶老夫人冷声道:“改?像你这般畏首畏尾,连句实话都不敢说么?”
梁老夫人也不恼,亲手斟了茶推到她面前:“坐吧,我告诉你。”
陶老夫人冷哼一声,到底还是坐下了。
梁老夫人长叹一声:“你可知道,那日我们从微云寺下山时遇见了谁?”
“支支吾吾的,难不成是遇到了当今圣上?”
梁老夫人白了她一眼,继续道:“我们是遇见了镇北侯,他关心轩儿的学业,随后对我与轩儿这么说道:”
“‘林公子才华横溢,秋闱必定高中。但这功名前程说到底都是朝廷给的。依在下看,林公子还是先立业再成家的好,免得功名未就,连美人都保不住,您说是不是?’”
陶老夫人听完没做声,片刻后才道:“所以你们就不打算定亲了。”
“你这人!”梁老夫人也来了脾气,“虽说事关轩儿前程,可我们两家的约定同样重要。若被这几句话就吓退了,我林家岂不成了软骨头?”
陶老夫人这才满意了些,问道:“那你说是为何?”
梁老夫人长叹一声,这才缓缓道:“轩儿被国子监除名了。”
“什么?”陶老夫人震惊不已,“国子监祭酒不是轩儿的授业恩师么?”
“是啊。”梁老夫人低声道,“他不仅是我父亲的门生,两家还有姻亲之谊。可那又如何?”
她苦笑着看向陶老夫人:“再深的交情,也抵不过镇北侯的一句话。如今朝堂动荡,祭酒年事已高,不过是想平安致仕罢了。更何况,侯爷还拿捏着他幼子的前程……”
说到此处,梁老夫人颤巍巍起身,朝陶老夫人深深一拜:“老姐姐,是我对不住你。”
陶老夫人静默许久,终是伸手将她扶起:“罢了,轩儿是个好孩子,是芃芃没这个福分。让他安心备考吧,其他的……就莫要再提了。”
回府后,陶老夫人将事情原委告诉了阮明枝,叹道:“我走时看见那孩子追出来,孤零零站在门口目送,那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阮明枝也叹了口气。林轩确实是个良配,为人正直又不迂腐,若能嫁他,至少能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可做人不能太自私。对梁老夫人和方夫人来说,林轩就是她们的全部希望。
“婚事作罢也好。”阮明枝轻声道,“总不能耽误他的前程。”
陶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叹道:“你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祖母。”阮明枝粘着她撒娇:“芃芃真不想嫁人,留在祖母身边,伺候您一辈子不好吗?”
陶老夫人失笑:“傻话!就算祖母想留你,镇北侯能答应么?祖母只怕一道圣旨下来,就由不得你了。”
“……”
果然还是逃不过嫁给反派的命运吗?
阮明枝一想到逃不过书中命运,心情便烦闷的不行,一连几天都把自己闷在院子里不出来。
陶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是放不下林轩,受了情伤,心疼得不行,当下就大手一挥给她拨了笔钱,美其名曰花钱散心。
不愧是大户人家,阮明枝虽然跟婚事过不去,但都送她手边了,也断然没有跟钱过不去的道理。
她拍拍屁股,说走就走,揣着银子就带水芸碧梧逛街去了。
想着有钱了不能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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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之了解一下竞争对手的现状,她当即便带她们去了京城名店“云想衣”。
不愧是贵女们最爱的成衣铺子,她一到店,伙计便立马迎上前来,说话也格外讨喜:“瞧着小姐眼生,是头一次来咱们云想衣吧,您这边来。”
“咱们家衣裳的样式可是全京城最时兴的,您逛遍了也找不出第二家。”
他一阵热情介绍,看来这有眼力见的导购也是从古流传下来的。阮明枝摆摆手,随意道:“知道了,带我去看你们家最贵的。”
“这……”
伙计有些为难,云想衣的销售方向是水芸这些月薪比普通老百姓稍高,有购衣需求的大宅院里干活的丫鬟;二楼的衣裳则更精美一些,三楼卖的就真是京城独一件,穿出去绝不会撞衫的了。
他瞧着眼前这位小姐,皓齿朱唇,尽态极妍,倒是分外眼熟。
想去云想衣三楼的贵人并不少,一个府邸内不管几位夫人小姐,只要是能花钱的贵客的,便是上楼的登云梯,他们铺子也是因此打出了名号。
伙计不敢耽误,赶快去问了掌柜的主意。掌柜出来一看,原是尚书家千金,便亲自接待请她上了三楼。
正巧上面也有几位小姐坐着,阮明枝正上着楼梯,对话就先传了过来。
“渺渺,可要将你妹妹也喊过来?”
三楼雅间的陈设最为精致考究,不仅备有上等的茶点,还摆放着供客人小憩的软榻。魏思怡选好了要买的衣裙,正优雅地品着香茗。
“叫她来做什么?我今日是专程陪魏姐姐的。”工部尚书嫡女汪渺渺满脸不悦。作为尚书夫人最宠爱的幺女,汪渺渺向来不屑与庶女为伍,生怕有失身份。
“今儿个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偏不知趣地跟来凑热闹,真是厚脸皮。”
魏思怡温柔一笑:“令堂近来不是在为你相看人家么?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想来等你的婚事定下,就该轮到她了。”
汪渺渺轻蔑地哼了一声:“一个庶女,左右不过配个庶子罢了,再怎么折腾也嫁不了高门。”
庶女虽不是正妻所出,但若能嫁得好,对娘家也是体面。若是别家夫人,为了彰显大度,多少会给庶女置办些体面的嫁妆。可韦夫人素来善妒小气,又怎会舍得为庶女花钱?汪渺渺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学得这般做派。今日勉强带着庶妹汪箐箐出门已是不悦,更不可能为她破费。
想来韦珠珠能在一楼挑选衣裳,必是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私房钱。
三楼陈列的各色罗裙精美绝伦,与一楼的货色相比,简直天壤之别。阮明枝一路走来,小腿酸胀不已,对那两位小姐的谈话充耳不闻,径自寻了远处的软椅坐下歇息。
“魏姐姐,昨儿安亲王府派人来我家提亲了。虽贵为世子,可他后院养了一群侍妾,我真不愿嫁。”汪渺渺说着,酸溜溜道:“要说羡慕,谁能比得上姐姐能嫁给陆侯爷。”
魏思怡无奈地摇头,不愿多谈此事。即便镇北侯府家的老夫人待她亲近,只要是没正式遣媒人上门,她都不会认定自己能嫁给陆一珩。
心悦侯爷的女人那么多,哪里就一定会是她呢?
“嘘,莫要胡说。”
“哪里胡说了?上次宴席,老侯夫人不还特意拉着姐姐说话。”
阮明枝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一双眼睛却滴溜溜转着。
前几日刚走了个徐诗晴,这几日就来了魏姐姐,大反派还真是抢手。
这位魏小姐说话温温柔柔的,让人如沐春风,还不像阮襄玉那般矫揉造作。这样的女子娶回家,还不得当宝贝供着?
“想来要不了多久,我就该称你一声侯夫人了。”
阮明枝面无表情地挪了挪椅子,假装整理裙摆,实则竖起耳朵听得更仔细了。
10. 第 10 章
发财啦!
前世没有经历的暴富,今生倒是短暂的体验了一把。
正想着要不要先去大方消费一下,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就来了。
“明枝,快瞧瞧我带什么来了!”段灵月人未至,声先到。她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水芸忙迎上去接过食盒,打开一看,是几样精致的点心,最上面一层还是是阮明枝幼时最爱的蜜枣糕。
她笑道:“段小姐您可真是及时雨,小姐正嫌药苦呢!”
“知道你闷坏了,”段灵月在榻边坐下,“药再苦也得喝,不过光吃药还不行,总得沾沾人气儿。今日天好,陪我去逛逛可好?我瞧中了几匹料子,拿不定主意,你眼光向来比我好,替我瞧瞧吧。”
说什么什么到,逛街她可最在行,因为原主身子弱,她来了这么久还未正经逛过街呢。
阮明枝展颜笑道:“也好。正好我也想去布庄看看,给水芸她们添置些新衣料子。”
铺子内装修雅致,各色绫罗绸缎摆放整齐。她拒了伙计的殷勤介绍,随段灵月一起挑拣。
段灵月看衣裳,她则看一旁布料的织工与印染。职业病上来,总是忍不住想哪款能用于高档香品的包装。
“掌柜的,这匹月白云锦的织法……”
“哟,这不是阮小姐和段小姐吗?真是巧遇!”男子长相平平,声音倒是格外黏腻,透着一股不怀好意。
段灵月看请来人后眉头微皱,不着痕迹地挡在阮明枝身前半步,冷淡道:“赵公子。”
此人正是滦州城有名的纨绔赵元宝,仗着家中有钱,行事颇为跋扈,尤其好调戏良家女子。
他目光死死黏在阮明枝身上,摇着扇子轻笑道:“啧啧,传闻中的阮小姐果真是我见犹怜啊。听说你许了镇北侯?侯爷远在望京,怕是照顾不到佳人吧?不如让本公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去摸阮明枝的下巴。
段灵月厉声喝止他:“赵公子自重!”
阿玄的身影也恰时从阴影里踏出半步,不需他言语,冷冰冰一撇便让赵元宝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赵元宝脸上挂不住,悻悻地收回手:“哼,装什么清高!一个病秧子,攀了高枝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我们走!”
他狠狠瞪了阿玄一眼,带着家丁拂袖而去。
直到他走远,段灵月才松了口气,没好气道:“明枝没事吧?这赵元宝就是个混不吝的……”
阮明枝摇摇头,只当他是没栓绳偷跑出的狗:“无妨,疯狗罢了。”
经赵元宝一打搅,二人也没了买布料的心思。段灵月嚷嚷着要去醉仙楼吃饭,阮明枝拗不过她,只得跟着一起去。
不过醉仙楼的蟹粉狮子头确实名不虚传,两人小酌了几杯暖身的甜酒,玩笑间日头也渐渐西斜。
段灵月见阮明枝精神尚可,便提议步行一段,消消食再坐马车回府。
暮色四合,街道上行人渐稀。走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时,几个身影从暗处闪了出来,堵住了二人去路。
为首者,正是满脸戾气的赵元宝。
“阮小姐,段小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赵元宝笑容猥琐:“白天有那个木头桩子碍事,这会儿……看谁还能护着你们!”
他身后的几个壮汉明显是打手,个个面露凶光。
还真是不巧,她刚拜托阿玄替她买东西去,这还没过一刻钟,找麻烦的就来了。
看来是蹲点守着她们呢。
见来势不对,段灵月强装着镇定:“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
“光天化日,这会儿哪还有日头?”赵元宝抬头看了看暗沉的天色,嗤笑一声,“兄弟们动手,把那个碍事的丫头拉开!阮小姐嘛……本公子亲自来请。”
两个打手立刻听令扑向段灵月,小丫鬟惊叫着护住她,又被大力推开,场面顿时一片混乱。阮明枝心道不妙,转身欲跑,又被另一个打手拦腰抱住。
情急之下她高喊一声“阿玄”,同时不忘奋力挣扎,给身后之人狠狠一个肘击。那人吃痛松手,阮明枝踉跄着挣扎开,刚跑出两步,脑后便传来一阵剧痛。
赵元宝抄起不知从哪摸来的木棍,狠狠砸向了她的后脑。
阮明枝被砸得头晕眼花,模糊间只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为什么每次晕倒的都是她啊!
太阳在外头一落一升,阮明枝从昏暗中醒来时,后脑勺还不时传来一阵钝痛。
什么情况?
她一动,这才发现自己在一间柴房内,手脚被人绑得结结实实,口中也塞了一大团帕子。
她侧卧在地上蛄蛹了几下,挣脱无果,又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墙,艰难地摸索身后系紧的麻绳。那麻绳上了死结,还未等她找到松动处,外头竟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是阿玄来了。
他出手狠辣精准,每一次挥拳踢腿都带着破空之声,眨眼间已有两个打手撞开木门,倒在地上不住哀嚎。
明明是阿玄独占上风的场面,阮明枝却注意到他动作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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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些许滞涩。尤其是侧身避开挥来的铁尺时,能明显看到他反应一僵,额角还渗出了冷汗。
不会是旧伤发作了吧!
赵元宝见势不妙,从怀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趁阿玄被另外几人纠缠的瞬间,猛地从背面刺向了他!
阮明枝失声惊叫道:“小心!”
阿玄反应极快,一个拧身,匕首擦着他的腰侧划过,带出一道血线。他闷哼一声,不顾前后袭来的拳脚,反手一记重拳狠狠砸向赵元宝鼻梁。
牙酸的骨裂声响起,赵元宝惨嚎着捂脸倒地。
“走!”阿玄硬挨了两下重击,一把将她拽起推向院外,“回府!”
阮明枝被他推得踉跄几步,看到他衣衫被鲜血浸透了一大片,好像又回到了初遇那天。
只不过救人的从她换成了他。
只一瞬阮明枝便红了眼眶,但她深知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强忍着泪珠,她转身,拼尽全力朝着阮府的方向跑去。
一路惊魂未定,阮明枝跌跌撞撞地撞开阮府侧门时,险些吓到守门的小厮。
“大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
阮明枝披散着头发,衣衫上还沾满了尘土。顾不上解释,她哑声道:“快去西边第三条巷子救阿玄!还有段小姐……”
话未说完,后脑勺又传来一阵晕眩,她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下人们赶快搀扶着她进来,谁知刚走到前院回廊下,迎面就撞上了早已等候在此的林氏和阮明赫。
林氏大惊失色,几步上前,音量足以让赶来的下人们听得清清楚楚:“明枝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天可怜见的!”
她话中充满了可怜,眼神却在阮明枝凌乱的衣衫上恶意的打量。
阮明赫抱着胳膊站在林氏身后,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鄙夷道:“看看我们这位未来的侯夫人,一天未见便衣衫不整地跑回来。这身上……哟,还有血呢?”
他拖长调子,阴阳怪气地开口,“莫不是在外头遇到了什么歹人,失了清白吧?”
一时间,所有下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聚焦在阮明枝身上。
林氏立刻接过话头,带几分故作隐忍的哭腔:“休得胡言!明枝,明枝她定是遇到意外了。只是这模样,万一……”她仿佛痛心疾首般看向阮明枝,擦去脸上不存在的眼泪:“明枝啊,你告诉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若真……真失了清白,这可如何向侯爷交代啊!我们阮家的脸面,连带侯府的脸面,可全都毁了啊!”
11. 第 11 章
空气粘稠,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林氏和阮明赫那小人得志的嘴脸,简直可以纳入影视的反派教材系列。
就在二人以为阮明枝被堵得哑口无声时,她却勾唇,莞尔一笑:“是,我确实遇到歹人被欺负了,不过……”
“不过是被我救下的。”
“关你们鸟事”在阮明枝嘴边绕了一圈后又堪堪咽下,阿玄一身寒意,大步踏入府打断了她。
她茫然道:“阿玄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对,这话听着怪怪的。阮明枝“呸”一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又把脑袋转过去,继续道:“没错。阿玄护主有功,赶在赵元宝之前救下了我。我想赵元宝再泼皮,也不敢亵渎既定侯夫人吧?这对他又没什么好处,除非……”
除非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
“你又是谁!”阮明赫脸色微沉,看着阿玄。
哦对,她从未带着阿玄在阮明赫面前露过面,阿玄又是个低调人,不喊他出门的时候都窝在自己房间里,阮明赫不认识他也正常。
林氏在他耳边轻语一番,想必是把阿玄的事情告知了他。不过看阿玄一身侍卫打扮,区区一个下人,阮明赫也不会放下身份主动搭话,他又把炮口转向阮明枝。
“堂妹这话是何意,难不成还是别人怂恿赵元宝做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阮明枝摸摸头上的包,朝阿玄一笑:“你的伤没事吧?”
“无碍。”
“那就好,我看他们下手这么狠,你又占下风,还以为……”
“我没那么弱。”
“嗯,我相信你。”
被无视的阮明赫愣了一下:不是,你们俩还聊上了?
阿玄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阮姑娘。”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给你一炷香时间收拾,随我去客栈安置,明日一早启程望京。”
阮明枝:?
“不……”
“不行!”阮明赫喝道,大步走上前:“大胆狂徒,你想做什么!”
虽然话不中听,但阮明赫确实想把她问的事说出口了。
“等等!”阮明枝伸手制止他,悠悠道:“水芸,去把我床下那个青布包袱拿来,现在立刻马上!”
这下轮到林氏和阮明赫头顶问号了。
水芸向来最阮明枝的话,她动作麻利,不过片刻功夫,便背着一个看起来颇为结实的大包袱回来了。
阮明枝对这个效率很是满意,她平静问道:“可以走了吗?”
林氏当即便黑了脸,怒道:“阮明枝,你好大的胆子!原来你是跟这侍卫偷了情,还要与他私奔!”
“并非私奔。”
阿玄眼皮微抬,终于舍得给他们一个正脸。他举起一块金色腰牌,上面清晰地刻着“镇北侯”三个大字。
“本侯来接夫人回家。”
——
“阿玄,额不对,侯爷……”
“何事?”
“没事,没事。就是喊喊你,呵呵……”
什么叫风中凌乱,阮明枝也算体会到了。
水芸在一边拉着她的袖子,小声问道:“小姐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侯爷是阿玄,才嘱咐奴婢早些天就收拾好了行李,小姐好生聪明!”
哪里的事啊……阮明枝欲哭无泪。她瞥一眼身边端坐的男人,从可以随意指使的阿玄一下变成了高不可攀的侯爷,她自己都没料到呢。
谁能想到这个陆侯爷还喜欢玩cosplay呢?
“阮姑娘确实聪慧。”
陆一珩闭着眼,淡淡开口:“没有早早揭露我的身份,还要感谢姑娘。”
……
没有啊,其实她根本就没猜到!
传闻不是说陆一珩本人是个杀气腾腾、手段狠辣的莽夫吗,怎么会是这个小白脸模样啊!
水芸啊水芸,你可把我害惨了!
尊贵的镇北侯都主动开口了,阮明枝也没有不应下的道理。她闭上眼,咬牙回了个“是”。
其实她也有猜测过“阿玄”不是普通的镖师。他武功了得,招数也看着像经过正规训练的,总之不似江湖镖局练的散漫功夫。
不过她猜的最离谱的一次,也是往侯府侍卫上猜测的。
流言蜚语害人不浅!
陆一珩从伪装阿玄时就明显不是个爱说话的主,如今恢复真身了更是惜字如金;阮明枝也正尴尬上头,二人就这么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到达了客栈。
把主仆二人安置在客栈最清净的上房,他就离开了,只留下两个亲卫守在门口。
水芸怀中抱着包袱,亦步亦趋地跟着,眼里满是不安。
等进了门,屋内的暖意才稍稍安抚了她的情绪。她帮阮明枝换下灰扑扑的衣裳,又用温水小心擦拭脸上灰尘,看着手腕上青紫一圈的勒痕,眼泪还是没止住掉了下来。
“小姐,”她忍着哭声,轻轻问道:“我们真的要跟侯爷走吗?”
她顿了顿,“侯爷身份尊贵,是天上的云,咱们只是地上的泥,这样的贵人心思怎能猜得透?今日他扮作阿玄接近了您,明日若是倦了、厌了,将咱们抛在一旁怎么办?”
她不敢说出口的是,若失了侯爷的庇护,阮家绝不会放过她们的。
“暂时不走。”
阮明枝对着铜镜把药涂在伤口处,药粉刺激到痛处让她皱起眉头,可头脑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跟着侯爷离开只是缓兵之计,具体怎么做还要等侯爷回来,我亲自与他商议。”
阮家那群人是看在镇北侯的面子上才肯放她离开,她要是不解释清楚,过几天指不定就传出“阮家大小姐与侯爷早就私相授受”这种话了。
夜深人静,客栈外只余下更夫的梆子声。
阮明枝换上一身素色中衣,外罩一件薄棉袍,头发松松挽起。
她模仿着电视剧台词给自己打气:阮明枝,加油!然后大步走出房门,无视了门外亲卫略带诧异的目光,直冲客栈另一头陆一珩所住的房间。
问都不用问,跟她一样门口守着人的指定是。
侯爷门口的守卫显然认得她,并未阻拦,只是低声道:“侯爷准备歇下了。”
阮明枝点点头,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他要歇下,那我也赶时间呢!她迟疑了一下,心一横,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室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好一副美男出浴图。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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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珩背对着门口,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宽阔的肩背上,水珠沿着紧实流畅的背肌线条滚落,没入腰间松松系着的白色绸裤。昏黄的灯光在他肌理分明的背脊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光影,蒸腾的热气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他正抬手取过搭在屏风上的寝衣,听到门响,他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不会这么巧吧……
阮明枝只觉得一股热浪“轰”地冲上头顶,脸颊红得发烫。
她母胎单身两辈子,还未近距离地直面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嗯……尤其还是如此具有冲击力的身体。
从小受到的良好教育告诉她此时应该向后转离开,可不服输的劲头和对计划的执着又硬生生钉住了她的脚步。
不就是光膀子吗?
好身材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陆一珩显然也没料到她会深夜闯入,他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后动作从容地披上寝衣,手指不紧不慢地系着衣带,目光沉沉地锁在阮明枝强装镇定的脸上。
“阮姑娘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声音带着沐浴后的微哑,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是正经人来说正经事,拒绝美色诱惑从我做起。
阮明枝深呼一口气,挺直背脊,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陆侯爷,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陆一珩系衣带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玩味:“哦?那阮姑娘觉得,本侯是哪样的人?”
“肯定不是阮明赫那种卑鄙无耻、只会欺凌弱小的下作之人!”
阮明枝立刻接口,语气斩钉截铁,顺便拍了个小小的马屁,“侯爷光风霁月,数次救我于危难,是真正的君子!”
陆一珩看她急于解释的模样,无声勾唇一笑。他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所以,阮姑娘深夜前来,就是来夸本侯的?”
“当然不是!”
阮明枝立刻否认,也隔着桌子在他对面坐下,目光灼灼道,“我是来谈正事的,侯爷可知圣上为何会赐婚?”
“不知。此次我来滦州,除了军务,还因收到令舅父辗转托人送来的信。”陆一珩放下茶盏,“信中提及阮家变故,你处境艰难,恳请我若有余力照拂一二。”
“……所以你不知道自己被赐婚了?”
陆一珩摇摇头,“途中我被奸人埋伏受了重伤,若不是阮姑娘带我回去,我还不知赐婚一事。当然,以阿玄的身份知道也不算晚。”
所以皇上还真是拉郎配了他们俩啊。
不过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陆一珩话语中对婚约的态度——那就是对成亲没兴趣,对她也没兴趣。
“侯爷,恕我直言,您其实也并无意于这门亲事,对吗?”阮明枝单刀直入,“至少,并非出于男女之情。”
陆一珩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他才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坦诚:“婚姻大事,牵涉甚广。我身处漩涡,各方势力皆对正妻之位虎视眈眈。我确实需要一位妻子,但更需要的,是一位能镇得住场面,懂得审时度势且不会成为累赘的盟友。”
他这话说得耿直又冷酷,道尽了权贵之间联姻的本质。
但阮明枝想听的就是这个。
她身体微微前倾,神色异常兴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12. 第 12 章
阮明枝一个字都不信她的鬼话。
她太了解这个所谓的“姐姐”了,每次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背后必定藏着算计。
“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阮明枝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只是祖母方才嘱咐我抄写佛经,实在抽不开身。不如让水芸陪你去?”
阮襄玉脸上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换上委屈神色:“妹妹这是不信我?”
“姐姐多心了。”阮明枝佯装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实在是今日起得太早,这会儿头晕得很。姐姐若急着赏花,不如先去?待我抄完经书,再去寻你。”
阮襄玉藏在袖中的手攥得死紧。这小贱人竟敢推脱。但转念一想,计划已经安排妥当,即便阮明枝不去,她也有后招。
“那妹妹好生休息。”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我自个儿去转转。”
沿着蜿蜒小径往后山行去,春日的桃林美不胜收,粉白花瓣随风飘舞,宛如仙境。阮襄玉淡淡道:“几位大哥久等了。”
刀疤脸一挥手,三人立刻从暗处窜出,满脸□□地围了上去。
阮襄玉见情况不太对,皱眉冷斥:“你们认错人了,不是我!”
三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换了一下信息,确实是这个时间段、这个年纪的女子没错,直接扑了上去!
“救命——!”阮襄玉一边摇着头,一边趁瘦猴松手的间隙尖声呼救,却被矮子狠狠扯破了外衫。
“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
“阿弥陀佛!”
一声清亮的佛号突然响起,只见一年轻沙弥手持扫帚站在不远处,清秀的脸上满是震惊。
刀疤脸啐了一口:“哪来的小秃驴?滚远点!”
沙弥却不退反进,将扫帚横在胸前:“三位施主,佛门净地,还请自重!”
“自重你娘!”刀疤脸松开阮襄玉,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老子先送你见佛祖!”
说时迟那时快,沙弥突然将扫帚往地上一撑,一记飞腿将刀疤脸踹出丈远。
瘦猴和矮子都看呆了。这看似文弱的小和尚,竟有如此身手!
“还不快走!”沙弥对吓呆的阮襄玉喝道。
阮襄玉这才回过神,拉起瘫软的小燕就跑。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她却不敢回头,只顾拼命往寺院方向逃去。
直到看见香客身影,才瘫坐在地浑身发抖。她衣衫不整,妆容尽花,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那头阮明枝睡眼惺忪地任由碧梧和水芸为她梳洗。既是去拜佛,又清了场没有外人,便只略施淡妆即可。
正当她打着哈欠,从午睡的混沌中渐渐清醒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便听到陶老夫人一声怒喝:“岂有此理,立刻派人去查!”
随即又传来阮襄玉撕心裂肺的哭喊:“祖母,祖母!求您别查了,襄玉求求您了!”
咚咚的磕头声隔着门板都清晰可闻。
阮明枝皱了皱眉,对水芸道:“去看看怎么回事,怎么惹得祖母如此动怒。”
水芸领命而去,阮明枝坐在妆台前,任由碧梧为她挽发,心思却跟着飘到了外间。
不多时,水芸匆匆回来,脸上还带着震惊之色:“小姐不好了,大小姐和小燕在后山桃林,好像,好像是被人玷污了,老夫人震怒要彻查,但是被拼命拦着呢!”
“什么?!”碧梧手一抖,险些扯痛阮明枝的发丝。她急忙固定好发髻,不敢置信地看着水芸:“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呀。”水芸急道,“她们衣衫不整,还是外头扫地的僧人师傅脱下外衫给她们披着,这才勉强回来的!”
碧梧闻言,后怕地拍了拍心口:“幸好咱们小姐没去。”
“可不是!”水芸看向阮明枝,“幸好小姐您没答应她去赏什么桃花。”
对这个结果,阮明枝并不意外。她早猜到阮襄玉执意要带去桃林准没有好事,估计那些地痞也是她找来害她的,现在这个结果,可能是因为阮襄玉怕后续麻烦找上她,没有亲自出面,故而那些歹人才没认出她,把她当成了任务目标。
并非阮明枝心狠,只要想到阮襄玉原本的算计,她连那点同情都吝于施舍。
见阮明枝沉默,水芸以为她被吓着了,连忙安慰:“小姐别担心,事情已经过去了,寺里也加派了人手,不会有事的。”
碧梧想得更深:“小姐可是在自责?”
阮明枝摇头,轻声道:“我不是菩萨,没有以德报怨的觉悟。今日若不是我太累没去,遭殃的就是我。我不自责,只是有些感慨。”
“小姐能这么想就好。”碧梧为她整理衣襟,“您劝也劝过了,她非要自寻死路,与您何干?咱们问心无愧便是。”
阮明枝点头:“我就不出去了。姐姐现在遭了难,非但不会反省,反而会把错都推到我头上。你们去打听下,看祖母如何处理。”
碧梧应下,水芸却嘟囔:“她那是自作自受,关小姐什么事!凭什么怪到您头上?”
“有些人不能用常理揣度。”阮明枝淡淡道,“大姐姐便是如此。她们害人时觉得天经地义,自己遭殃就全是别人的错,至于她们自己,那是半点过错都没有的。”
碧梧见状连忙打圆场,转移话题道:“小姐顾虑得是,咱们确实得防着大小姐颠倒黑白,往小姐身上泼脏水。”
“那要怎么防?”水芸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急切地问道,“这事没有外人知道,若她真敢胡说八道,就算未来的姑爷知道小姐清白,小姐的名声也要被她毁了!”
这确实棘手。知晓此事的都是自家人,阮襄玉若执意要污蔑她,即便陶老夫人以及府中下人们作证,阮襄玉也可以反咬一口,说是阮家为了保全自幼养在膝下的女儿才让她顶罪。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碧梧和水芸都没了主意,纷纷看向阮明枝。
阮明枝也一时想不出对策。她虽能预见危险,却苦于没有破解之法。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轻叹道。
碧梧思索片刻:“趁着事情还未完全压下,不如小姐将顾虑告诉老夫人?”
这也是个办法。阮明枝点头:“也好,晚些时候我去见祖母。”
匆匆用过斋饭后,阮明枝便去寻陶老夫人,却被告知老夫人带着嬷嬷去找微云寺住持商议法事之事,归期未定。阮明枝索性在老夫人房中等着,直到酉时末,陶老夫人才回来。
见到阮明枝,陶老夫人并不意外。她屏退左右,只留下身边的嬷嬷,拉着阮明枝的手安抚道:“吓着了吧?”
阮明枝点头:“佛门净地竟出这等事,实在骇人。先前姐姐还非要拉我同去,幸好我身子乏没答应,不然……”
她面露后怕,似是受了惊吓。
陶老夫人轻拍她的手:“别怕,祖母已经告知了住持,寺里加强了戒备,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阮明枝这才放下心来。陶老夫人不愧是历经两朝的老封君,处事果然周全。她将此事告知住持,日后就算阮襄玉就是想泼脏水,有微云寺作证,任她如何作妖都无济于事。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阮明枝轻声问道:“祖母打算如何安置姐姐?”
“什么姐姐?”陶老夫人冷笑,“一个冒名顶替的假货,也配你叫姐姐?若不是一直查不出她背后之人,又被她销毁了证据,我岂会容她在府中兴风作浪这么久?”
果然,陶老夫人早就看出阮襄玉是冒牌货。
陶老夫人见她神色如常,试探道:“芃芃似乎早知她并非阮家血脉?”
“是。”阮明枝如实道,“不光我,侯爷也看出来了。”
陶老夫人闻言,欣慰地抚了抚她的发顶:“祖母的芃芃,真的长大了。”
她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其实从第一眼,祖母就看出她是个冒牌货。只是……”老夫人叹了口气,“祖母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划这一切。”
此时的阮襄玉泡在浴桶里,发疯似的搓洗着自己的身子。热水已经换过两遍,皮肤被搓得通红,那些青紫的淤痕却越发刺目。可她浑然不觉,仍在拼命搓洗,仿佛永远都洗不干净。
她恨极了!
恨那三个险些玷污她的畜生,但更恨的是阮明枝。
若不是阮明枝,她怎么会想到雇人去桃林设局?若不是阮明枝拒绝同去,她又怎会遭此大辱!
全完了。她的清白,她嫁入皇子府的希望,她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全都化作了泡影。
出了这样的事,别说她本就是冒牌货,就算真是阮家血脉,阮家也绝不会认她!
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阮襄玉终于力竭,趴在桶沿痛哭失声。
不,她不能就此认命,绝不能就这样被赶出阮府!
阮家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好好谋划,绝不能重蹈覆辙。
与此同时,阮明枝却如释重负。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如今阮襄玉被赶出府已是板上钉钉。她与陆一珩的合作基础也不复存在。无论陆一珩对她存着什么心思,她的婚事基本已定,从此必须与他保持距离。
想到这里,阮明枝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什么镇北侯、假女主,那些权谋算计都将与她无关。从今往后,她只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便是。
放松下来的阮明枝,安然进入了梦乡。
然而今夜注定有人无眠。
陆玄和陆全低着头,不敢看主子的脸色。但即便不看,光是屋内凝重的威压与寒意,就足以让人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陆一珩清冷的声音:“倒是小瞧了她。”
这话一出,屋内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
陆全壮着胆子小心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与林家的亲事,定是陶老夫人做主。阮小姐孝顺,自然不会违逆。”
陆一珩冷笑一声:“那三皇子的事又作何解释?本侯原以为他安插个女子进徐府,不过是为了尚书手中的劝。却不曾想,他更在意的竟是阮明枝?”
陆全悄悄咽了咽口水,绞尽脑汁为阮明枝辩解:“三皇子与阮姑娘的事,主子是知道的。阮姑娘从未正面接触过三皇子,都是三皇子一厢情愿。阮姑娘也是身不由己啊。”
说完,他急忙向陆玄使眼色。
陆玄会意,轻咳一声道:“依属下看,阮姑娘确实无辜。与林家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她推拒不得;至于三皇子设局之事,她更是不知情。三皇子派人潜入寺庙,原是想演一出英雄救美,这些阮姑娘都蒙在鼓里。”
见陆一珩神色稍霁,陆玄继续道:“阮姑娘聪慧,没中计不说,二小姐的身份也不会动摇,这对她也是好事。当务之急,是断了林家的念想。想必阮姑娘此刻也在为此事烦恼。”
经二人一番劝说,陆一珩才脸色稍缓,冷哼一声:“她若有意,大可拒了这门亲事。你们不都说她聪慧么?”
陆全语塞,只得又看向陆玄。
陆玄再次轻咳:“主子此言差矣。阮姑娘虽心仪主子,但婚姻大事,主子未曾给过承诺,她一个姑娘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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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依属下之见,此事还需主子出面。一来可表明心意,二来也能解阮姑娘之忧,岂不比三皇子那等拙劣手段高明百倍?”
陆一珩眸光微动,沉默片刻后道:“何须本侯出面?自有三皇子替她操心。”
话中酸味太浓,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陆一珩自觉失态,冷哼一声:“此事不必再提,说正事。”
陆玄识趣地转移话题,商议起朝政要务。一个多时辰后,议事结束。众人正欲告退,陆一珩突然开口:“阮家大公子到哪了?”
陆玄立即回道:“阮公子日夜兼程,已过兖州,不出十日便可抵京。按行程算,约莫能在皇后寿宴前一日赶到。”
陆一珩淡淡“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但以陆玄对侯爷的了解,越是这般轻描淡写,越说明他心中已有计较。
陆玄略作思索,试探道:“阮大公子回京,阮府就算团圆了。加上皇后寿宴在即,有些事正好借着喜气一并定下。”
陆一珩瞥他一眼:“你就知晓?”
陆玄闻言笑道:“是属下多嘴了,多嘴了。”
他这一笑,陆全也跟着露出笑意。陆一珩被笑得面上挂不住,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翌日清晨,阮明枝梳妆完毕,便随陶老夫人前往大雄宝殿,为已故的徐夫人举办法事。
经过一夜休整,阮襄玉与小燕神色已恢复如常,只是面上伤痕未消。阮襄玉戴着面纱,小燕则始终低着头。
依着章程祈福完,他们才启程回府。
回府后接连数日都风平浪静。阮襄玉不再生事,府中一切如常。阮明枝自穿越以来,还是头一回过得如此轻松惬意。
她本想去绣坊和铺子看看,但陶老夫人说林家这几日就会来提亲,便暂且搁置了这个打算,整日在府中看书品茶,过起了悠闲日子。
然而一连等了五日,林家始终无人登门。
陶老夫人坐不住了,发帖邀请梁老夫人过府一叙,却收到梁老夫人染病卧床的消息。
“林家当真这么回你的?”陶老夫人紧握扶手,沉声问道。
她身边的嬷嬷点头:“是她儿媳方氏亲口所言。她还说老夫人病势沉重,恐怕要到冬日才能痊愈,请老夫人见谅。”
她叹道:“奴婢总觉得梁老夫人此举必有隐情。不如再等些时日,问个清楚。”
“等?”陶老夫人冷哼一声,“我为何要等?现在就备车,我要亲自问个明白!”
陶老夫人当即命人备车,直奔林府而去。
方氏恭敬地将她迎入府中。本该卧病在床的梁老夫人正坐在厅堂里,见她来了,无奈叹道:“你啊,几十年了,这急性子一点没改。”
陶老夫人冷声道:“改?像你这般畏首畏尾,连句实话都不敢说么?”
梁老夫人也不恼,亲手斟了茶推到她面前:“坐吧,我告诉你。”
陶老夫人冷哼一声,到底还是坐下了。
梁老夫人长叹一声:“你可知道,那日我们从微云寺下山时遇见了谁?”
“支支吾吾的,难不成是遇到了当今圣上?”
梁老夫人白了她一眼,继续道:“我们是遇见了镇北侯,他关心轩儿的学业,随后对我与轩儿这么说道:”
“‘林公子才华横溢,秋闱必定高中。但这功名前程说到底都是朝廷给的。依在下看,林公子还是先立业再成家的好,免得功名未就,连美人都保不住,您说是不是?’”
陶老夫人听完没做声,片刻后才道:“所以你们就不打算定亲了。”
“你这人!”梁老夫人也来了脾气,“虽说事关轩儿前程,可我们两家的约定同样重要。若被这几句话就吓退了,我林家岂不成了软骨头?”
陶老夫人这才满意了些,问道:“那你说是为何?”
梁老夫人长叹一声,这才缓缓道:“轩儿被国子监除名了。”
“什么?”陶老夫人震惊不已,“国子监祭酒不是轩儿的授业恩师么?”
“是啊。”梁老夫人低声道,“他不仅是我父亲的门生,两家还有姻亲之谊。可那又如何?”
她苦笑着看向陶老夫人:“再深的交情,也抵不过镇北侯的一句话。如今朝堂动荡,祭酒年事已高,不过是想平安致仕罢了。更何况,侯爷还拿捏着他幼子的前程……”
说到此处,梁老夫人颤巍巍起身,朝陶老夫人深深一拜:“老姐姐,是我对不住你。”
陶老夫人静默许久,终是伸手将她扶起:“罢了,轩儿是个好孩子,是芃芃没这个福分。让他安心备考吧,其他的……就莫要再提了。”
回府后,陶老夫人将事情原委告诉了阮明枝,叹道:“我走时看见那孩子追出来,孤零零站在门口目送,那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阮明枝也叹了口气。林轩确实是个良配,为人正直又不迂腐,若能嫁他,至少能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可做人不能太自私。对梁老夫人和林夫人来说,林轩就是她们的全部希望。
“婚事作罢也好。”阮明枝轻声道,“总不能耽误他的前程。”
陶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叹道:“你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祖母。”阮明枝粘着她撒娇:“芃芃真不想嫁人,留在祖母身边,伺候您一辈子不好吗?”
陶老夫人失笑:“傻话!就算祖母想留你,镇北侯能答应么?祖母只怕一道圣旨下来,就由不得你了。”
“……”
果然还是逃不过嫁给反派的命运吗?
13. 第 13 章
有了宋翊的插科打诨,阮明枝反倒自在了许多,没那么拘谨了。
待宋翊用完膳,他嚷嚷着要跟三皇子回府。趁着出门的间隙,阮明枝故意落后几步,与宋翊并肩而行,压低声音问道:“听说六殿下与各大花楼的姑娘们很相熟?”
没记错的话,六皇子宋翊是花花公子人设来着。
走在前面的三皇子冷哼一声:“何止是相熟?这京城但凡有点名气的花楼乐坊,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姑娘。”
宋翊非但不以为耻,反而骄傲地拍了拍胸脯:“三哥说得对,就没有本皇子不熟的姑娘。阮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阮明枝也不拐弯抹角:“祖母前些日子将霓裳阁交给我打理。我想请六殿下帮个忙。”
看来宋翊也是听说过霓裳阁的,他眼珠一转:“你是想让本皇子牵线,把霓裳阁的衣裳卖到花楼去?”
还怪能想的,不过阮明枝不是这个意思。她摇头:“不是卖衣裳。我想请花楼的姑娘们当模特,穿着霓裳阁的新款衣裳在公开场合亮相。”
宋翊来了兴致:“模特?这倒是个新鲜词。”
“就是展示衣裳的活招牌。”阮明枝解释道,“我想在京城最繁华的街口搭个台子,请各楼的头牌姑娘们穿着霓裳阁的新衣走秀。当然,酬劳从优。”
宋翊摸着下巴思索:“这主意倒是新奇。不过……”
“我知道六殿下在担心什么。”阮明枝笑道,“我愿让霓裳阁一成的干股给殿下,不需要殿下出一分银子。”
宋翊的生母是皇后宫中的小丫鬟,皇恩一夜宠幸后,幸运生下男孩后才没被赶出宫。她没有显赫的娘家做后台,除了皇后,宫里没人瞧得起她,自然也无人在意这个整日不学无术的六殿下。
所以宋翊到现在还没有被晋封建府,日常支出只有身为皇子的那点俸禄。
阮明枝就是要根据这点来跟他合作。
宋翊眼睛一亮:“当真?”
“自然当真。”她认真道,“不过我要的可不仅是花楼这一块的生意。若能借着这个机会打响霓裳阁的名号,将来还能接达官贵人的订单。”
宋燃听到这里,忍不住回头道:“明枝若需要帮忙,不如直接找我。”
那真的不必。阮明枝婉拒道:“多谢三殿下好意。只是霓裳阁眼下还需从底层做起,不敢劳烦殿下。”
宋翊正色道:“这事儿得好好谈谈。”
说着转身就往雅间走。
阮明枝连忙跟上,三皇子皱眉想跟来,却被宋翊拦住:“三哥公务繁忙,先回吧。你在这儿我们放不开谈。”
阮明枝也道:“三殿下放心,六殿下不会欺负我的。”
好说歹说,就差让宋翊立毒誓,他才不放心的离开了。他一走,宋翊立刻瘫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阮姑娘,以后能白天谈生意吗?本皇子刚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叫来了。”
阮明枝一愣:“什么?”
谈生意不过顺手的事,不是你自己跑来吃饭的吗,管她啥事?
宋翊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笑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没什么。”宋翊摆摆手,“说说你的计划吧。”
他让小二重新上了壶好茶,又屏退左右。待雅间门关上,宋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懒洋洋道:“你这走秀的主意不错,但光靠花楼姑娘怕是不够。本皇子认识几个教坊司的乐伎,身份比花楼女子高些,请她们来效果会更好。”
阮明枝眼前一亮,没在意他前几句谜语话了:“六殿下果然有门路!”
“那是自然。”宋翊得意道,“不过本皇子要两成干股。”
“一成半。”这可都是她日后安身立命的保证,阮明枝讨价还价道,“另外半成算是我私人送给殿下的分红。”
宋翊哈哈大笑:“成交,阮姑娘果然爽快!”
他看着阮明枝明显放松下来的神色,笑着道:“咱们年纪相仿,你也不希望我看在三哥对你的心意上喊你嫂子吧,不如就以你我相称如何?”
阮明枝松了口气,这可正合她意,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六皇子喊她嫂子,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六殿下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宋翊思索片刻:“以我的身份,只需说一句喜欢霓裳阁的衣裳,那些姑娘们自然会争相购买。其他女子为了讨心上人欢心,也会跟着效仿。阮姑娘这算盘打得不错。”
此时的宋翊与先前判若两人,分析得头头是道。
“正是如此。”阮明枝点头附和道,“所以我才愿意让出干股。”
宋翊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笑得十分灿烂:“哎,阮姑娘这是以小博大。即便不成也损失不大,若成了,霓裳阁就能一跃成为京城最大的成衣铺。等积累足够,再推出高端定制,借着咱们的身份往外推,利润何止翻几倍?”
有意思。阮明枝笑而不语,等他继续。
他手指轻叩桌面:“霓裳阁如今每年盈利不过四五千两,给我一成不过四五百两。这礼未免太轻了些?”
阮明枝一惊,没想到他对霓裳阁真有所了解。
她抿了口茶道,直言道:“六殿下不妨直说。”
“说实话,”宋翊拿起两个茶盖,一手一个抛来抛去,随意道:“以阮姑娘的经商之才,没有我也能将霓裳阁做大。嗯……一成利实在不值得我费心,若真要合作,我要三成。”
三成,按去年盈利就是一千五百两。
这奸商……
阮明枝颦着眉头思索一番,给出了答案:“也不是不行,但有个条件。”
“请讲。”
“今年霓裳阁的盈利要提升五成以上。”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若能达成,这三成利我给得心甘情愿。”
宋翊失笑:“按阮姑娘这么算,岂不是借我的手卖霓裳阁的衣裳?挣的银子是我的,名声和市场份额却是你的。”
谈判本就是讨价还价。阮明枝这些经验来自前世投资,而宋翊一个闲散皇子竟如此精通商道,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属正常。能在后宫这个大杂院里活下来的,哪个不是人精?
“站在六殿下的角度确实如此。”阮明枝也摊开来,坦然道,“但站在我的角度,这是白送给殿下的产业。更何况,正如殿下所言,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宋翊深深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佩服:“阮姑娘真是与传闻大不相同,难怪三哥和侯爷都对你另眼相看。”
“六殿下也与传闻判若两人。”阮明枝回之一笑,两个小梨涡在颊边若隐若现,直看得人发愣,“彼此彼此。”
经过两个时辰的讨价还价,宋翊最终提议:让阮明枝核算霓裳阁总价值,他愿意出资购买三成股份,相应分得三成利润。
阮明枝没有追问他的资金来源。宋翊愿意真金白银入股,正说明他对霓裳阁的重视,当即爽快应下。
利润分配谈妥后,两人又探讨起霓裳阁的发展规划。宋翊对霓裳阁现状了如指掌,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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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案可谓与阮明枝不谋而合:先以现有产品为基础,让花楼乐坊的姑娘们穿上霓裳阁的衣裳走秀造势,占领平民市场;再推出高端定制系列,面向富户和贵族。
自穿书以来,这还是少有的能对上塔脑回路的人,宋翊要是能生在现代,保不准也是个资本家的料子。
临别时,两人竟已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就在宋翊主动结账时,阮明枝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六殿下似乎对霓裳阁很了解?”
他笑了笑,又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迟早要接手这些产业,不了解不行啊。”
见她一脸困惑,他又补充道:“阮姑娘只需知道,我是真心把霓裳阁当自己产业来做。”
阮明枝觉得自从穿越后智商直线下降,这些皇子好爱演谜语人,说的话她总是听不懂。
不过她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想不通就暂且放下,反正别坑到她就行。
宋翊绅士地将阮明枝送回。看着她进门后,他长舒一口气:“这差事总算完了,回去补觉!”
内侍小聪子笑道:“殿下,您忘啦?醉仙楼的账本今早刚送来,您说要尽快过目的。”
……倒是忘了这茬,宋翊磨了磨牙:“小聪子,你说我要是现在撂挑子不干了会怎样?”
“殿下又说笑了,”小聪子忍俊不禁,劝道:“这已经是您今年第三十五次说要撂挑子了。”
回到阮府时已是傍晚。虽然与三皇子那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浪费了一桌好菜,但能结识六皇子并谈成合作,也算值得。
这晚她心情愉悦,细细回味着与宋翊的谈话,仿佛已经看到了泼天富贵朝她而来,这才安然入睡。
而可怜的宋翊却被陆玄连夜“请”到了镇北侯府书房。
到了之后,陆一珩只顾伏案疾书,一言不发。
忙碌一天的宋翊困得直打瞌睡,刚要闭眼就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无奈道:“侯爷,我这两日统共才睡两个时辰。您有话直说行么?”
陆一珩冷冷瞥他一眼,继续低头处理公文。
宋翊求助地看向陆玄,小声道:“你家主子大半夜把我弄来,到底要问什么?”
陆玄翻了个白眼:“六殿下平日挺机灵,今儿怎么不开窍了?”
“开窍?”宋翊恍然大悟,“该不会是为了阮姑娘的事吧?”
陆玄给了他一个“你终于明白了”的眼神。
“你们两个,”陆一珩冷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当本侯是聋的么?”
宋翊轻咳一声,缓缓道:“侯爷,我今儿按您吩咐四处转了转,恰好转到醉仙楼……”
“然后?”
“您猜我遇见谁了?”宋翊故意卖关子,却在收到一记眼刀后立刻改口,“是三哥和阮姑娘在用膳。三哥倒是满面春风,可阮姑娘明显不情愿,连饭菜都没怎么动。”
他又忙道:“当然,肯定不是饭菜不合她口味的问题。”
见陆一珩神色稍霁,宋翊赶紧转移话题:“对了,阮姑娘邀我入股霓裳阁,我们谈了桩合作……”
他将谈判细节一一道来,包括如何讨价还价,最终达成三成股份的协议,以及他们规划的发展蓝图。
说到最后,他发现自家这位向来不在乎他人脸色的侯爷竟有一丝得意之色——那种“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果然没让我失望”的骄傲。
给宋翊看得目瞪口呆。
行了,回去就可以告诉花楼的那群姑娘们,日后别再肖想侯爷了。
14. 第 14 章
有了计划在心里,她第二天一早就出门直奔霓裳阁,先找管事核算了店铺总价值,又去城西分店考察了人员配置。
要研发新款服装,哪样不需要银子?如今她手里只有一百多两,怕是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阮明枝愁得直挠头——花钱一时爽,缺钱火葬场。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昨天拉入伙的六皇子了。只有他的资金到位,霓裳阁才有研发经费。
想到这里,阮明枝突然眨眨眼:咦?她好像不知不觉中就把难题解决了?
这就是所谓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新品研发虽然需要时间,但这期间可以搞促销活动啊。前世那些双十一、618购物节不都是现成的模板。
对了,还可以联合其他产业搞联合促销!
说干就干,一想到能干出大企划,还是自己当领导不用听甲方瞎掰扯,阮明枝就跟打鸡血似的,感觉自己还能工作三十年。她立刻让水芸准备纸笔,埋头写起了企划案。
虽然写得不是正式方案,但意思到了就行,反正这些个古代人也看不懂现代文书。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忙活了一天多,直到第三天清晨,陶老夫人派嬷嬷来唤她梳妆打扮,准备迎接阮明峥回府,她才想起来今天是兄长归家的日子。
她仔细收好方案,梳妆打扮后去了前厅。
陶老夫人和阮襄玉已经等在那里。见她来了,陶老夫人笑着招手道:“芃芃多年未见兄长,定是想极了吧?”
这话若是对原主说,怕是要气得老人家背过气去。阮明枝露出既期待又忐忑的神情:“自然是想念的。只是、只是兄长离府时我才七岁,不知他还认不认得我。”
陶老夫人顿时红了眼眶,拉过她的手:“我的乖芃芃哟……”
站在后面的水芸和碧梧交换了个眼神,要不是今早嬷嬷来叫,小姐怕是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虽然知道阮明峥要先入宫复命,陶老夫人还是早早带着众人在前厅等候,还派了小厮在府外守着,一有消息立刻通报。
陶老夫人和一众下人翘首以盼,阮明枝也演得像个思念兄长的妹妹。只有阮襄玉坐在末座,紧张得不停绞着手帕,时不时看向贴身丫鬟寻求安慰。
正厅里,阮明枝悄悄打了个哈欠。坐了一个多时辰,屁股都疼了。陶老夫人更是盼子心切,一直望着门外,顾不上身体不适。
她让水芸取来软垫,递给陶老夫人一个:“祖母,兄长迟早会回来的。您坐这么久该腰疼了,垫个垫子吧。”
嬷嬷接过垫子,自责道:“老奴糊涂了,还是小姐体贴。”
陶老夫人笑着坐下:“芃芃最是贴心。”
正说笑间,门房匆匆跑来:“老夫人,少爷回府了!”
陶老夫人立刻起身,激动道:“快,去门口迎!”
阮明枝淡定地整了整衣裙才跟上。走出两步觉得少了什么,回头看见阮襄玉仍坐在椅上,脸色惨白,眼下青黑,手指不停绞着帕子,早没了当初盛气凌人的模样。
现在知道怕了?若真胆小,当初怎敢进府?
前脚遭难,后脚就能恢复如常,这心性怎么看也不像胆小之人。
算了,说到底,阮襄玉如何都与她无关。
待众人离开,丫鬟小燕低声道:“小姐,我们该去了。”
阮襄玉惨白着脸起身:“我、我真的必须……”
小燕点头:“殿下说了,不管小姐原先打什么主意,现在必须按他的意思办。否则他能让你进府享福,也能把你丢进乞丐窝。”
阮襄玉脸色更白了,颤抖着唇:“……我知道了。”
小燕叹口气,附耳道:“小姐往好处想。殿下承诺,只要按他说的做,不管成不成功,这辈子荣华富贵享不尽。若成了,待老夫人百年,这还不都是您的?”
阮明枝跟在陶老夫人身后,刚走到侯府大门前,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在府前停下,车帘一掀,一道矫健的身影跃下,稳稳落地后,单膝跪地,声音微哑:
“祖母,孙儿回来了。”
阮明枝抬眼望去,只见来人剑眉星目,轮廓坚毅,与阮父有几分相似,还多了几分沙场淬炼出的沉稳。他脊背挺直如松,哪怕跪着,也丝毫不减锋芒,倒真像是画本里走出来的少年将军。
陶老夫人眼眶一热,颤着手去扶他:“快起来,这一路可还顺利?”
阮明峥起身,唇角微扬:“孙儿无碍,只是路上耽搁了些时日。”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老夫人,望向后方。
“父亲。”阮明峥抱拳行礼。
阮父抬手按住他的肩,力道沉稳:“西北局势能稳得住,你功不可没。”
阮明枝正瞧着,忽觉一道目光扫来,连忙福身:“女儿见过父亲。”
阮父“嗯”了一声,目光转向阮明峥:“好久不见你妹妹,既赶回来了,可备了礼?”
阮明峥唇角微扬,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阮明枝:“天山雪莲籽,听说女子用了养颜。”
不管阮明峥对这妹妹意见如何,表面功夫还是挺到位的。
她接过,一张小脸笑得乖巧:“多谢兄长。”
阮父只略一点头,便对阮明峥道:“明日随我去面见圣上,西北的军报需当面呈递。”
父子二人并肩入府,背影如出一辙的挺拔。嬷嬷忍不住笑道:“老爷和少爷站在一处,倒像兄弟似的。”
这时,阮襄玉袅袅婷婷地走近,柔声唤道:“少爷。”
陶老夫人看见她,眉头一皱,未等阮襄玉说话便冷声道:“这丫头声称自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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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阮襄玉,是乡下那户农妇的侄女,拿着当年送去的信件来了阮府。咱们家襄玉还在养病上不了京,但她既与襄玉生辰相同,也算缘分。你既归来,便认作义妹罢,全当还了当年她生母养育襄玉的情分。”
其实真女主没在养病,她在乡下过的日子也不好。
阮明枝叹口气,她不是作者,也不能改变主角的命运,而且这段时间正是男女主感情升温的关键点,她要是贸然出手干预,岂不是全乱套了?
真姐姐,委屈你再吃几天苦了!
若在半月前,这认亲的戏码正是阮襄玉所求,可如今……她偷眼去瞧阮明峥,却见青年将军眸色森寒,惊得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满院寂静中,她重重叩首:“民女父母双亡后流落市井,幸得咕咕相救,让民女与大小姐一同长大。民女是偶然听得侯府旧事才起了贪念,这些日子承蒙收留,夜夜难安……”
说着竟真落下泪来,“求老夫人开恩,允我留在府里当个粗使丫鬟赎罪!”
一听这话,阮明枝不由得瞪圆了眼。
这唱的又是哪出?前几日还端着大小姐架子的人,怎突然自揭老底,难不成是良心发现准备做人了?
阮襄玉跪伏在地,指尖深深掐入了掌心。她怎能不恨?若非阮府势弱,三皇子又怎会将她送入府中?若非阮明枝避开了桃花林之约,她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这一切,都是阮府欠她的!
她猛地抬头,眼中泪光盈盈:“小女子别无他求,只求少爷垂怜,给个容身之处。”话音未落,已是泪落如珠。
看她演完这出,阮明枝简直叹为观止。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当真是生平仅见,奥斯卡演技奖也该颁给她一个才是。
“放肆!”陶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来人!把这……”
“且慢。”
温润的嗓音忽然响起,拦住了老夫人的话语。阮明峥缓步上前,青色衣袂随风轻扬。他垂眸看着阮襄玉,目光平静如深潭:“既然无处可去,便随我做个洒扫婢女吧。”
陶老夫人急道:“峥儿,不可!”
“祖母。”阮明峥转身搀住老人,温声道,“孙儿院中正缺个打理书房的。若她安分,不过多双筷子;若生事端,处置起来也便宜。”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如何。可阮襄玉攥着裙角的手却在微微发颤。
这哪是收留?分明是把她放在眼皮底下监视!
“随你罢。”陶老夫人疲惫地摆手,不再插手,“只是不许她靠近内院半步。”
阮明峥颔首,这才看向阮襄玉:“起来吧。记住,尚书府的米粮不养闲人。”语罢转身离去,再未多看她一眼。
陶老夫人长叹一声,正要开口,老管家却匆匆来报:“老爷、老夫人,宫里来人了!”
15. 第 15 章
来的是皇后身边的心腹秦姑姑。她笑吟吟地传达了皇后寿宴的邀请,末了特意道:“皇后娘娘听闻阮二小姐才貌双全,明日还请老夫人带她一同入宫。”
待秦姑姑离去,陶老夫人面色骤沉:“果然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阮明枝安抚的搂住她胳膊,“祖母别怕,芃芃会顾好自己的。”
翌日清晨,阮明枝已站在铜镜前,指尖轻点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
“小姐今日要梳什么发髻?”水芸捧着妆奁问道。
阮明枝唇角微扬:“既要端庄得体,又不能喧宾夺主。”
她选了一件月白色立领衫,外罩淡粉纱衣,衣襟处绣着若隐若现的暗纹。这身打扮看似简单,实则暗藏心机:立领设计凸显修长脖颈,纱衣的朦胧感又平添几分仙气。
“小姐这身……”水芸眼睛一亮,“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阮明枝转了个圈,纱衣随风轻扬:“要的就是这种看似不经意的美。”她取下鎏金步摇,换上一支素银簪子,“今日主角是皇后,我们做配角的更要懂得收敛锋芒。”
正说着,阮明峥一袭靛青色锦袍出现在门口。见妹妹这身打扮,他眼中闪过赞赏:“芃芃今日穿得倒是别致。”
“大哥来得正好。”阮明枝笑着取出一个香囊,“这是我特制的安神香,大哥带在身上,面圣时能镇定心神。”
这香囊是原主好几年前缝制好准备送给大哥的,如今经她的手送出,也算了了原主一桩心愿。
阮明峥接过香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精心修饰的指甲。少女涂着透明的蔻丹,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静了片刻,忽然压低声音道:“今日宴无好宴,若有人为难你……”
“大哥放心。“包有人为难的。阮明枝眨了眨眼睛,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笑得俏皮可爱:“我自有应对之策。”
梳妆打扮完,她便去了陶老夫人院里,挽着她一起出门。出现在府门前时,阮父不由多看了女儿几眼。
她这身打扮看似朴素,却将少女的灵动与贵女的端庄完美融合,既不会抢了皇室风头,又自有一番独特气质。
哼哼。阮明枝心中狂喜,这就是时尚!
“走吧。”阮父亲自扶老夫人上马车,转头对她温声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为父都会护着你。”
秦姑姑站在坤宁宫殿外,远远看见陶老夫人一行人走来,立刻笑着迎上前行礼:“皇后娘娘特意命奴婢在此恭候老夫人和二小姐。”
陶老夫人和阮明枝连忙还礼:“有劳秦姑姑了。”
秦姑姑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阮明枝身上。今日入宫的贵女们个个浓妆艳抹,唯独阮明枝只化了淡妆,却衬得肌肤如雪,唇色嫣红自然。那身月白色衣裙看似简单,走动时却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衬得她气质出尘。
“诸位请随奴婢来。”秦姑姑收回目光,引着众人往殿内走去。
大殿内,皇后端坐在上首,见她们进来,笑着抬手:“快请起。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阮明枝跟在陶老夫人身后行礼,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神色平静,目光只看向前方地面,姿态端庄得体。
她这么优秀,能吸引众人眼光也是应该的。
“这位就是尚书府的阮二小姐吧?”皇后温声道,“果然是个标致的人儿,难怪皇儿和阿珩时常提起。”
殿内众人闻言,都悄悄交换眼色。谁都知道,皇后口中的“皇儿”多半指的是三皇子宋燃,阿珩自然就是她侄子镇北侯了。
阮明枝却是心一惊,那点小得意顿时烟消云散。
……她忘了宋燃的生母正是皇后了!
按照常理,接下来皇后就该问她对他们的看法了。若是答得不好,恐怕会当场得罪皇后;若是答得太好,又怕被误解为有意攀附。
果然,皇后接着道:“本宫膝下的这两个孩子,你觉得如何?”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听阮明枝的回答。
她抬眸看向皇后,只见她虽面带笑意,眼底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阮明枝不慌不忙地福了福身:“回娘娘的话,三皇子殿下仁德贤明,镇北侯才华横溢,都是人中龙凤。臣女见识浅薄,不敢妄加评论。”
这一答,既不失礼数,又巧妙地避开了关于两人的暧昧话题。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继续道:“这般好的姑娘,不知将来要许给哪家。老夫人可有中意的人选?”
陶老夫人不慌不忙地答道:“回娘娘,老身想着孙女还小,想多留她两年,故而尚未相看人家。”
殿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这话明摆着是要婉拒皇后的试探。
皇后轻笑了一声,却是不依不饶的问道:“是么?本可宫听闻前些日子,老夫人与林家走动颇勤,还当是要结亲呢。”
这话一出,阮明枝明显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皇后这是非要逼着他们表态不可。
她恭敬地行了个礼,正要替老夫人解释,殿外突然传来了内侍尖细的通报声:“镇北侯到!”
陆一珩一袭玄色锦袍,步履从容地走进殿来。他目光在阮明枝身上停留片刻,而后向皇后行礼:“臣来迟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神色微动:“阿珩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臣听闻皇后设宴,特意来讨杯寿酒。”陆一珩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臣为娘娘准备的寿礼。”
看来这男人也不算言而无信,确实在关键时刻替他挡了一剑。
皇后见一向不爱入宫的侄子亲自来送了礼,当即便传令下去开宴,自然也忘记了刚才问她的话。
这样最好。趁着众人注意力被转移,阮明枝悄悄松了口气。
宴席过后,各家少爷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笑。反正不久就要出京了,她也无心社交。这会儿正低头饮茶,时不时应付下来自三皇子的骚扰,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
“一边勾着镇北侯,一边又与三殿下眉来眼去,当真是好手段!”宋家小姐宋欣语带讥讽,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听得清楚。
这是在说她?
阮明枝握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还未开口,一道冷冽的嗓音突然响起:“宋小姐慎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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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侯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他眉目如刀,向来温柔的脸上散发着迫人的寒意。
宋欣没想到会惹来陆一珩的训斥,眼眶顿时红了:“侯爷为何这般维护她?她明明与侯爷亲近,却又对三殿下……”
“阮姑娘如何,本侯心中有数。”陆一珩冷声打断,“你这般诋毁她,是在质疑本侯与三殿下的眼光?”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谁也没想到,向来冷峻寡言的镇北侯,竟会当众为阮明枝撑腰。
阮明枝也愣住了。
没想到陆一珩还会这般维护她。
陆一珩却不理会众人惊诧的目光,转而看向一旁的三皇子宋燃:“三殿下贵为皇子,当知分寸。今日这般言行,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阮明枝:“……”
方才那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这男人嘴上说着维护,转头就是一句“置皇家颜面于何地”,分明是在暗指她不够格让两位贵人相争。
宋燃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陆一珩一眼,拱手道:“侯爷教训的是,是本王唐突了。”说着又看向阮明枝,语带深情,“只是情之所至,一时难以自持……”
他目光紧紧锁住阮明枝,声音坚定:“若此刻我去请父皇赐婚,你可愿意?”
这么突然?!
阮明枝下意识朝陆一珩望去,作为她书中的未婚夫,那人垂眸,只余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情绪。
她收回视线,抿着唇不发一言。
既然怎么回答都不好,干脆就不回了。
“回答我。”宋燃固执地等着她的答案。
一旁的老熟人徐诗晴悄悄扯了扯阮明枝的衣袖。暗示她哪怕说些场面话搪塞过去,也千万别把话说死。
其实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以她的机敏,编几句漂亮话糊弄过去并非难事。
可她突然觉得厌倦极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没消停过。这些人张口闭口都是婚嫁之事,可谁真正问过她想要什么?在乎什么?
没有!
就连那个整日演戏的陆一珩都比这些人强,至少人家还知道装模作样地追求,而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只会自说自话。
陆一珩勉强还算有分寸,宋燃简直不可理喻。把阮襄玉塞进侯府,还美其名曰为她好。若不是她穿越而来,原主早就身败名裂了,这也配叫喜欢?
阮明枝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豁然开朗。
怕什么?大不了、大不了事后找陆一珩庇护就是。反正她本就偏向陆一珩,今日当众拒绝宋燃,不正是最好的表态?
她正要抬头应答,宋燃却突然抬手制止,一张俊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不必说了,我明白了。”
“……啊?”
阮明枝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她还没说呢,这是明白什么了?
就宋燃这个脑回路,真的能想明白?
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陆一珩却抬起眼眸,一片深情地看向阮明枝。他唇角微扬,又恢复了以往温润如玉的模样,防仿佛刚刚那个看热闹的人不是他:“三殿下说得有理,本侯也想问问同样的问题——若本侯此刻上门提亲,阮姑娘可愿应允?”
16. 第 16 章
事到如今,但凡她还想活命,答案就只有一个。
不过姑娘家总得矜持些,不能显得太急切。她微微低头,白净的小脸被阳光落下一层暖意,唇边泛起恰到好处的羞意。
待觉得酝酿得差不多了,正要开口。
“本侯明白了。”
陆一珩突然冷着脸移开视线,薄唇紧抿,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
她瞪大眼睛,差点维持不住表情。
这人什么眼神?她明明是在害羞,跟方才拒绝宋燃时的态度天差地别好吗?
这神经病反派,耍她玩呢!
段欣最先按捺不住,冷笑一声:“阮小姐眼界可真高,连侯爷和三殿下都入不了你的眼,莫不是还惦记着那个被逐出国子监的小书生呢?”
言语间满是对寒门学子的轻蔑。
堂堂镇北侯与三皇子同时求娶,这般殊荣放在任何贵女身上都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可这位阮府二小姐倒好,前脚婉拒三皇子,后脚又“拒”了镇北侯,这是要翻天不成?
换位思考一下,阮明枝倒是能理解她们的感受。
但她的选择,与她们何干?若真让她选,宁可嫁个简单踏实的读书人,也不想卷入这些权贵的明争暗斗。
“宋小姐误会了。”她不卑不亢,从容答道,“婚姻大事本该父母做主,臣女若在此轻率应答,反倒显得不够庄重。至于那位书生,臣女不过钦佩其治学态度罢了,并无其他私情。”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段欣见她没有被难堪到,眯起眼睛,“那本小姐今日非要问个明白,如若镇北侯与三殿下真的同时求娶,你会选谁?”
这已经算明晃晃的刁难了吧?
不过要是放在职场,段欣的这些操作还是属于低级的。反正不管回答哪个都会引起另一个人的不满,那她干脆就把锅甩给大反派,看他怎么下来台!
她掩面羞道:“臣女选...“”
“本侯不过来凑个热闹,让诸位见笑了。”陆一珩突然站起来,唇角依然带笑,眼底却一片冷漠,“今日乏了,改日再聚。”
欸?
阮明枝眨眨眼,正要说选他呢,男主人公怎么还走了呢?
宋燃也站起身来,深深看了阮明枝一眼:“本王还以为那日在醉仙楼……罢了,横竖婚事自有父皇母后做主。”说罢也拂袖而去。
他们二人倒是拍拍屁股走了,只留下众人看着被孤立的阮明枝,眼神各异。有觉得她不知好歹的,也有暗叹她胆大包天的。
算了,左右也是将心悦于这两位的贵女们得罪了个遍,本来她就没什么好名声,这下更是要到人人喊退的地步了。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待下去的必要了。她朝四周一行礼,柔柔道:“让各位看了笑话,实在是明枝的罪过,我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告辞了。”
“呸,装什么清高!”段欣对着阮明枝的背影啐了一口,鄙夷道:“不过是个尚书家的庶女,真当自己是显贵的金枝玉叶了?”
闻言,徐诗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倒觉得明枝是真性情。试问在座各位,谁有胆量连拒两位贵人?”
“她那是待价而沽!”段欣气得直跺脚,“仗着几分姿色就想左右逢源,迟早要闹得侯爷与三殿下不得安宁!”
对面目睹了全过程的汪渺渺,此时已被震惊到无言。
这、这个阮明枝,不就是前段时间她和魏姐姐去云想衣买衣服时碰到的那个女人吗?
那日她还当着阮明枝的面大放厥词,说魏思怡一定会坐稳侯夫人的位置,看刚才的局面,明显是侯爷心悦她更甚于魏姐姐呀。
不行,她得找个机会,好好为那日她的妄言道歉,要是日后阮明枝因此事而刁难她,那可就难办了。
思及此,她也悄悄起身,跟着阮明枝的丫鬟水芸溜出了宴席。
段欣郁闷了一会,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罢了,不过是个庶女,婚事定轮不到她做主。她今日拿乔,来日有她后悔的时候。”
徐诗晴笑而不语。她心知肚明,以宋燃的性子,越是得不到的越不会放手。阮明枝今日的拒绝,只会激起他更强的征服欲。
不知道那位玉面侯爷有没有做好跟他争抢的准备呢?
”天色真好,不如来作飞花令吧。”她适时转移话题,众人这才重新热闹起来。
阮明枝挺直腰背走出园子,直到转过回廊才长舒一口气。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气的牙痒痒。
陆一珩这个混蛋,说好的一切有他呢!到头来还是让她闹了笑话,再信他半个字,阮明枝以后改名阮明猪!
另一边,宋燃快步追上正要离开的陆一珩。
“侯爷留步!”
陆一珩转身,面上依旧带着招牌的温和笑意:“三殿下有事?”
“关于明枝的事……”宋燃压低声音,“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寻了处僻静凉亭。四下无人,宋燃便开门见山,率先问道:“侯爷当真对明枝有意?”
陆一珩把玩着腰间玉佩,语气平淡:“陛下催得紧,正巧赏花宴上与阮姑娘有所接触,臣不过随意挑个顺眼的罢了。”
宋燃紧盯着他的表情,可陆一珩一派淡然模样,好似是真的无奈了才做出这般举动,看不出丝毫破绽。半晌,他笑道:“侯爷可知,越是难得到的,越是让人念念不忘?”
陆一珩平静道:“三殿下此言何意?”
“明枝性子傲,若一味讨好反倒让她看轻。”宋燃以为自己说中了要害,语气愈发危险,“不如让她尝尝跌落云端的滋味,才能让她知道有个可靠的男人是多么重要啊。”
陆一珩眸色微沉,片刻后,才不在意道:“三殿下想做什么,都与臣无关。”
与此同时,阮明枝正跟着宫女前往别宫休息。
身子不适是真的,她昨夜刚来了月事,现在小腹还微痛,喝完宴上几杯酒更难受了。
坐在软榻上缓了缓,感觉好多了,阮明枝整理好衣衫,正要出门,一个黑衣人突然从身后出现,捂住了口鼻。
她甚至来不及呼救,就失去了意识。
见她好久没有动静,碧梧在外轻唤了声:“小姐?”
里间传来阮明枝的声音:“我没事,只是肚子有些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内却越来越安静。碧梧与水芸对视一眼,暗道不好,同时推门而入。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扇微微晃动的窗户。
她们将房间仔细搜查一遍,客房内空空如也,连一片衣物都没留下。
“我去禀报侯爷。”碧梧当机立断,“你去告知老夫人和少爷,切勿让其他人知晓。”
一位尚在闺中的小姐在皇宫中失踪了,不论来者是何用意,贸然传出去,即有辱皇家威严,又对小姐的名声有损。
她们信任的,除了自家人以外,也只有对小姐诸多关照的镇北侯了。
水芸点头,两人迅速分头行动。碧梧强压着心头焦急,快步地往陆一珩所在的偏殿赶去,必须保持镇定,绝不能打草惊蛇。
偏殿内,陆一珩正闭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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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
他现在还有心思同宋燃说玩笑话,是因为他知道宋燃只敢嘴上说说,并不会做出对阮明枝有所伤害的事。
阮明枝很有趣,与他见过的其他女子不同,但若说喜欢,也远远没到那种程度。
或许他更喜欢与宋燃争抢的滋味。
“侯爷!”碧梧匆匆跑进来,跪地哭道,“小姐在别宫失踪了!”
陆一珩睁开眼,惊道:“说清楚!”
“小姐说身子不适要休息一会,我们在外候着,但……”
话音未落,陆一珩已霍然起身,冲着门外喊道:“陆玄!”
“属下在!”
他眸色阴沉,脸上冷的能结成冰:“安排你手下的暗卫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人,若是找不回她,你提头来见。”
阮明枝不见了的消息很快在宫中传开。徐诗晴听到此事时,飞花令正好轮到她。
“什么?”她紧缩眉头,看向来报信的宫女,“你说明枝不见了?”
段欣冷笑道:“我就说她不是省油的灯!皇宫戒备森严,她都能闹出这么大动静,还能是被人绑走了?保不齐是在哪里与好情郎……”
“闭嘴!”本在一旁与人打趣着喝酒着宋翊厉声呵斥她,“消息既已传开,你以为阮家那边不会派人去寻吗,阮姑娘若在宫中出事,第一个丢的就是皇家脸面!”
宋翊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却已经笃定,此事定是宫中人所为。
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三哥宋燃。
阮明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了他,依着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趁着这个时候,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掳了,生米煮成熟饭,然后等着被人发现。这么一来,阮明枝不嫁也得嫁,他最多挨一顿罚罢了。
宋翊想不通的是,陆一珩放在阮明枝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那个三哥是从哪找来的高手,竟然能在人眼皮子底下将人掳走。
除非此事有皇后在背后出力。
想到这里,宋翊在心头冷笑一声。皇后和他的好三哥,怕是想镇北军的兵权想疯了,竟然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恐怕是好日子过惯了,忘了陆一珩的手段。
陆一珩表面上对权财都不感兴趣,但那也不意味着他肯吃亏。宋翊嗤笑一声,皇后要是真敢对阮明枝下手,那她宫里的那些经营多年的人才们,怕是保不住几个了。
外面的暗流涌动,阮明枝一概不知。
意识回笼时,她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密不透风的暗室中,四周很黑,墙上挂着火烛。短暂的惊慌过后,她稍微冷静了下来。
虽然她得罪的人不少,但敢动真格的实在不多。
她坐在地上,佯装惊慌的样子,大声喊道:“有没有人啊,我饿了,这里是哪儿啊!”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她又扯着喉咙大叫了几声,外面才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女声:“阮姑娘稍安勿躁,要见你的人,马上就来了。”
女人?阮明枝试探着问道:“谁要见我,你主子?你们又是何人,拐子可是犯法的!”
她又搬出自己是尚书府二小姐的名头撒泼打滚,可无论她说什么,外面的人都不回复她了。
“冷暴力可耻!”阮明枝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她喊累了,干脆就大字躺在地上,也顾不得地脏不脏了。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内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她没出声,不过一会儿,暗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她看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细想又合情合理的人。
“参加皇后娘娘。”
17. 第 17 章
皇后缓步踏入密室,华贵的宫装在幽暗中依然流光溢彩。她优雅地在石凳上落座,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不愧是阮明峥的妹妹,这般镇定倒让本宫意外。”
“娘娘谬赞了。”阮明枝微微欠身,“臣女不过是明白,惊慌失措也于事无补。”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难怪陆侯爷和燃儿都对你另眼相待。起来说话吧。”
“谢娘娘。”阮明枝直起身子,语气平静,“不知娘娘召臣女前来,有何指教?”
她刻意避开“掳走”这样的字眼,仿佛只是寻常召见。
皇后轻笑一声:“你确实出色,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胜过京城多数贵女。可惜……”她语调一转,“燃儿必须娶徐家嫡女为正妃。”
“是臣女福薄。”阮明枝垂眸道。
她也不稀罕什么正妃的位置。
“不,是你自己不要。”皇后沉下脸,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本宫最后问你一次——若必须在性命和嫁给燃儿之间选择,你会如何选?”
这是什么鬼问题。阮明枝抬起头,目光坚定:“臣女选活着。明枝怕死、怕痛、更怕连累家人。与这些相比,其他都不重要。”
皇后显然没料到这般直白的回答,愣了片刻才道:“若没有这些顾虑,你还是不愿?”
“是。”
“那与陆侯爷相比呢?”皇后紧盯着她的脸,生怕漏过一丝细节。
阮明枝迎上那道锐利的视线:“侯爷至少承诺过,此生不纳二色。”
虽然不是当着她的面,且是在原书她死后才说的。
皇后指尖轻敲石桌,语气意味深长:“小姑娘家见识短浅,有些事未必如你所想。”
那又如何,矮子里面拔高个,陆一珩就是比宋燃强得多。阮明枝低眉顺目:“臣女目光短浅,辜负娘娘期望了。”
“不知好歹!”皇后突然拍案而起,怒斥道:“若非燃儿对你痴心一片,本宫何必与你多费口舌!”
阮明枝面上平静,心里已经将她吐槽了个遍。见她不语,皇后冷声道:“本宫给你个考验。若能独自在陌生之地生存一月,便不再逼你嫁入王府。若做不到……”她顿了顿,冷冰冰道:“你该明白后果。”
为何这对母子为何总想方设法折磨她?
先前宋燃安插尹婉柔,如今又要她一个妙龄少女孤身流落民间,这种荒唐条件,她就是再花瓶没脑子也不会答应吧?
“臣女没这个胆量。”她老实答道。
皇后面色一僵,随即冷笑:“你是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这暗室除本宫亲信无人知晓,就算陆一珩带着禁军来要人,本宫不认,谁又能奈我何?”
阮明枝抬起头,冷静地直视着她道:“若娘娘要取我性命,臣女此刻已是一具尸体。”
“你倒是个明白人。”她冷哼一声,“燃儿执意要你心甘情愿,否则……”
什么奇葩,难不成让她流落街头就能换来真心?这对母子的想法当真奇特。
看这个情况,现下只能顺着她的话先说了。
“皇后娘娘,”阮明枝转而问道,“即便臣女应允,事后要如何向家人解释?”
“这你不必操心。”皇后早有准备,不紧不慢道:“我已将事情都打点好了。本宫很欣赏你,若你与燃儿成就好事,定不会亏待你。”
临走前,她才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放心,自会有人暗中照应,不会让你死的。”
这是还要谢谢她的意思了?
既要折磨她,又说什么照应,你们古代天龙人的逻辑当真荒谬。
“谢娘娘体恤。”
皇后一挥手,进来个面无表情的嬷嬷。阮明枝只觉颈后一痛,便再次陷入黑暗。
就在皇后与阮明枝周旋之时,陆玄已带着手下的人奉命搜寻各处暗角,将皇宫翻了个天。
御书房内,阮明峥与陶老夫人长跪不起,陆一珩静立一旁沉默不语,盛元帝面色阴沉如墨。众人都已心知肚明幕后黑手是谁,却苦于没有实证。
宋燃温声劝道:“天色已晚,阮公子与老夫人先回府歇息吧。明枝既在宫中失踪,父皇母后定会给阮家一个交代。如今宫禁森严,贼人即便得手也难将人带出,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若不知内情,倒真像一番好意。
阮明峥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只冷冷扫过宋燃,并未接话。
陆一珩目睹完,终于开口:“你们的心情本侯明白,但眼下干着急也无济于事。三殿下说得不错,贼人既选择掳人而非灭口,必是有所图,明枝性命应当无碍,本侯也会加派人手继续搜寻。”
盛元帝揉了揉眉心:“都退下吧,阮明枝之事,朕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待阮家两位离去,盛元帝挥退宋燃,独自前往多年未踏足的坤宁宫。
皇后见了他竟露出惊喜之色:“陛下今日怎得空过来?”
盛元帝屏退四周,直截了当道:“朕为何而来,皇后心里清楚。好端端的寿宴,阮家女能在你眼皮底下失踪,这事若传出去,朕这个皇帝的脸往哪搁?今日能掳走贵女,明日是不是就能刺杀朕了?”
皇后一楞,随后抿唇轻笑打趣他:“陛下又在说笑了,您是真龙天子,岂是宵小能近身的?”
“少跟朕打马虎眼。”盛元帝冷笑道,“朕看你这招敲山震虎用得妙啊,倒真把朕惊着了。”
“这……陛下说什么呢,臣妾听不懂。”
“有没有听懂,你心里最清楚。”盛元帝目光如刀,冷声道:“听说朕要禅位,你就坐不住了?掳走阮明枝既成全了你儿子,又警告朕别逼得太紧,否则朕就是下一个失踪之人,是吗?”
皇后收起笑容,坦然迎上他的目光:“臣妾确实不知阮姑娘下落。说来臣妾还挺喜欢那丫头,已命人将坤宁宫翻了三遍。陛下若不信,大可查问。”
四目相对,看似缱绻实则剑拔弩张。外人若见,只怕要赞一句帝后情深,却不知这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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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汇处,早已只剩算计与防备。
或许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真情。
盛元帝收回目光,语气冷淡:“阮明枝是你儿子的心上人,你把人扣下也就罢了,但别闹得太难看。外头流言四起,到时候不好收场。依朕看,不如就说太妃神志不清,错将她认作早夭的女儿,强留在身边几日,如何?”
皇后微微一笑:“陛下与臣妾想到一处去了,臣妾正想禀明此事。太妃武艺高强却疯癫多年,这个理由再合适不过。”
“皇后倒是思虑周全。”盛元帝语带讥讽。
皇后恍若未闻,依旧含笑:“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盛元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皇后望着他的背影,笑意渐敛,终究还是忍不住唤道:“陛下!”
男人脚步微顿,却未回头:“皇后还有何事?”
“燃儿不仅是臣妾的儿子,也是陛下的血脉啊。”皇后攥紧袖中的手,声音微沉。
盛元帝沉默片刻,冷言道:“皇后此言差矣,宋燃是你的儿子,是季家的外孙,却唯独不是朕的。”
说完,他再不迟疑,大步离去。
待盛元帝走远,秦姑姑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皇后,心疼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
皇后闭了闭眼,稳住身形,重新挺直脊背,沉声问:“人安排妥当了?”
秦姑姑低声道:“已经送出京城了。”
“好。”皇后深吸一口气,“镇北侯府那边可有动静?”
秦姑姑压低嗓音:“国公爷传来消息,陆一珩果然急了,派出了所有精锐搜寻。国公爷已在暗处设伏,必能一举剪除他的羽翼!”
“好,很好!”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先前的苍白已被兴奋取代。她轻笑一声:“都说红颜祸水,本宫从前只当笑话,如今看来,倒真有几分道理。”
秦姑姑犹豫道:“娘娘当真要让阮姑娘在外独自待上一个月?”
“有何不可?”皇后挑眉,面带不屑地笑了一声:“本宫确实欣赏她,若她真能凭一己之力在外生存一月,本宫放她一马也未尝不可。”
“可三殿下那边……”
“不必告诉他。”皇后冷冷打断,“他总说阮明枝不知他的好,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优柔寡断?将来继承大统之人,岂能耽于儿女情长?唯有断情绝爱,方能成大事!”
“若阮明枝熬不住苦日子,低头求饶,本宫成全燃儿也无妨。若她真有骨气赢了赌约,那便让她嫁给陆一珩,彻底断了燃儿的念想,也省得他再顾念什么兄弟之情!”
秦姑姑深深拜服,赞叹道:“娘娘深谋远虑,奴婢叹服。”
皇后淡淡摆手:“此事既敲打了陛下,又探出了陆一珩的底牌,阮明枝的用处已经够了。至于她最终嫁给谁,对本宫而言,都是好事。”
“这一记可谓一石三鸟,实在高明。”
“行了,别夸了。”皇后倦怠地揉了揉眉心:“收拾吧,本宫乏了。”
18. 第 18 章
阮明枝是被刺眼的阳光惊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粗布衣袖上沾着几根干草。环顾四周,残破的土地庙里蛛网密结,供桌上的神像早已褪了颜色,只剩半张慈悲的脸在晨光里注视着她。
昨夜零碎的记忆涌上来,她苦笑着拍了拍包袱,粗麻布料摩擦出沙沙声,“倒是给我留了件像样的衣裳。”
包裹里除了一套换洗衣物,还有份盖着官印的路引,以及三个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馍。
庙门外传来溪水潺潺声。阮明枝抓起包袱走出去,被扑面而来的阳光刺得眯起眼。远处村落升起袅袅炊烟,近处野草挂着晨露,倒是一派田园好风光——如果忽略她此刻处境的话。
溪水清澈见底。饿了半天一夜,她蹲下身正要掬水,突然僵在了原地。
水面倒映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蜡黄肤色上布满褐色雀斑,右颊生着颗铜钱大的黑痣,最可怕的是痣上那三根随风摇曳的长毛!
“什么鬼!”
她拼命搓洗脸颊,直到皮肤发红生疼。黑痣纹丝不动,反倒把几根毛搓得更加精神抖擞。
正郁闷着,身后突然传来了枯枝断裂的声音。
“阮姑娘若是后悔,现在认输还来得及。”黑衣妇人如鬼魅般立在三步外,腰间悬着的铁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三殿下说了,只要您肯点头,就立刻送您回京当侧妃,再也不会吃苦。”
阮明枝却盯着溪水里那张滑稽的脸笑出了声:“那就替我谢过三殿下美意。”
妇人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皇后娘娘和三殿下手段高明。”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这易容术,怕是连我亲娘从地里爬出来都认不出。”
妇人鄙夷的翻了个白眼,脚步后移,见她又要消失,阮明枝连忙喊道:“等等!这痣上的毛……”
“特意用马尾毛做的。”妇人难得露出几分明显的表情,得意道,“泡不烂也扯不掉,姑娘死心吧。”
求饶是不可能求饶的。待脚步声远去,她便咬着硬馍翻看路引。纸上写明她是投亲的孤女,家住三十里外青柳镇。
纸上还说,要是坚持不下去了,随时都可以回去。
阮明枝看完就撕了个粉碎,随手往溪水里一撒。
她可太了解自己了。每次遇险时心里都叫嚣着“认输吧”、“放弃吧”,可当真要低头时,那膝盖却像是灌了铅,怎么也弯不下去。
就像现在,明明可以回京当个锦衣玉食的侧妃,偏偏要啃着硬馍往山沟里钻。
“阮明枝啊阮明枝,”她对着水面里那张陌生面孔自言自语,“你这叫没公主命偏有公主病。”
她揉了揉发酸的膝盖,望着山下炊烟袅袅的村庄,取出干硬的馍馍咬了一口。粗糙的口感让她忍不住皱眉,却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总比饿肚子强。”她自言自语着,拍了拍粗布裙上沾的草屑,朝村口走去。
第一户人家的柴门半掩着。阮明枝轻轻叩门,很快走出一个系着围裙的农妇,手上还沾着面粉。
“这位大娘,”阮明枝露出怯生生的笑容,讨好道:“我是从青柳镇来投亲的,路上遭了劫匪,能不能讨碗水喝?”
农妇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突然就热情起来:“哎哟可怜的丫头,快进来坐!”
阮明枝连忙摆手:“不用麻烦,我在门外喝就行……”
“客气什么!”农妇不由分说拉着她进屋,倒了满满一碗水,“慢慢喝,管够。”
两碗水下肚,她感觉喉咙舒服多了。农妇坐在对面,关切地问:“丫头多大了,怎么一个人上路?”
阮明枝低下头,声音哽咽:“我本是青柳镇人,家中原有些薄产。可兄长在花楼与人争执,被活活打死。爹娘去衙门告状,反被打了板子……”她抹了抹眼角,哭道:“没几日,二老就……”
农妇拍着她的背安慰:“造孽啊!那你现在……”
“大伯让我去京城投奔舅舅。”阮明枝攥紧衣角,“谁知半路又遇劫匪……”
“京城离这可远了。”农妇思索着,“”要不你先住下,等我当家的回来,让他找相熟的送你去?车钱等你找到舅舅再给。”
“这怎么好意思……”阮明枝连忙推辞,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我连舅舅具体住哪儿都记不清了,若是找不到人,岂不是连累了车夫?”
农妇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家那口子本就是猎户,隔三差五就要进城卖野味。让他顺路捎上你,权当多带件行李。”
“大娘真是菩萨心肠。”阮明枝眼眶微红,“若能寻到舅舅,定当厚报。”
“说这些就见外了。”农妇笑着起身,“你坐着歇会儿,我去给你收拾间屋子。乡下地方简陋,你别嫌弃就好。”
阮明枝作势要起:“让我自己来吧……”
“别动别动!”农妇一把按住她肩膀,“屋里东西只有我知道放哪儿。你且歇着,待会给你送午饭来。”说完便风风火火出了门。
待脚步声远去,阮明枝立刻敛了笑容。她打量着这间农舍:典型的农家三合院,晾衣绳上清一色男子衣衫,灶台边柴刀磨得锃亮。
那农妇初见时满脸嫌弃,却在看了她一会后突然热络起来。
不是吧,这样也能吸引到歹徒啊。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若这农妇真存了什么心思,倒也不怕。原主小时候学的一点武功底子还在,暗处想必也有人盯着。最重要的是……
“姑娘,屋子收拾好了。”农妇推门进来,领她走向左侧耳房。
简陋的土坯房里,一张木床,一个衣柜,床尾用布帘隔出个角落。农妇搓着手道:“先将就住着,我去地里摘些菜来。”
“我帮您吧?”
“不用不用!”农妇连连摆手,“我一个人忙活惯了。你好好歇着,午饭我给你送来。”说罢便退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阮明枝站在原地听了会儿动静,直到外头传来落锁的咔嗒声。她才唇角微勾,从容地穿好外衫躺下。
锁门反倒让她安心。既然要关着她,说明对方暂时不会动手。
休息了一会,她就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
“娘,真给我找媳妇啦?”一个粗哑却带着孩子气的声音传来。
“那还有假?”农妇压低嗓音,“虽说脸上有颗大痦子,可那身段那皮肉,嫩得能掐出水来。你是没瞧见,她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
“太好啦!看村头二狗子还敢笑我!”那声音欢快地嚷着,渐渐远去。
阮明枝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穿好鞋。外间对话还在继续:
“当家的,那丫头要是她性子烈,咱们拿了她钱财放人就是……”
“烈什么烈?”粗犷的男声不以为然,“当年你不也寻死觅活的?有了猛儿不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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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了?”
“话是这么说……”农妇迟疑道,“可她那脸实在磕碜。有了镯子,说不定能给猛儿换个漂亮媳妇……”
阮明枝摸着自己满是雀斑的脸,差点笑出声。她故意弄出些动静,装作刚醒的模样去推门。
“大娘?大娘!”她惊慌地喊着,手上力道逐渐加重。
外头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应答。
就在阮明枝准备最后发力时。
“咔嚓!”
整扇门板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三双眼睛在烟尘中看来看去。
阮明枝低头看了看倒塌的门板,又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农妇夫妇,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实在对不住,这门也太不结实了。我这就帮您安回去。”
她说着轻松抱起厚重的门板,像拎片羽毛似的重新立回门框,转头问道:“这门轴坏了,该怎么修?”
农妇和老汉面面相觑,半晌才找回声音。
“不、不碍事……”农妇咽了咽口水,“放那儿就行,让我男人修……”
老汉浑浊的眼睛在阮明枝腰间打转,哑着嗓子附和:“对,放那儿……”
阮明枝乖巧地将门板靠墙放好,正要开口。
“娘!这就是我媳妇吗?”
一个三十多岁的歪嘴汉子从正屋冲出来,口水直流地张开双臂:“媳妇!我的媳妇!”
农妇脸色煞白,急忙阻拦:“浑儿别胡说!这是……”
“砰!”
汉子随手一推,农妇重重摔在地上。他不管不顾地扑向阮明枝,却被轻巧避开,顿时跌坐在地嚎啕大哭:“娘!媳妇不让我抱!”
农妇顾不得疼痛,爬起来搂住儿子,转头对阮明枝怒目而视:“抱一下怎么了?我又是给你水喝又是铺床的,你还有没有良心!没看见我儿子难受吗?”
阮明枝眨了眨眼。电视剧里见过的桥段,没想到真能遇上。
老汉阴沉着脸扫视一圈,突然暴喝一声:“闹什么闹!”
哭嚎声戛然而止。那痴傻汉子吓得直往农妇怀里钻,农妇也瑟缩着低下头,轻拍儿子后背哄道:“猛儿乖,不怕啊……”
阮明枝冷眼旁观这对母子。先前在屋里听得真切,这农妇当年也是被强掳来的,生了孩子才认命。倒真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老汉浑浊的目光像毒蛇般黏在阮明枝身上。她强忍不适,故作关切道:“大娘她……”
“让姑娘见笑了。”老汉堆起满脸褶子,“犬子痴傻,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不妨事。”阮明枝温婉一笑,“大娘也是护子心切。说起来,她能收留我,正是因着这份慈母心肠呢。”
老汉眼中精光一闪,朝农妇使了个眼色。农妇这才松开儿子,赔着笑脸道:“方才是我糊涂了,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实在是……”她搂紧怀中痴儿,“我这把年纪就这一根独苗……”
“大娘言重了。”阮明枝歉然道,“倒是我弄坏了门……”
“旧门早该修了!”农妇忙打断她,“姑娘等着,我这就去做饭。”
厨房里,阮明枝正帮着倒忙,她假装不会生火,在一旁碍手碍脚。
农妇嫌弃的看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她不够“贤妻良母”。待示范几次后,她才笨手笨脚地学着添柴。
等到暮色四合,四人终于就着最后的天光在院里用了顿粗茶淡饭。
19. 第 19 章
老汉检查了损坏的门轴,说是固定铁块断裂,得明日去镇上采买。阮明枝顺势提出要同行:“总不好一直叨扰,明日我便启程。”
农妇与老汉交换了个眼神,堆着笑道:“姑娘这是被吓着了?不如多住几日,等当家的找着可靠车夫……”
“不必了。”阮明枝这次态度坚决,“京城虽远,我走两三日便能到,就不麻烦你们了。”
那痴儿闻言又开始哭闹:“不许走,你是我媳妇!要跟我生娃娃的!”
农妇一把捂住他的嘴,一边安抚儿子,一边赔笑:“痴儿胡话,姑娘别往心里去。”
阮明枝淡淡摇头,那老汉喝了缸凉水,终于开口:“既然姑娘执意要走,明日让你大娘多备些干粮,路上别饿着了。”
夜深人静,阮明枝躺在床上,自己和自己掰手腕玩。想起白天轻松掰断的门板,她突发奇想:试着按记忆气沉丹田,调动体内的能量,朝床沿劈去。
“咚!”
无事发生。
“果然想太多……”她疼得直甩手,气恼地握住床沿一掰。咔嚓一声,三寸厚的木板应声而断。
挺好,虽然没有能成为武功高手的天赋,但要是勤加练习,日后有个胸口碎大石、徒手劈板砖的看家本领也不错。
就在她被自己的绝世神功逗得发笑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窸窣声响。
她迅速藏好木块,回到床上假寐。布帘被掀起,一个佝偻身影摸进来,试探着唤道:“姑娘?”
正是那心怀不轨的老汉。
老汉见床上的“猎物”毫无反应,咧开满口黄牙,一边解衣带一边蹑手蹑脚靠近。月光下皱巴巴的躯体让阮明枝忍不住胃里翻涌。
老天有眼,她宁愿在反派的大宅子里深夜等不归人,也不想在乡村小院子被猥琐老头猥亵啊啊啊啊!
不过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就在老汉扑来的瞬间,阮明枝猛地掀被而起,抓起棉被兜头罩去。趁着老汉挣扎的空档,她抬脚冲准裆部,一记狠踹!
“呕——”
这一脚带着积攒整日的恶心,用尽了全部力气,竟将老汉踹得离地飞起,那叫一个鸡飞蛋打。
他砰地撞在土墙上,肋骨断裂的脆响混着杀猪般的哀嚎,顿时划破寂静的夜空。
屋外母子闻声冲进来,正好看见阮明枝站在月光里拍打着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一副月下高人做派。
农妇扑向蜷缩成虾米的老汉,大叫一声,扭头尖声道:“猛儿,按娘教的办了她!”
痴儿倒是听话,流着涎水扑来,阮明枝闭眼,又是一脚飞踢。
“咚!”
第二个肉团加入了墙角哀嚎的队伍。
仿佛打开了洪荒之力的的阮明枝阮明枝碾了碾鞋底,不屑道:“好弱。”
她冷眼俯视抖如筛糠的农妇及地上几人,“现在,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农妇被阮明枝陡然凌厉的气势震住,结结巴巴道:“姑、姑娘到底是……”
“少废话。”其貌不扬的侠女阮明枝冷睨一眼地上哀嚎的父子俩,“他们肋骨断了,再拖下去怕是要戳穿肺叶。想救人,就按我说的做。”
见农妇拼命点头被唬住了的样子,阮明枝继续道:“明日一早,你去衙门击鼓鸣冤,就说有个脸上长满雀斑、右颊有颗大黑痣的女贼夜闯民宅,打伤你丈夫儿子。记住——”
她一脚踩碎地上的陶碗,加重了语气:“要哭得全城皆知。我会暗中盯着,若敢耍花样……”
“不敢不敢!”农妇看着四分五裂的陶片,连连点头:“老妇一定照办!”
阮明枝嫌恶地瞥了眼光着身子的老汉,转身去了正屋。这家人用过的被褥她碰都不想碰,索性抱臂坐在长凳上,闭目养神了一夜。
那农妇果然没敢声张,她连夜找来村里的赤脚郎中,大夫见父子俩胸口的脚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农妇,取笑道:“互相踹的?”
想起阮明枝的威胁,农妇冷汗直流,尴尬道:“是、是啊……”
“断三根肋骨,死不了。躺着养几天吧,别下地干重活了。”这伤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打的,不过深更半夜还没几个钱,大夫也懒得深究,草草包扎完便走了。
天刚蒙蒙亮,阮明枝就催促农妇动身。农妇为难道:“女侠,他们实在走不了……”
阮明枝没残忍到让他们爬着去。“你一个人去。”她带好面纱,拎起包袱,“我会盯着你的。”
两人在村口借了辆驴车,行了好一会儿才到县城。一进城,农妇就一屁股瘫倒在街中央,扯着嗓子哭嚎:“丧天良的女强盗啊!专欺负我们乡下人……”
这泼天的架势立马引来了众人围观。有人不解,质疑道:“你家两个大男人,还打不过个丫头?”
“那杀千刀的女强盗武力高深,把我男人孩子打得吐血,我们普通老百姓哪是她的对手啊!”
农妇拍着大腿哭喊,“她行为不端,长得也不好看,脸上全是麻子,右脸还有颗铜钱大的黑痣……”
农妇这番话登时在人群中引起轩然大波。几个躲在暗处的男子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朝她靠近。
混进人群里的阮明枝见计划顺利进行,便安心找了个偏僻角落等待。
若大反派当真有一丝在意她,肯定已经安排了手下埋伏在京城附近的乡下,听到这番描述定会派人来寻。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皇后口中暗处监视的中年女子会出面阻挠。
从昨晚至今,那女子都未现身,这让阮明枝心中平添了几分把握。或许皇后只命她保证自己的清白和性命,其他事不在管辖范围内。
既然她不会多管闲事,就好办了。
农妇一路哭嚎着来到县衙,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待到了衙门,这泼妇反倒怂了,拉着衙役求饶:“差爷,老妇不告了,家里还有病人要照顾,离不了人……”
她怕阮明枝诈她,说好的放过他们,又因自己上告反过来倒打一耙,再对她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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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
“放肆!”衙役厉声呵斥她,“衙门岂是儿戏之地?今日这堂,你上是上,不上也得上!”
县太爷孟大人早得了风声——镇北侯正在暗中寻找一名面容特殊的女子。听闻堂下农妇描述的相貌特征,他惊得后背发凉。
这要是侯爷要找的人在自个儿地界出了事……
“大胆刁妇!”惊堂木重重一拍,形势反转,“竟敢强抢民女!来人,重打十大板,收监候审!”
退堂后,孟县令急召画师按描述绘像。正要派人搜寻,几名黑衣人突然现身,冷言道:“大人辛苦,寻人之事交给我们便是。”
孟县令就怕自己找不到人耽误了侯爷的搜找,听他们一言,当即递过画像,恭维道:“不辛苦,不辛苦。”
巷子深处,阮明枝抱膝而坐。每有脚步声靠近,她都紧张得绷直身子,一夜未眠加上长途跋涉,若非她穿来后坚持锻炼,照原主那一天一顿保持身材的吃法,她早该支撑不住了。
两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惊得阮明枝浑身一颤。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了,能这般神出鬼没的,定是阮府或者陆一珩派来的人。
她毫不犹豫地摘下面纱,露出易容后的面容特征——那张布满雀斑、带着醒目黑痣的脸。
黑衣人见状明显松了口气,抱拳行礼:“阮小姐受苦了。侯爷已在赶来路上,请随我等先行歇息。”
阮明枝点头应下,下一秒便被架着腾空而起。夜风在耳边呼啸,她只觉双臂被钳得生疼,活像只被拎着翅膀的母鸡。
还好这种痛苦没有持续太久。落脚处是间清雅宅院,黑衣人恭敬询问她有何需求。人生地不熟,阮明枝也不想麻烦他们,强忍着沐浴的冲动,只道:“备些饭菜便好。”
热腾腾的饭菜很快上桌。她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这顿久违的佳肴,而后寻了间厢房倒头就睡。
松软的床褥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让她恍惚间以为回到了阮府的院子里。
半梦半醒间,她忽然感到唇上一片温热。
有人正一下一下地吻着她,动作轻柔,如同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阮明枝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的眉眼。
浓密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高挺鼻梁擦过她的脸颊。陆一珩稍稍退开,指腹摩挲着她易容后粗糙的面颊。
“醒了?”
照你这个小鸡啄米的架势,她不醒才奇怪吧。
她没说话,只定定看着眼前意料之中的男人。陆一珩笑着抵住她额头,轻声如情人般呢喃:“这副模样,倒也别致。”
其实即便不看那张脸,单凭此人熟悉的气息,阮明枝也知道是他来了。
可能这就是大反派自身带的buff吧。
风尘仆仆的镇北侯,上一刻还在用近乎虔诚的姿态吻着她。阮明枝能感觉到他压抑着颤抖,仿佛稍一用力,她就会在唇边碎掉似的。
说不清此时是怎样的心绪,她闭上眼,环壁搂住来人的肩膀,主动回应了这个吻。
20. 第 20 章
她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主动环上了男人的脖颈回吻。陆一珩身形微顿,随即扣住她的后脑,重重加深了这个吻。
气息封住了她的唇,先是轻轻地啄着,而后又渐渐变为了吮吸。一只冰凉的手缓缓摩挲着她的下颌,又顺势向上撬开了她的唇齿。
烛影摇晃,那只手冰得像块冷玉。手指在她口中轻轻搅弄,银丝似的淌了下来。
阮明枝睁大了眼睛,竭力稳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不对,她在做什么!
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本意,怪不得方才的吻让她觉得恍惚缠绵……是原主上身了!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吐出手指,她听见自己含糊不清的撒娇道:“要帮忙么?”
陆一珩呼吸声一下就重了起来,原主这时倒是知趣地住了嘴,他却力气更重的捏住她下巴:“你倒是胆大得很,苦头还没吃够是不是。”
她的嘴自己说着违心的话,手指轻抚过脸上那颗丑陋的黑痣,“可是我现在这么丑……”
阮明枝心底的小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呀是呀,你怎么下得去嘴的!
“不过是易容罢了,皮相终会老去,有本侯记得你原本的模样就好。况且……”陆一珩凝视着她的眼睛,转而展眉一笑:“你就是维持原貌一辈子,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灵魂在土拨鼠尖叫,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贴近他,柔声道:“若我老了丑了……”
“谁不会老?”陆一珩捏了捏她的鼻尖,心情不好地搂过她:“只要你别总惹本侯生气,这些都无所谓……”
更可怕的事情紧跟着发生了——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的双手探入陆一珩衣襟,拼尽全力却无法抵抗。
阮明枝闭目,绝望地等候事态滑向不可控的深渊。
“唔!”
身体一颤,在最后关头,她终于有一线清明夺回了控制权。阮明枝死死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内心痛骂。
原主你真的,恋爱脑不可取知不知道啊!
也不知陆一珩在想些什么,他轻咳一声,遗憾道:“就这样吗?”
就这样?你还想哪样!
“好吧。”好似是看出了阮明枝的窘迫,他转移了话题:”该回京了,阮府众人都在等你。“
“我……”
“我不回去。”
她的嘴又一次背叛了意志。
陆一珩脸色一沉,语调也跟着降了下来:“不愿跟本侯走?那你想要谁来接你?”
这阴晴不定的反派又在瞎想什么!
身体一送,她知道这是原主又离开了。阮明枝惊魂未定地摸摸脸,朝陆一珩露出一个苦笑:“侯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轻声道出与皇后的赌约,末了补充道:“若我此刻回去,才是主动认输了。”
那时候就真的会被三皇子接走了。
谁曾想,陆一珩竟剑眉紧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本侯要娶你,何须她点头同意?”
好,不愧是大反派,皇后姨娘的尊旨也能当耳旁风。
阮明枝心一横,鼻尖轻蹭他的鼻尖,哄道:“我们侯爷自然是最厉害了。但若与皇后硬碰硬,”她捧起他的脸认真道:“我不愿你多年心血因我受损。”
陆一珩眸光微动,像被她的话打动到了。她继续道:“况且赌约既立,我若提前回去,岂非言而无信?”
“那你闹这出又是为何?”
“自然是为告诉你我平安。”阮明枝狡黠一笑,慢悠悠道:“皇后只说让我待满一月,可没说不能被人找到。届时若她再阻挠,理亏的就是她了,对吧?”
陆一珩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熠熠生辉的眸子,终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随你吧。”
没想到事情如此轻松的就解决了,阮明枝摸上自己的侧脸,讪讪开口道:“对了,话说这易容,能不能去掉啊……”
陆一珩轻吻上她额头:“带你去见个人。”
“谁呀?”忽视掉他的动作,阮明枝好奇地眨了下眼。
“能解你易容的人。”他指尖轻抚她颊边黑痣,淡淡道:“虽说本侯不介意,但既然是你想,总归还是原本的模样更顺眼些。”
这可是只在小说里见过的易容,堪比现代修图大法的邪术。
阮明枝马上就兴奋了起来,也顾不上所谓礼仪廉耻,拽着他衣袖催促道:“我想见,侯爷带我去吧!”
听到这话,陆一珩停住脚步,直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怎么了?”
“唔。”他指指自己的唇瓣,“报酬。”
为了求人,她忍!
“啵!”
烛火摇曳的厢房内,袁先生初见阮明枝时险些打翻茶盏。待看清她面上易容痕迹,这才笑着行礼:“属下参见未来侯夫人。”
“先、先生慎言……”阮明枝红了耳朵,求助般望向陆一珩,却见他唇角微扬,竟是默许了这个称呼。
从刚才原主上身时开始,事情就变得不对起来了!
否则怎么解释她听到称呼还会害羞……
她忍不住捂住脸,坐在一旁,待袁先生取出青瓷小瓶的功夫,手动扇风为自己降温。
“请夫人静坐片刻。”
冰凉的药液敷在脸上,有点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面膜,并无她想象中的火辣剥皮场面。
她也不在意喊的是夫人还是姑娘了,好奇道:“要多久才能见效呀?”
“一炷香即可。”袁先生替她摆弄好药膏,正色道,“此番多亏夫人机敏,否则不知要折损多少……”
“袁先生。”陆一珩冷声打断他。
他没明说,阮明枝却已会意,愧疚道:“是我任性连累了大家,让你们担心了。”
“夫人言重了。”袁先生笑着收起药瓶,打趣道:“您是有福之人,与侯爷乃是天作之合,所以才……”
“咳咳咳!侯爷,跟我说说阮府近日如何吧?”
察觉出她的害羞,陆一珩接过话头,顺着说道:“宫中宣称你被老太妃错认,自愿留下陪伴。本侯已密会过老夫人,告知了寻到你的事。”
“多谢,那你告诉他们我平安了吗?”
“飞鸽已去。”他执起她的手,温和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被冷落在旁边的袁先生猛咳一声:“夫人该净面了,侯爷记得用温水慢慢擦洗。”说着就默默退至门外,给这对璧人留出独处空间。
清水洗净后,铜镜中重现那张熟悉的芙蓉面。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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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惊喜地抚过光洁的脸颊,不仅没有留下痕迹,还比她易容前更加吹弹可破:“袁先生的药当真神奇,竟半点没伤着肌肤!”
这效果可比面膜有用多了,简直是没有副作用的健康版医美啊!
袁先生捋须而笑:“不过添了些润泽之物。夫人若喜欢,老夫可写几个养肤方子。”
“先生还懂这个?”
阮明枝眸子倏地亮起,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摇钱树!
“芃芃可知他今年已到天命之年了。”陆一珩突然插话道。
“什么?!”阮明枝倒吸一口凉气,再看袁先生面若冠玉的模样,顿时像发现宝藏般凑近:“求先生赐教!前些日子我刚得了个成衣铺子,旁边就是脂粉店,若能合作……”
袁先生瞥了眼自家主子发黑的脸色,忍着笑后退几步:“夫人得明白,驻颜七分靠天命,一味地依靠药方终是不治本的。不过润肤方子倒是有不少,回头誊写予夫人,夫人试试吧。”
“先生大恩!”阮明枝大喜,正要行礼,忽被陆一珩揽住腰肢。
“该启程了。”他冷着脸,面色不爽:“陆玄他们即刻就到,这宅子留给你暂住。”
侍从呈上墨色披风,阮明枝却主动接过,踮脚为他系带。
现在看来,是逃不过与反派成亲的命运了。既然如此,她就要为自己谋取最大的机会。
老话说得好,女人撒会娇,男人魂会飘。她指尖在他颈间流连,体贴道:“我知道你为寻我费尽周折,回去后定有诸多麻烦,但你必须抽空歇息,听到没有?”
最后四字清脆响亮,满室死寂。
袁先生和阮明枝都默默捏了把汗。
这叫什么,测试反派服从性吗……
沉寂片刻后,陆一珩眸色渐柔,竟轻轻“嗯”了一声。
有机会!
阮明枝眼睛一亮,得寸进尺地拽他衣带:“问你话呢!”
身后的袁先生默默低头,心中默念清心咒。一把年纪还要看小年轻打情骂俏,造孽啊!
陆一珩耳根通红,板着脸训斥她:“胡闹,旁人在看,你成何体统!”
“哦。”阮明枝瞧着他红透的耳尖,乖巧认错:“臣女知错了。”
“下不为例。”陆一珩故作威严地转身,却在门口又被喊住。
“侯爷等等!”阮明枝小跑上前,拽住他衣袖,硬着头皮道:“那个……能借点银子吗?”
实在是囊中羞涩,她又不好意思跟打工人陆玄借钱,只能冲他要了。
陆一珩:“……”
片刻后,阮明枝攥着厚厚一叠银票,朝远去的马队欢快挥手:“最爱侯爷啦!”
马背上的陆一珩身形一晃,险些栽下来。随行众人立刻眼观鼻鼻观心——没错,他们突然集体失聪失明了,什么也不知道。
唯有袁先生捋须笑道:“”阮姑娘天真烂漫,着实……”
夜风中送来陆一珩的低语,他自言自语道:“这般粘人,可如何是好?”
不等袁先生回答,他又轻叹一声:“算了,自找的。”
月光下,袁先生分明看见自家主子嘴角压不住的弧度。他老人家默默催马加速,这狗粮,他这把老骨头实在吃不消了!
21. 第 21 章
夜半时分,水芸和碧梧匆匆赶到侯府。两人一见阮明枝,眼眶顿时就红了。
“小姐!”水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碧梧也跟着跪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阮明枝却像没看见她们激动的样子,急急将人扶起:“可算来了!快给我准备热水,这半个月没好好沐浴,身上都要痒死了。”
两个丫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家小姐推着往外走。站在廊下,水芸和碧梧对视一眼,突然破涕为笑。
她们小姐总是这样,明明救了她们的命,却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反倒用这种方式化解她们的愧疚。
两人转身朝着屋内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这才擦干眼泪去准备沐浴事宜。
待热水备好,已是半个时辰后。阮明枝浸在浴桶中,舒服地长舒一口气。但很快她又皱起眉头。
陆一珩来了,那一直暗中监视她的妇人呢?
“姑姑在吗?”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屏风后。那妇人淡淡道:“侯爷既已寻到你,还唤我作甚,总不会还想回皇宫去?”
阮明枝被这话噎住,轻咳一声,老实道:“就是想确认您还在不在。”
妇人面无表情:“侯爷和袁先生来时我自会避开。既然应了皇后要护你一月,便不会食言。”
阮明枝眨眨眼,试探道:“我觉得……您不像是皇后那边的人。”
“何以见得?”
“女人的直觉吧。”阮明枝歪着头,一手撩起盆中热水,分析道:“若您真是皇后心腹,见我打伤那对拐子又闹上公堂,早该阻拦了。皇后虽无杀我之心,但也不会希望我这般行事。您倒像个局外人,只做分内之事。”
妇人静默片刻,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这个笑容在她常年冷肃的脸上显得格外生动:“你这性子,倒合我胃口。难怪侯爷和三皇子都对你另眼相看。”
“镇北候若真如传闻中昏聩,反倒配不上你这颗七窍玲珑心。”
谬赞谬赞。
看着妇人笑时略显僵硬的表情,她忽然福至心灵:“姑姑现在的面容,不是您本来的样子吧?”
妇人神色骤冷,目光沉沉地望过来。
阮明枝自知失言,连忙岔开话题:“既然姑姑只是受皇后所托,不如就光明正大住下吧?总好过在暗处风餐露宿。”
总归不是敌人,以礼相待,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出乎意料,妇人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下:“也好。你也别总唤我姑姑姑姑的,叫我方姨就是了。”
这一觉阮明枝直睡到日上三竿。水芸和碧梧因之前的事自责不已,商量着往后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小姐。
她刚醒,守在外间的两个丫鬟就急忙进来伺候。见她身上还穿着粗布衣裳,两人眼圈又红了。
“哭什么?”阮明枝晃了晃手中的银票,笑道:“侯爷可是给了我不少银子。走,今天带你们好好挥霍一番!”
小县城虽不比京城繁华,却也热闹非常。阮明枝带着三人逛吃逛喝,好不快活。她虽衣着朴素,但出手阔绰,加上通身气度,很快引来不少侧目。
作为曾经的时尚行内人士,阮明枝早就习惯了被人注视。倒是水芸不满地嘟囔:“这些人好生无礼,怎能这样直盯着小姐看?”
“眼睛长在人家脸上,爱看就看吧。”阮明枝不以为意,“咱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方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一逛就是大半天。除了购置衣物用品,阮明枝还从牙行雇了些短工。虽然只用一个月的短工难找,但她开价大方,反倒引来争抢。最后还是方姨出手,才帮她解决了选择困难症。
晚间清点花费时发现才用了一百多两,给霓裳阁拨银两时,恨不得一两分成三两用。她不禁嘀咕:“怎么花别人的钱就这么省……”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大半个月。这日清晨,阮明枝正在院中晾晒新摘的花,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她抬头望去,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一袭墨色锦袍的陆一珩正迈过门槛。
“玩够了?”他唇角微扬,眼底却暗流涌动,“该跟为夫回家了。”
马车缓缓驶出县城,车轮碾过官道发出沉闷的声响。此地距京城近两百里,少说也要走上一天半的行程。
阮明枝幼时看古装剧,总幻想着能像剧中人一般策马奔腾、潇洒快意。可真当自己坐在这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她才知道什么叫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这可比坐绿皮火车还难受……”她小声嘀咕着,整个人都蔫蔫地靠在陆一珩怀里。饶是马车内铺了厚厚的软垫,四壁也裹了绸缎,依旧颠得她头晕目眩。
换到现代,就是铁腚直达拉萨的程度吧。
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玉佩,忽然嘿嘿笑了两声,感慨道:“这年头敢坐着马车私奔的,绝对是真爱了。”
陆一珩垂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奔者为妾。若一个男人当真爱重女子,岂会让她背负这等骂名?”
“话也不能这么说。”阮明枝仰起脸,与他认真争辩:“若是两家长辈阻挠,或是有什么世仇……”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话未说完,陆一珩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就像你和林家公子那样?”
林家,林轩?阮明枝不解:“与他何干?我们不过是相看过一次,又没什么……”
“不必说了。”陆一珩冷声打断,将她扶正了身子,“本侯不想听。”
看着他这副模样,阮明枝忽然低笑出声,伸手捧住他的脸:“侯爷这是吃醋了?”
“呵。”陆一珩冷笑,“区区林轩也配?”
那写在脸上的醋意都快溢出来了,还嘴硬。阮明枝忍俊不禁,却还是认真解释道:“我与林公子清清白白,不过是长辈有意安排见了一面。就像你们男子见到美人,单纯觉得赏心悦目罢了,与我对侯爷的感情完全不同。”
估计也跟陆一珩对她的感情也有所不同吧……
陆一珩轻哼一声,眼底却闪过期待:“那你说说,你对本侯是什么感情?”
疯批变傲娇?
她这是,成功把反派驯服了?
“就是觉得全天下男子,侯爷最好看。见不到时会想,见到了就移不开眼。侯爷高兴我便欢喜,侯爷不悦我就想哄。连梦里都是侯爷的身影,我心里只有……”
话音刚落,一个炽热的吻便封住了她的唇。“本侯就知道,你爱惨了我。”
“……”
很好,剧情还没走到一半呢,她就成功攻下反派了,不错不错,值得庆贺。
但是吧。阮明枝犹豫片刻,轻声道:“我们尚未成婚,这般共处一室,怕是不妥……”
她还是有点怕流言蜚语的。
陆一珩闻言起身,从随行的檀木箱中取出一卷明黄卷轴递给她:“看看这个。”
那竟是一道赐婚圣旨!上面将她夸得天花乱坠,说什么温婉贤淑、才德兼备,与镇北侯乃是天作之合,特赐婚为侯府正妻,婚期就定在她回京后的第三日。
“这……”阮明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主,这就是你夺舍上身的目的吗,你心心念念的正妻之位,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了。
陆一珩神色淡淡:“圣旨已下,阮尚书与老夫人均已接旨。如今满朝文武都在筹备这场婚事,你还有何疑问?”
好吧,其实也没多少苦,她的小日子还是蛮滋润的,就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见她反应平平,陆一珩嗓音低柔,哄道:“本侯问过你意愿,是芃芃亲口答应的,对不对?”
“我不是不愿意……”阮明枝咬了咬唇,解释道:“只是觉得太突然了。”她还想回去继续改善壮大她的霓裳阁呢。
“那就慢慢适应。”陆一珩收回圣旨,语气不容置疑,“因着这道圣旨,三皇子大闹御书房,与皇后起了争执。他派人四处寻你,却发现自己能用之人寥寥无几。”
阮明枝并不关心三皇子如何,那与她有何干系,她只担心家中反应:“我不在时,父亲和祖母可曾说什么?”
“本侯亲自出马,他们当然是放宽了心。”见她妥协,陆一珩神色缓和,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放心,我知你心心念念着你的生意。成婚后,你依旧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当真?”阮明枝抬眼看他,认真道:“可不许说什么女子该安守内宅的话。”
陆一珩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嗓音低哑:“自然,本侯从不食言。”
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哪里,阮明枝不自然地别过脸,欲逃出他怀中。
门外恰好响起叩门声。陆一珩立刻松开她,瞬间恢复那副矜持的模样:“进。”
行。
人后是粘人的大狗,人前就端着一副高冷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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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架子,这变脸速度,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经过一天半的颠簸,马车终于驶入京城。车驾停在尚书府门前,陆一珩却迟迟没有让她下车的意思。
阮明枝归心似箭,还是耐着性子端坐着,与他对视。两人静默许久,直到她快要按捺不住时,陆一珩才缓缓开口:“按规矩,大婚前一个月新人不得相见。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本侯说?”
什么话,明明是他自己想听情话吧?
“我会想侯爷的,”她忍着笑意道,顺着他的话道:“日也想,夜也想的那种。”
陆一珩冷峻的面容这才柔和下来,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本侯也是。”顿了顿又道,“去吧。”
阮明枝看穿他的不舍,暗自好笑。这个在原书面前杀伐决断的镇北侯,私下里却这般别扭。她起身下车,忽又转身掀开车帘:“不过规矩是死的,若我想侯爷想得紧……”
陆一珩打断她的话,眸色深深:“你若想我,我自会来见你。”
阮明枝嫣然一笑,这才放下车帘往府里走去。
“二小姐回来了!”门房一见到她就高声通传,整个尚书府顿时沸腾起来。
陶老夫人正在佛堂诵经,闻言手上一颤,佛珠都落在了地上。她顾不得捡,急匆匆就要往外走,连拐杖都忘了拿。
“老夫人当心!”嬷嬷连忙搀扶着她,“二小姐既已回府,早晚能见到,您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好?”
“我的芃芃在外头不知吃了多少苦……”陶老夫人脚步不停,又吩咐丫鬟,“快去户部通知老爷,二小姐回来了!”
转过回廊,远远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奔而来。阮明枝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像只欢快的蝴蝶扑进老夫人怀里:“祖母!芃芃回来了!”
她将脸埋在老夫人肩头,声音闷闷道:“芃芃好想您啊。”
陶老夫人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上阮明枝的脸庞,老泪纵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祖孙二人相拥而泣,一旁的嬷嬷也忍不住用帕子拭泪。过了许久,嬷嬷才轻声劝道:“老夫人,二小姐舟车劳顿,不如先让小姐歇息片刻?”
陶老夫人这才如梦初醒,拉着阮明枝的手道:“芃芃快随祖母进屋说话。”
屋子里,陶老夫人拉着阮明枝同坐软榻,一会儿说她清减了,一会儿又念叨她在外定是吃了不少苦头,那心疼的模样仿佛她不是离家半月,而是经年未归。
待确认孙女安然无恙后,陶老夫人这才细细询问起这些时日的经历。
阮明枝一一道来,从发现自己布满褐色雀斑,右颊生着大黑痣说起,讲到如何惩治那对拐卖她的老夫妇,又是如何被陆一珩所救,还请来了高人为她解除易容……
“哎呀!”她突然惊呼起身,“我把方姨给落下了!”
她连忙将方姨引荐给陶老夫人。知道她并无恶意,还是保护阮明枝的人,二人见礼后,陶老夫人也是握着她的手不住道谢,还命管家安排厢房好生安置。
待方姨退下,陶老夫人欣慰道:“我们芃芃是个有福气的,走到哪儿都能遇贵人。”
话锋一转,她又提起了婚事:“镇北侯待你的心意,老身与你父亲都看在眼里。这次皇后将你掳走,明着是教训,实则是试探侯爷,也是在试探你的分量。”
阮明枝乖巧聆听,她当然知道自己没那么重要,皇后掳走她,其实就是看不惯镇北侯对她好而已,跟三皇子是不是真心喜欢她,关系不大。
陶老夫人轻叹:“侯爷是真心待你,明知是陷阱仍派人寻你。皇后与靖国公早已设下埋伏,就等着将侯爷多年培植的势力一网打尽。”
“所幸侯爷机敏,虽折损些人手,到底保住了根基。单凭这份心意,你日后也要与他同心同德,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芃芃知道的。”阮明枝乖巧应下,又忍不住问:“祖母就不怕他是做戏?”
虽然现在是她做戏更多。
陶老夫人嗔怪地看她一眼:“老身活了大半辈子,岂会分不清真心假意?若要做戏,大可故作忙碌,何必冒险?这话与祖母说说便罢,莫要伤了侯爷的心。”
阮明枝撅嘴嘟囔:“他才不会这么容易伤心呢。”
原书里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做出伤原主心的事多了去了。
见她这般情态,陶老夫人会心一笑:“你这丫头啊……”
22. 第 22 章
盛夏过后,阮明枝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越发虚弱。
走几步路便气喘吁吁,稍一劳累就胸闷气短。赵嬷嬷忧心忡忡,严禁她踏出院门半步。阮明枝只得整日待在庭院里,逗弄那只雪白的狸奴,翻看早已烂熟于心的话本。
这日春雨绵绵,她倚窗听雨,指尖轻叩案几,心绪万千。
算算时日,距离原主的死期不过一年半年光景。再活一次,她原想安分度日,可大好年华,困在这方寸天地间,心中难免生出几分不甘。
“咳咳……”
阮明枝掩唇轻咳,目光落在墙角那丛长势喜人的药草上。那是陆一珩从太医署带回的,说是能缓解她的心疾。
药茶清冽,确实有效。
她曾想去太医署道谢,顺便看看她积极治疗的夫君,却被拒之门外。后来老管家听说了此事,告知她世子养病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连纤云长公主也不能进门。
说来奇怪,她竟有些想念那个多日未见的傻夫君了。
雨停后,阮明枝实在闷得慌,趁赵嬷嬷不备,带着水芸溜出府去。
“少夫人,若是被赵嬷嬷知道……”水芸一路上忧心忡忡,生怕再落得个照看不周的罪名。
“无妨无妨。”阮明枝眨眨眼,搂着她的胳膊撒娇:“好水芸,再不出门,我都要长出蘑菇来了。你忍心看我如此寂寞无聊吗?”
水芸本想说,少夫人整日看话本看得不亦乐乎,寂寞无聊在哪里?可转念一想,自世子去了太医署后,少夫人就鲜少出府了,许是想世子想得紧,在找借口出门看他呢。
思及此,她便不再阻拦阮明枝了。
主仆二人沿着街边小摊闲逛。阮明枝身子弱,大多时候只是笑着看水芸大快朵颐。
在她眼里,水芸就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见她吃得开心,她自己看的也开心,什么高高低低的主仆之分,哪有这么重要。
要是她身子没这么弱,就能像小姐妹般与她边吃边逛了。
正出神间,前方突然传来喧哗。
“少夫人!”水芸踮脚张望,招呼她过来:“前面好像出事了!”
没人能抵得住看热闹的心理,阮明枝努力挤进人群,只见三个彪形大汉正拉扯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那老人死死护着怀中的小女孩,哭喊道:“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孙女去配冥婚!”
“老不死的!”为首的大汉高高扬起巴掌,厉声道:“收了钱还想反悔?”
“住手!”
人群中一声清喝,让众人猛地愣住。
只见一位病弱美人立在人群中,虽面色苍白,却气势不减。
大汉们打量着她华贵的衣着,勉强挤出笑脸:“这位夫人,您有所不知。这老头收了我们的聘礼,现在却要反悔……”
“多少银子?“阮明枝冷声打断。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终究不敢得罪贵人,回道:“二十两。”
阮明枝点点头,缓步上前,挡在那二人面前,对水芸道:“取二十两银子来。”
水芸愕然:“少夫人!这老头分明是……”
“照我说的做。”
水芸虽满腹疑惑,却不敢违抗,只得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为首的大汉:“拿去吧!”
那大汉捧着银子,满脸不可置信:“夫人这是要替他们赎了?”
阮明枝微微颔首:“拿了银子,便莫要再纠缠,你们走吧。”
大汉连连点头,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夫人心善,但您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阮明枝笑而不语。
待人群散去,她让水芸带着这一老一少去了醉仙楼。
水芸实在忍不住,低声问道:“少夫人,为何要帮他们?给些银钱打发走便是了……”
“待会儿你就明白了。”阮明枝轻声道。
爷孙两人衣衫褴褛,小二本不愿放行,可见到阮明枝的打扮,立刻殷勤相迎。掌柜认得这位镇北侯府的少夫人,不敢怠慢,连忙安排了雅间。
阮明枝点了八道招牌菜,待坐定后,才向老者自我介绍。
得知眼前这位菩萨心肠的人儿竟是侯府少夫人,老者拉着孙女就要下跪。
“不必多礼。”阮明枝抬手制止,“我帮你们,其实是有事相求。”
水芸闻言,惊得瞪圆了眼睛。
少夫人能有什么事要求这个穷酸老头?
阮明枝起身,朝老者郑重一礼,“我想请韩老先生出山,助我改良胭脂水粉的配方。”
此言一出,水芸惊得差点打翻茶盏。韩春生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大,韩小霜更是直接呛住了。
“少、少夫人怎知……”韩春生声音发颤。
阮明枝唇角微扬:“我猜的。”
她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在原著中读到过这位隐士高人的事迹。书中曾一笔带过地提到,韩春生年轻时师从苗疆异人,精通易容之术,能调制出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后来因一场变故,他带着孙女韩小霜隐姓埋名,流落民间。
从方才的种种迹象来看,老者正是韩春生无疑。
“老朽早已金盆洗手……”韩春生下意识摸了摸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阮明枝原本打算安分守己地做个透明女配,等待命运的终结。可日复一日困在这深宅大院,看着窗外花开花落,她忽然不甘心了。
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从未真正活过。
她想在这个或许是虚幻的世界里,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这样即便她死了,也能继续帮助水芸、赵嬷嬷,或者那些还未出场的可怜女子们……
这些在原著中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配角,如今在她眼里,都是有血有肉的真实存在。
韩春生精通易容之术,更懂得草木特性。若能助她改良胭脂配方,不仅能让他们爷孙俩过上好日子,更能造福天下万千女子。
韩春生沉默良久,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少夫人,老朽隐姓埋名多年……”
阮明枝浅笑盈盈道:“不急,你可以仔细想一想。”她转而看向韩小霜,轻叹一声:“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在外吃苦受累。我看这孩子天资聪颖,若是能进女塾……”
韩小霜急忙拽住爷爷的衣袖:“爷爷,我跟着你,我不怕吃苦!”
阮明枝取出几枚银锭,轻轻放在桌上:“这些银两,足够你们在客栈住上一个月。老先生慢慢考虑。”
她起身时,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幽香:“若是想通了,随时可来镇北侯府寻我。”
阮明枝此举自有深意。
她并非刻意抢夺原女主的机缘,只是原文中这段剧情不了了之,如今既被她遇上,便是天意使然。再者,若韩春生执意拒绝,她也不会强求。
她只是给他们双方一个共同的机会。
回到侯府后,阮明枝依旧过着闲适的日子:吃饭吃药,写书作画,偶尔与纤云长公主品茶对弈。倒是水芸整日坐立不安,总在她耳边絮叨:“少夫人,他们会不会是骗子?”“少夫人,您怎么就确定他会易容术?”
“好了好了,”阮明枝轻抚着膝上的雪团,莞尔一笑,“我的好水芸,你就莫要担心了。即便被骗,也不过二十两银子,就当买个教训了,是不是?”
这日天朗气清,许久不见的陆文昭兴冲冲地闯进院子,手里举着一张新画的大作喊道:“嫂嫂快看,我今日画的白鹤可还传神?”
陆文昭真是应了那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阮明枝倚在藤椅上,捧着药茶轻抿。茶香氤氲间,见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少年一袭靛青色锦袍,在这沉闷的深宅里格外醒目。
她微微一笑:“文昭来了。”
陆文昭兴冲冲地将画作递上,阮明枝接过来,目光落在鹤眼上:“这眼神勾勒得极妙,倒是得了三分神韵。”
自她教陆文昭素描以来,这已是第七幅习作。
少年闻言,耳尖悄悄泛红。他目光不经意掠过阮明枝执画的纤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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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如玉,与炭笔的黑形成鲜明对比,让他心头莫名一颤,已然听不清阮明枝后面在说什么。
“不过……”阮明枝点评完,忽然正色道,“你如今画技已有所成,不必常来请教了。”
陆文昭先是一喜,听完后面那句又摸了摸鼻尖,不满道:“嫂嫂这是要赶我走?”
“你我叔嫂之间,总该避嫌。”阮明枝将画还给他,眸色清亮,“况且你天资聪颖,确实可以出师了。”
少年将信将疑,见她神色诚挚,只得收好画作。“嫂嫂可知兄长何时回府?这次去太医院养病,未免太久了些。”
阮明枝指尖微顿,“我也不知。”透过陆文昭肖似陆一珩的眉眼,她轻声道,语气里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怅然。
都一个多月了,陆一珩究竟病得如何?
阮明枝在日头下坐久了,面色愈发苍白,手支着额角,显出几分倦态。
陆文昭见状,连忙起身告辞。走到院门处,忽又折返:“嫂嫂,我过几日要去林州游学,听闻那里有位专治女子心疾的神医,你且等我将他请来!”
“不必……”阮明枝刚要婉拒,少年已大步流星地离去。
她不禁莞尔一笑。无论原著如何描写,此刻在她眼中,陆文昭就是她在这异世的亲人之一。
翌日清晨,阮明枝正百无聊赖的在庭院喂鱼,心想一会要不要跟水芸去客栈看看韩春生爷孙俩。
说曹操曹操到,丫鬟木蕖匆匆来报:“少夫人,府外有位老者求见。”
“来了?”阮明枝眸光一亮,随手将鱼食全撒入池中,“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韩春生佝偻着身子步入花厅。老人望着座上明艳如画的女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少夫人,老朽想好了。”
阮明枝走近,亲切道:“韩老先生可是答应助我改良配方了?你放心,报酬我定按市场最高价来定。”
“老朽不要报酬。”韩春生突然跪下,恳求道:“老朽只求少夫人应我一事。”
原来那日他们没有拿钱去住客栈,回到栖身的破庙后,看着熟睡的孙女,韩春生辗转难眠。
韩小霜正值豆蔻年华,别家的女郎在这个年纪无忧无虑,可她却跟着个老头子漂泊流浪。若他死了,谁来照顾她的小霜?
“求少夫人日后为韩小霜寻门好亲事。”他重重伏地叩首,“不求富贵一生,只要不做妾室通房,有照顾她的好人家,让她能高高兴兴过日子就行。”
阮明枝心头一酸。她本想说些保证的话,却想起自己一身残躯,未必能活到那时,最终只是轻声道:“老先生放心,我定会为她筹谋。”
阮明枝与韩春生商议妥当后,便让水芸取来银两,嘱咐他们暂住客栈,待寻到合适的铺面再作安排。
送走韩春生,阮明枝这才意识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她连铺面都没有。
“水芸,我的嫁妆里可有商铺?”
水芸与赵嬷嬷对视一眼,面露难色:“少夫人,尚书府陪嫁中……并未置办商铺。”
这话说得委婉,阮家的嫁妆确实寒酸,放在京城贵女出嫁的规格中显然不够看。
一边的赵嬷嬷细细道来:“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铺面不是皇亲国戚的产业,就是朝中重臣的私产。即便偶有转让,少说也要五百两银子……”
阮明枝心头一沉,意识到自己有些天真了,原以为在京城开间铺子并非难事。她手头仅有二百余两,还是这些时日省下的月例和变卖首饰所得,这点银两,自是不够的。
水芸欲言又止:“少夫人若实在想开铺子,不如……”
“不可。”阮明枝摇头,打断她,“我不想欠侯府人情。”
她垂眸沉思,忽然想起一事:“前些日子,我听闻城西有处宅院要出售?”
赵嬷嬷眼前一亮:“少夫人是说那处闹鬼的宅子?确实便宜,只要八十两,但……”
“就它了。”阮明枝拍案决定,“我们明日便去看看!”
23. 第 23 章
水芸急道:“可那是凶宅啊!”
阮明枝却笑了:“鬼有什么可怕?这世上最可怕的,是活人心里的算计。”
她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要做,就要做得与众不同。凶宅又如何?正好省下一大笔银子。
“明日备轿,我要亲自去看看。”她吩咐道,“记得带上罗盘和桃木剑。”
赵嬷嬷和水芸面面相觑,却见少夫人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锦绣前程。
阮明枝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
既然决定了要开铺子,她便立刻行动起来。这具身子虽然病弱,但正因时日无多,才更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些有意义的事。
初春的清晨,细雨绵绵。阮明枝裹着厚实的斗篷,带着赵嬷嬷和水芸出了城。
她们先去了最繁华的朱雀大街。这里商铺林立,人流如织,连街边小摊的租金都高得惊人。
"少夫人,这里地段最好。"水芸撑着伞说道。
阮明枝却摇了摇头:"太喧闹了,不适合我们要做的生意。"
马车继续前行,来到城西一处荒废的宅院。这里远离喧嚣,门前一条小溪潺潺流过,四周树木葱郁。
"就是这里了。"阮明枝眼睛一亮。
赵嬷嬷却面露难色:"少夫人,这就是老奴说的那处凶宅……"
宅院虽荒废多年,但飞檐翘角的建筑依然可见当年风采。门楣上"烟波入梦"的匾额已经斑驳,但那副"一枕黄粱犹未熟,半窗明月已先秋"的对联仍透着几分雅致。
宅院大门斑驳,院墙爬满藤蔓,在细雨中显得格外阴森。但阮明枝却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前院那株老梅树姿态虬劲,后园假山错落有致,若是稍加修葺……
她轻笑一声,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
院内荒草丛生,但布局精巧。正厅前有一方池塘,残荷听雨,别有一番意境。阮明枝站在廊下,仿佛已经看到了修葺后的模样——
梅树下摆几张雅座,池塘边设一处水榭。待冬日赏梅,夏日观荷,岂不快活?
"就这里了。"她转身斩钉截铁地对赵嬷嬷道,"明日就去找牙行谈价钱。"
水芸拨开蛛网,急得直跺脚:"少夫人,这宅子闹鬼好些年了,您……"
"正因如此才便宜。"阮明枝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八十两银子,在京城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好地方?"
她眸光闪动,"去查查这客栈的主人是谁。"
调查结果出人意料——这竟是长公主名下的产业。原来当年长公主陪嫁丰厚,这处客栈因经营不善被闲置多年,早已遗忘。
阮明枝当即求见长公主。出乎意料的是,长公主不仅爽快答应,还将地契直接赠予了她。
"这地方荒着也是荒着,你能用起来再好不过。"长公主笑道,"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
得知阮明枝要改造那处废弃客栈开胭脂坊,长公主虽觉得这主意有些冒险,却并未阻拦。"芃芃既有此心,便放手去做。若银钱不够,尽管来找本宫。"
阮明枝心中感动,却不愿再麻烦长公主。若这胭脂坊若真能盈利,定要让长公主占大头,也算报答这份恩情。
确定地点后,阮明枝立即着手设计。作为现代人,她对美学有着独到见解。胭脂坊不求富丽堂皇,但必须雅致脱俗。
她很快绘好图纸,找来工匠翻新客栈。期间还买下荷塘,在周围遍植兰草,铺就青石板小路。水芸和韩春生负责监工,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这日小雨绵绵,阮明枝正欲前往查看进度,忽见一顶青帷轿辇停在侯府门前。轿帘微动,一道清瘦身影缓步而出。
"是世子!"水芸惊呼。
雨幕中,陆一珩身姿挺拔如松。他似乎清减了些,面容更显棱角分明。阮明枝撑着油纸伞走近,细细打量着他:"你回来了?怎的瘦了这许多?"
陆一珩眸光微动,没有应答。
阮明枝也不在意,想起正在改造的胭脂坊,兴致勃勃地拉住他的衣袖:"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她没注意到,陆一珩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早已从暗卫处得知她要开胭脂坊的消息,只是没想到,她竟会如此迫不及待地要与他分享。
雨丝轻拂,阮明枝的发梢沾了细密水珠。陆一珩不自觉地抬手,却在半空中顿住,最终只是默默跟在兴致勃勃的阮明枝身后,随她上了马车。
"水芸,你去禀报长公主,就说世子回来了。"阮明枝吩咐道,"再让赵嬷嬷给雪团梳梳毛。"
水芸领命退下。马车缓缓驶向城外,车厢内宽敞舒适。阮明枝变戏法似的从暗格中取出蜜饯、瓜子等零嘴,又沏了壶龙井。
"在太医院这些日子,定是没好好用膳吧?"她边说边剥了颗蜜饯递到陆一珩唇边。
陆一珩下意识偏头避开,却被她眼疾手快地塞了进去。甜香在口中化开,他微微蹙眉,却还是咽了下去。
阮明枝见他没吐出来,眉眼弯弯地又递上剥好的橘子:"再尝尝这个?"
一来二去,陆一珩竟不知不觉吃了小半碟点心。甜而不腻的滋味让他有些恍惚——原来这些零嘴这般可口。
"陆一珩,太医可说过你的病症因何而起?"阮明枝忽然问道。
陆一珩眸光微闪,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马车一个颠簸,几颗桂圆滚落到陆一珩脚边。阮明枝俯身去捡,不料车轮又碾过石块,她整个人向前栽去,不偏不倚撞进陆一珩怀里。
"嘶——"她捂着额头抬头,正对上陆一珩高挺的鼻梁。见他眉头紧锁,阮明枝连忙伸手轻抚他鼻尖:"撞疼了没有?"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陆一珩呼吸一滞。他猛地别过脸,耳尖却悄悄红了。
阮明枝以为他生气了,手忙脚乱地捧起一把松子:"别生气嘛,尝尝这个?"
陆一珩:"......"
他垂眸看着眼前莹白掌心上的松子,鬼使神差地低头,就着她的手轻轻衔了一颗。薄唇不经意擦过指尖,两人俱是一怔。
阮明枝慌忙收回手,假装整理衣袖掩饰泛红的脸颊。陆一珩则望向窗外,喉结微动,将那颗带着她体温的松子慢慢咽下。
雨打窗棂,车厢内茶香氤氲,谁都没有再说话。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官道旁停下。
细雨如丝,阮明枝撑开油纸伞正要下车,却发现陆一珩仍坐在车辕上,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哎呀,我忘记给你备伞了。"她懊恼地轻呼,随即扬起手中的伞,"不如我们共撑一把?"
陆一珩没有拒绝,默默走到她身边。阮明枝踮起脚尖,努力将伞往他那边倾斜,全然不顾自己的右肩已被雨水打湿。
"咳咳......"凉意袭来,她忍不住轻咳两声。
陆一珩垂眸,看见她单薄的衣衫已被雨水浸透,贴在纤细的肩头。他眉头微蹙,突然伸手夺过伞柄。
"陆一珩?"阮明枝惊讶地抬头。
只见他将伞面完全倾向她这边,自己的半边身子却暴露在雨中。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肩头洇开深色的痕迹。
阮明枝心头一暖,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这样两个人都能遮到了。"
陆一珩没有作声,却也没有推开她。两人就这样并肩而行,伞下的空间忽然变得狭小而温暖。
丝丝细雨随风扑面,阮明枝的发间传来淡淡的幽香。陆一珩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让这段路能走得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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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一些。
"快看,前面就是我们的胭脂坊了。"阮明枝指着不远处兴奋地说,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欢喜。
陆一珩睨了眼身边女子,她不知在想什么,朝他柔柔一笑,双眼弯弯如月牙。
陆一珩心头一跳:这笨蛋,该不会又被他莫名其妙的感动了吧!
两人共撑一把伞来到酒楼,今日下雨,只有两个工人蹲在房梁上雕刻花纹。
阮明枝将油纸伞收好,靠墙放着。
她对陆一珩笑了笑,“等以后这座胭脂坊开张,你就可以经常来玩啦!”
陆一珩不屑一笑,他心下鄙夷: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只知道玩?
知道叶阮明枝闲不住,但没想到她竟亲自开胭脂坊,想必京城已经满足不了她的胃口了。
阮明枝不知陆一珩想法。
她抬起头,叮嘱房梁上的两名工人注意安全。工人见她来了,都与其热络的聊起天,阮明枝都笑着应和了,一看关系就很融洽。
“姐姐你来啦!”
韩小霜穿着一件粉红上袄,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
阮明枝弯腰摸摸她额前细碎的刘海,问:“我今天给你带了零嘴儿!”她把马车上的蜜饯等物送给韩小霜,“你爷爷不在这里吗?”
“爷爷在厨房里,他想把那个灶改一改。”
“好,我去看看。”
陆一珩看的这一幕,内心疑惑。
阮明枝……她好像真的变了。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别人。
陆一珩默默站在角落,冷眼旁观。
这时,吃着蜜饯的韩小霜注意到了他。她好奇地来到陆一珩跟前,糯声糯气地问:“你是姐姐的夫君吗?”
阮明枝太年轻,韩小霜不喜欢叫她什么夫人夫人,自顾自叫她姐姐,阮明枝也没纠正。
面对一个半大的小女孩,陆一珩半真半假地卸下伪装。
他挑眉:“你知道我?”
“知道啊,姐姐经常给我们提起你。”韩小霜有问必答。
陆一珩颇为意外。
阮明枝会在外人面前提他?上一世的阮明枝巴不得希望自己未出阁,怎会承认他是她的夫君。
陆一珩眼神微变,“她怎么说我的?”难道在外头抹黑?
韩小霜舔了舔手指上沾染的糖渍,想了一会儿,回忆道:“姐姐说你很好看,说你以前很厉害,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会弹琴……哦,她还说你对她很好,会关心人……”
陆一珩嘴角抖了抖。
有没有搞错?他在阮明枝心里竟是这样?
她难道不知道他对她的杀意?
小孩子不会说谎话,韩小霜今日一见,也觉得姐姐的夫君一表人才。只不过他来了站着不动,眼神茫然,一看就知道脑子不太聪明,跟京城中传言一样。
韩小霜为阮明枝感到惋惜的同时,又对陆一珩表示羡慕。
“你是叫陆一珩吗?”
陆一珩有些不高兴了,“怎么,她连我的名字都告诉你们了。”
“那倒没有。”韩小霜笑嘻嘻地说,“因为姐姐在契上写得你名字,我想看看自己识字水平如何,看来是认对啦!”
陆一珩蹙额,“什么契?”
“就是爷爷和姐姐定下的契呀!”韩小霜知道他脑子不好,很耐心认真地给他解释,“以后胭脂坊赚的钱,你们八,我们二。但姐姐没写自己的名字,她写了你的。所以说这里的主人是你喽。”
陆一珩愕然。
胭脂坊怎么会是他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远处的阮明枝。
女子正跟一个老头儿相谈甚欢,看起来温柔无害。
陆一珩彻底疑惑了,阮明枝为何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