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枉》 第1章 回首 时隔多年，苏唯再次回到盛淮二中。此刻，阳光正烈。 现在是五月底，快到毕业季了，又恰逢周五，赶上了学生上课。 苏唯和宋巧意刚要进校门口，就听到一声怒喝，“站住。” 两人愣了会儿，纷纷看向身穿保安服的大爷正往这走。 “一个没穿校服，一个校外人士？”保安像看着怪人一样，“进学校干什么呢？” 两人听后相视一笑，接着苏唯便不慌不忙解释道，“叔叔，”她很甜，露出两个不深不浅的酒窝，“我们是毕业后回校看望温老师的。” 苏唯注视着眼前的保安，还是当年那个，只不过现在年岁已过，黑发间掺杂着一些白发。 “哦…温老师。”保安重复道，目光还是在打量着她们。 个高的穿着十分妖媚，黑色连衣裙，领口上还有一个酒红色的蝴蝶结；一个稍微矮点，穿着杏色连衣裙，扎着丸子头，有个嫩黄色的蝴蝶结在头上点缀，丝带时不时飘起，看起来温柔可爱，笑起来甜甜的没有危险。 “来这里登记一下。”保安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好像记得你。”保安喝了口茶，眼睛没有离开苏唯。 “嗯？”苏唯刚写完自己的名字，抬头寻他，“你记得我吗？” 保安对上苏唯那双纯洁的眼睛，这才全部想起来，急忙把杯子的盖子盖上，发出瓷器矿碰撞的声音。 “我好像有你以前签过名字的登记表。” 话毕，保安翻找了桌上的几本本子，最终翻开一本已经泛黄了的本子。 “这个是不是你？”他指了指本子上的名字，接着又敏锐地看向苏唯在新的本子上留下的名字。 “就是你。”保安笑到。苏唯也尴尬的陪笑，“你认识我吗？” 她接过那个泛黄的本子，喉间有一点生涩。现在竟还有些怀念。 可当看到自己下面的名字后，苏唯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了起来，呆滞了会儿。 “苏唯”“没穿校服” 下一行就是： “季洵”“迟到” 苏唯脑子有点懵，顿了几秒，保安还是自顾自地笑。 他见过那么多人，但是她留下来的印象最深，不光是因为她的外表，还有当年那些事不仅让他们本人难以忘怀，甚至连旁人也记忆犹新。 保安点点头，回答刚才苏唯的问题，“当然记得了。” “欸…”保安拿着八卦的语气，目光回到门外，似乎是寻找什么，“当年那个小伙子呢？怎么没有陪你一起啊？” 保安随口一句问候，却打起了宋巧意的精神。 “当年的小伙子？”宋巧意挑眉看向苏唯，似是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是不是叫，季洵？” 苏唯扭头看向一旁八卦样子的表姐宋巧意，抿直唇，无奈地叹口气。 “你们没在一起吗？”保安嘟囔着，“我看小伙挺深情的，当时你遇到麻烦后一直跟在你身后……” 苏唯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情绪，过去种种回忆在脑海里不停翻腾。 一旁的宋巧意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仔细一看，还发现她眼眶微微泛红。她思绪一飘，也不自觉想起了当年。 但还是在努力开导她。 “这都多少年了。”宋巧意笑着说。 “对。”苏唯缓过不该有的情绪，抬眸，“都过去了，至于剩下的。” 她坚定地望向校外，偶然看见了那棵青葱大树，“一切都交给命运吧。” 说完，苏唯又自嘲地笑了笑。 每个人都会变，但要变得比以前更好，才算对得起自己。 至于后面的，她都听天由命了。 操场上几个班在上体育课，还有高三的班级在拍毕业照。 “（某人名字）” 似乎是最后一面了，男生的声音十分大，透着激动和兴奋。 即使不是自己名字，也会下意识回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唯转头就看到了一个身穿校服的男生抓住一个女生的手腕。女生害羞地连忙低头，但也是跟着他跑。 飞扬的校服在操场上穿梭，男生跑的时候还会时不时笑着回过头看看女生羞赧的模样。 是青春的模样。 可苏唯忘记了，她的青春是怎么样的。 是寂静的，没有希望的，是冷漠的。 谈不上痛苦，却也是索然无味。 可当她踏进这个操场后，一切都变了。 多年后，苏唯的记忆犹如昨天一般。 但，青春本就模糊。 “你向往吗？”宋巧意没有回头看苏唯，目光还停留在刚才那对学生中，眼底的羡慕快要流出来了。 苏唯一愣，想起了从前。 阳光在此刻淡化，却照清了青春，彼时，青春具象化起来。 她马上从过去中抽离，“不。” 宋巧意偏过头疑惑地望着苏唯。 少女脸颊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透白，嘴唇一点粉红。 时隔多年，她的模样倒是一点都没变，让人觉得她穿上校服后也是即将毕业的学生。 “？” “我恨，”苏唯的语气透着冰凉，“恨别人，奋不顾身。” 这句话很突兀，又不着调，宋巧意颇有些震惊，连忙打量着她怎么了。 “但不过，现在他们还挺开放的。”苏唯连忙撇开话题来隐藏自己刚才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情绪。 转眼间，就看到一个班拍完毕业照后陆陆续续换下一个班。 总是那样匆忙，没有任何准备。 “确实。”宋巧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咧着嘴角，殷红的唇显得妩媚动人。 现在，她抬起头，闭着眼睛，感受着当年，回想着自己曾经穿校服的稚嫩模样，还觉得有点好笑。 自己在声色犬马中游历多年，早已蜕变，现在想起当年的青涩，竟还很是向往。 苏唯看向她，宋巧意和自己不一样，她年龄更大，而且装扮显得更加成熟。 或许是因为以前的太多束缚，所以现在才会更加放荡。 但是此时，她却又像个少女一般，聆听着风，感受着阳光。 苏唯不禁想起了当年的宋巧意，十分拘谨，乖的不能再乖了。而现在光是穿搭就风情万种，全都拜一人所赐。 他们幻想着自己未来会和现在一模一样：性格，样子，朋友。可现在的他们却嘲笑着曾经的自己对未来一无所知。 会有人喜欢这里吗？会，本地人和来这里旅游的人会。 但是会有人甘愿呆着这里吗？不会，不会有人会永远停留在这。有更好的他们便不安于现状，抛下这里的一切。 即使这里也很好，即使要奔赴山海，即使面对着未知的冒险，也要放手一搏离开这里。 或许他们之后会感慨在这里的一切，但是他们绝不会回到这里。 没有人会永恒不变的，就像她当时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包括季洵。他们本就不属于这，有更好的值得他们去奔赴。 过去，只适合回忆，不适合回去。 “太晒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坐会儿吧。”苏唯拿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寻找落脚点，顺便环顾了校园。 当年的大榕树还在，只不过校道上又多了几颗小树，看样子是前几年刚种的，才刚刚抽出新的绿芽。 “那里好不好？”苏唯指向一座破了皮的教学楼，补充道，“我们还可以去看看温老师。” “好呀。”宋巧意睁开眼，望向苏唯手指着的方向，看到了那栋破烂的教学楼。 “怎么这教学楼还那么破啊。”宋巧意忍不住吐槽。 “可能留着当纪念吧，”苏唯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毕竟要不是这栋教学楼，我都认不出来了。” 一栋栋崭新的教学楼矗立在周围，不禁让曾经的学生重度怀疑这里还是不是盛淮二中了。 这几年，应该是被人发现了盛淮这个宝藏，有成功人士前来投资开发，带动经济，环境变好了，周遭的高楼也跟着拔地而起。 “嗯……”宋巧意跟上来，“不过巧是真的巧，我们的班主任竟然都是‘瘟神’。” 苏唯点点头，没说话。 “我前几天刚拜访过温老师，所以我等下就不去了。”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晚上在家等你？” “好。” 宋巧意走了另外一条路，苏唯则是走到高三教学楼楼下。 “叮叮叮” 伴随着铃声，操场上的学生纷纷跑进教学楼。 苏唯连忙让路，还有路过的学生看到苏唯温柔且漂亮的模样，忍不住套近乎，“学姐好。” 后面几个人见状也跟着喊，苏唯笑着点点头回应。 到全部人都进了班，走道上安静时，苏唯才继续往楼梯上走。 苏唯是四班，在最顶楼，和教师办公室挨着。 刚爬上五楼，苏唯怕影响学生上课，只是远远的望着那块破旧的班牌。 回忆又在翻滚，她不住地想起当年自己一个一个寻找班级时的囧样。 真是不知道，盛淮二中就那么大，怎么会找班级找那么久呢？ 苏唯自嘲般地摇摇头，这么多年，这里没什么不一样的。 一如从前。 她随便看了看，便回到了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最边上是窗，窗外的大榕树挡住了焦躁的烈阳，树荫从窗口落下，银灰色的窗帘拉起，窗户边流出了凉风，显得阴森。 风轻轻拂过苏唯的脸颊，吹动耳边的碎发。 夏天果然是夏天，连风都是燥热的。 办公室里没有人，苏唯打量一番，来到了最熟悉的位置上。 她站在桌边，风又把窗外不知名的花香吹进来，这种花香的太过了，有点熏。不过这时的空气刚刚好，和当时苏唯来到办公室时的味道重叠。 苏唯无奈扯唇，似是透过时间的缝隙嘲笑当年的懵懂青涩。 彼时，她的余光转到了桌上一个本子。 封面很老，已经破了皮，但保存的依旧很好，看起来像是相册。 苏唯翻开相册，看着温楷岳教过的一届届学生，内心也不由得感慨温老师真的老了。 她翻地焦急，终于翻到了最想找的那一页。 但这张毕业照里并没有自己。 因为拍照的那个季节，她已经不在这里上学了。 但是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季洵。季洵长的好，个高，在人群中很容易辨别出来。 她看着少年的模样，指尖下意识地轻划过他的脸颊，忽然注意到他前面还有一个空位。 苏唯手一滞，心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位置。 过了许久，她才抽离。 苏唯紧闭双眼，猛吸一口气，努力舒缓着自己的情绪，继而看向下一张照片。 或许是因为上张毕业照该在的人不在，下一张还是同一届班的集体照。 还是苏唯那个班的。这个是高三元旦汇演拍的，当时他们班有史以来第一次获得了一等奖。 苏唯的回忆再度勾起，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她依稀记得自己当时是四班的“门面”。可现在粗略地想想，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迷迷糊糊地站在了c位。 当时的她，也如现在这般微微扬起嘴角。只不过照片里的人更加青涩。 她又下意识去找某人。 季洵站在她后面，隔得还有些远。或是不想表现的太明显，并没有直接站在她身后。 但此时，一抹调皮的阳光透过榕树的枝叶，落在照片上，落在了苏唯的指尖，少年的脸颊渐渐清晰起来。 他没有看镜头，少年总是骄傲的，下巴微抬，下颌线清晰分明。照片留住了他无可挑剔的侧颜。 相片模糊，却怎么也遮不住少年眼中藏不住的热烈。他的目光正对着苏唯。 季洵可能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无意间一个普通的小举动，竟然会被留住，还竟然会在多年以后，被苏唯碰巧知道。 只不过，真的是碰巧吗？ 一切又好似宿命的碰撞，无可避免。 窗外的蝉鸣不停，和烈阳奏成了夏天狂响曲，演唱着这骄烈而又狂妄的青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回首 第2章 盛淮 八月见底，即使是窗外的风也是燥热的。 女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短袖和白色牛仔短裤，露出了细而白的腿。 “安安，你多久没有回老家了？” 面前的女人从副驾驶转头过来，笑起来脸颊还有个酒窝。 她的年纪已是中年，却还独有一份青春女孩子的一丝娇气，看的出来，她保养的很好，被爱的也很好。 “嗯……”苏唯看向前面的人，宋檀眼睛微微弯起，眼角的鱼尾纹看着一点都不显老。 “从初一去过一次，就没有了吧？”苏唯思考着，又看向正在开车的人。 开车的男人配合地笑了笑，“差不多。” 宋檀看向前方，“这次你可以回老家好好玩一玩了。” 似乎对于后面的人来说是解放，她说的很轻松。 “其实，我也不是很……”苏唯的话还没说完，窗外周围的环境就变了。 现在又下了高速，苏锦荣扫码付了钱，接着又往前面开。 苏唯望向高速路上的牌子。 “盛淮” 盛淮是宋檀从小长大的地方。 苏唯不认路，也很少走这里。眼看下了高速，终于可以看到不同于城市里的花草树木，也就放低了声线。 “想回去。” 她嘟囔着，没有人听见，她也只好无奈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用两个字来概括的话，应该是“原始”。 而且夏天到了，这里似乎比临阳更加热闹。 不过也是度假远离城市喧嚣的好地方。 临阳是苏唯从小长大的地方。 临阳在南，盛淮在北，两个地方隔着很远。而且临阳是个发展极快的城市，各处高楼矗立，商贾云集。反观盛淮，不过是个偏远山庄，四处被群山环绕，论设施和建筑自然是比不过临阳的。 所以在苏唯看来，盛淮很原始。 白色车子停在某个不显眼处，苏唯下了车，阳光热烈且平均的照在每个人身上，苏唯白皙而长的腿在阳光下裸露着。 踩在干涸的地面上，苏唯终于知道了苏锦荣不继续往前开的原因。 前面是土路，阳光直射在地面。大地干得都要裂开了，路上铺着各种细碎石子，稍微一不注意就会磕着碰着。 灰尘又四处弥漫，车明显开不过去。 那也比刚下完雨地上全都是泥巴好。 旁边还会时不时出现几家店，不过这些店面都太老旧了，放在临阳感觉都要跟转让似的。 盛淮还是树比较多，走过的地方树荫还会挡住太阳。绿化倒是比城里好得多，空气也更加清新。 这里大多都是芒果树，有的树已经开了花，花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香味，十分勾人 还有些绿芒垂挂枝头，让人垂涎欲滴。 “安安，看什么呢。”苏锦荣看向她，“前面就是姥姥家了，走啊？” “嗯。”苏唯点点头跟了上去。 “还是这里好。”宋檀甩甩手，故作轻松的样子活动一下筋骨，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苏唯跟着前面带路的两人走，感觉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看见了前面一栋不同于其他楼的房子。 这个是自建房，也是普普通通的两层楼。不同的是，这家前面小花园不是空的，而且是草坪，上面还种了很多各样式的花。 都说爱花草的人都爱生活，看来这家主人比较清闲啊。 房外的栅栏是浅白色，看着就挺治愈。 刚才路过的那几家，基本上都是黑色或者木头色。刚才还不觉得，现在一对比，倒显得他们有些死板。 眼前这户人家的花园，和花草结合起来，让路过的人不经意间就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 “妈。”宋檀敲了敲门。 半晌，有个明显比她矮一头，且头发有些花白的人开门，看清楚人后滞留在原地。 “诶？回来了。”老人的语气有些哑，但还是听得出来看到儿女回来后十分喜悦的心情。 沈韵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又多了起来，显得慈祥，给儿女让了路，“快进来。” 苏唯提着水果，进去后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周遭。 客厅装修的很简约，却仍然有绿植或者花束屹立在桌上。 沈韵和宋檀她们在门口叙会儿旧，等到沈韵注意到苏唯时，才感慨道，“安安都长这么大了。” 苏唯才想起来，自己是客人。 主人还站在屋外，自己怎么能先坐下？ 于是她连忙站了起来，问候道，“姥姥好。” 但话音刚落，苏唯又觉得都是家人，自己好像也算不上客人，反应需要这么大吗？ “越来越懂事了。”沈韵眯眯眼笑了笑。 宋檀这眼睛，是随了她。 苏唯的头才缓缓抬起来，小嘴抿了一下，嘴角礼貌性朝上，肤色是健康的白。 她对上沈韵的眼。 因为站在门那边，距离有些远，但是不难看出，苏唯眼下的卧蚕如同月牙般弯起，那眼睛似月亮般明亮。 似乎是继承了母亲的基因，苏唯笑起来也有酒窝，看起来满面春风，如蜜一般甜。 那双眼，沈韵有些熟悉，却又感到陌生。 第一次，在别人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沈韵之后有一种岁月变迁，时光倒流的感觉。 因这一代青春的逝去，迎来了新一代更加轰轰烈烈且不会留有任何遗憾的青春。 “真是越长越俊啊。” “年轻真好。” 沈韵夸着苏唯，慢慢和宋檀走向沙发处。 沈韵坐在苏唯旁边，抓着苏唯的手，仔细端详着她。 这次离得近，她观察的仔细些。苏唯也任由她看。 瞳孔是那种透明的黑，跟含水了一样明澈。 似是因为姥姥，苏唯的眼神温和了些，藏起了以往孤冷的性格，多了几分温柔亲近。 苏唯自己都感觉，在亲人面前和在外人面前，自己是不同性格的。 几秒过后，沈韵没有说什么，端详完后先是低了头，稍后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两个人，最后环顾了一遍客厅。 宋檀上学的时候也是住这个房子，之后宋檀住在外面，想让沈韵一起去外面住，但沈韵不答应，宋檀也不好强求，便把房子装修了下。 “真是都大了，我也老了。” “说什么呢？”宋檀啧了一声，打断了沈韵的话。 她认真安慰道，“我们都是你养大的，你也不老，还能活个100年呢。” 苏锦荣赞同地点点头。 “那不得成老妖精了？”沈韵笑着反问。 “我哥回来了吗？”宋檀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问出来了。 “你哥肯定回来的比你勤。”沈韵加重了后面的音。 宋磊是宋檀的哥哥，就住在这。不过前几年搬到了合毓，回来的次数就少了些，但不过还是比身处在临阳的宋檀多。 “你们吃饭了吗？”沈韵看向客厅上方的闹钟，时针指向2到3之间。 “我饭已经做好了，你们一起帮忙解决吧。” 话毕，沈韵慢慢站起来。毕竟还是老了，有许多不方便，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吃力。 “好啊，妈。”宋檀顺势扶住了她。 “我们多久没有吃过饭了？” 沈韵把被宋檀扶住的手抽离开，“我还没那么老，用不着你扶。” 说着说着，老人就独自走到了厨房。 宋檀轻轻摇摇头，看着眼前倔强的老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盛淮 第3章 不堪 苏唯拿起一个石头往河里一丢。 “扑通”一声，石头掀起一道道水花，不断往前扑腾地跳。 苏唯边扔石子边抹不争气掉下来的眼泪，带着哭腔发泄道，“骗子，都是骗子。” 石头随着湍急的河流掉下小瀑布里。 河水深不见底，却没有围栏护着。 彼时，苏唯听着河流发出来清脆的声响，心难免平静下来。 旁边绿树成荫，挡住了部分余晖，一些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穿过，落在河面上。 河面波光粼粼，上面还浮动着几片深绿色的树叶。随即，又被水“哗哗”冲走。 一番复杂的情绪过后，苏唯呆怔又无助地定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溪流，又望向天空。 知了在这个时候才开始不要命地叫。 正值夏季，天黑的慢，现在又是黄昏，太阳将落不落，把今天最后一丝光洒在了盛淮。 等气发完，剩下的，也只留下伤心和绝望了。 “喂。” 这语气像是刚刚睡醒，带着些慵懒和困倦。 苏唯身体一僵，听到旁边有人，伤心和绝望并没有减少，反而多了份惊吓。 她这个人，很容易被人吓着，虽然反应有时候也不大，但极易被身边突如其来的任何事物和人吓到。 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苏唯以为周围没有人才敢在这撒气，结果没想到竟被人目睹了全过程。 她立马觉得丢脸丢到家了，脸好像被火烧了一样烫。 苏唯收回眼底的情绪，努力稳住自己的心态，尽量让自己看来什么事都没有。 接着，她便不紧不慢的朝发声的地方看去。 片刻，一个少年从一块阴暗且不显眼处走了出来。 少年不等着她来找自己，而是选择主动出击。 他懒洋洋地朝这里走，像是刚睡醒，疲倦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少年身穿黑色短袖，露出来的胳膊在黑暗边缘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阴森的白。 走到树荫下，他的头才抬起，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骄傲。 他本就高，却还要用下巴看着苏唯，眼睛不屑地斜视着面前的人。 他周围的气息十分阴冷，又因为身高压制，使苏唯感觉到一股喘不上气的压迫感。 她只觉得这人似乎要和旁边阴冷潮湿的环境融为一体，气压低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了她。 正因如此，她才觉得河边有些令人发凉。 苏唯轻舒一口气，脖子因为抬起看刚才那人而隐隐发酸，缓过神后，她便扭头望向河的另一边。 但并不是因为怕才转头，而是因为自己本就吵到别人心虚才转头。 平常苏唯的眼睛如刚出水的葡萄，黑里透着紫。 现在她刚刚哭过，就像葡萄被蹂躏过，黑里面隐隐透着红。 季洵的眉间微妙地动了一下。 火烧云似乎倒映在眼前人的脸上，她的眼睛又是那般透澈。 半晌，它才开口，语气吊儿郎当的，“你吵到我睡觉了。” “对不起。”苏唯自知理亏，想都没仔细想，先道了歉。 “等等。”她才觉得不对劲，看向他刚走过来的路。 周围的环境湿冷，也不像是能睡觉的地方。 半晌，她疑惑地问，“你在这睡觉？” 偶然间，苏唯再次对上他那双冷眼。 他走进后，她这才看清楚少年的模样。 几缕发丝从发际线上落下，遮住了部分额头，落在了他的眉毛和眼皮上。 他的眼睛黑如岩石一般，眼尾多了一层淡淡的眼皮。眉间带着几分锋利，显得他格外放荡不羁，又因为刚刚睡醒，锋利感少了，多了几分不耐烦。 此刻，他的瞳孔是看不见的黑，眉头微微蹙起。 苏唯打量着他，只感觉眼前人的年纪和自己相仿，眉间的气息是少年人所独有的。 但语气却十分霸道蛮横。 “嗯？”季洵不耐烦地吭了一声，真有点刚睡醒的慵懒。 他盯着苏唯，被挑起了一些兴致。 季洵好心的撇开话题，下巴朝河边点了点，“这里水深，万一你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办？” 季洵不是个爱讲话的人，但此刻，不知为何，却想多废话几句。 “现在是夏天，万一把你冲走了。”季洵回头，再次对上苏唯不知所措的眼，“怎么办？” 又一个怎么办。 他怎么比自己的家人还要烦啊。 他说的话还是个肯定句，肯定她要是掉下去的话，一定会被冲走。 人怎么会被水冲走？他这未免也太草木皆兵了吧。 苏唯把刚刚的情绪收了收，就当做他刚才在睡觉，没有人看到她先前失态的举动。 反正被看到了又会怎么样？这个人不会不知好歹的随便扯别人伤口玩吧？ 苏唯礼貌地点点头，表示谢谢提醒。接着转头就想离开。 季洵弯弯唇，见苏唯要走，心里立刻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的脚装作不经意间抵在她的鞋尖旁。 河水汩汩，时不时还有石头从潮湿的岸边滑落的声音。 两人没说任何话，只能听到蝉鸣和哗哗流水。 苏唯往前走，并没有注意到脚下。 就这一举动，刹那间，苏唯就被绊倒，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往河那边倒。 又因为在河边，长满杂草的小路上因为过于潮湿而布满青苔，苏唯不小心踩到了一簇，鞋子不受控制地向后滑。 由于惯性，她上半身都在不由自主地往后靠。 整个动作一下来让人猝不及防的。苏唯什么也没想，脑袋嗡嗡一片。想要挣扎，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挣扎。 千钧一发之际，季洵继续抵住苏唯的鞋尖，手往前面一够，就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苏唯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空洞地看向前面。 此时，一块石头因为刚才的动作跌到河里，掀起的水花正巧碰到了苏唯的发丝。 丝丝冰凉的感觉让苏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周围晦暗一片，夕阳被树叶所遮挡。 苏唯仅存的意识告诉她，只能紧紧地抓住面前唯一的希望。 季洵也不提醒她，似乎很喜欢看她这副表情，一直在打量着，不动声色。 过了会儿，苏唯回过神，另一只手抓住季洵有力的手腕，顺着他给她的力，努力站直。 季洵顺便拉她起来。 等双脚真正落地，苏唯下意识地踩在旁边一条很近的，被人走出来的小道上。 没有青苔，露出来的土地光亮干燥。 苏唯想尽早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免得发生跟刚才一样的事情。 刚才的事情还在脑海里上演，苏唯不禁有些后怕。 起初的悲伤瞬间被打碎，留下来的只有气愤。 苏唯气鼓鼓地看向季洵，红色的眼睛十分灵动可爱，像只要发威的小兔子。 而季洵还满不在意地瞥过去。 女孩穿着嫩黄色的短袖站在树荫下，皱着眉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季洵勾唇，心高气傲地说，“欸，我刚才救了你诶。” 他还有脸说？ 苏唯不想同他废话。 她怎么会不知道就是他弄的？ 但是人家毕竟救了自己，而且也没真的打算把自己弄进河里。 或许只是想让她长长教训，告诉她掉进河里真的会被冲走？ 好一场生动且惊心动魄的户外教学课。 他肯定不是一个当老师的料。 苏唯还在想，是应该说谢谢还是说对不起才能全身而退远离这个阴冷潮湿的地方。 她刚有些思路，便抬起头，无意间撞上了季洵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面前的少年二话不说，似乎是达到了他的目的，看着苏唯欲言又止的表情，悠哉悠哉地背过身朝后走。 苏唯一愣，这不得礼貌性地说点什么场面话吗？ 她还在原地思考着他刚刚怪异的举动，耳朵里却进入了少年悠然自得的话。 “水深路滑，请勿靠近，后果自负。” 是临阳那边，在大江大河旁边，特意在围栏旁树立的警告牌。 不知为何，苏唯觉得和“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有异曲同工之妙。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苏唯好像听到了话末有一声轻笑的音色。 是在嘲笑她。 夜渐渐袭来，天上几点繁星点缀，蛙鸣蝉鸣在田间和屋前拼命吵闹。 夏天，在这里才体现出来。 苏唯也在这里，彻底的感受到了不同于临阳的，专属于盛淮夏天的热烈。 第4章 转学 苏唯气愤地走进那个被白色栅栏围起来的房子。 她推开门，一进去就看到了沈韵一副刚要出门的模样。 一看到沈韵忙前忙后的样子，苏唯的心还是软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姥姥还是很爱她的。 她收起了白天发的脾气，耐心地盯着沈韵。 沈韵抬头在看到苏唯的那一刻，心才收回来，担心道，“你去哪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出去找你了。” 苏唯带着歉意含笑看着面前的老人，摇摇头，没有说话。 记忆中，她小时候经常回到这里找沈韵玩，沈韵也对自己很好。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唯就很少来了，沈韵也不如从前那样了。 “饿了吧。”沈韵挥手示意让苏唯进屋。 “我饭都做好了，等着你吃呢。” 话毕，沈韵连忙进厨房，把里面热好的菜端出来。 苏唯把木色大门关起，走进客厅，回想刚才沈韵的话，她确实饿了。 “谢谢姥姥。” 苏唯这句话的音调很甜，透出了讨好的语气。 “谢我干什么？” 沈韵把最后一碗汤端出来，“这本来就是给你做的。” 最后，沈韵怜惜地看向自己的宝贝孙女。 苏唯吃完饭，帮沈韵洗完碗后，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没有多说任何废话，苏唯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屋内没有开灯，但还是能看清楚行李箱放在衣柜旁。 本来想着住几天就回去了，就一天时间，她的行李几乎没有动。 还记得苏唯早上一醒来就出去找爸爸妈妈，结果发现他们都走了。 只留下一个姥姥替他们的自私苍白地解释。 “他们有工作。” 一整个清晨，苏唯都心如死灰，愤慨，失望，无助等情愫在心里反复跳横。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 她怕姥姥会多想，怕姥姥会心疼自己，怕自己不懂事惹得长辈陪她一同难受。 可父母把自己丢在了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苏唯的心里难免委屈。 事先连说都没有说好，就这么自私地把她抛弃在这。 苏唯摸索着开关，自己的床立马显现出来。 沈韵知道他们一家要过来，所以提前拾掇好了房间。 苏唯房间里的生活用品，她没有带来的必要物品，都是是沈韵特意买来的。 不像其他人，苏唯的床是偏白色，温柔的白，被子也是蓝白相间。 简单中又不失美感。 跟自己在临阳的房间一样。 苏唯太累了，躺在床上，脑袋放空，盯着天花板。 此刻，手机响起了铃声。 苏唯不用想，就知道是宋檀的。 她翻过身，点了接听，想听听宋檀该怎么解释这不辞而别。 可当苏唯真切地听到了宋檀的声音后，眼眶却在不争气地打转着泪水。 “安安？” 宋檀没有听到回应，知道苏唯还在气头上，便耐心解释道，“我们要工作，需要出国一趟，时间比较久，你现在又是高三，我们怕你压力大没时间照顾好自己，所以就把你放在姥姥家了。” 苏唯不想理她，牙齿紧紧咬着。 然后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她趴在床上，不敢打扰到姥姥，只好默默抽泣。 不久，苏唯重新抓起手机，不服气地发了条消息。 ［那我上学怎么办？］ 苏唯拿学习要挟父母。 她原以为宋檀会拿她没办法，只好退步，让自己回到临阳。 毕竟上学这个事情还是比较重要的。 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 可宋檀的回复恰好掐断了它。 似是因为对面终于回信了，语气也终于让了步，宋檀秒回。 ［我们给你转学了，盛淮二中］ “转学了？” 苏唯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你也知道我高三了，突然转学，怎么可能这么快适应得了？ 考不好怎么办…… 周围有很多因素会影响的啊…… 苏唯盯着这句话。 盛淮二中…… 接着她又因为改变不了结局而果断放掉手机，重新躺到床上，盯着屋顶上悬挂着的白炽灯，一滴热泪划过苏唯的太阳穴。 真的很讨厌这种想要逃离却又改变不了任何结局而反复挣扎的无力感。 苏唯想了一会儿，跟发现了什么机会一样，马上有了力气去够手机。 点开屏幕，找了半天的订票软件，苏唯满怀希望地点进去，结果发现没有网。 “？” 苏唯反复刷新，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 眼前转来转去的圆圈，就如同早上刚起来就听到父母抛下自己走了的消息一样，没有任何头绪。 被人圈在原地，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苏唯的大脑在反复运转。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就是一个圈，怎么转也只能呆在圈内。 苏唯受不了了，叹口气。 过了今天，明天再说吧。 * 苏唯早上一醒来，打开了前几天带来的行李箱。 看着行李箱那么多换洗的衣服，苏唯陷入了沉思。 怪不得前些天在临阳整理行李的时候宋檀坚决说要多带些衣服。 原来事情的一切都情有可原。 苏唯下楼时看到了沈韵在做早餐，简单吃完后，又继续把自己闷在房间内。 这一天过去的很平常，沈韵也不问什么。 以为苏唯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适应。 在吃午饭的时候，沈韵接到了一通电话。 苏唯在吃饭，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 “不用了，多大人了还过什么生日啊。” 沈韵的语气听起来很开心。 苏唯听不清电话中说的内容，只好暗暗猜测是谁的生日。 不到几秒，沈韵便回来继续吃饭。 苏唯抬头望见沈韵过来，也没询问什么，继续自顾自地低头夹菜。 “安安，临阳怎么样啊？”沈韵唠家常一样主动问起苏唯。 “挺好的。”苏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韵在的话基本不会冷场。 苏唯刚才正在想的事情也被沈韵接二连三的问题给打断。 吃完饭后，苏唯回到自己的房间。 临近下午，苏唯出了门。 思考了一整天，她最终决定去车站买票回到自己的城市。 因为带着行李箱太引人注目，苏唯想着先把行李箱放在这里。反正也没带什么重要东西。 等回到临阳后，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再告诉父母。 不管怎么样，是自己主动愿意的，好过被别人安排。 但想象中的计划总是很美好。 “要出门啊。”沈韵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嗯。” 苏唯微笑，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看上去更加透白。 此刻，她用手挡住热烈的阳光。 “早点回来啊。” 沈韵只是叮嘱一句，没有具体问苏唯去干什么，又继续低头浇花。 不过，苏唯刚到盛淮，她能去哪里？ 她在盛淮这里转了半天，算是摸清了一些道路。 盛淮这里是个很普通的偏远山区。 到处群山环绕，自建房到处都是，排列的还不算整齐。 几条小道，几处稻田，房与房之间的距离很大，没多久就把苏唯绕晕了。 眼看着天马上就要黑了，苏唯没有带钱，手里只攥着一个手机。 盛淮不像临阳那边，晚上有路灯照着。苏唯只能靠着周围房子的窗户透出来的灯光探路。 沈韵在这时打来电话。 “安安，你现在在哪里啊？” “我在盛淮呢，没走远。”苏唯回复道。 话毕，她忽然觉得这句话说的很心虚。 什么叫“我在盛淮”？ 这一整片地方不都是盛淮吗？ 但苏唯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哪里。旁边都没有路标可以指引。 “可以的话就快点回来吧，天都黑了。” “找不到路的话我出去找你？” 这句话属实戳到了苏唯的内心。 她确实找不到路，但她并不想让沈韵一个老人家出来找一个不听话还企图想逃离这里的自己。 “不用了。”苏唯拒绝到。 “好。”沈韵不好强求，“那你早点回来。” 说实话，苏唯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这个点大多数人都在家里吃饭，路上杳无人迹。 刚挂了电话，苏唯还是不打算屈服，心里还在想要赶快离开盛淮，找到车站，争取在开学前回去。 可走了一下午的路，苏唯已经舟车劳顿。看到路边有个木椅就疲惫地坐了下来，顺便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能回去吗？” 苏唯扪心自问。 应该是悬。 苏唯越想越委屈，眼眶周围开始发酸。 过了一会儿，苏唯四处张望，发现没人，于是仰躺在木椅上，整理思绪。 可眼泪又顺着脸颊不自觉地掉落，苏唯不争气地抹掉眼泪。 湿漉漉的眼睛被晚风吹干，有些涩，睁不开，索性就闭眼休憩。 昨天本就没有睡好，现在苏唯又身心疲惫。 周围黑漆漆一片，蝉鸣和风声是恰到好处的催眠曲，苏唯慢慢地，竟陷入了短暂的梦乡。 大约好一会儿吧，苏唯睡梦中模糊地意识到胳膊那边湿嗒嗒的，像是掉入了无尽的深渊中。 她在水里不停地向上扑腾，反复挣扎。 这会儿，没有人能够拽住她的手腕了。 但终究噩梦一场。 苏唯浑身一抖，迷迷糊糊地醒来。 噩耗缠身，不知为何，这个梦魇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昨天那个人不会背地里咒了自己吧？ 还是果真这么巧，一语成谶？ 虽不是真掉进了水里，但也是深刻的体验了一番。 殊不知，苏唯一转眼，正瞅见一只野狗伸着舌头，正在闻自己。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身侧，口水差点滴到自己的胳膊上。 怪不得，理想照进现实，还是需要一定的沟通桥梁。 “啊！——” 一声尖叫在静谧的乡村夜晚里有些突兀。 狗被吓跑，还冲她不怀好意地“汪”了几声。 苏唯还在歇斯底里地尖叫，马上坐立起来，把胳膊连甩了好几下，嫌弃到仿佛不想要它了。 差不多等到胳膊都要被她甩脱臼了，苏唯才慢慢舒了口气。 不知道的是，被吓出来的泪水在她脸上纵横。 苏唯正为刚才的遭遇而大喘气时，目光随便一扫，停在了离自己几厘米开外的一个黑色身影那边。 似乎是被刚才的尖叫震慑住了，那黑色身影直直地立在那，呆滞不前。 可能只有苏唯所认为的尴尬气氛在相隔不远的两人之间蔓延。 幸好还有蛙鸣的叫声，苏唯才勉强止住了自己的被吓得躁动不安的心跳。 那人手里还抱着手机。 刚才还好好地走着呢，突然一声尖叫把他定在原地。 还以为闹鬼了呢，结果看到一只狗骂骂咧咧地从他脚底路过，才顺着道路往那个木椅上看。 …… 那人顿了顿，抬脚准备从苏唯身边路过。 小路很窄，苏唯坐的椅子就在边上，两人基本是插肩而过。 “等等。” 苏唯觉得自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伸手就把那人拦住了。 现在四下无人，苏唯只有一个选择。 这人虽然看上去不太好接触吧，也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到了，却是她在无尽黑夜中唯一的希望。 “你好，你知道……” 苏唯顿了顿，思忖着。 问什么？ 问离这里最近的车站吗？ 可苏唯记得，苏锦荣是开车来的这里，路上根本就没有车站。 那她怎么离开？打车？ 半晌，见那人好像有些不耐烦，苏唯才开口，下意识地问，“你知道在哪里打车吗……” 苏唯的音调越来越低，她渐渐意识到了这句话的不对。 苏锦荣是开车开到外面的水泥路上。 他们是走进来的。 现在苏唯有一种，被拐入深山老林的无力感。 而且还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送进来的。 那人仰头叹了口气，继而无奈地低眸看向苏唯。 苏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这才抬眸对上他戏弄般的目光。 因为现在天已黑，看不清楚任何事物。且刚才苏唯没有仔细注意，不知道问的人是谁。 只能依靠着身形勉强猜测，是个男人。 但此刻，苏唯的目光一顿，呼吸似乎停止，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浓稠的黑夜里，眼前人的脸慢慢和记忆里的人重合。 怎么是昨天咒她的那个？ 昨天的少年不管是样貌还是气质，给苏唯留下的印象都太深了。 同样，季洵也这么觉得。 僵持几秒，季洵的电话铃声乍然响起。 他不耐烦地看了看是谁，接着又睨了苏唯一眼，想着等她问完话后他立马就走。 可苏唯还有好多问题一时半会儿问不出来，倒不如先让他接完这个电话？ 苏唯用那只拦住他的手指了指他的手机，示意让他先接电话。 季洵无奈地瞅了眼拦下自己的那只胳膊，接着便煞有介事地往后挪了一步。 但他没有走开，而且点了接听。 苏唯心想，这人有洁癖。 他不会以为自己的胳膊上面有口水吧？ 苏唯转念一想，不过也好，不管有没有，蹭他上面也不错。 “干嘛？”季洵阴沉着脸，语气算不上友好。 因为离得近，苏唯能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喂？阿洵，今天沈奶奶的生日，要不要一起去？” 对面传来了一声爽朗的声音，似乎心情不错。 沈奶奶？ 苏唯愣了神，不会这么巧吧？ 可是盛淮说大也不大，有那么多重姓的吗？ “看看吧，老人家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 季洵随意一瞥，就注意到一旁愣怔的苏唯。 他嘴角弯起，控制不住地想要捉弄她一下。 “况且，现在还有一个麻烦等着我。” 又过了几秒，季洵掐断电话，苏唯却像个雕像一般沉默。 之后季洵说了什么苏唯一概不知，她的思绪一直停留在“沈奶奶的生日”那边。 季洵低眸，像看个傻瓜一样俯视着苏唯，这才回复她刚才问的问题，“打车？你觉得这里有车吗？” 第5章 决定 稍顿，季洵又四处望了望。 看得清楚吧？这边的确是荒郊野岭啊，很正常很纯朴的一副美丽乡村的模样啊。 在苏唯问出这句话后，季洵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一种还身处在城市的错觉。 “而且就算打车，也需要很久。这么晚了，我劝你瞎逛完就赶快回家。” 话音刚落，季洵抬头望向天空。 今晚的月色和星星似乎都格外的亮。 接着，苏唯听到了戏谑的话从他口中说出。 “不要到时候被野狗拐走了才长记性。” “村里的野狗可都是很野很凶的……” …… 季洵看着愣神的苏唯，歪头，得逞地哼笑一声。 她这是被自己洗脑了？ 还是被恐吓住了？ 而且季洵确实没有什么耐心继续回答她那无知的问题，揣着兜就准备往前走。 这人留下几句挑逗的话，弄得苏唯有些无语。 他刚是看见了吗？还在咒她？ 什么叫被野狗拐走？昨天他还说自己会被河水冲走。 他未免有点太风声鹤唳了吧？ 疑神疑鬼的，吓唬谁呢？ 苏唯眼看面前人是要走的趋势，才停止腹诽，意识逐渐回到原点。 “沈奶奶是谁？”她语气有些低沉。 “你管不着。” “是不是叫沈韵？” 看着季洵要走远，苏唯连忙站起来，急忙中不自觉地抬高了音调。 虽然几率渺茫，但是苏唯还是想碰碰运气。 她不想错过。 季洵停住脚步，回过头来，问道，“你认识？” “今天是她生日？”苏唯继续追问。 季洵透过黑夜，眼神紧锁着眼前女孩的眼睛，想到了沈韵好像有个外孙女。 似乎，她们两个的眼睛有点相似。 “79大寿。”季洵放下手机，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她，试探性地问，“这你都不知道？” 苏唯愣了好久。 自己竟然不知道今天是沈韵的生日，还想着离家出走。 简直，太不是人了！ 而且老人家都79了…… “喂。”季洵冷不丁地喊了苏唯一声，苏唯这才缓过来。 他问，“还走吗？” 这话什么意思？是打车离开这里还是回家？ 可是根本离不开这里。 苏唯像是被困在了一个立体的图形里，只能四处碰壁。 她内心迷茫，脑子里莫名浮现出自己回去和姥姥一起过生日的画面。 “回去吧。” 苏唯叹口气，似是妥协般往回走。 总不能，让姥姥给父母的错误买单吧。 “对了。”苏唯忽然转头寻找季洵，问，“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苏唯探了一下午的路，走过的大多数也都忘了。 何况现在还是晚上，没有路灯，根本看不清楚脚下的路。 季洵抬眉，没有回应。 连自己家都不知道在哪么？ 那正好也不用他决定了，送她的话不就等同于要给奶奶过生日吗？ 不过能在沈韵生日这天，把将要离家出走的孙女带回家，也是一件不错的善事吧？ * 回去的路上，季洵买了些水果。 苏唯不知道买什么，可是又觉得应该买些什么。 路过一家为数不多的超市后就停一会儿，犹豫着，想着沈韵会需要什么，或者想要什么。 季洵一边提着水果，一边看向手机里的的时间。 八点都过去了。 季洵不耐烦地望着苏唯。 “还走不走？” “我买什么送给姥姥好呢？” 苏唯喃喃道，不禁陷入了沉思。 季洵叹口气，无奈说了句自认为很傻的话。 “你早点回去，就是送给姥姥最好的礼物。” 都多大人了，还需要有人像劝小孩一样劝你？ 季洵假装自己很有耐心，其实语气有点凶。 但苏唯心思不在这，根本没意识到。 她又想了会儿，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于是走的之前还要快。 走到季洵前面时，苏唯终于回头看到他手上还提着繁重水果的样子，好心地问了句，“要不要我帮你提着？” 季洵觉得好笑，“你提着水果，那我送什么给姥姥？” 苏唯反应过来后挑眉，觉得是这样的，便啥都没管，继续往前走。 但走的比刚才要慢了些。 但一路上，苏唯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到了沈韵家时，苏唯轻叩门，沈韵苍老的声音先传入苏唯的耳里。 “来了来了。” 苏唯不知怎么，在自家门前心底还有点紧张，于是下意识地瞥向一旁淡定自若的季洵。 季洵发觉到旁边人的神色，敏锐地捕捉到，垂眼俯视着她。 苏唯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不自然地看向眼前的门。 同时心里也在奇怪，为什么要躲避他的视线？ 然后萌发出一个怪异的念想：他不会以为他自己被看上了吧？ 棕色大门开了。 沈韵看到自己的孙女回来了先是震惊，随后又慈祥地笑了笑，“回来了？” “嗯。”苏唯点点头。 季洵看在眼里。 意料之内，她就是沈韵的孙女。 沈韵注意到安安旁边还有个人，抬头望过去。 “姥姥好。”季洵扯唇，礼貌性地先打招呼。 “好好，”沈韵也点头，随即认出了这个好久没见的人，“你怎么也回来了啊？孩子，好久不见了，快进来。” 季洵有些意外。 老人家应该记性不好，但还能记住他，心里莫名暖暖的。 苏唯这才醒觉，怪不得这一路上她是始终觉得不对劲。 先前还没想到，现在忽然醒悟：为什么姥姥生日身边这个人也要跟着过来一起凑热闹？ 苏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两个认识。 苏唯狐疑地瞪着季洵，季洵也不客气，直接走了进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回过头来，挑眉看向苏唯，像是挑衅，“你家你怎么不进来？” 苏唯进了客厅，季洵一边把水果放在桌上，一边祝福着，“姥姥，祝您寿比南山，生日快乐。” 苏唯难得见到少年冷如冰山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只是一刹那，一个小小的举动，她就读懂了季洵这个人。 和她一样，都善于在亲人面前伪装乖巧。 “别人给礼物就算了，你还是个孩子带什么啊。”沈韵无奈地笑道。 “我这个是水果，算不上什么礼物，主要还是心意。” 季洵现在看上去倒是正经多了。 也顺眼多了。 说完，季洵又扫了一眼苏唯。 有一句话哽在喉间，没说出来。 能把这个人带过来才是今天送给你最大的礼物。 沈韵也顺着季洵的目光注意到了有点不自在的苏唯，“吃饭了吗？” 然后目光又不经意间转到餐桌上，“留下来一起吃吧。” 这句话明显是对季询说的。 苏唯也才看到餐桌上有很多礼物，主要的是很多针对老人家的补品。还有一个大寿桃蛋糕，上面的蜡烛还残留着。 看来他们来晚一步。 蛋糕上面有个大大的数字79。 虽然是亲姥姥，但苏唯也是刚刚才知道她已经79了，明年就耄耋了。 时间似乎真的很快。 “不用了。”季洵拒绝到，正准备起身走。 苏唯则是走到餐桌旁边给沈韵帮忙，不慌不忙地开口，“你看桌上那么大的蛋糕，我和姥姥也吃不完，你要不一起解决吧？” 季洵有些疑惑地看着苏唯。 你态度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安安说的对，这大蛋糕我也吃不了，放着坏了怪可惜的，一起吃了吧。”沈韵闻声连忙把菜端出来。 “谢谢。”过了好几秒，像是思考了好久，季洵才松口，“好吧。” 苏唯以为他是在婉拒，没有多虑就坐到餐桌旁的一个椅子上，不打算管他了。 她却没想到季洵此时走了过来，顺手拉了另一把椅子就坐在她旁边。 苏唯转头，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麻烦了。” 季洵说的小声，沈韵没有听见。似是故意说给苏唯听的，语气里透着几分玩弄。 他嘴角微勾起，发丝稍稍挡住眉毛，眉间的少年气息十分浓郁。 苏唯发觉他褪去了初见时的阴冷，多了分亲近。 即使这份亲近是伪装出来的，并不能持续很久。 但是他的相貌不得不说，不管是昨天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挑不出毛病。 真的是可以吸引到所有人目光的上上品。 苏唯看着他的侧颜，挺鼻薄唇，侧脸线条十分流畅，就像她以前学画画看过的那些模特一样，美感十足。 稍顿，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便佯装镇定地转过头，盯着眼前的蛋糕，心里却在想刚才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 原来，他也有在别人面前不一样的一面。 沈韵把菜端到桌上，三个人坐在桌边。 季洵并未觉得自己是外人而感到尴尬，反倒是吃的挺自然。 苏唯忽然想起了件事，问道，“姥姥。” “嗯？”沈韵把目光投向苏唯，“怎么了？” “这蛋糕是别人买的吧。” 苏唯看向眼前的蛋糕，“为什么他们没有吃，还把蜡烛吹了？” “哦，这个蛋糕是你舅舅他们买来的。”沈韵耐心解释道，“他们来过，给我过完生日，讲了些话就走了。” 老人语气里透着无奈。 “他们年龄也大了。蛋糕太甜了也吃不了。” 本来沈韵说不用过生日了，可一群人非要给她过，还买了个大蛋糕。 “他们一听你来了就说要把这蛋糕留给你吃。” 苏唯抿直唇，这么大蛋糕她自己也吃不完啊。 “啊……我都没见到他们……” 苏唯有点失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出去找车站而不是呆在家里。 她好久没见到舅舅了。 “没事，以后都见得到的。”沈韵安慰道，接着看到了季洵端碗乖乖吃饭的样子。 和以前一样。 “慢点吃。”沈韵笑起来皱纹更加明显，“说起来，你和安安也差不多大？” 季洵终于放下碗抬头，手里还拿着筷子，微笑着看着沈韵，“姥姥做的饭真好吃。” 显然没有回答后面一句话。 沈韵也没继续问，笑着回应。 眼前的少年虽已长大，却还是一如从前那样端着饭碗乖巧吃饭，沈韵发自内心的开心。 恰到好处的变化，讨得长辈欢心。 即使是刻意伪装的。 接近九点他们才切蛋糕。 嘴上说着季洵来了一起解决蛋糕，其实多一个人也实在吃不完，只能剩一点明天再吃了。 季洵也没有马上走，和苏唯一起给沈韵帮忙，把碗筷收拾完了才离开。 他没多留，在客气和亲近之间拿捏的很好。 “唉……” 苏唯一下午的奔波直到现在才依稀觉累。 她呈“大”字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一眨地仰视天花板。 只能用“戏剧化”来概括。 昨天这个时候她还信誓旦旦地扬言，今天一定要坐上回临阳的车。 可现在她却又重新回到原点。 她刚洗完澡吹干头发，正准备睡觉，关灯后又望着瓷白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现在不仅是处于青春期的自己需要被照顾，姥姥老了，也需要人照顾。 自己的父母忙得可怜，丝毫没有时间。 苏唯回想起今天在盛淮这走的路，看见的风景都不同于城里。 比不上，却又意外觉得哪里很好。 现在苏唯的内心更加矛盾了。 终于，她想通了。 她要留在这里照顾姥姥。 即使教学环境不比城里，但只要自己发奋努力，到哪里不是发光？ 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姥姥对自己来说，对自己的家人来说，是独一无二，十分重要的存在。 学习的事情不能说放一放，只是对于它，苏唯是有些把握的。 但对于姥姥，她别无二话，只是单纯想多一点时间陪陪她。 苏唯还记得，盛淮这个地方，是小时候自己最喜欢来的地方。 几乎是每个寒暑假，她都要大吵大闹拉着父母来这里。 因为这里是她的老家。 但之后就很少来了。 现在能够再次踏上故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弥补自己小时候的遗憾了。 看看这里的风景，玩玩自己以前没玩过的游戏。 还有这里的人，苏唯不知道会不会不同于临阳，但她都想认识认识。 或者说，是想了解一下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新面孔。 似乎是因为想清楚了，还是因为白天太过劳累，苏唯现在睡得很快。 只是临睡前，她的脑海里下意识地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季洵说的那句野狗，苏唯直到现在还愤愤不平。 她当时怎么不怼回去？ 顺藤摸瓜下去，一刹那间，又有一句话闪现出来。 “而且就算打车，也需要很久。” 等等。 他怎么知道打车？这里车是开不进来的，在这里的人应该没见过车吧？听到苏唯这句话后应该第一反应都会问什么是打车吧？ 苏唯结合一些外部因素仔细思考了一下。 季洵这个人并不是本地人，相反，他应该也是来自外面城市。 可能跟她一样，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沦落到了这个小村庄。 也是被自己的父母抛弃了吗？ 风，还是吹到了盛淮这里。 第6章 迟到 八月一过，九月就来了。 今年的九月一号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一天。 苏唯收拾好心情，决定接受这里的一切。 因为是借读，苏唯只好穿自己的衣服。 还不知道盛淮二中的校服长什么样，苏唯尽量穿得像自己以前学校的校服——黑色裤子，白色短袖。 高马尾扎着，不听话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两鬓。 苏唯背着白色书包，看起来既干净又纯洁。 她站在镜子面前勉强挤出点笑容，脸颊上的酒窝逐渐明显起来。 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开心些，不让沈韵担心。 “姥姥，我走了。”苏唯打开门。 “好，开心点哦。” 沈韵收拾着桌子，百忙中抬起头只看见了苏唯的背影。 随即，客厅里只徒留一道关门声。 * 早上的太阳如同黄昏一般，泛黄的阳光把大地照得黄澄澄、暖洋洋的，让人心里觉得亮亮的，又惬意又舒服。 苏唯顺着记忆来到了学校。 昨天姥姥很贴心地带她走了一遍。 但因为只来过一次，带着不确定性，苏唯一路上东看看西瞧瞧，生怕自己走错路。 路上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的了，苏唯后半程几乎是用跑着的。 当她看到学校大门的那一刻，躁动的心才稍微得到一些平复。 门上面那四个大字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盛淮二中” 苏唯在心底默默念了一遍。 不知为何，看到这名字时苏唯竟觉得很安心。 只不过，有一点苏唯想错了。 盛淮二中的校服是蓝白配色的，充满着活泼生气；而她穿的是黑白色，死板。 导致她在人群中有些格格不入，显得尴尬。 不过好在现在快要上课了，人少，就算被人注意到也只是议论一下，没多大事。 正当苏唯走到校门口时，旁边的保安拦住了她。 “诶，你怎么不穿校服。” 苏唯懵了一下，随后在原地解释道，“我是新生，没有校服。” 保安走到她身边打量着她，“新生？过来登记一下。” 苏唯见人群渐渐稀少，拳头紧了紧，无奈，只能妥协。 看着那个表格，苏唯飞速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班级。 她们昨天来的时候凑巧撞到了苏唯的班主任。 温楷岳，一个中年数学教师。刚到校门口的时候就遇到了，正好沈韵和温楷岳也认识。 温楷岳觉得沈韵年纪大，不方便走那么长的路，两个人商量商量，就在保安室里坐了会儿，顺便和沈韵聊了一些苏唯转学后的事情。 温楷岳告诉苏唯，她是高三4班的，在三号教学楼。 填到班主任的时候，苏唯愣了下。 她只知道班主任姓温，具体叫什么，不清楚。 “叔叔。”苏唯抬头寻找保安。 “嗯？”保安喝了口茶。 “我不知道班主任叫什么。”苏唯有些难为情，“但我是4班的。” “你能不能先放我进去啊，我好像快迟到了…”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焦急。 保安见她十分乖巧，也不准备跟小孩子较真，于是最后确认一番，“四班的？名字写了？” 保安斟酌一番，余光看到苏唯满眼期待的表情，点点头，“那可以走了。” “谢谢。”苏唯激动地说道，顺便朝保安点了点头。 开学第一天报道，她可不想迟到。 苏唯马上快步走到操场，看到眼前三栋毫无差别的教学楼后愣在原地。 想着昨天温楷岳说的话，苏唯有点迷茫。 她四处张望。 上面也没有标几号楼啊…… 具体来说，是标了，但是苏唯的位置卡视角，刚好看不到。 “叮叮叮。” 操场上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慢悠悠的走。 这一看就是千年“老油条”。 苏唯舒口气，还是克制不了紧张。 到底走哪里才能通向高三四班，是个问题。 算了，实践比“真理”更重要一些，跑过去，去看一遍班牌就好了。 于是苏唯跑到最近的一栋教学楼下面。 “高一16班。” 接着她往旁边另两栋楼跑。 跑到楼底，才发现这两栋楼是架空的。 苏唯顾不了多少，选择其中一栋教学楼，直接奔上二楼，看向班牌，真是幸运啊。 “高三16班。” 那她在几楼？四班应该是在顶楼或者是倒二楼。 跑到四楼的时候，苏唯愣了一下，还是选择绕到走廊，跑的时候迅速瞥了一眼班牌。 班级里面还有几个人时不时透过窗子看向她。 苏唯努力使自己平静。 “八班，七班，六班，五班。”苏唯终于跑到了尽头。 是办公室。 苏唯的心沉了下去，一步跨两层阶梯，终于来到了五楼。 放眼望去，“高二4班”的班牌就在眼前。 谢天谢地，苏唯现在已经累得喘不上气了。 她抚平不断起伏的胸口，轻舒一口气，来到前门，按耐着节奏不规律的呼吸和心跳，不冷不淡地喊了声，“报告。” 一声冷静利落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往前门口看。 但苏唯并不畏惧这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的眼睛直视前方，一眼就看到了温楷岳站在讲台桌旁。 旁边还有一个身穿蓝色校服，单肩背着黑色书包的高个男生。 看上去像是刚融入这个班。 苏唯自觉忽略掉那些目光，背挺的笔直，看起来姿态优美。 加上她本身就是属于惊艳型，同学们丝毫没有忍住自己的惊叹。 有人毫不掩饰地直言，“哇，我们班吃z这么好。刚转来了帅哥，现在又来个美女报告。” 温楷岳闻声转过头，刚才还很严苛的表情在看到苏唯后秒变，“苏唯，你来了，快过来介绍一下。” 班主任旁边一个男生微微偏头，傲慢地睨了苏唯一眼。 苏唯刚才因为跑而躁动的心，在看到男生后顿时停了下来，毫无生机，像被泼了冷水一样冰冷。 她扯了扯唇，现在才看见被同学们赞不绝口的“帅哥”。 确实如此，她也不意外，十分认同。 毕竟前些天她说过他是——“上品”。 季洵只是看了一眼，便意识到了什么，眉间不可捉摸地轻动一下。 随后，他转头时，苏唯好像看见了他的一边嘴角微微勾起来。 苏唯皱眉，有些顾虑。 狗血偶像剧里的剧情不自觉地在脑海里浮现。 坏了，他不会觉得她爱他爱到骨子里了，以至于都疯疯癫癫地追他追到这里来了吧？ 不会吧…… “嗯？”温楷岳提醒苏唯，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苏唯不紧不慢地走向讲台，佯装自然地绕过季洵，走到温楷岳的另一边。 此刻，季洵在左，苏唯在右。 苏唯淡定地站在讲台上，打量着教室，同时也被几十双眼睛盯着。 教室墙壁主打白色，墙皮都被戳了几个洞，桌子看上去像是用了十多年。 头顶上的风扇“吱呀吱呀”地响，好似快要掉下来。后黑板上也没有黑板报。 虽然破烂，但教学环境也算是勉强说得过去。 “这是我们班这学期的新同学。两位，介绍一下自己吧。” 温楷岳在讲台桌上自顾自地说着，把话头抛给了季洵和苏唯。 见季洵没有想说话的念头，苏唯轻舒口气，把早上感到的紧张和不适呼出去，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比较冷静。 “苏唯。” 苏唯礼貌性地勾唇，两颊的酒窝慢慢浮现。 她看着台下的同学，微微点头，随后又补充了句，“请多关照。” 台下没有冷场，几个活跃的人鼓起掌来。 温楷岳瞥向季洵。 班主任没有说话，嘴部却有动作，好像在苦口婆心地劝说，“你呢？” “季洵。” 季洵不耐烦地开口，随后想起了什么，一边嘴角不怀好意地弯起。 只见他又没事补充了句。 “我不需要。” 台下似乎因为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变冷清了。 他们也没有想到新来的同学竟然这么“清高”。 但随后，又有人憋不住笑，小声议论着这刚见面就互怼的两人。 苏唯刚收拾好的心情在听到这句话后又被浇灭了。 这句话明显是在拆她的台。 温楷岳也没意识到什么，只是觉得新来的同学不好教导，无奈摇头，指着第四组最后一桌，“季洵，苏唯，班上也没有其他位置了，你们就先坐同桌吧。” 那位置看上去就是刚搬来的。 苏唯离得近，先下了台，走到最后一桌时，在旁边愣了会儿。 随后，季洵走到她旁边。 苏唯先问，“你坐哪里？” 季洵高傲地低眼瞧了她一秒，之后好似装作没听见一般，绕过她，走到靠窗的位置便坐了下来。 苏唯语塞，顺势坐在了他留给她的位置。 反正坐哪里都一样，都是最后一桌。 等苏唯坐下，放下书包后，旁边的人突然用打探的语气问道，一字一顿，“苏唯？” 季洵左手的指关节贴着他的脸颊，他侧着脸打量着苏唯，“那为什么姥姥叫你‘安安’？” 他习惯性地用玩弄般的眼神看着她。 此刻，苏唯从书包里拿出笔袋，听到了他的问题，偏头看向他。 “小名，寓意好。” 苏唯认真地告诉他，接着收回视线，开始听课。 苏唯的父母在刚怀上她的时候，觉得他们的孩子不需要大富大贵，只要平安顺遂就好。 加上她刚出生时还没取好名字，就顺口叫她安安了。 一直叫到现在。 季洵貌似懂了一般点点头，也没继续问。 苏唯看着桌子皱了皱眉，用指尖试探性地擦了一下桌子，然后抬起食指。 指纹上沾满了灰尘。 …… 怪不得。 老师不是刚说，这桌子是刚搬过来的吗？ 苏唯抿唇，无可奈何地盯着桌子。 她没带纸。 一旁的季洵看到这一幕，提一下眉头，从书包里掏出一小包纸丢过去。 “哝。” 苏唯目光往旁边一扫，纸就在旁边，她也没有不收的道理，于是接下，“谢谢。” 撕开那包纸后，苏唯抽出两张纸，之后又还给季洵，自顾自地擦自己那部分的桌子。 季洵：…… 陌生人的疏离感保持得非常好。 他摇摇头，也自己擦自己的桌子。 只是中间有一块，算是公用的地盘吧，苏唯不知道要不要擦。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她感受到了身边的人淡淡地瞥了自己一眼，像是无语，稍后又大公无私般地把那块地盘给擦了一遍。 他擦完就擦完吧，擦了一遍后瘦长的手还停在原地，对着苏唯冷冰冰地确认了句，“可以了吗？” 苏唯略显尴尬，抿唇点点头，声音有点僵硬，“可…可以。” 他不会觉得自己很小气吧？ 大概过了几分钟后，那微不可言的气氛才恢复正常。 似是终于忍到了极限，季洵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 苏唯刚开始几分钟也没在听课，她在思考人的一生真的很奇妙，三番五次地会在不同地方遇见同一个人。 前几天刚在姥姥家见过，知道姥姥认识他，但是忘记问姥姥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认识他。 不过问了也没什么，因为之后他们就会形同陌路，只不过是彼此漫漫人生道路上擦肩而过的过客罢了。 现在，她知道他叫季洵，而且和她一样，读高三，还都是转校生。 有个成语在苏唯脑海里涌现 ——天作之合？ 呸，这成语不是这么乱用的。 不过，现在苏唯最好奇的是，他怎么会有校服？ 等她要问的时候，却看见季洵的头埋在自己的胳膊里睡觉。 苏唯不可置信地望着季洵。 啊？ 苏唯大大的不理解。 这就睡了？这才开学第一天啊。 她默默转回头，转而看向黑板，收回刚才的想法。 姥姥昨天已经让温楷岳帮忙订校服了，不管季洵是从哪里得来的校服，于她，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必要知道。 苏唯这才收回心，认真听数学课。 不管怎么样，结局已定，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第7章 青春 下课铃一响，温楷岳没有拖课，所有同学都解放似的放声说话 ——都在聊着自己欢快的暑假。 不知道为什么，苏唯觉得这里的氛围很好。 临阳的学校，下课同学除了写作业，就是睡觉。 话基本很少讲，如果有必要说的话，都是聊学习方面的。 到处死气沉沉。 盛淮这里不一样，而且班主任脾气似乎也不错，很善解人意，讲的课苏唯也都能听得懂。 不知道是真的这样，还是说只是安慰自己的措辞罢了。 苏唯发着呆，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突然被前面一个男生给打断了。 “同学，以后我关照你啊。哈哈。” 苏唯的前桌转过身来，语气爽朗又带着调皮，长得阳光，而且性格十分开朗。 她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竟然会被注意。 此刻，苏唯不缺礼貌地笑了笑。 “嘿嘿嘿。”男生自顾自地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苏唯听着男生的话，觉得男生的语气十分熟悉。 感觉之前听过，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叫叶泽，我应该是你第一个认识的同学吧？” 是吗？ 应该不是。 苏唯用余光瞥到了还在睡觉的季洵。 叶泽的同桌也转过头来，直接拿一本厚厚的练习册重重地砸下去，“你怎么这么自来熟？不得考虑一下新同学的感受？” 一个同样扎着高马尾的女生颇有些无奈。 看上去有些凶。 随后，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转过头对苏唯自我介绍，“你好啊，我叫田优优。” 她笑得自然，不像是因为礼貌而被迫扯笑，更像是发自内心。 苏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同样笑了笑，顺便点了点头。 “她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叶泽阴阳怪气地补充了一句。 “诶，阿洵。”叶泽用手拍了拍季洵的胳膊。 阿洵？ 苏唯终于想起来了。 她在季洵的电话里听到的原来是叶泽的声音。 “你也来这里上课我真是太开心了。” 叶泽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看出来了，是真开心。 季洵从臂弯里缓缓抬头。 不知道睡没睡够，此刻正睡眼惺忪地直视叶泽。 苏唯看向他，倏然想到了初见时他刚睡醒后的样子。 叶泽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苏唯很期待季洵之后的举动。 只见季洵无奈的双眼对上叶泽笑嘻嘻的脸庞，无半点表情和反应。 叶泽的笑脸僵了会儿，接着，季洵二话不说往，倒头就睡。 …… “他这人就这样。”叶泽似乎很懂他一般，圆了这个场。 苏唯尴尬地笑了笑。 “他们之前就认识？” 苏唯内心想着，稍不注意，就被窗外的欢声笑语吸引了过去。 在五楼，能看清楚很多东西：看到了楼下的苍天大树，看到了操场上打打闹闹的学生，看到了对面高二教学楼教室里同样不缺欢乐的氛围，也看到了蓝天白云，天光大亮…… * 当天下午，阳光明媚，光是呆在外面，额头上就能出点朦朦的汗。 “温老师，”语文老师在门外对着温楷岳说，“你们班的新同学呢？” 温楷岳有点惊讶，往班里探头，看到了正在写作业的苏唯，“那不是吗？” “不是，”语文老师温柔地回应，“不是还有一个男生吗？” 话毕，一个少年突然闯进两个老师的视线中。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走到班级门口，看到两个老师在门外，似乎在谈论着他，煞有介事地停在他们面前。 季洵什么话都没说，只露出疑惑的表情。 “季洵。”温楷岳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好脾气，“怎么那么晚？” 季洵个高，站在两个老师面前他丝毫没有低头，语气十分诚恳，“不认路。” “季洵是吗？”语文老师微微抬头仰视他，缓解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火焰。 “真高啊。”她先夸奖一番，“快要上课了，早点进班吧。”语文老师暗戳戳地示意。 季洵轻轻颔首，单肩背着书包，拽里拽气地进去了。 “谢谢你啊温老师。”语文老师转头对着温楷岳和善地笑了笑。 温楷岳点点头，没有多管，回办公室了。 苏唯听到旁边有动静，停下手中的笔，和周围人一样，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刚一抬头，就看到季洵朝她这边走来。 “好了吗？开始上课吧。”语文老师这才满意地说到。 上课没几分钟，季洵又选择趴在桌上。 只是一上午，苏唯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察觉到旁边的动作，她下意识花点余光瞥过去。 等他彻底趴下，苏唯才开始继续看向黑板。 内心不住困惑：这人怎么这么困？ * “下周二物理课，考试。” 讲台旁一位中年教师正在整理刚用完的教科书。 “啊……” 班上一些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一片哀嚎声。 “下周二呢，你们怕什么。”物理老师拿起杯子，发出喝水的声音，“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复习。” 物理老师最后嫌弃地瞅了他们一眼。 “叮叮叮。”铃声响完，眼保健操就无缝衔接上了，物理老师腋窝下面夹着书，“下课。” 接着就像风一样走了。 苏唯看了看挂在黑板上面的闹钟。 “三点十分。” “阿洵，别睡了，下节课是体育课。” 叶泽也刚睡醒，在无精打采地拍着季洵的胳膊。 季洵缓了几秒后才站起来，什么都没说，从苏唯旁边绕过。 叶泽跟着他走。 “走啊，苏唯。”田优优笑着看着她，“去上体育课。” 田优优老是有意无意地照顾着苏唯。知道她第一天来，人生地不熟，怕她没人聊天就一直和她讲话。 田优优也是自来熟，对于感情好像十分手到擒来，有种循序渐进的感觉。 苏唯很喜欢这种感觉。 “好。”苏唯站起来。 今天星期三，阳光明媚。 走到楼下，苏唯看向自己的手表，“现在几点了？” 可能是在临阳这种快城市里生活惯了，苏唯很珍惜时间，对时间有着一定的管控能力。 弄得她时不时就要看一下自己做某件事情花了多久。 手表戴在身上，有一股安全感。 田优优顺势看到了她戴在右手上的表。 银色腕带，跟月光一样。表盘朝着手腕，显得她手臂很白，气质也跟主人一样清冷。 “不清楚，我一般记不住时间。”田优优略显难堪。 苏唯无所谓地点点头。 她刚只是随口一问，现在看看时间，也就过去了三四分钟。 田优优无聊之余说了句，“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戴手表的人。” “嗯？” 这是什么问题？ 苏唯回头看向田优优。 “就是我在这里呆几年了，基本没看到过有人戴手表。”田优优解释道，“看到的话也是家里来了亲戚，比较有钱的才戴。” “可能是他们嫌戴手表比较麻烦吧。”苏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不算有钱”这件事，只好搪塞过去。 见田优优还在思考，苏唯又补充，“我就是为了看时间方便点，随便买的。” 苏唯并不是不想告诉同学自己来自临阳，只是觉得要是告诉了只会拉开他们本就长远的距离。 这里连车都开不进来，网络又差，设施破烂，粉尘满天，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先进、领先。 她感觉好像只有这样说才不会显得自己有种优越感。 其实这表是宋檀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价格不太清楚，但不过是个牌子，也便宜不到哪去。 “但是我总感觉你浑身的气质和这里完全不符。”田优优最后总结。 苏唯扯唇，弧度有些冰冷。 她现在不太想听田优优不断抬高自己，且毫无目的性的搭话。 纯纯的浪费时间和脑细胞。 “但是我又感觉你很好相处，”女孩的话锋忽然一转，苏唯有些疑惑地望向她。 她脑瓜里在想什么？思维那么跳跃？ 田优优仔细思考着，“好到……” 她正想着该怎么形容。 “我要是不找你聊天我会后悔一辈子的那种。”她突然兴奋地看向苏唯。 苏唯听后，脑子霎时卡壳。接着转头便看到了田优优正对着自己笑。 苏唯内心想：果真人如其名，甜滋滋的。 她立马改变了刚才对田优优的想法。 这并不是毫无营养的对话，是她太现实，太追求实在性的东西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评价自己。 苏唯也知道了这里到底有什么不同的。 临阳高中太紧张了，让她喘不过气来。 日常的好友也就聊聊天，思想被人牵制着，跟个机器一样冰冷。所以苏唯一直没有玩的很好、很长久的朋友。 在盛淮这里，苏唯紧绷的弦得到舒展，压力释放，浑身自在。 感受风，沐浴阳光，听着蛙鸣，吃着西瓜，睡个好觉。 虽然一些朋友也只是暂时的，但当时带给苏唯的感觉却是真实而又温暖的。 这是苏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苏唯也对田优优笑了笑。 田优优像个小朋友一样天真，却又不失这个年纪该有的尺度。 “你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诶。”田优优好奇地说道，突然转念一想，“好像我从没有见过笑起来有酒窝的人。” 苏唯愣了下。 以前在临阳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说过自己有酒窝，就算自己知道，但也觉得再正常不过了，没太放在心上。 是她没在他们面前笑过，还是他们根本没注意过自己？ 苏唯踩着脚下的草坪思忖着。 * 体育课必做活动已经完成，老师让他们自由活动。 此刻，夏天热烈，只一会儿的时间苏唯便沁出了汗。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女生们大部分坐在阴凉处聊天，男生则是活气十足，像有使不完的劲一样。 “阿洵打篮球啊。” 叶泽旁边站着一堆男生，他们目光毫不掩饰，纷纷不屑地打量着季洵。 苏唯看向季洵。他和其他人一样，没有穿校服外套，短袖的领口是蓝色的，配着蓝色校裤。 此刻，季洵正一手插着裤兜，转头就看到了叶泽转着篮球，身边跟着一堆男生。 叶泽明显是要介绍给他认识认识。 但也很明显，那群男生有点看不上这“新来的”。 季洵没接话，直接走到那群男生前面，连招呼都没打。 “啊？”叶泽旁边的一个男生傻了眼。 “走啊。”叶泽头往季洵的方向指了指，“打篮球。” 还是叶泽了解季洵，知道他不想和不熟的人废话。 学校篮球场不在操场上，而是在高一教学楼后面。所以，苏唯并没有看到季洵这场“认识赛”是怎么打的。 不过按照苏唯对季洵的印象，加上季洵刚才游刃有余且高傲的态度和反应，应该会惹很多男生不服。 而且也不知道篮球赛上季洵会不会干些比这样不搭理人更过分的事情。 不过，他既然有勇气去做，那么他应该是不怕事的。就算打起来，季洵应该也是稳操胜券。 而且有叶泽这个和事佬在，又会出什么乱子？ 苏唯不作他想，看着眼前的风光。 临阳的体育课会被各科老师抢走，班里到处是属于重点高中里实验班的压抑氛围。 苏唯则是被迫地牵着走，完全忘了自己也会累，忘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做法。 她好久没有上过体育课了，也很少抽出空闲这样静静地坐着。 或许，她需要给自己放假，得到适当的放松，才会有精力去做下一件事情。 青春，在踏进这个校园后才渐渐清晰起来…… 第8章 手表 体育课下课后，苏唯习惯性地一个人走。 “苏唯！” 苏唯听到有人在后面叫她，顿住脚步，刚想转头时，田优优就跳到自己的面前，很自然地挽住自己的胳膊还甩了甩，语气似撒娇。 “你怎么不等我？” 苏唯被她的热情震惊到了，勉强开口，“我以为，你要和别人走。” 随即，田优优放下抓着苏唯的手，看见她顾虑地瞥了瞥后面几个女生，便笑着给她喂了颗定心丸，“以后，我主要是跟你聊天，跟你走。” 一字字，一句句在苏唯的脑海里浮现。 “主要是跟你聊天。” “跟你走。” 两句话像是石子一般，掷在苏唯平静的心里，翻起层层涟漪。 苏唯仔细回味，才感觉像是吃了蜜一般甘甜。 那这算不算？好朋友了？ 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简单直白的交友方式了。 苏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此刻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两人并没有手挽着手，因为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但是苏唯感受得到，田优优在默默地向自己靠近。 苏唯从不主动，都是田优优在找她说话。 她忽然感觉，有人说话也没什么不好的。 苏唯样貌好，人总是会无意识地接近美女，但是她总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清冷感，就连说话语气也透露着生人勿近。 但田优优不顾其他人怎么想，认定这个人后，就主动找她说话。 不是一时想要套近乎的那种，是真心实意想要和她做好朋友。 苏唯瞧着面前甜甜的女孩，也忍不笑了笑。 风平浪静，岁月静好之时，忽然有人打破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惬意时光。 “小心！” 叶泽的声音？ 苏唯迎面就看到了一个篮球迅速飞过，将要不要地朝田优优这边砸过来。 球来的气势十分迅猛，耳边传来“呼呼”的声音。 苏唯离田优优最近的一只手下意识挡在她面前，想要抓住篮球。 不用想也知道，田优优还没反应过来。 可是篮球并没有如愿的落在苏唯手上，而是恰好砸到了苏唯的手腕。 田优优抬头间就看见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挡在自己的面前。 模糊之间好像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接着她便毫不掩饰地带着惊讶的目光转头望向苏唯。 好帅啊。 “砰”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大到什么程度？ 让人觉得不是篮球砸到了苏唯的手腕。 因为砸到人的□□是不会发出这种破碎的声音。 苏唯皱眉，然后慢慢地蹲下去。 众人都以为她是疼得要蹲下去缓缓。 还以为伤得不轻。 “对不起啊。”叶泽马上跑过来，手撑在膝盖处低头望着蹲着的苏唯。 “你没事吧？” 空气好像凝结，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新同学的反应。 苏唯匆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碎片，余光瞥见了砸落在地的篮球。 她立马站起来，就听到了田优优指责的声音。 “你没长眼睛啊？这么大的球说飞就飞过来？” 叶泽理亏，任田优优骂。 但他还是担心地看着苏唯。 苏唯把一只手背过身，脸上挂着无伤大雅的笑。 “没事。”苏唯抬头对上叶泽饱含歉意的眼睛。 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紧张，他额头上的汗现在还在往下滴。 苏唯见他迟迟不动，就把右手腕拿出来展示给他看，“你看，什么事都没有。” 叶泽见苏唯白皙的胳膊上没有任何淤青和擦伤，而且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得晃眼。 田优优见状也关心地瞧了瞧苏唯的手腕，松了口气后，还是不忘继续数落着叶泽，“叶泽，你想干什么？” 叶泽没有跟她计较，反倒是有点委屈地看向田优优。 “我……”叶泽语塞，苏唯只听到一句，“对不起。” 叶泽低头认错。 “没事。” 看他这么弱势，苏唯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 明明被砸的人是自己啊。 可看到旁边的人那么咄咄逼人后，苏唯又了然。 刚才田优优也不这样啊。 这就是反差吗？ “走吧走吧。”苏唯假装问田优优，顺便催着她走，“下节什么课？赶快回去吧，不然等下要迟到了。” 这话不仅是对田优优说的，也是对叶泽说的。 话毕，苏唯挽着田优优的胳膊走了。 叶泽抱起篮球后转头，就看到了对面一群刚和自己打球的男生正兴致勃勃地看向这里。 狐朋狗友。 他们凑巧看到了这一出好戏。 但不过方才叶泽挡在苏唯面前，苏唯看不到对面有人。 等叶泽走近，兴致缺缺地把球扔给其中一个男生，没劲道，“不打了。” 等叶泽走进后，季洵下巴朝刚才的事发地点了点，小声询问，“什么事？” 叶泽有点惊讶，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季洵竟然会问他这种问题。 但是此刻他负面情绪比较重，心没有那么大，根本没有在意，“球差点打到田优优。” 叶泽扯唇，无奈地看向季洵，“之后你同桌挡住了。” …… 怎么说？难道给她颁个“好人奖”？ 季洵缄默片刻，叶泽发觉他的表情很无所谓，仿佛在说。 “就这？” 半晌，季洵不解，又问道，“那你在那边呆这么久干什么？” “认错呗。”叶泽呼嘴，吹着额头上的头发。 “而且人家新同学诶，留下的印象多不好啊。道歉不得诚恳点？” 叶泽跟着季洵走到楼梯口处。 刚才季洵打球打得猛，一点都没有让着其他人的意思。 叶泽本意是想借着这场“认识赛”介绍一些朋友给季洵认识的，没想到现在一堆人都在说季洵根本不屑和他们玩在一起。 叶泽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刚开始是谁瞧不起谁。 而且季洵全身都透露着漠视。 更让人不服的是，他打球时感觉挺心不在焉的，好像没怎么使劲。但技术实在厉害，让一群人难以下手。 只能用一个字概括，“装”。 可他本来就有装的资本。 况且季洵时不时还流露出挑衅的意味，像是在说，“没老子 nb 就不要在老子面前装。” 因为球砸到了苏唯，现在的叶泽打不起精神，季洵也没多问，就没有像往常一般喋喋不休了。 安静之时，季洵忽然开口，一句突兀的话在幽凉的楼梯拐角处响起。 “受伤了吗？” 这句话没有主语，谁知道他问的是谁？ 叶泽向季洵透过疑惑的目光。 只见季洵额间的发丝自然垂下挡住眼角，叶泽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回忆到，“好像弄坏了她的表？” 苏唯自以为藏的很隐蔽，其实叶泽都看到了。 而且地板上还有些碎玻璃。 季洵漠然，好像在思虑着什么。 * 刚爬到五楼，田优优就无力又略带着些愤慨道，“什么破学校，四班非要建在五楼！” 苏唯只是简单地笑了笑，等她们分别坐回自己的位置时，刚好上课。 季洵他们也在这个时间掐着点来了。 这节课是数学课，温楷岳还没来。 季洵绕过苏唯坐到里面。 苏唯无意间瞥见季洵额前的发尖湿了，垂在眼眸处，似乎掩饰住了往日的锋芒。 他低头在抽屉里翻书，他的校服背后也微微被浸湿。 班里臭气熏天，女生们都嫌弃地拿着书本给自己扇风。 但奇异的是，季洵身上并没有这味道，而是一种淡淡的，雨后青草的清香。 专属于少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唯恍然，这难道就是年少时期的青春萌动？ 但她只是换位思考，自己并不觉得内心有任何悸动。 还没刚才球飞过来时的惊心动魄呢。 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而随随便便动心？真心不要钱的吗？ 而且，保持整洁不是应该的吗？ 苏唯顺势看到了窗外的操场，阳光照着大地。 身旁的少年也被照的热烈。 “苏唯。”前面叶泽转过头。 “嗯？”苏唯抬头和叶泽对视。 他慢慢吐出一句话，“你没事吧。” 苏唯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瞪着叶泽的田优优，觉得好笑，无力解释，“真的没事。” 季洵听到动静后朝苏唯那边看，正好看到了她碎发下若隐若现的酒窝。 叶泽低眸，像是个认错的小朋友一样。 苏唯则是耐心地劝诫田优优，“优优，我没事的。” 她一脸认真，“叶泽，他也不是故意的。” “上课。” 温楷岳在这时走了进来。 彼时，叶泽瞧见田优优转头才敢转回去。 “老师好。”班里响起拖拖拉拉的声音。 “坐下。”班主任放下书本，开始讲课。 苏唯一坐下，就看到了田优优背过身后的手，正对着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 苏唯下意识地点点头。 尽管田优优看不见。 这节数学课季洵难得没有睡觉。只是在刚开始没多久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贴在苏唯耳边，问。 “手表重不重要？” 跟鬼一样，没动静。 苏唯正心无旁骛地听课，猛然间被季洵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到。 她先微睁双眼，之后面朝季洵的方向。 像是在询问有什么事吗？ 而季洵则是保持着一副上课认真聆听的模样，目不斜视，连余光都不分给她。 搞得像是她先分心一样。 “真能装。”苏唯内心评价。 “随便买的，不重要。” 她转过头后慢慢说，忽然想起自己放在抽屉里的表。 之后季洵便没有继续问了。 熬过一节数学课，季洵打回原形，开始趴在桌子上。 苏唯见旁边有动静，余光瞥了一眼。 季洵的脸贴在胳膊上，脸舒服地朝向苏唯这里。 他的鼻子挺立，即使是睡觉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的下颚线，微湿的头发挡住他的眼睛。 他又生的白，更给人一种高冷不可攀的感觉。 苏唯清晰地记起今天上午，也就是开学报道的第一天—— 她刚进班级，就看到台下的女生托着腮一脸花痴的样子，目光直指季洵。 大家在看到她来之后，眼睛又亮了一下，在和旁边的人讨论。 苏唯正好奇台上是谁时，季洵身子挺拔，回头瞄了她一眼。 苏唯的心在那刻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她脸一瞬间白了几度，直勾勾地盯着季洵。 有人在台下嗤笑一声，觉得是新同学看上新同学了，连目光都移不动道了。 不过苏唯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在诧异，究竟是有什么线在拉扯牵引着他们，使两个人不停地相遇。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前两次苏唯都没怎么认真地正面瞧过季洵，只知道他的气质不同常人。 本想着之后不会再见了，直到她看到了他身穿校服，正正经经地站在她面前时，苏唯才真实的感觉到他的存在。 一个不可避免的存在。 台下的女生还在不停地犯着花痴，而他还满不在意地盯着教室后黑板。 目中无人。 季洵睥了一眼苏唯，恍惚过来时，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笑。 接二连三的相遇让苏唯不得不感慨： 巧，真是太巧了。 像是演剧本一样，提前就被操控好了。 两人命中注定般，像是一见面就注定了结局。 再也分不开的结局。 第9章 故事 窗外繁星点点，沈韵家门前种着一颗大树，风吹过时，树叶“沙沙”作响。 苏唯百无聊赖中想到了今天的事情，问了一直想问，但又忘记问的问题。 “姥姥，你是怎么认识季洵的？” 沈韵正在端菜，听到孙女这样问，思考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你知道他叫季洵了？” 苏唯无力地把额头垂在自己的胳膊上，头往旁边一侧，回想着今天碰面的场景。 “他也是新同学，和我一块报道。” 苏唯吐出两句话，看着自己的脚尖，无奈地补充道。 “我们两个都是新同学，班上没有多余的位置，所以老师让我们同桌。” 沈韵笑笑不说话。 “姥姥？”苏唯好奇地看向沈韵。 怎么不说话了？ “小的时候，季洵时不时会来我这里玩一下。” 苏唯挑眉。 没想到季洵小时候就来过沈韵这里。 还是时不时的。 他老家也是这里么？ “有一段时间，我帮忙照顾他。”沈韵的记忆被迫拖到那个时候。 沈韵坐下来，准备吃饭。 苏唯偏头看向沈韵。 沈韵注意到苏唯的目光，便解释道，“他家当时出了点事，他家人拜托我照顾季洵。”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沈奶奶的脾气都是出了名的好，十分乐于助人，哪家有什么困难了，她都愿意搭把手。 何况，又是一个这么小的男孩，沈韵怎么忍心？ “安安，季洵呢，也是和你一样，来自大城市。” “嗯……” 苏唯点点头，毫不意外，她其实早就猜到了。 接着，沈韵就如同讲故事一般，叙述着季洵的事情。 “林家有一个女儿，就是季洵的妈妈，叫林也兮。之后还收养了一个女儿，原本叫林恒的，之后就改叫林恒兮了。 季洵应该叫她小姨。和你妈妈一样，都是在这里长大的。我也见过她。 林家在盛淮这里是属于比较有钱的一家，所以她们从小锦衣玉食，跟长不大的一样，停留在盛淮这……” 突然一天，小公主长大了，考虑了诸多因素，最终选择离开家乡。 “季洵爸爸是季迟，据说是‘兮迟’的老板。” 兮迟。 苏唯知道这个公司，是挺享有名誉的一家公司。 没想到这个名字竟然是他们夫妇的合称，而且老板的妻子竟然也在这里长大。 “以前呢，他也是个公司老板，只不过，那时候公司还没有做大。” “也兮过的，应该算是幸福。但，好景不长。” 苏唯像是听故事一样，好奇心全都被沈韵勾走了。 有的时候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好好的人生非要一个转折。 一个但字，包含了多少苦楚与辛酸。 “季迟的公司当时遇到点困难，好像快要干不下去了。听他们说，整天都有人要债，都要到季迟家里去了，也兮也在那时候疯了。” 苏唯神色黯淡，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世事辛酸，无可避免，光鲜亮丽的背后总是鲜为人知的黑暗。 沈韵注意到她的神情，又补充安慰道，“不过，事情都有好的一面，也兮的家人知道后，转了一大笔钱给季迟。好在度过了难关。” “但他们，知道的还是晚了……” 也兮不是都疯了吗…… “好在现在季迟的公司风生水起，都还清了。” “那之后呢？”苏唯好奇地看向沈韵。 “之后？也兮被接过来。但不过几年，就过世了。” 沈韵透着苏唯正在坐的椅子，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小的季洵。 他当时捧着饭碗，天真地问道，“奶奶，我妈妈会来接我吗？” 年轻一点的沈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懂得哄骗，“你妈妈会来接你的，只要你认真吃饭，写作业，过好每一天的生活，妈妈就会来接你。” 沈韵温柔地揉了揉季洵的头。 小季洵用力地点点头，低头吃饭，嘴里含糊不清但毫不保留地夸赞道，“奶奶做的饭真好吃。” 苏唯抬头，看到了老人眼里模糊的泪水。 “安安，你要帮忙照顾好季洵啊。” 苏唯表面上点点头。 季洵，他需要自己照顾吗？ “不管怎么样，他的内心都是干净的。”沈韵坚定地说。 她怎么说也算是看着季洵长大的。 苏唯不自觉地掂量了一下季洵。 现在他的性格，感觉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不关心，也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很有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 他现在就像外表树了很多刺，不想让别人接近。 不知，抛开那些复杂的过去，他努力地保护着自己，不掺杂任何一丝情感。 可当真正看见他内心最深处时，却是块冷冰冰的玻璃。 干净，却冰冷。 故事到了最后，总是皆大欢喜，一切又都恢复到了正常秩序。 总有些人会不自觉地淡忘，总有些人要学着慢慢释怀。 一个人的去世，不知道要给多少人留下阴影。 季洵，他，应该，活的，不错。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恨他的爸爸，当初没有保护好妈妈？ 季洵现在在盛淮这里生活，应该是和他的小姨一起住吧？ 只不过，现在的季迟，在哪里？ 窗外的风很轻，吹到了那年夏天： 林也兮刚参加完高考，像是笼中长大的金丝雀，她从小的愿望就是走出盛淮。 于是在那年六月和家人一起来到发展迅速的临阳游玩。 说是见见世面。 车站里的人群蜂拥而至，林也兮一个不留神就和家人走散了，在人群的逆流中前行。 偶然间，她和几个人摩肩擦踵，只记得不小心在一个人面前趔趄了下。 林也兮抬头，对上了季迟的视线。 两人如同陌生人一般，只是淡淡扫过一眼。 林也兮也不觉得尴尬，从容地恢复正常的姿势，继续踏上寻找家人的路上。 季迟抬眼，正好看到了女孩身后车站上面的字幕。 “盛淮-临阳” 紧接着，他一抬脚，便看到了掉落至地板上的身份证。 季迟捡起来，一眼就看到了身份证上一个人名，还有一道稚嫩的脸庞。 他的心不自觉地一颤。 刚才他并没有看清楚林也兮，以至于现在看到她的证件照后，才猛然发现她是那么的楚楚动人。 季迟下意识的反应是来到广播站，准备广播，失物招领。 剩下的，他并不想多管闲事。 但可能就是一种缘分。 季迟刚刚来到广播站时，就看到林也兮焦急地在里面徘徊踱步。 她无意间瞥向门那边，季迟就站在那里。 季迟一愣神。 果然真人是比照片好看的。 季迟直接把身份证递给林也兮。 看来用不着广播那么麻烦了。 不知为何，向来很少主动开口的季迟今天就主动了这么一次。 他温和地提醒，“下次小心点，身份证丢了很麻烦。” 林也兮双手接过这来之不易的身份证，听闻，抬眼就对上了季迟含笑的眼。 今天遇到的人和事更加坚定了林也兮离开盛淮的想法。 也肯定了临阳这里的人都是非常和睦友善的。 * 几个临近毕业的大学生来到盛淮避暑。 其实也不是偶然，是有意而为之。 是季迟提议去的盛淮。 盛淮，一个偏远的地区，众人听后都纷纷疑惑这是哪里。 自从车站一别，季迟满脑子都是“林也兮”这个关键词。 以及不小心瞥到的那个不为人知的地名。 “盛淮” 几个人说走就走，从临阳远道而来。 可明明是季迟提出来的建议，众人却始终见他始终闷闷不乐。 他也只是来碰个运气，抓住这次以避暑为由的机会。 但谁也不知道，世界这么大，两人再次相遇的几率有多么渺茫。 可只要有个人曾经为此奋力奔跑过，那么成功的概率可能会大一些。 这也是季迟第一次这么希望地遇见一个人。 终于，季迟和几个人在路过盛淮这里的一条河时，看到了那个多日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当林也兮发觉有人在时，她抬头。 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她却一眼看见了几周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林也兮咧嘴笑了笑，似乎在为这相隔千里却能再次见面的两人之间的缘分而开心。 好奇怪，在前半生里一点都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人竟然在那刻开始怦然心动。 林也兮在河对面，季迟在这里，再次见面，没有了陌生人的疏离感，一眼便万年。 一条河仿佛隔了几十年的光阴。 季迟同一群人的话题由刚才的投资问题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对面的女孩身上。 林也兮蹲着，手还滞留在水里。 “小姑娘。”其中一个人率先开口，但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便随便问道，“你觉得这里好吗？” 林也兮抬头，思考了一会儿，不假思索道，“当然了。” 他们当天晚上在民宿，问林也兮问题的男人睡在季迟边上。 此时，他拍死了一只一直在“嗡嗡”响个不停的蚊子。 “这里真的是……”他摇摇头，看着那个被打死的蚊子有些无语。 “难评。怎么有设施这么差，环境也这么差的地方呢？” “关键是这里的人还挺喜欢这里的。”其中一个人回想起林也兮的回答，“真不理解，这有什么好让人喜欢留恋的。” “当然了。”这句话像是魔咒一般回荡在季迟的脑袋里，经久不散。 虽然但是，她喜欢。 “要我说，”其中一个人总结今天的所见所闻，“这里首先地形就不好，四处都是山；而且当地人可能比较保守，不爱搞开发……总之，天时地利人和都不行，这里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季迟听后沉默许久，男人玩笑到，“季迟，你不会想要拿下这里吧？” “他哪里想要拿下这里，他不是想要拿下这里的人吗？”同伴调笑道。 没想到季迟却意外的冷静。 “天时地利人和是看你自己怎么认为的，而且在我这里是迫不得已才考虑的最后因素，根本不值得一提。” “你还说这里的人保守，我看你也挺封建的。” “如果现在还相信这些，哪里还有临阳这种地方？” “我们这些人不就是改变这些不可逆转的因素的吗？” 众人听后都沉默寡言。 说不上来，季迟总觉得这里不一般。 就这感觉，让季迟在未来有无数次想要回来开发盛淮的冲动。 没有什么，只是为了一个当然，一个微笑，一个人。 林家不知道为什么，林也兮自从去外面玩了一会儿回来后，就整天心不在焉的。 听林恒兮说，她每天都很难睡觉，吃饭也吃得很少。 也兮日渐消瘦，像是得了一种无可救药的病——“相思病” 同伴都走了，唯独季迟在盛淮多呆了几天。 终于在一次河边散步中，季迟捅破了他们之间薄薄的一层窗户纸。 “也兮，我……” 年轻人第一次面对这种情愫，都不知道该怎么准确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季迟显得有些结巴，但还是说了出来，“我喜欢你。” 即便之前有无数次的练习，但此刻，他却还是十分紧张。 林也兮顿了顿脚步，停下来看着身后涨红脸的季迟，有点茫然和惊讶，但内心还是欣喜万分的。 季迟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要等她回答吗？ 可光是自己的心跳，就要跳出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半晌，林也兮才笑了笑，望着季迟不知所措的脸，踮起脚尖，猝不及防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那一刻，连空气都充满着甜丝丝的味道。 季迟的心经过短暂的静止后，开始疯狂跳动。 两个年轻人，在此之前，没有经过爱情的熏陶，他们展开的爱情，是轰轰烈烈的，是不计后果的，是没有保质期的。 可临阳和盛淮的距离还是很远。 林也兮去过临阳一次，便按耐不住自己想要闯荡的内心。 以及正在热头的恋情，所以，她义无反顾地报了临阳大学。 林家也管不上了。 毕竟临阳发展空间更大，总比一直停留在这里好。 * 在尝到了爱情的甜头后，他们的日子一直都顺风顺水。 就连生下季洵的10多年后，他们还是如此相爱。 老天像是拿错了他们之后的剧本，生活顿时变得挫折，一切该来的，不该来的，都被季迟和林也兮挡住了。 那天半夜，屋外闹哄哄的，放眼望去，火光一片。 林也兮把季洵藏进衣柜里，再三叮嘱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小季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妈妈为什么要这样。 但是能隐隐预感到不是好事情。 可就在也兮最需要季迟的时候，他偏偏没有出现。 一群人把门踹开，林也兮听到后马上走到外面，争取不让他们进去发现季洵。 灯没有开，月光却不合时宜地照进来。 季洵透着衣柜的门缝看到了一群陌生人把自己的妈妈摁在地板上。 在那一刻，他有想冲出去的冲动。 但是当看到自己的妈妈投过来恳求的眼神时，季洵破门而出的动作顿住，只剩下满眼的泪水。 林也兮的眼底打转着泪，黑白分明的眼睛被憋得通红。 她在无声地呐喊。也只有她的孩子季洵才能心有灵犀地看得出来。 “阿洵，不要……” 季洵在衣柜里早已泣不成声。 更有甚者把打火机烧在林也兮头上，威胁着她。 林也兮发出痛苦的低吟，但也是小声的，尽量不让季洵听见。 季洵不敢再看，闭上双眼，周遭陷入黑暗，耳旁却传来了打耳光的声音。 “还嘴硬呢？说，季迟人呢？” “拿着我们的钱溜走了？” 一声声质问在耳边回荡，久久不能消散。 季洵蜷缩在狭窄黑暗的衣柜里，没有任何知觉，仿佛被无尽的寒冷所侵袭。 他的身体微微颤动，感官不停地放大，到处都充满着恐惧。 外面的月光和火光混在一起，声音一片嘈杂。 耳光声，质问声，打火机声，玻璃摔碎声，哀嚎声。 季洵闭上眼，手颤抖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就算眼睛紧闭，却还是不停地留着泪水。 即使想假装没听见，但季洵不得不承认的是，有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季洵猛地睁眼，畏惧感在那一刻爆发。 “砰”的一声，一道巨响划破沉寂。 季洵的心却静止了。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季洵不敢看，也不想听，他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想知道。 却还是被迫地听见了衣柜外面的声音。 “怎么办？” “见血了……” “狗被逼急了呗。“” “送医院啊。” “谁打120?” …… 等第二天警察来到的时候，他们只是照常搜寻家里。打开衣柜门的时候，只见一个小男孩被关在里面，浑身发抖，冒着冷汗，眼睛红肿，发着高烧。 季洵迷迷糊糊中听见了警察和医生的对话。 “会不会是那群要债的把孩子关起来？”有年轻警察问道。 “不会，我觉得应该是妈妈关的。”一位心理医生分析道。 “那妈妈为什么要撞玻璃？” 警察也没有任何思路，无奈摇摇头。 “你知道她为什么撞玻璃吗？”警察问当天在场的人。 “不知道。” 那人又仔细回忆起来，没怎么在意，“好像看到有人往房间那里走，她就不要命地摆脱掌控，撞向那个玻璃。” “像是，吸引注意力？” 打火机，耳光都熬过来了，明明不想死，为什么非要撞玻璃？ 小小的季洵烧得糊涂，脑子却还是清楚的。 他嗓音嘶哑，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 “不想让他们发现我……妈妈……” 季洵感到眼睛痛肿，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滑落。 滚烫的泪珠划过眼角，掉到枕头上。泪水已经干涸，季洵空洞的眼睛看向医院洁白无瑕的天花板。脸部僵硬又麻木。 心理医生沉默不语。 在场人的话更加证明了他的想法。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了。 母爱的伟大，是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特殊，也是在这场事故里，所有人都考虑不到的最重要的因素。 “所幸患者保住了性命。” 季洵为此舒口气，脑海里不禁想起昨夜的种种，心里已经在默默地记恨着季迟。 为什么那天他不在？为什么之后他消失不见？ 懦夫的行为。 也就是之后，从小娇生惯养的也兮再也承受不住，脑子里不停回荡着那天夜晚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众人才惊觉她疯了，接着林也兮被接回盛淮。 季洵也是。 但是林家怕季洵害怕林也兮这副模样，并且也想让也兮在季洵心里留个好印象，就把小季洵拜托给了好心肠且慈祥的沈韵。 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太重了，导致连在他们两个身后的季洵也遭到了这次生活的洗礼。 好在，老天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林家这才搬出了救兵。 林也兮离世后，生活恢复了往常的秩序。 就像经历了一场大暴雨，季迟终于出现，收拾着烂摊子。 但现在生活与之前截然不同。季家，没有了也兮的存在，就是一片阴天。 季洵也藏起了最真实的自己。 虽没有了雨，却也不见了太阳。处处磨人，到处是棱角，时不时，还会打个雷。 父子俩的关系，僵化了一年又一年。 兮迟兮迟，可惜太迟。 第10章 危机 苏唯放学回到家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表忘带了。 想着也不会有人去偷，所以她没怎么在意。 但奇迹般的是，第二天她来找的时候竟发现不见了。 苏唯忘事比较快，而且表也不太重要了，就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偶尔觉得少了些什么，但高三学业繁忙，一时半会儿也记不太清了。 时间过的很快，一周即将过去。 在这一周里，苏唯坐在窗外，偶然间听到了一句话。 过道里有人路过时随口说的话。 是田优优的声音。 “苏唯人真的很好。”田优优加重了“真的”的音。 苏唯听到这时，停住了笔，仔细听了听。 “可是，我看她好高冷的样子，都不敢跟她讲话，感觉性格怪冷的。”旁边一个女生有所顾虑地说。 “啧。”田优优焦急地反驳，“你不要被骗到了。其实，她很好，成绩不比我差，你可以找她问题目啊，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她帮忙呀。同样，你也可以帮她。” “然后你们慢慢就熟啦。” “真的，相信我，不然你会后悔的。”田优优一脸认真地说到。 “好吧，我其实也挺喜欢她的。”旁边的女生终于松了口，突然话锋一转，“不得不说，她长得真的挺好看的，长在我的审美上。” “不，应该不止是我的审美上。” “是吧，我也觉得。” 女生之间的话题就是那么简单，又有点傻。 “我觉得，她可以当我的女神。” 说话声音渐渐消失，苏唯弯弯唇，看到眼前的书本上落下一层阳光。 田优优这时候走进来，苏唯抬头，看到了那个女生。 此时，田优优正又蹦又跳地跑过来，看到苏唯写完的作业，惊讶道，“苏唯，你作业这么快就做完了？” 苏唯笑而不语。 这里的人，比自己想要中要好接触。 而且都很好。 不过一节课，苏唯就看到早上和田优优说话的那个女生朝自己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作业。 “同学，你能帮我讲一下这题吗？” 说话的女生叫陈梦涵。 苏唯看向她的位置，第二组第三桌，离她的位置有点远。 接着她又用余光瞥到了田优优鼓励的眼神。 苏唯友好地笑了笑，脸上的酒窝让人觉得更好接近。 她不想让陈梦涵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后悔，于是开始认真讲题。 好在陈梦涵的悟性也高，苏唯讲解完后她立马说了句“谢谢”。 接着她又很郑重地介绍自己，“我叫陈梦涵，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苏唯顿时觉得她是故意来找自己问问题的。 其实她的真实目的就是想介绍自己，希望以后能互相帮助。 “当然。”陈梦涵话锋一转，“你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我聊天，我们一起讨论些八卦？” 苏唯听到后忍俊不禁。 “好。”她愉快地答应，眼睛笑得明朗。 之后，总有些人会找苏唯帮一些小忙，似乎都是田优优的“手笔”。 周五的早上，如同往常，一个女生敲了敲苏唯的桌子。 苏唯抬头，一个带着妆的女生站在自己面前。 “新同学。” 她是黄雯姗。 苏唯一眼就看到了她技术不太好的妆容。 有点卡粉。 “？”苏唯歪头。 知道田优优人缘好，但是不至于让她来和自己套近乎吧。 这种人，怎么看怎么…… 或许她和自己一样，只是看起来不太好接近呢？ “能不能帮我值一下日？”黄雯珊笑得迷惑人心，声音又带着蛊惑。 见苏唯久久不答应，她又补充一句，“就擦个黑板好了，我有点事。” 刚开始苏唯见到她时就想着敬而远之。 但是现在不同了，万一自己不给面子，田优优难堪怎么办？ 苏唯只好答应下来。 就擦个黑板，也不是多大的事。 答应完了，苏唯停下手中的笔，起身去擦黑板，顺便查了查黑板旁的值日名单。 黄雯珊在擦黑板和讲台桌那一栏。 苏唯帮人帮到底，擦完黑板后顺便擦了下讲台桌。 等到一切都干净后苏唯去走廊那边的洗手池洗抹布。 但离自己最近的洗手池打不开水。 苏唯和它僵持了好一会儿，十分纳闷。 她记得其他人是可以打开水的啊。 良久，苏唯决定不继续死磕了，认命地多走几步路到了卫生间那边。 “苏唯那个人吗？” 苏唯还没走到卫生间就听到了这句话。然后自然地停下脚步，顺势躲在了墙壁后面。 “她怎么那么听话啊，让她去擦黑板她就去。她还帮我把讲台桌给擦了。” 厕所里面传来了穿透耳膜的尖锐笑声。 “什么新同学难以接近，清冷人设，都是装出来的好吧，我看她能装几天。全身透着清高是吗？其实人挺好使唤的。”黄雯珊笑地放肆，毫不留情地嘲讽着苏唯。 “哼。” 苏唯自嘲地弯弯唇。光是在外面就能闻到一股二手烟的味道。 她没什么好意外的，心比平常更加冷静。 在临阳，她虽没遇到像田优优一样热情开朗的人，但好在人的性格都一样，能接触。且并没有像黄雯珊这样两面三刀的人，用不着整天勾心斗角。 苏唯忽然明白了，不仅是质量守恒，好坏也会守恒。好东西陪伴的同时也伴随着坏东西的存在。 不然，两者都得不到，那就只能活成机器。 稍顿，苏唯不慌不忙地走进卫生间，就当没有看到她们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听到，走到洗手池旁安静地洗抹布。 黄雯珊两指夹着烟，正在吹牛的时候，瞧见当事人进来了。 顿时，她整个身体僵住，烟都卡在喉咙里面，吐不出来。 卫生间霎时安静，只剩下流水台“哗哗”流水的声音。 苏唯一进来就闻到一股难闻的烟味，厕所里面还云里雾里的。 她想马上出去，却还是耐着性子。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女生也要抽烟。 苏唯洗抹布时并没有听见后面的闲谈，之后完事转身想走，却被人叫住了。 “苏唯。”黄雯珊大声叫住她。 她咽了一口口水，停顿了一会儿。 其实，她也很害怕。 苏唯无辜地挑眉看向她，明知故问，“怎么了？” 黄雯珊看到她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舒口气，恢复了刚才抽烟的动作，“你，没听到什么吧？” 苏唯瞥向黄雯珊旁边那几个女生，神态都很紧张。 倒是显得黄雯珊很镇定。 一时间，充满烟味的空气凝滞，几个女生僵在那边，对峙着。 “我能听到什么？”苏唯反问。 黄雯珊这才更加淡定地吸了口烟。 “无非就是小人议论我。” 苏唯缓慢地补充一句。 黄雯姗听到后呛了口烟，咳了出来，指着苏唯，“你！” “你什么你？”苏唯看上去不太耐烦。 她正处于优势，不紧不慢地逼迫黄雯姗，顺带往前走了一步。 “我记得，好像是有人求我我才勉为其难答应的吧？” 苏唯皱眉，似是回想，“怎么到她那里，倒是我在立人设了？” 她恢复了平常对人说话时冷冷的态度，语气里更加讽刺，使自己的话听起来没有丝毫温度。 倒像是真的显出来她清冷的姿态。 旁人都面面相觑，不经畏她几分。 一个个都是软柿子。 其实苏唯本人比较慢热，不怎么喜欢讲话，再加上浑身难以接近的气质，还有十分冷艳的外表，属于一眼就被惊艳到的人。 本就是清冷的人，何谈装和立人设？ 再说，高冷点怎么了？ 黄雯珊被怼的无从下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唯掌握地游刃有余，知道她说不出话后便没有多呆，掉头就走。 “你给我站住！”黄雯珊为了维持住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怼的人设，勉强说了句话。 苏唯顿住。 黄雯姗也没想到她是真的会停下。 难道她们还要陷入被苏唯怼回来的僵局吗？ 苏唯忽然想起什么，把手腾干净，想都没想，随手把抹布往后一丢。 因为苏唯后面正对着黄雯姗，何况也没走多远。 她有一种感觉，自己丢得非常准。 就是不知道丢到黄雯姗哪里了。 一阵“啊啊啊”的尖叫传过来，黄雯珊手忙脚乱地把那脏抹布拿开。 那抹布不知道见证过几届学生，洗都洗不干净，丢到脸上…… 气氛到这里，再不走就不礼貌了。 苏唯听到叫喊声后眼黑微微朝上，继续往前走。 黄雯珊扯下抹布后只能看见苏唯留下来的冷漠的背影。 她一时间气不过，抿直唇，双手紧握成拳。 苏唯回到自己的位置。 她毕竟是新来的，现在就得罪人，还是不太好。 但是事情已经做了。 她不禁为刚才的事情而感到头疼。 “苏唯？” 田优优坐在前面，皱着眉满脸担心地看着她，“我刚去交作业了，一回来就听陈梦涵说，黄雯珊和你讲了什么，然后你……” 田优优像是很懊恼，“我忘记跟你说了，她不是好惹的茬，你应该和她保持距离的。” 话音刚落，田优优很是自责地看向苏唯的桌子。 “没关系。”苏唯安慰她。 “她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 田优优留给苏唯的第一印象就是温和可亲，是甜妹风范的女生。 此刻，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有点委屈地嘟着，看得苏唯心都快要化了。 “没事。”苏唯刚才的头疼顿时消失，话锋一转，她摇摇头对她遗憾地笑了笑，“你应该问我对她做了什么。” 田优优露出疑惑的表情。 苏唯庆幸自己能遇到田优优。 如果前提是必须遇到黄雯珊，那她也愿意。 因为田优优带来的正能量远远超过黄雯珊的负能量。 “叮叮叮。” 田优优听到苏唯这句话后才松了口气，安然地转过身。 这时候，季洵那堆人踩着铃声回来了。 “洵哥，走了？”一群人拍了拍季洵的肩膀，示意自己回班。 苏唯也不知道季洵是怎么能在短期内收服那么多人的。超能力么？ 这些人现在对他唯命是从的，和刚开始敌对季洵的态度迥然不同。 季洵一过来，苏唯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不过这个倒不是黄雯珊那群人抽的二手烟的味道。 不过他还会抽烟啊？ 看上去应该会吧。 苏唯心里先有些震惊，但是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黄雯珊此刻进来，在门外狠狠瞪了苏唯一眼。 苏唯毫不畏惧地直视她，气势依然在。 有点不同的是，黄雯姗好像卸妆了。 那看来抹布是丢到她脸上了。 跟在黄雯姗后面的女生赶忙把抹布放回讲台桌上。 季洵看到了这一幕，好奇地打量着苏唯，脚把自己的椅子勾开，散漫地坐上去。 不到几秒钟，季洵蹙眉。 他竟然在苏唯的身上闻到了一股烟味。 良久，季洵才慢慢说出来。 “苏唯安，你抽烟了？” 自从季洵听到沈韵叫苏唯安安，同时知道了她的本名是苏唯后，一直叫她苏唯安。 加了自己的小名，不显得陌生，但是又在前面加了自己的本名，又刻意保持着距离，不显得有多亲近。 尺度拿捏的刚刚好，不亲近，也不陌生。 撩别人一半，就不撩了，留着那人自己想象，成天吃不好睡不好，像着了魔了一样。 天天想着，让人天天念着他。 像故意把玩着玩具一样。 好阴险的手段。 挺会玩的？ 不过倒是符合他的性格。 但苏唯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第11章 矛盾 呃……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你还问起我了？ 苏唯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只见季洵抬眉，头动都没动，这句关心就像是若无其事地随便问了一句。 苏唯抿直唇，礼貌地点头表示回应，好像在说，“谢谢你的关心。” 接着她又决然地扭头看向黑板。 季洵看到她的反应后弯弯唇，笑的声音连苏唯本人都听到了。 不过他们坐的近，身上的烟味好像只有对方才闻得到。 苏唯回想着她身上为什么会有烟味。 应该是在厕所呆久了吧，毕竟厕所里面云里雾里的，都快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了。 也真搞不清楚，为什么他们都要抽烟。 很酷吗？ 酷到最后，一无所有。 不过他们抽烟就抽烟，他们喜欢就去做，反正也影响不到自己。 老师这时候才走进来，看黑板没有擦，立马命令道，“值日生擦黑板啊。” 苏唯眼睫一颤，饶有兴趣地抬头。 黄雯姗没有动。 是一个坐在第一桌的男生，生龙活虎地给老师帮忙擦的黑板。 男生拿了那块抹布，正准备擦，发现抹布上白花花的一片，下意识嫌弃地丢到桌上，“这啥玩意啊。” 老师无奈道，“你洗一下不就好了？” 男生意味深长地瞅了黄雯姗一眼，意识到黄雯姗罕见地卸了妆。 可见这抹布上面全都是化学用剂。 这人真猛，用擦黑板的抹布卸妆。 男生“啧”了两声，似乎后悔给老师帮忙。 但尘埃已定，他只好用食指和拇指嫌弃地捏起抹布一角，去外面洗抹布了。 苏唯看不到黄雯姗的脸，反正她此刻身体是有点轻颤的。 田优优此刻转过头来，笑嘻嘻地对着苏唯。 “这就是你弄的吗？”她无声地说到。 “嗯。”苏唯点点头。 “嘻嘻。”田优优忍不住笑出来，随即状似正经地马上扭头。 正当苏唯决定好好上课时，季洵在旁边若有若无地问了句。 “黄雯珊怎么你了？” 又一句关心。 像是兴师问罪。 苏唯侧头就看到了季洵。 他这次没有装装样子聆听课堂，而是认真地迎来苏唯不耐烦的目光，等着和她对上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季洵似乎很喜欢和苏唯对视。 季洵第一眼见到苏唯的时候就觉得她很不同。特别是眼睛，和其他人一点都不一样，像是里面装了很多事情，却又十分干净透彻。 和她的性格一样，干净又冷傲。 看久了还会觉得她的瞳仁是茶色的。 奇怪，第一眼明明黑得发亮的眼睛看久了竟然是茶色的。跟她本人一样，刚开始觉得难以接近，接触后却又觉得她温柔可亲。 人是有两面性的。 苏唯盯着他那认真的眼神，无声叹口气。 这样看上去他好像真的想知道。 苏唯刚想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自己被黄雯姗骗了吗？ 可现在苏唯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黄雯姗一进来就对自己充满恶意的眼神，还有刚才那抹布的事情。 苏唯只好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 只是黄雯姗闲来无事来找她茬一样。 季洵没有继续问。 * 当天下午，苏唯在去学校的路上，走着走着，几个人站在路边，似乎在等人。 苏唯一怔，看清楚了那几个女生。 里面有熟悉的面孔——黄雯姗。 她好像知道她们是来惹事的，想掉头往其他方向走，可已经被发现。 “诶，走哪里呢？” 其中一个人刻意用很尖锐的声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然后女生纷纷挪步，去找苏唯。 苏唯站在原地，直视黄雯姗不怀好意的视线。 “苏唯，你没忘记早上的事吧？”黄雯姗笑着问。 苏唯垂眸，心里没有一点波澜。她打量周围的人，人其实挺少的，看样子都是黄雯姗的姐妹。 不过装个样子，恐吓她而已。 “嗯。”苏唯点点头，回忆起早上的事情，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语气十分淡定且直白，“你先惹我的。” “呵。”黄雯姗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下头笑了笑。 她们停在校道上，路上还有几个同学。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黄雯珊声音大了几分贝，似是故意博取眼球。 她眼睛直直地瞪着苏唯，然后甜甜地笑了起来。 路过的人闻声都过来凑热闹，纷纷围观她们两个。 随即，刚才围着苏唯的几个女生隐匿在人群中，蓄势待发。 苏唯没想到她还在斤斤计较早上地事情。 她也不嫌尴尬，就在校道上跟她算起账来。 或许她是没有面子了吧，所以想利用这个来挽回自己那不值钱的尊严？ 苏唯没有说任何话，安静地听着，看她能捅出什么幺蛾子。 “我就早上请她帮个小忙。但她竟然在背后说我是‘小人’。” 黄雯珊先是假装委屈地看向围观的众人，然后再趁着别人议论苏唯时再悄悄得逞地用眼神挑衅她。 苏唯察觉到很多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丝毫不感到畏惧。 “我跟她无冤无仇，她却这样说我……” 黄雯珊假装质问苏唯，委屈地看向她，一字一句道，“苏唯，我不是小人。” 苏唯叹口气，无奈抬眸与她对视。 黄雯珊没有想到，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清冷，好像在看垃圾一样。 她缓缓小声补充一句，恶趣味十足，只有苏唯才听得到。 “你才是。” 刚才黄雯珊的声线很大，很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 苏唯余光瞥向周边。其中刚才那几个女生像是传染源一般，在人群中不知道散播了什么谣言，弄得一些人对苏唯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对此，黄雯姗十分乐意，可看到苏唯淡定的眼眸时，不禁又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怎么还这么冷静？是有什么后招吗？ 她的眼睛黑得发亮。但奇怪的是，明明她的瞳孔是黑色的，离近一点看，却又觉得黑得不是特别透彻。 黄雯姗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苏唯败坏路人缘，好让这个新同学初来乍到，在二中无处立足，让周围人排挤她厌恶她。 像深宫里恶毒妃子欺负人的方式。 但放在现在也太幼稚了些。 那她就做假装被欺负的白莲花好了。 就让路人评头论足，做那个不明是非的皇帝。 苏唯不做他想，直视黄雯姗的眼睛开始微微发红。 黄雯姗怔忪在原地，有些不解地看着苏唯。 苏唯低头，默默思考自己早上的行为，然后开始明目张胆地抽泣，肩膀微微抖动，还有几滴眼泪恰到正好地落在了柏油路上。 黄雯姗看呆了。 没想到苏唯竟然会这样应对。 苏唯抬起头，和黄雯姗对视。 像眼里容不得沙子似的，她的眼睛被憋得通红，还水灵灵的。 苏唯微微拧起眉头，嘴抿直，带着哭腔，声音低低的，却也让人心疼。 “你也知道我是新来的。那你为什么要在使唤我打扫完教室后，还嚼我舌根？” 话里话外，黄雯姗使唤新来的，还背后说她坏话。 黄雯姗都傻了。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起哄。 “被我知道后，我本想着不计前嫌，假装不知道的，没想你还……” 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重新说起你干过的那些好事。 这么一说，谁还分的清黑白。 也就只有后面人说的辩解的话才听得去一点。 有些人也认识黄雯姗，她什么样的人他们都心知肚明。 还在好奇黄雯姗为什么要当着众人的面针对新同学，一听苏唯这么一说就恍然大悟了。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家新同学吗？ 苏唯这一系列动作下来，比平常要慢得多。就跟拍慢电影一样，让观众感受到了她的内心，心里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让人忍不住心疼她。 苏唯平常很懒得理人，特别是这种人。 她讨厌就讨厌着，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也不会做出任何讨厌别人的动作和表情。 关键是以前她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人，班上的人对她还行，她也礼尚往来。 做的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们都不认识苏唯，但黄雯姗怎么样他们还是知晓的。所以内心铁定了是黄雯姗恶人先告状。 场面开始不受黄雯姗的控制了。 有些人在看到苏唯一系列的反应后，都开始愤愤不平地议论黄雯珊，字里行间都显出了讨厌。 “她人怎么这样，那个女孩都没说什么呢，她计较什么啊。” “那女孩你认识吗？” “没见过，的确新来的。人家都没惹她，黄雯姗还要欺负，怎么想的啊？” “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无时不刻都在给自己找乐子？” “好可怜啊，怎么会被这种人盯上啊……” 黄雯姗脸色霎时变白，开始胡乱反驳那些人。 起初刺向别人刀，到头来，剑锋朝己。 “乱说什么呢，你们知道什么啊！”黄雯姗气急败坏地朝人群中乱喊。 有些人则阴阳怪气地模仿她说的话，逗得旁边人哈哈大笑。 苏唯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委屈自责地盯着地面开始反省，心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有人来污蔑她。 做戏要做全。 话题的矛头渐渐指向黄雯姗。 场面混乱不堪，有好友劝阻，有不知情的人乱评，有人一言不发纯属看热闹。 洞察人心是种本事，同样，静观其变也是。 不知什么时候，苏唯已经开始慢慢地脱离现场。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苏唯落魄的背影，同情心顿起，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地批判刚才指责的人。 剩下一个黄雯姗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接受别人的批判。 有些时候，不说话装装样子，反而更趁上风。 等走远一点距离后，苏唯开始小跑，还抹了一下掉下来的眼泪。但嘴角却是不自觉地上扬。 她从未有过这种心情。 她得逞了。 再往旁边看，树的后面，站在草丛那，有一少年目睹了全部过程。 好巧不巧，他能清晰地看见苏唯的嘴角。 这影后般的表演，也是没谁了。 季洵手上抱着篮球，发尖微湿，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嘴角也难以控制住，泛起一丝弧度。 她得逞了。他心情似乎也不错。 “诶，阿洵。” 旁边的叶泽插着腰打量那咋咋呼呼的人群。 他们刚才打完篮球整在休息，闻着这边有动静就赶来了，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苏唯还需要帮忙吗？” 季洵看向远处渐渐消失的背影，淡淡道，“不用，她做的很好。” 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怎么做怎么说，她自己都有分寸。 她做的很好。 * 第一节课是体育课，苏唯到班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没人了。 她放下书包，接着，田优优马上笑嘻嘻地凑过来，跟她分享自己下午来学校的趣事。 “我就看着他追他朋友，都被绊倒了，摔了个狗吃屎，真的笑死我了。”田优优开心地笑了笑，根本抑制不住笑容。 苏唯也配合地笑了笑。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会不会刚才路上看到黄雯珊找自己麻烦的人也会这么有意无意地分享给同学？ 不过一群人又不认识她，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走吧，上体育课。” “嗯。”田优优起身。 她们在出门的时候正巧遇到了灰着脸进班的黄雯珊。 起初在她旁边的人应该都回班上课了，只有一个跟她同班的女生陪同着她，嘴里一直喋喋不休，好像是在安慰。 苏唯看她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黄雯珊看到苏唯的那一刻，顿时来劲，抬起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路过她那边，接着肩就用不小的力气狠狠撞向了她。 苏唯没料想到，被撞后她下意识扶住门框，转头就看到了黄雯珊故意在自己面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翻得跟死人一样。 苏唯没跟她一般计较。 倒是田优优看见她这个表情后差点和她吵起来。 “你什么意思啊？”田优优瞪大眼睛带着不好惹的语气喊到。 “我什么意思？”黄雯珊挑眉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哪里知道？” “你是不是过度理解了？” 田优优气得想马上动手打人，“我让你在这里知道……” 苏唯见状马上拦住田优优。 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打人。 苏唯有点憋不住笑意，看都没看黄雯珊就拉着剑拔弩张的田优优从班级门口走了。 * “我放个外套。”季洵对叶泽说。 “好，我们在下面等你。” “阿洵，快要上课了，快点。”他们一行人中有人提醒道。 “知道。”季洵回应着。 季洵一路上两阶并作一阶梯走，迅速跑到了五楼。 快到教室门外时，他听到了安静的教室里有突兀的声音。 都快上课了，怎么还会有人？ 季洵下意识地留步，在门口仔细聆听。 “快点。”空荡荡的教室里，黄雯珊的声音十分刺耳。 季洵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到了有两个人在自己的位置旁停留。 “呜呜……”另一个女生发出哭声，“这个真的有必要吗，好恶心啊。” “你又不是没看到刚才苏唯的样子，说了几句话就颠倒黑白，别人都……” 黄雯珊想到了刚刚令她不愉快的事情，便咬紧牙关，暗暗地骂了一句，“明明那个更恶心。” 黄雯珊叹口气，止住话头去安慰那个女生。“好了，去上体育课吧。” 第12章 八宝粥 季洵挑眉，闻声，躲在了办公室旁的男厕。 等黄雯珊她们走后，他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放完外套后季洵明明可以走的，但他却还丝毫不着急地在苏唯位置上逗留。 他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黄雯姗针对苏唯的手段。 “恶心的？”季洵心里想着，低头顺势就看到了躺在苏唯抽屉里的黑色毛毛虫。 它身上黑色的针触目惊心，毛茸茸的还在蠕动。 是挺恶心的，也能吓人一大跳。 季洵不由自主地想起，初遇苏唯那次。她这种人确实很容易被吓到。 何况又是这种正在蠕动还在吐出什么不知名液体的昆虫呢？ 季洵弯唇，把垫在毛毛虫下面的纸抽出来。 肥肥的虫子掂在手上十分有质量，也不知道黄雯姗从哪里弄来的。 季洵走到楼下，叶泽看见他手里拿着毛毛虫，似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拍拍他的肩膀，“阿洵，你还挺爱惜小动物的？” “去。”季洵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叶泽，“把它放了。” 叶泽接到毛毛虫后，顺便瞟了一眼，差点没飙出脏话。 叶泽恶心地皱着眉头，不情愿地接下来，没有丢掉已经是他对它最起码的尊重了。 “这也忒恶心了吧……” “顺便……”季洵看着那虫。 总不能放过黄雯姗吧。 “抓几只知了。” 夏天的知了应该是很多的。 “啊？”叶泽惊讶。 你不是挺爱惜生物的吗？你就不能爱惜爱惜我吗？ “怎么，你怕？”季洵提起眉尾，用激将法对付叶泽。 “哪里，就觉得……”叶泽想了半天，看着季洵那副不在意但是眼里藏着心事的表情，诺诺道，“你有点奇怪。” 一节体育课后，苏唯被温楷岳叫到了办公室。 “苏唯，这个校服可能比较晚才到会到，你等一两个月可以吗？” “好。”苏唯答应着。 一两个月已经不算比较晚了。 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她又管不着。 等苏唯出去时，就看到季洵几个人站在走廊外抽烟。 可能那里比较通风吧，不然他们为什么要站在办公室外这么危险的地方？ 苏唯经过时没有闻到烟味，风都把烟吹散了。 季洵背对着她，胳膊悠闲地搭在栏杆上，指尖的猩红时隐时现。 倒是叶泽先注意到了苏唯，跟她点头打招呼。 几个人注意到叶泽这动作后纷纷朝苏唯那看。 苏唯此刻有点尴尬，不过不多，也礼貌回应。 等她走后，季洵才回过头，看着她刚走过的痕迹，没有说任何话。 苏唯刚到班级里，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声。 “啊……！” 伴随着尖叫声，还听见了“吱——”声。 苏唯意外地，在班级里竟然听见了知了的鸣叫。 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一群人围观着黄雯姗的位置。 那一片一时间堵得水泄不通，时不时还有人问，“怎么了？” 黄雯姗惊恐地指着自己的抽屉，“有……有虫子？” 苏唯饶有兴致地望向黄雯珊的位置。 旁边人都捂住自己的耳朵。 也是，刚才黄雯姗的声音委实尖了点。 不过苏唯并不想关心她，照常走到自己的位置。 黄雯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一下，应该是丢虫子去了。 快要上课的时候，黄雯珊才进来。 田优优敲敲桌子示意苏唯抬头看。 新奇的是，黄雯珊这次看上去很狼狈，头发还有点凌乱，挡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按照常理，她应该认为那虫子是苏唯弄的。 田优优好奇地看过来，问，“那个……” “不是我。” 苏唯知道她要问什么，摇头否认。 只见黄雯姗落魄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苏唯其实挺不解的。 就刚才上学出了一会儿的丑，她至于这样吗？ 丢个脸而已，爱面子爱成这样？ 上课铃响起，老师走了进来。苏唯也不作他想。 这时候季洵才不紧不慢地踩着老师后面的脚步走进来。 季洵坐在位置上没多久，突然开口。 “诶？”他的指尖探过来。 苏唯手上还握着笔，寻着季洵的声音看过去，只见他的指尖上躺着一个虫子。 苏唯一瞬间瞳孔放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下意识一哆嗦，手上的笔不翼而飞。 她马上别开脸，紧闭双眼让自己缓一会儿，就听到季洵在旁边嗤笑。 心跳还在不断加速，苏唯刚才差点叫出声来，听到笑声后她一脸疑惑地望向季洵。 季洵则是勾着唇，带着调戏般的眼神直视苏唯的目光。 苏唯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过了会儿，季洵又晃晃指尖，示意让她凑近来仔细瞧瞧。 苏唯半信半疑地凑过去，见那虫子久久不动，还有些塑料的光泽。 到头来才发现它只是个玩具。 …… 就这，她还发出不小动静。 “好玩吗？”苏唯叹口气，抓起刚才掉落的笔问道。 季洵抬起眉眼，视线看似随意地转到黑板那里，漫不经心地带着戏谑的话脱口而出，“对你好玩。” 苏唯无奈撇唇，看向黑板的时候顺带扫了黄雯珊一眼。 她刚才就被虫子吓到了。 一个小小的想法在她心里蔓延。 黄雯姗抽屉里的知了莫非就是季洵弄的？ 那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季洵很配合地上了前半节课，之后就熟稔地趴在桌上睡了。 前面就像一个小插曲一样，很快就过去。 无意识的，也加快了他们的熟悉度。 他们之间总是季洵主动。 炎热的南风轻轻拂过季洵的发丝。 苏唯感觉他只是在等风吹干自己的头发，所以才勉强上了前半节课而已。 此刻云淡风轻，窗外的天空湛蓝，云也是软绵绵的，忍不住让人想睡觉。 苏唯也打了个哈欠，但还是强装镇定，认真听课。 * 放学铃一响，大多数人立马收拾书包就走了。 苏唯呆在座位上安静地收书包，田优优坐在位置上等她。 季洵一下课就背着轻飘飘的书包走了，似乎有什么急事一样。 “走吧。”苏唯对田优优说道。 “嗯。” 她们下楼时正好路过厕所那边。 人迹减少的走廊上，黄雯珊落魄地站在原地。 田优优警醒地看着她，微微蹙眉。 黄雯珊没有抬头，头发凌乱，似是灵魂出窍，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走吧。”苏唯扯了扯田优优的衣角。 田优优目光从黄雯珊身上移开，很听劝地跟着苏唯走了。 等两个人走远后，男厕所里出来了几个人。 “以后就这样。”季洵指尖夹着未熄灭的烟，看都没看黄雯珊一眼，声音喑哑，语气充满着威胁，“看到她们两个就离远点。” 叶泽在旁边突然冒出一句，声音爽朗，“还有其他人，也不要惹他们哦。” 接着他便侧头疑惑地看向季洵，“阿洵，你怎么不提？” 季洵没说什么，摁灭了烟头，一手插着口袋，“走。” 他的声音低沉，毫不犹豫且干脆地背过身。 旁边几个人看季洵走了，也跟着他。 剩下一个黄雯珊在原地默默抽泣，双手擦拭着校服上的烟灰，额头上是被烟摁过的痕迹，十分滚烫刺痛，难以忘记。 伤口被一旁的刘海挡住，黄雯珊心里不痛快，也很委屈，却不敢反抗。 不过确实长了记性。 二中早就有人想教训她了。 季洵也不知道是怎么收拢这些人的。 不过，他这么厉害，还这么会捉弄人，他们注定会心服口服。 这是早晚的事。 以后，苏唯再也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让人头疼的事情了。 时间过得异常平静且快。 * 某一天早上，苏唯来的有点晚，刚好卡点，差点迟到。 早读课一下课，田优优就和苏唯聊起日常。 “苏唯，你今天怎么那么晚？” “哦。”苏唯想起了什么，“我家有一个亲戚住院了，姥姥这几天去看他，忘记给我做饭了，所以我就自己去买早餐……” 话没说完，苏唯忽然顿住。 亲戚住院只是姥姥单方面的说辞，她具体也不知道是谁住院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苏唯发现桌上有纸条，明显是沈韵留下的。 上面写着，“冰箱里有牛奶和粥，记得加热。” 但等苏唯打开冰箱时，发现只有一些剩菜放在里面。 看了一圈，也没发现牛奶和粥。 苏唯暗暗猜测，应该是姥姥年纪大忘记了。 然后苏唯便认命地拿着手机出去买早餐。 “那你早上吃的什么？”田优优好奇地问。 “呃……”苏唯难以启齿。 季洵静静坐在旁边，一心只读圣贤书。 苏唯忘记了，这里是小县城，还没有普及二维码，就只带了个手机，付不了钱，她也不好赊账，所以就没买东西。 她摇摇头，田优优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啊”了一声，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包绿豆饼。 “这个给你吃。”田优优笑着递过去。 苏唯不知所措地眨眨眼，田优优又强势地把绿豆饼塞给自己。 “哈哈，巧不巧？我今天刚到学校翻书包的时候才发现我爸爸妈妈往我书包里装了这个。” “而且早上我吃的很饱很饱了。” “看来是上天注定啊。” “这就是缘分。知道不？” 田优优自顾自地傻笑着，“嘻嘻，这绿豆饼不白带，不白带。” “谢谢。”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苏唯只觉得心里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第二节上课铃响起，季洵悠哉悠哉地从后门走进来。 叶泽则跟在他身后，看到苏唯便立马兴奋地小跑进来。 “新同学？” 苏唯抬头，看见叶泽从背后拿出了什么东西。 “听说你没吃饭，这个你会喜欢的。” 话毕，叶泽把一罐八宝粥放到苏唯面前。 苏唯刚想拒绝，叶泽就坐下来，但身体还是面向她，“都是朋友，不要拒绝。就当是我给你套近乎的礼物。” 叶泽笑得合不拢嘴，拍拍胸脯担保道，“刚开学不是说了吗？我照着你啊。” 季洵的腿放在桌子的横杆上，闻言，马上踹了他一脚。 废话怎么这么多。 叶泽的笑僵住，接着又尴尬地扯了扯唇，转过身。 苏唯觉得叶泽有些过分热情了，但还是说了句谢谢。 “你买的？” 田优优见叶泽转过头来随口问了一句。 叶泽此时摇头晃脑的，听到田优优这么一问，他也不骗她，附在她耳旁，悄摸说道，“阿洵不好意思，拜托我给的。” 说完，他还在那边“嘻嘻”地笑。 阿洵真是的，这都不好意思。 田优优觉得好笑地转头，就见到叶泽那得意忘形的模样，脸上的笑僵了片刻，也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你这人怎么回事？”叶泽看着自己被踩两脚的可怜鞋子，声音不自觉的拔高。 田优优没有说话，无奈又佯装礼貌性的撇开嘴角，冷笑，之后又无语地回头。 身后的苏唯看着那罐八宝粥，悄悄地藏起来，准备下课再吃。 顺便瞄了季洵一眼。 他这次难得没有睡觉。 阳光照在他背后，仿佛这光亮，是他带来的一般。 第13章 表的售后 转眼就到了下周二。 “这节课考试。”物理老师拿着一沓试卷提醒道。 有人预谋已久，有人刚刚才大梦初醒。 “什么？这节课考试？” 叶泽就是其中一人。 “对啊。”田优优低头从抽屉里拿出草稿纸，淡定地回答，“你没听课吗？” 她丝毫不避讳，抬头一针见血道，“对哦，你在睡觉诶。” 田优优面无表情地看着叶泽，然后又转变成“呵呵”的表情。 幸灾乐祸写在脸上，还敢再刻意点吗？ 叶泽生无可恋地看着她，试卷就在此时传下来，接着他又把剩下的试卷传到后面。 苏唯接过，递给季洵一张。 不知道季洵学习好不好。 苏唯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她便拿起笔，开始埋头做题。 “不会做啊，这什么变态题啊。”叶泽在前面嘟囔道。 “安静。”物理老师严厉的目光落下来。 苏唯都能感觉到坐在前面的叶泽快要疯了。 她歪头，无意间瞄到了正在睡觉的季洵。 他这是要空着吗？是不会做吗？ 只是脑海里突然飘过的一个念头，苏唯没有多想，扭头继续思考笔下的问题。 伴随着下课铃响，物理老师威严地咳嗽一声，放下一句话，“组长收试卷。” 之后就跟个甩手装柜一样断着茶杯走了。 苏唯最后地认真检查试卷，顺便等待组长过来收试卷。 只见叶泽拦下组长，随手抽了一张试卷，随即马上抓起笔开始抄答案。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很是熟练。 组长颇有些无奈地推了下眼镜，接着目光转向苏唯。 苏唯和组长对视后，乖巧地把手中的卷子递给组长。 组长无奈地等着叶泽抄答案，“叶泽，你能不能快点。” “你很着急吗？”叶泽腾出嘴说话。 “我想上厕所。”蔡煜生无可恋地说到。 “嚯嚯。”叶泽没忍住嗤笑一声，瞟了他一眼，表示了解，很体谅地说道，“那你放着，我来收。” 蔡煜看叶泽一脸不靠谱的样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不用了。” 又等了些许，蔡煜又开始催叶泽，“能不能快点？” 叶泽没有说话，笔似乎都要磨出火花了。 蔡煜环顾四周，他们都出去玩了。 他又转头，看到了安静坐在位置上的苏唯。 “苏唯。”蔡煜尴尬地笑着，“能不能，帮我收一下试卷？” “其他人的都收好了，就只剩下你同桌和叶泽的了。” 举手之劳，苏唯果断答应，“好。” 蔡煜礼貌地点头笑了笑。 苏唯接过那一沓试卷，就见蔡煜掉头就走出门外。 他是理科组长，有跟她讲过话。 据苏唯的印象，他这个人比较温柔腼腆，就算是没写完试卷的人，比如叶泽，他也会耐心地等待。 但今天他确实有点事。 而且他成绩不错，长的也怪温顺的。会打篮球，性格温柔，应该是班里唯一一个比较好说话的男生了。 苏唯边想边整理试卷，无意间扫到眼前还在睡觉的季洵，不禁皱眉。 这么和蔡煜一对比，他好像太过于霸道了。 “季洵。”苏唯用指尖怼了怼季洵的胳膊，“收试卷了。” 而季洵则不疾不徐地半抬起头，睡眼惺忪的，看上去没有任何情绪。 他直接把试卷丢给苏唯，接着又继续趴着睡。 试卷如意料中的空空如也，苏唯挑了下眉。 她趁他要趴回去时赶快又把试卷还给他，补充道，“写名字。” 季洵皱眉，看得出他很不耐烦。 之后他也渐渐没有了睡意，这才意识到是谁在收试卷。 季洵抬眸就看见苏唯，冷笑道，“你收试卷？” 语气里带着嘲讽。 很快，季洵抬了下眉梢，接过试卷，唰唰两下在试卷左侧写下名字。 苏唯就当没有听到季洵的话。 季洵把试卷还给苏唯，微微颔颈，继续趴在胳膊肘那边睡觉。 苏唯下意识地看向写有季洵名字的试卷一侧，愣了一下。 “季洵”两个字写的十分张扬，好像没有名字底下的线一样，逾然越过，力透纸背，跟他人一样，桀骜不驯。 苏唯想着，写这种字的人很少，甚至连学霸都写不出这种字。 他，连试卷都不做，竟然写得这么好看。 “写完了！”叶泽噌地一下站起来，手里拿着试卷，跟跑步跑到了第一一样。 这举动吓了苏唯一跳，马上中断了刚才的想法。 “苏唯，给你。”叶泽把两张试卷递给苏唯。 苏唯还看见了其中一张是蔡煜的。 他人还真不错，还借给叶泽抄。 她又仔细观摩了下蔡煜的字迹。 字吧……是理科男专属拥有的。 季洵其实还是有优点的。 苏唯把两张试卷叠在季洵的上面，又最后瞥了瞥那张扬的字，无意间想到了沈韵跟自己讲过季洵的故事，脑子里不由得联想到季洵的过去一定十分精彩。 但她没有参与，也没资格参与。 苏唯整理好试卷，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量着季洵的字。 在一瞬间中，苏唯想清楚了一件事。 曾经的季洵，必定十分耀眼夺目。 他现在有多不屑，曾经就有多骄傲。 只不过，她没有看到过。 * “苏唯安。” 临近下课时季洵突然附在苏唯的耳边说道，“下课慢点走。” 苏唯疑惑地抬头，打量着他。 “在教室等我。” 季洵高，头也抬得高，似乎从不低头一样，只会低眼看人，直接迎上苏唯的目光。 见苏唯久久不说话，季洵又冒出一句。 “懂？” “哦。”苏唯转头闷声说道。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放学后，季洵在男厕里，手扶着洗手池，摩挲着手里黑色的表，发出了轻嘲声。 “不重要，还挺贵。” 这是个大牌子货，季洵怎么可能不知道。 “阿洵，走了？”叶泽对季洵说道。 今天有些奇怪，季洵说今天不和他们一起走了。 “嗯。” 季洵的发丝垂下，挡住额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就连他点头的动作叶泽都感觉是自己的错觉。 过会儿，等校园的人都走光了，季洵才把手表揣进口袋里，慢慢走过去，看到了在教室门口等自己的苏唯。 “不懂来找我？”季洵问道。 “我又不知道你在哪，只能在原地等你。” 苏唯诚实地说道，“万一我走错地方了，你又不在，找不到我怎么办？” 两人的对话怎么听怎么暧昧。 “你在意的点还挺多？” 苏唯：…… 这叫细心。 “走吧。” 出了校门口，到了某个地点，苏唯看到了一辆显眼又突兀的黑色摩托车。 季洵径直走过去，一看就是他的。 这高度，都快赶上苏唯的腿了。 不过这破地方有这种摩托车？ “过来啊。”季洵冷冷道。 他半个身子倚着车，今天又没穿校服，一身黑，和这黑色摩托还挺般配的。 苏唯半信半疑地走过去，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季洵看她过来，二话不说，趁其不备直接把藏在背后的头盔套进她的脑袋。 苏唯眼前马上一黑，两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头盔，试图找到正确的戴法。 等到有光透进来时，正巧透着一层玻璃看到了季洵那抑制不住的坏笑。 这头盔明显是新的，而且对苏唯的头很友好。 季洵不知何时也带上了帽子，双手扣住脖子那边的锁，毫不脱离带水地跨上了车，摆出了随时准备开走的架势。 他在等着苏唯。 见苏唯迟迟没有动，季洵歪着头打量着她。 苏唯抬眼看过去，就只见到一双凌厉冷淡的眼睛。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们去哪？” 季洵看她磨磨唧唧的样子，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带着闲散的语气回应，“反正又不会把你卖了。” 光是听着就不太放心。 苏唯不安地盯着那双眼，深邃狭长，冷冰冰的。 这语气感觉更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她的腿有些发软，开始后悔听了季洵的话傻傻地跟着他过来。 “真卖了我又不知道。”她小声嘟囔。 季洵冷嗤一声，极其讽刺地说了句，“那我得仔细瞧瞧，你值多少钱？” …… 不过他确实不会把自己买了，他认识沈韵。 不过都到这里了，想走也没退路了。 苏唯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缓缓走过来，双手扶着坐垫，抬起一只腿踉跄着才勉强坐上去。 之后她又很介意一样，马上和季洵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季洵无奈叹口气，拧紧车把。 车一发动就来个缓冲的劲，苏唯的脸颊一不注意就贴近了季洵的后背。 这时候，苏唯的理智在上风，手一直紧抓着车后座的杆子。 季洵察觉到了什么，不屑地扯唇，加大油门，发出巨大的轰响。 苏唯被震得忍不住想作呕。她又调整呼吸，闭眼，听着周围的狂风呼过，努力适应。 于是，苏唯迷迷糊糊地跟着季洵来到了某个地方。 一睁眼，苏唯四处张望。 和好不容易熟悉的环境不太一样。 到了地方，季洵停下车，苏唯摘下头盔后，不断观察周围，只觉得既有点陌生也有点熟悉。 不过肯定离盛淮二中很远了。 这是哪里？ 苏唯下意识转头寻找季洵。 此时季洵刚把头盔挂在车上，示意她把头盔还给自己。 苏唯走到他身边，把头盔扔向他。 “我们在哪？”她问。 季洵转头挂头盔，心不在焉地回复，“盛西。” 接着苏唯发现盛西好像比他们所在的盛东发展要好一些。 因为有一些盛东见不到的商店在盛西都能见到。 两人没有话讲，苏唯只好跟着季洵往前走。 也不知道季洵要带她去哪里。 “这里是不是比盛东好些？”苏唯挑起一个话题。 “过几年可能就不是了。” 季洵轻车熟路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来这里好几次了。 可能只有季洵自己知道，盛东那里很好，但是没有人愿意来开发盛东，所以就落后一大截。 “哦……” 苏唯继续往前看，看到了一家有名的手表店。 这装修一看就是新开没多久的，不过还是简陋了些，不像是知名牌子开的。 应该是不想在这里砸钱吧。 “快点跟上。” 季洵扭头望向苏唯，两人隔得有点远。 “怎么这么矮？腿还短。”季洵小声腹诽。 “你说什么？” 苏唯一路小跑，刚刚过来，她没有听见。 “我说你再不快点，我就把你给卖了。” 话毕，季洵二话不说，直直地走向那家店。 苏唯紧跟着季洵的脚步。 “那么慢。”季洵低着头看向才进店的苏唯。 苏唯抬头直视季洵，就见到他挺立的五官。 接着她又有些不服气地埋头盯着地板。 “欢迎光临。” 店里的店员看到有人来，连忙站起来服务，很有礼貌地问候了一句。 等季洵往里面走后，苏唯也开始四处观察这个手表店。 “过来。”季洵到某处停下，抬手示意苏唯。 苏唯走过去，一路上被玻璃柜里面琳琅满目的手表吸引了眼球。 “挑一个。” 季洵骨节分明的手倚在玻璃柜上，苏唯能清晰地看见他手背上淡青色的静脉。 “嗯？”苏唯向季洵投向疑惑的目光。 季洵慢悠悠地补充，“给我朋友。” 苏唯短暂思考一下。 这两句话应该连起来说比较好。 苏唯目光又回到玻璃柜内。 里面的手表亮闪闪的，吸引着顾客的注意。 “小姐，你看这款怎么样？”店员走到苏唯身侧。 苏唯一抬头，就看到了那标志性的假笑。 她对这个太敏感了。 她先是假意地看向店员指的那款，接着礼貌摇头。 她总觉得店员推荐的都不太好，还得自己看。 而且太热门的款式会不会撞？ 旁边的季洵可能是因为听到有人叫自己“小姐”，发出了一阵嗤笑。 苏唯有些不自在地抿唇。 “季洵。”苏唯转头，就看到了季洵在一旁玩手机，流畅硬朗的下颌线摆在自己面前。 自己给他朋友勤勤恳恳地挑手表，他却在旁边玩手机？ “嗯？”季洵闻声后放下手机，瞥向苏唯。 “是你的朋友，”苏唯仔细斟酌着用词，“你为什么不自己选？” 季洵毫不避讳地盯着被自己带过来的苏唯。 店里的灯光昏暗，他看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又重新点开手机，思忖良久，才吊儿郎当地夸了句。 “你眼光好些。” 第14章 八卦 季洵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苏唯受宠若惊。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夸人啊。 算了，即使是随口一说，但毕竟是夸人，还是觉得怪开心的。 看了良久，像是很少人来一样，店员很珍惜他们这一稀客，一直在不停地说话。 “这个怎么样？很适合你的气质。”店员趁机又夸了苏唯一下。 “您可能搞错了，不是我戴的。”苏唯好脾气地回复。 店员并不觉得尴尬，苏唯也继续看向另一柜子。 忽然，到某一窗口时，苏唯眼前一亮。 她看向季洵，挥手示意让他过来。 “这款我觉得可以。”苏唯指着眼前这一款手表。 “小姐好眼光，这是我们这一牌子卖得最好的。”店员立刻马后炮地来一句。 “嗯。”苏唯今天晚上终于赞同店员的观点了。 苏唯看着季洵深不见底的眼睛，又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而且不管你朋友是男是女，应该都挺合适。” 送朋友礼物常见，但送这么贵的手表，况且他们还都是学生，苏唯是第一次见。 只不过刚才的随便转悠，苏唯便观察到这些表都不太便宜。 季洵继而看向那款手表。 银色的款式，表盘挺小巧，指针还在有序地不停转动。 “情侣款？”季洵小声闷哼道。 不过还是让苏唯听到了。 “情侣款？” 苏唯没想那么多，一提到款式，她猛然想到以前自己的手表，又对比了下眼下的。 长的好像是有点像。 不过除了内件差不多一样，颜色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好像只有颜色不一样。 苏唯愣神，煞有介事一般，“那就……” 换一个。 苏唯话还没说完，季洵又马上打断。 “行吧，就这个了。” 季洵懒得再费时间，直接对店员说，“麻烦了。” 店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看着季洵长相帅气，没想到还这么有礼貌。 只不过好像这位帅哥有女朋友了，应该就是旁边这位女生。 店员又看向苏唯，此刻，她正对着橱窗发呆，看上去怪可爱的。 可能是双方都没有穿校服的缘故，所以店员才会理所应当地觉得两个年轻人谈恋爱。 临走前，店员看着两人的目光都柔和暧昧许多。 苏唯鸡皮疙瘩差点起来。 搞得他们两个像有什么事一样。 等一切处理好后，季洵走在路上问苏唯吃饭了没有。 苏唯这时候才猛地想起什么，瞳孔睁大，愣在原地。 季洵疑惑地回头望向她。 发什么疯？ “我忘记跟姥姥说我晚点到家了。” 苏唯呆呆地怔在原地，见季洵就停在不远处。 沈韵老了，苏唯怕沈韵担心自己，又自作主张地出门找她。 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此刻灯光打在苏唯的头上，季洵站在黑暗处清楚地看清了她的面容。 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在白色路灯下，她意外的白，眼睛不瞪都很大。 苏唯的神色紧张，却又莫名透着一丝好笑。 季洵扯一下嘴角，斟酌些许，像是占到了什么便宜一样，语气十分玩弄。 “那，就去姥姥家吃饭吧。” * 这几天阳光都是明媚的，蝉鸣声在夜晚渐渐变少，夏天似乎很快就过去了。 一周是新的开始，苏唯刚到教室，意外地发现今天叶泽来得很早。 只不过自己同桌的位置却是空空的。 他们两个一般不都是一起来的吗？ 可能今天不一般吧。 苏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习惯性地从桌肚里抽出早读课要读的书。 好像摸到了什么不明物体，然后她低头，往抽屉那看。 苏唯把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疑惑地打量着它。 怎么凭空出现了一瓶八宝粥？ 苏唯想把八宝粥塞回去，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手又碰到了什么。 苏唯皱眉，一并拿了出来。 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一种意外和惊喜感在苏唯心里迸发。 这不是前些天她和季洵一块买的手表吗？ 季洵不是说送他一个朋友吗？ 怎么出现在自己的抽屉里了？ 苏唯不敢动，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这玩意是怎么跑到自己的抽屉里的，就索性把东西放了回去，想着等季洵来的时候问一下他。 但是自己的抽屉里满满都是书，勉勉强强装下了那瓶八宝粥，苏唯就有想把它吃掉的冲动。 她下意识地看向季洵的抽屉。 里面的空间倒是挺大。 苏唯就把八宝粥和手表一块放到他抽屉里了。 物归原主。 不知道他来的时候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惊讶。 凑巧的是，今天一上午苏唯都没有见到季洵本人。 明明前些天还一起去盛西买手表，还在姥姥家吃饭的，今天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上午的物理课，老师发了试卷，苏唯看着自己85分的试卷，没有什么感受。 中规中矩吧。 接着，苏唯下意识地瞥向一旁那张空白的试卷。 那张试卷上，老师连分数都懒得写。 季洵今天没来，苏唯还好心地把他的试卷放在抽屉里，免得被风刮走。 田优优下课的时候问苏唯多少分，苏唯下意识地直接把自己的试卷递给她。 田优优扫了一眼便一脸羡慕地夸赞，“苏唯，你成绩好好啊……” 这一举动引来众多人，纷纷来观摩苏唯的试卷。 高中物理还能考那么好，挺少见的。 但苏唯在临阳的成绩还算是中等偏上的，不太拔尖。 盛淮这里的题简单，苏唯做得也比较轻松。 所以，在他们眼里，苏唯就是妥妥一学霸。 至此，一群人不管男女都来找苏唯问题目。 苏唯受宠若惊。 自己会的题也不算多，但也在耐心解答，和同学们的关系也日益渐增。 四班。 自己好像真的融入了这个集体里面。 * 八卦总是来得很快，下午苏唯就听到了关于季洵的传闻。 “你知道吗？你们班的季洵好像辍学了。”有隔壁班的女生来四班找朋友聊天。 “辍学？”那人不可置信道，“不会吧……前些天还好好的啊，怎么会突然辍学？” 不知道为什么，隔壁班得到“新闻”的速度总是比自己班要快的多。 即使是本班自己人的消息也要从别人那边了解。 那个女生摇摇头。 “你不是他同学吗？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告诉我一声……” “欸，你是我们班的吗？” 叶泽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冒出来，语气听着有些生气。 那个女生吓得马上背过身，尴尬地看向别处。 “八卦有聊自己班的吗？”叶泽抱着篮球不耐烦地对那女生说道。 “叮铃铃。”悠扬的铃声响起，提醒同学们该上课了。 “走吧，该哪班的回哪班。”叶泽动都没动就开始赶人。 那个女生无语死了，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叶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苏唯看向旁边空落落的位置，又看了看前面的叶泽，思忖片刻，她就用笔帽抵了抵他的后背。 叶泽只感觉身后一痒，接着便转头看向苏唯。 “你知道季洵为什么不来吗？” 苏唯的声音小小的，听着挺温柔。 叶泽的声调也不自觉的减小，完全不是刚才对隔壁班女生的音量。 “这个…算了。”叶泽看到班主任进来就知道这节课不好过。 半晌，他淡淡道，“我写纸上吧。” 苏唯乖巧地点点头。 等了差不多五六分钟，叶泽背过手，手上攥着一张纸条。 苏唯接过来，平展开来，看到了歪歪扭扭却又在努力写好的字。 “阿洵被人拉出去打架了。结果发现被人耍了，就把那人揍了一顿，正好被老师看到了，以为是殴打同学，就联系了家长。阿洵赌气就没来上学。” 后面还贴心的补充了句。 “不要担心阿洵，不要听他们乱讲，不是辍学，过两天应该就会来了。” 苏唯静静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怎么一口一个阿洵，他们两个很熟吗？ 她收回纸条，轻舒一口气，继续上课。 联系家长？ 哪个家长？他小姨吗？ 好像也是，他和他小姨生活在一起，应该很怕麻烦到她吧？ 但苏唯还有些不习惯旁边空落落的。 明明前些天还在一起吃饭，就周末两天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接连过了几天，苏唯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的。 但是她的抽屉里总会莫名其妙地多出一罐八宝粥。 每天一瓶。 苏唯起初没有吃，很老实地放在季洵的抽屉里。 但第二天一来，苏唯就见两瓶罐子你挤我我挤你的，塞在满满当当的抽屉里。 她使劲抽出来后，还带出来了一张字条。 “放心，没毒。” “再不吃就塞满了。” 两行龙飞凤舞的字就张扬地摆在那。 苏唯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这到底是谁的手笔了。 她又看向季洵的抽屉。 里面的试卷竟然不见了。 他来过了？ 苏唯吃过饭了，只好把粥放在书包里。 这是季洵给的。 他明明可以来上学，那他为什么还不来？ 随着八宝粥一天一天的增长，谣言总是越传越离谱，舆论发酵，都纷纷传言季洵辍学了。 大家也就慢慢信以为真。 明明尘埃还没有落定，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潜意识里认定了季洵辍学，还都在讨论他辍学的原因。 苏唯也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感慨，这是什么速度，传播的比病毒还快。 还，老变异，这是怎么回事？ 有的版本是季洵和他爸吵了一顿，赌气就没来上课；有的版本是季洵看老师不爽，不想来上课；有的版本更离谱了，说是季洵想睡觉就干脆不来了。 “哈哈，你看看这个说的，太离谱了吧。”田优优笑得开心，不停地拍打桌子。 “不是吧，也有一定的道理。其实他上课就老睡觉。”一旁的同学赞同道，“这个理由就挺充分的。” 叶泽坐在在座位上，平常话多的他在此刻不语。 “诶？”田优优注意到了这怪异的景象，胳膊肘碰了碰他，“叶泽，你怎么不说话？” 叶泽像是刚刚梦醒，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对啊，你们某些人不要听风就是雨。” 他故意说地大声，语气还有点阴阳怪气。 田优优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还装模作样地模仿着他说话。 接着她又继续同苏唯讲话，“苏唯，后天就是周末了，我们明天班里有个小聚会，要不要一起去？” “啊？”苏唯有些疑惑。 他们还有小聚会？ “谁组织的？” “就我们大家一起啊。” 田优优思考了一会儿，“在这里的同学大多数都是一块长大的，以前没隔几天就一起出去玩一次。但最近高三压力挺大的，频率才减少了。这次他们都在商量要不要一起出去玩，放松放松。” “本来我是不想去的，可是我发现你好像第一次来这里，可能不太熟悉。我想着，借这次机会带你认识认识我们这儿？” 田优优考虑地很周全，“你先跟你家人打好招呼？” “明天吗？” “嗯，明天放学，我们可以一起吃完晚饭再回家。” 田优优已经幻想到了和苏唯一起愉快吃饭聊天的画面了。 “好。”苏唯答应到。 “叶泽。”田优优点了点叶泽的肩膀，“要不要一起去？” “明天吗？”叶泽确认一遍。 “不要。”他显然没有珍惜这次田优优主动对他说好话的机会，语气还有点傲娇，“我明天有约了。” “嘁。”田优优扯唇，面露不屑。 “谁稀罕你哦～” “咦～” 苏唯也没忍住笑。 每天看着这一桌子的活宝互怼，再不好的心情也都会被治愈。 周五那天的局，苏唯提前跟沈韵说好了。 沈韵没什么意见。 “当然好啊，以后多跟同学一起出去聚聚，增进增进感情啊。” “会的。” 苏唯弯唇看向手机，似乎不好的情绪全都被抛之脑后。 她和宋檀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暑假那次。 * “优优，我们去哪里啊？”苏唯看天色已晚，有些不安地问道。 一群人陆陆续续的，有男有女，好不壮观。 苏唯和田优优手挽着手，跟在人群的末端。 苏唯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不过好在那么多人在，安全感满满。 “吃饭吧……”田优优有些不确定，“我也没来过这。” 路上没有路灯，只有前面几个男生打着手电探路，时不时还打趣其中几个女生，“你不会害怕了吧？” “也对，从小到大你本来就这样。” 其中一个女生叹口气，听到苏唯的问题后好心地帮问，“我们去哪里啊？” 男生淡定开口，但语气听着不太靠谱，“去吃饭啊，我找了个好地方。” “唉……”苏唯摇摇头，一旁的田优优安慰着。 “没关系的，我们都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父母都互相认识，就算遇到危险，男生他们也从小打到大，不怕被打！” 苏唯听着听着笑出了声，紧张和不安马上消褪不少。 “对啊，苏唯，有我们在你放心。” 苏唯听到了熟悉的声线，转头发现蔡煜跟在后面。 “嗯。” 然后几个男生悄无声息地把几个女生围了起来，给足了安全感。 苏唯问田优优，“你和蔡煜也是一起长大的？” 田优优不假思索，“对啊，我们一群人都是，家就住隔壁。” 苏唯忍不住羡慕。 盛淮这里，小学，初中，高中一直都是那些人。 可她不一样，每次升学所遇到的人都很陌生。 她本就不擅长交际，也不想认识新的人，只想自己的朋友都固定地留在自己的身边，没有分别。 可这一点都不现实。 没想到自己一直向往的生活别人轻而易举就实现了。 就在盛淮这里。 苏唯走着走着，人群慢慢地就停下来了。 只听见前面指挥的声音，“就在前面，慢慢进。” 苏唯探出脑袋。 就在不远处，她看到了一栋破旧的小楼，它夹在两个不太繁华的店中间。 过道狭窄，丝毫不起眼，还阴森森的。 前面还有一盏灯亮着，像鬼门关的鬼灯一样。 男生们纷纷笑着，似乎对这次的地点很满意，“我们就在这里吃饭。” 女生则都是摇头加叹气，纷纷吐槽道，“我就知道没好事。你们怎么挑了这么个鬼地方？” 第15章 吃饭 被鬼灯照着的，是楼道。 楼道窄窄的，一次只能一个人通过。 没办法，地方已经选好了，女生也只能跟着男生瞎来了。 苏唯在前面，田优优在后面，她们跟着一群人往楼下走。 慢慢向下，苏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片嘈杂，前方有一点灯火。 然后到了某片稍微宽阔的地方时，田优优先走下来，习惯性地挽住了苏唯的胳膊。 苏唯发觉前面的人没有动，便觉得奇怪。 他们要进不进的，就滞留在门外。 苏唯和田优优还在楼梯上停留，就听见为首的几个同学说话。 “阿洵，你也在啊？” “啊？”田优优眼睛瞪着圆圆的，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苏唯。 他们这是入错穴了？ 安静片刻，苏唯明显听见了里面打牌和酒杯碰撞的声音。 这不就类似于“酒吧”吗？ 只不过没有放音乐，而且条件极差，没有隔间，都是几桌几桌，在一个宽阔点的平地上摆好的。 随便一看，地上随意放着丢弃的酒杯和花生壳，还有几个烟头。环境一点都不好。 季洵一抬眼，就看到门那边站着几个同班同学。身后的楼道似乎还有人。 叶泽此刻也抬起头，好巧不巧，与同学撞上视线。 “诶？叶泽，你说的约就是这个啊！”其中一个男生兴奋地说。 叶泽觉得奇怪，这地方很少人来啊，也是最近他们才开辟出来的。 于是问道，“你们这么来的？” “别人介绍过来的呗。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出来玩一玩。” 话毕，一群男生葱人群中推出了一个男生。 很明显，就是这个男生介绍的。 鸭舌帽压着季洵的头发，闻言，他冷漠的目光扫过去。 男生一颤，脸上的表情在看到季洵淡漠的眼睛后更加不自然。 “那快进来吧，一起啊？”叶泽没往前看，还在顾着自己手上的牌。 这里没有包间，但不过很大，座位也挺多的。 一边坐着季洵那块人，另一边坐着他的同班同学们。 苏唯看着面前几个高个男生仿佛没有什么顾虑似的，直接往前走。 她自己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一块下去。 一群人中，只有几个女生背着书包，倒像是被拐卖过来的。 苏唯最终还是被田优优拉下去了。 一到下面宽阔的平地，苏唯现实嫌恶地看着地上的垃圾，抬头才看见坐在人群中间的季洵。 那边黑压压一片，但季洵挺好认的。 他带着黑色鸭舌帽，昏暗的灯光下白色的耳钻极其闪耀。看不清楚他的眉眼，但是不难辨别，因为帽沿下就是他凌厉的下颌线，还有嘴角始终挂着那抹熟悉的狂妄的笑。 他与周围人截然不同，像是混浊世界里唯一的清流。 也是觉得搞笑，只有季洵周边没有什么垃圾，全都是还没开的酒瓶子。 他一手拿烟，一手拿扑克牌，像个痞子一样，“无恶不作”。 旁边还有个黄头发的女生坐在他旁边，看样子像是洗牌的。 刚好一局结束，那个女生笑着，缓缓把牌收起来。 季洵应该是赢了不少，熟练地抬手拿起旁边酒杯，仰头喝酒。 头抬起来的一瞬，季洵一眼就瞥到了怔在楼梯口处的苏唯。 不是说朋友几个出来聚会吗？ 苏唯和他们这么熟练？ 不巧，苏唯也正好看向他。 没有预料到他会忽然抬头喝酒，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在半空中相撞，十分滚烫。 朦胧的光线下，隔着较远的距离，苏唯还是看到了季洵眼角下淡红的淤伤。 他受伤了？ 苏唯连忙躲避视线，假装没有看到他。 “哼。” 季洵微乎其微地抽动一侧嘴角，扫了扫刚刚她走过的楼梯口处，发觉有目光时不时往这边乱瞟，季洵不耐烦地直视他。 那人接收到了季洵警告的视线，赶忙惶恐不安地躲避。 苏唯刚才和季洵对视完后就悄悄地躲在了一群男生后面。 一些人坐在季洵那块人的旁边，隔着不是很远，几个人还在聊着天。 “阿洵，你什么时候来上学啊？我们都很想你。” 具体来说，不是我们。 季洵听闻后笑了笑，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班里几个男生都和季洵认识，问这个问题是应该的。 只是苏唯看向对面一个男生，从刚开始进来他就一直坐立不安的，还时不时不自然地瞄向季洵那里。 自己也不眼熟他，于是就问田优优。“他是谁啊？” 田优优嗑着瓜子，顺着苏唯的目光往那边看，说，“他是我们隔壁班的，叫饶毅，和我们也比较熟。” 接着又补充道，“这次的地方就是他选的。” 苏唯喝了一口水，又看向饶毅。 心里有鬼都写在脸上。 季洵那堆发出了不小的打牌声音。 季洵压低帽沿，语气戏谑，回复同学的话，“准备，不上了。” 男生正在喝水，听后马上咳了起来。 他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同学们一起吃完饭后，一些比较自律的人准备先走了。 “才八点，这么早干什么？” “我还要回去写作业……” “都出来放松的，怎么还要写作业？” “人家要考清华北大的，你总不能让她一辈子都在这里吧。” 苏唯盯着面前的饮料，又张望了下昏沉的四处，听到那几个人的谈话后，陷入了沉思。 “优优，你喜欢这里吗？” 田优优有些诧异，但还是如实回答，“当然啦。” “那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田优优愣了一会儿，转头就看到苏唯一脸认真的表情，忽然顿住，“我……” 不知道。 苏唯垂眸，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尽量盖住眼底的情绪。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 “苏唯，要不我们也先回去吧？”田优优提议。 “好。” “我送你们？”蔡煜在这时候站起来。 一群人嘟囔着要走，只剩下几个男生在那边继续吃饭聊天。 苏唯是其中一个，刚刚起身走到楼梯处，其中一个男生才发现了她。 “诶，苏唯，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啊？” 苏唯动作一僵，他反射弧这么慢的吗？ 周围有些外班的人不知具体情况，议论道，“她是谁啊？” 知情人士答，“阿洵他们班新同学。” “阿洵不也是新同学？” “两人挺巧啊。” “不对，按电视剧里的话，这叫‘缘分’。” “早说嘛，你要是也来的话就不来这鬼地方了。让你见笑了。” “没有。”苏唯摇摇头，尴尬地笑了笑。 那几个人还在挑趣，闲来无事随便扯个乐子打发时间，只顾自己开心，却从不考虑过他人的处境。 “那按照电视剧，他们两个接下来该干嘛？” …… 叶泽“啧”了一声，看不下去了，“以为别人听不见吗？别没事找事行吗？” 几人才噤声。 叶泽无意识地瞥向季洵。 季洵手上的动作僵住，不知是在等什么还是在思虑什么。 饶毅还在那边磕瓜子，听闻，暗暗笑了笑，马上抛出一句，“她不是挺喜欢这里的吗？” 他没有发现，嘈杂的声音在逐渐减小。 “下次还来这里玩哈。” 饶毅似乎是邀请，看向楼梯口那边，还顺便抬手跟苏唯打了个招呼。 苏唯直瞪瞪地盯着饶毅，莫名地抓紧了衣摆。似有什么东西堵在喉间，让她喘不上气。 饶毅目光转回来的时候，顺便瞅了眼不远处动作僵住的季洵。 背后不禁凉飕飕的。 帽子挡住昏暗的光线，季洵的眸里更加黯淡。 蓦地，季洵不知为何哂笑一声，遽然把手中的牌打掉，招手示意，“那位新同学。” 打牌的人都懵了，呆呆地望向季洵。 明明刚才还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甩牌。 “过来一下。” “新同学”意有所指，众人都纷纷寻找是谁中了大奖。 苏唯本想装作没听见的。 反正在酒场的人也不知道新同学是谁。但是认识的同学反而不争气，都齐刷刷地看向自己。 “啊？” 更有甚者直接点名，“阿洵不是让你过去么？” “我吗？”苏唯抬眉，有些疑惑。 “你不是新同学吗？” 还有人在盘点，“今年的新学生，除了你就是阿洵了吧？” 这下好了，全部人的目光闻着声都过来了。 苏唯的指尖是看不清的轻颤。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此刻上蹿下跳。 她努力平稳住心态。 在众人的审视下，苏唯被迫来到季洵那边。 苏唯紧攥着没有温度的手，始作俑者就在自己面前。 季洵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双漂亮又冰凉的眼眸，仿佛看到了他自己。 季洵冷笑，十分厚脸皮地说道，“你们不是都很‘想’我吗？看都不看看我就走了，这趟岂不是白来？” 苏唯无语。 谁想你了。 站在楼梯处的那个男生挠挠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又不想你。”苏唯小声嘟囔道。 季洵挑眉，弹了弹烟灰，抽出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晃了晃，示意她过来。 苏唯起先是站在离季洵十几厘米远的地方。 季洵这么一示意，她又不得不挪过去。 苏唯边过去边仔细反省着自己。她好像也没惹过季洵吧？ 他这是犯什么病？ 直到挨着季洵几厘米处，苏唯才听到了一句若有若无，却十分肯定是季洵的声音。 “那我想你了还不行？” 苏唯瞳孔放大，脑子霎时空白。 季洵说完这句话后还挺自然的，让苏唯觉得像是她的幻觉一般。 苏唯垂眸，眼底没有焦距，涣散地盯着地面。 接着站在门口那边的男生说，“那我们先走了？” 苏唯猛地抬头。 可他们都已经背过身，渐渐走远了。 只剩下个田优优和蔡煜又默默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叶泽也放下牌去找田优优聊天了。 到了季洵跟前，苏唯就觉得身边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 特别是那个黄发女，明目张胆地直视着自己。 “你来这里干什么。” 一顿沉默不语，季洵又道，“嗯？说话。” 他没有听到回复，于是不顾手中的牌，抽出目光转头寻找苏唯。 “我……” 这个距离，苏唯恰好能闻到季洵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现在，苏唯一看到季洵，就莫名联想到了这几天出现在自己抽屉里的八宝粥。 但他一副高高挂起的孤傲样子，莫非不是他给的？ 可那纸条清清楚楚，不是季洵的字迹还是谁的？ 那他的态度怎么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这个问题跟没问一样。 她当然是来这里吃饭的。 苏唯这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季洵又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别说是来这吃饭的，他们都是一起长大，聚会一下很正常，那你呢？你和他们很熟吗？” 田优优坐在那边好好的，听到这个问题后不禁皱眉，下意识看向苏唯那边，神情有些担忧。 “我……”苏唯一时语塞。 苏唯的脑子这时候不使唤，嘴巴倒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我来看一下你……” 看什么？ 这几天八卦传的十分离谱，很多人都想知道季洵到底在哪里，可这始终都是个谜。 没想到今天正巧被他们偶遇到了。 苏唯的声音很小，又贴在季洵身侧，其他人想听都听不见。 就这么一句没说完的话，听得怪挠人心的。 看我？有那么熟吗？ “阿洵。”叶泽此时从田优优那边过来，就看到季洵身侧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苏唯。 还疑惑呢，季洵欺负她了？ 阿洵也没干什么吧？怎么把人家吓得都这样了…… 季洵根本没有理叶泽，哂笑一声，说的话没有一丝波澜，跟平常一样。 “死没死？” 这句话接着苏唯那句还没说完的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唯身体僵住，嘴唇翕张，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她还没说什么呢，季洵怎么能这么想？ 苏唯看到眼下那一晃一晃的银色耳钻在不断闪烁着寒光，而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一根银针猛戳一下。 她只觉得，季洵此刻应该是被恶魔附体了。 “不是…”苏唯否认，内心慌张语气却十分从容，“我只是来吃饭的。” 苏唯忽然想起前些天叶泽说季洵打架了，今天又看到了季洵脸上的伤。 为了打破这沉寂，她口不择言，“听说你打架了……” “还……”可能是因为心虚，苏唯的声音越来越小，“受伤了？” 季洵似乎是听到了，但没有做出多大的反应。 苏唯觉得自己有些废话，幸好季洵没有和她一般计较。 场面一直僵持着。苏唯以为季洵会一直这样晾着她，索性抬脚就准备走人。 谁知刚离开一步，季洵就开始摔牌。 “赢了。”季洵冷不丁地开口。 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什么。 苏唯被这突然的动静吓得原地哆嗦一下，季洵的声音在此时传入耳内。 “走什么走。” 坐在季洵对面的叶泽眼神示意苏唯过来。 苏唯暗自叹口气，无奈又回来了。 季洵歪着头，看着黄发女笑意盈盈地欲把牌收起来，忽然道。 “会洗牌吗？” “啊？” 苏唯瞥见了那个女生明显不爽的表情，果断道，“不会。” 季洵亲自把扑克收起来，整理都没有整理就直接丢给苏唯，“收拾收拾，打乱顺序就好了。” 季洵和苏唯的一连串互动都看呆了在坐的几位。 “洵哥，你又是何必呢？”对面有人劝到。 还有人继续刚才的话本子。 “原来这就是剧情发展啊。” 季洵没有理任何人，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闷了一口酒。 苏唯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手上发出牌与牌不情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她迫不得已发出最后疑问，“我洗完牌可以走吗？” 接着她脾气不太好地把牌“砰”的一声放回桌上。 在众人看来，她是在甩脸色给季洵看。 坐在身旁的人都看傻了，纷纷瞪大双眼，等待着季洵的反应。 季洵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还是不依不饶，“发牌。” “不会。” 苏唯此刻的耐心已经被消耗殆尽了，强忍着自己不要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 季洵歪头无奈笑了声，拿起桌上的牌自己发上了。 对面的人亲自接过来，“哎呦，我何德何能可以接到洵哥发的牌啊。” “去你的，”季洵猛地一拍他的手背，笑骂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完了。 苏唯虽然站在最角落，却落得所有人炽热的目光。 苏唯下意识地瞥了一下那个黄头发的女生。 她脸上化着浓妆，穿的衣服也很成熟。 此刻，她勉强维持住自己脸上的假笑，但丝毫掩饰不住咬牙切齿的意味。 苏唯连忙随意看向别处，仿佛这样就能被忽视。 可四处全都是人，看哪哪不对。一看过去就可能随机和一个陌生人对视。 苏唯只好把目光落在季洵的牌上。 第16章 世面 苏唯一低眼就看到了季洵那银白色的耳钻，闪着清冷的光，更显得他桀骜不驯。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边人的目光，季洵像是唠家常一样淡定，“看我干什么？” 苏唯神情自若，“没有，我在看牌。” 她暂时忘掉了刚才的不快，重新迅速调整心情，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场牌局上。 摇曳的灯光下，苏唯站在季洵的背后，看得并不是很清晰。 但是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仿佛胜券在握。 苏唯不太自信。她看季洵的牌好像并不是很好啊。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就又往前挪了一步，还弯腰往下仔细看。 季洵的光明显被挡住。 他不耐烦地抬头，就正好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苏唯。 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明亮，眼睫毛似乎都要扫到自己的脖子处。 苏唯下意识地和季洵对视。 两人第一次离的这么近，胶着的视线在不远的距离中对峙着。 苏唯连忙直起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看地板也不太自然，选来选去，就只好看旁边的叶泽了。 季洵弯唇。现在不看他，看其他人了。 “阿洵，这局你必输。” 叶泽看着自己手里的牌得意地笑道，“看来苏唯是我的贵人，洗的牌对我这么好。” 叶泽无意间说出的这句话，却让苏唯有些难堪。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你赢？万一是我呢？”坐在叶泽旁边的流子不满地说道，但还是赞同了他的一句话，“确实，你班这位新同学洗的牌就是好。” 苏唯干巴巴地笑了笑。 好啊，她洗的牌对其他人都有利，单单就是对季洵最烂了。 “没见过别人打牌？” 季洵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刚才的话题，依旧十拿九稳的样子，让苏唯产生一种错觉。 他一定赢的错觉。 苏唯没有继续同他讲话，只是静静地呆在一旁。 也不知道姥姥现在有没有睡觉，会不会在等自己回去。 想着想着，一句话把苏唯拽到了现实。 “阿洵，你怎么又赢了？”流子在一旁叹气道。 赢了？ 苏唯透过目光。 一局终了，季洵一声不吭，默默地看着桌上打完的牌，又睨了苏唯一眼，语气十分嘲讽。 “还不是同学洗牌技术好，给我发的牌也好。”他的话意有所指。 “呵呵。” 苏唯已经被逼得生无可恋了，“我可以走了吗？” 季洵拿起酒杯，但没有喝。酒瓶在骨节分明的手里晃动着，里面的酒也摇摇晃晃。 在灯光的照射下暗红色的酒精显得既危险又迷人。 苏唯清楚地看到了季洵手上凸起的青筋，不用力就十分明显。 “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季洵双眼凌厉，带着刺一般，十分准确地插入了苏唯心里。 他放下手中的事情，转头看向苏唯，迅猛又冰凉。 苏唯下意识地攥紧手，手心里莫名其妙出了冷汗。 “你来这干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 殊不知，自从苏唯来到季洵身边后，嘈杂的声音慢慢减弱，导致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该喝酒的喝酒，该抽烟的抽烟，偏偏季洵是这里的主角。 一看他不打牌了，又听到他认真地问苏唯这个问题，所有人的目光又再度落在了苏唯身上。 是打量和试探的目光。 他想听什么？听她承认是来看他笑话的吗？ 好吧，他可能就是觉得苏唯提前算好他会在这，特地来凑热闹的吧。 不过，作为你的同桌，加上你的好意，不管是故意还是无心，我总该来看望一下你的。 这句话当着众人的面苏唯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脑子里正飞速搜刮理由时，大脑自动提醒了刚才饶毅说的话。 “她不是挺喜欢这里的吗？” 只是外表光鲜亮丽而已，并无不妥。只是被人随意看了一眼，就自以为是的认为她也是风月场所的一份子。 不听任何解释，片面的看人，不光显得自己没有内涵，也会平白无故地伤害到别人的自尊心。 哪怕她没有。 不好的回忆慢慢涌上心头。 现在正值叛逆期，全身上下都是反骨，加上内心许久的压抑，苏唯皮笑肉不笑，语气却故作轻松，一字一句。 “来见世面啊。” 周遭一片安静，众人纷纷自觉地闭上嘴。 所以苏唯的声音不大，却在偌大的空间里传播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内。 季洵听到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便从桌下扯出了一罐啤酒。 这是给酒量差的人喝的，所以藏在沙发底下。 但在这种场所下，酒量不行的根本没法混，他们基本不碰。 季洵食指拉开易拉罐的拉环。 “呲啦”一声，里面白花花的啤酒沫争前恐后地冒出来。 “你不是见世面吗？”季洵边说边把拉环撕开，泡沫慢慢减少，一些啤酒顺着季洵的手流在地上。 “来，这种都喝不了以后就别来了。” 季洵把瓶子递在苏唯面前，摇摇晃晃的，似乎是在挑衅。 他这句话像是讽刺，可是在女生看来，却是不可多得的关心。 季洵凭什么这么对一个人？大家都心照不宣，这种关心，而且只给度数低的啤酒，就算喝了也没什么事情。 分明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故意摆摆样子罢了。 特殊对待。 不免让人有点嫉妒。 季洵本就不想让她来，在手里挑衅般地随意晃晃啤酒罐后准备放下。 怂了。 苏唯紧握拳头，手指尖抓着裤子，有想马上把酒瓶接下来再摔出去的冲动。 不过她从小到大都没喝过酒。 看着那诱人的啤酒泡沫，确实想尝试一下。 “嗯？”季洵歪头挑眉，眼睛紧锁着眼前人。 你，敢吗？ 苏唯手慢慢伸出去，之后速度便加快，跟拿普通饮料没什么区别。 等到递到自己嘴前时，苏唯还在安慰着自己，想象着这是可乐，没有关系，抬头就是一阵猛灌。 季洵有些许震惊。 他以为她会知难而退，刚才还看她还瑟瑟发抖的，没想到现在竟然直接接过来一口喝了。 饶毅那句话季洵其实并不认同。 相反，他认为苏唯没有这方面的经历，毕竟他随随便便一个举动就能吓得她瑟瑟发抖。 所以季洵抓住了这点想让苏唯全身而退，而且还想让她长长教训，警醒她下次不要来了。 只不过他想错了，苏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乖。 不按常理出牌，是季洵的风格。 在苏唯这里，季洵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明明只是摆个样子，她却当真了。 “咳咳。” 苏唯只感觉到喉咙一阵刺痛，像一团火一样燃烧着。 剩下的酒她还没喝完，就咽不下去了。她下意识地低头，吐到了脚底下。 苏唯眼角流出了一滴清泪。 季洵没有说话，帽子压着他，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不过似乎很是心疼地看着脚底下的那滩酒水。 苏唯仰头，气愤地望着他。 着火点被引燃，心里那头野兽似乎也得到了释放。苏唯的教养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她直言道。 “季洵。” 苏唯叫了他的名字，语气听着冰冷而又淡定，速度却快了许多，句句清晰，牢牢地落在季洵的心里。 “你不要以为来这里的人都很在意你。” “我要是知道你在这吃饭，而且还因为你闲得发慌，让我无缘无故地留在这里这么久，我就……” 季洵在此刻抬头，苏唯明显看见了在黑暗的灯光下，季洵闪着寒光的眼睛。 他似乎在挑衅，“然后呢？” 见苏唯久久不说话，季洵的语气淡然，却似诱哄，慢慢引出苏唯的话，“就什么？” 倏忽间，苏唯好像知道了季洵的真实用意。 或许是季洵的引子，苏唯还是顺理成章地说了出来，只不过听起来有些生硬呆板。 “就不来了。” 季洵这才歪头笑了笑，露出了一个不太友好的微笑。 正合我意。 * 苏唯走后，季洵独自坐在沙发一角，周围又重新恢复了嘈杂声。 季洵和旁边的热闹明显违和。他独自坐在一角落，沉默许久。 此时黄发女见有机可乘，马上端着一杯酒过来。 “阿洵。”她嗓音娇气，“心情不好吗？” 季洵睥睨她一眼，然后别过头，没有理她。 她干巴巴地说到，“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季洵听着这卖弄取宠的声音，才发觉内心的躁意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他压着那未释放的情绪，指尖抵着自己的太阳穴。 烦躁之时，他拿起旁边的酒杯。 可是已经喝完了。 季洵抓紧杯子。 底下酒场闷热，没有一丝风，也看不见外面的月色。 他随手抓起桌上的易拉罐，仰头就把剩下的喝完了。 随后他才发现喝的是啤酒。 就这？还让某人呛出了眼泪。 想着想着，季洵嘲笑地摇摇头。 然后他起身就要走。 黄发女见状马上就要跟着他。 季洵敏锐地回头，她才看到他眼底似乎压着一头野兽，目光所到之处皆化成冰。 黄发女没自讨没趣，迟疑地坐了回去。 有人见到季洵出门，马上客套地挽留，“阿洵这就走了？” 季洵“嗯”了一声，留下一个沉重的背影。 叶泽还没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楼道处季洵走过的痕迹。 他一直不理解，刚刚季洵和苏唯在唱哪出戏。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怎么感觉季洵今天晚上一直在针对苏唯？ 可是细细想来，也不叫针对。 叶泽也搞不清楚他兄弟在干什么了。 看着那黑漆漆的楼道，叶泽思忖半天，好像刚刚意识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 “不打了吗？”有人问道。 叶泽答非所问，目光呆滞，语气硬板。 “刚刚阿洵喝的酒，不是苏唯喝过的吗？” * 几天过去，没有季洵地球照样转。苏唯只是觉得旁边空荡荡的有些奇怪。 还能时不时地听到同学们讨论季洵的事迹。 基本都是夸赞倾佩季洵的言论，无不在彰显着季洵的威风。 但谁都没有了解过事情真相是什么。真要细致问了，也只是说“听说的，要不你去问问？” 就当饭后茶点一般，可以锦上添花，寻欢作乐，也可有可无，只是无聊中的随意消遣。 听着听着，苏唯突然想起这几天早上的八宝粥。 苏唯一阵头疼，手下意识地伸进抽屉，一摸就摸到了那冰冷的罐子。 那天苏唯刚和季洵“冷战”，第二天她来到班级时，抽屉里还是原封不动的一杯八宝粥。 还又多了一瓶。 原本她是放在季洵抽屉里的，现在它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抽屉里。 她始终不解，季洵就不能直截了当地跟自己讲下次别来了不行吗？ 可是再转念一想，他要是真这么说的话她当下可能会觉得烦，而且会不以为意。 亲身体验一下印象肯定会更加深刻。 季洵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苏唯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抽屉，皱眉，把两杯八宝粥拿了出来，同时掉落了一张小纸条，于是打开来。 “抽屉放满了下次直接摆你桌上。” 是新写的，证明他来过了。 一句**裸的威胁，苏唯只好把两杯八宝粥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同时，苏唯把手表从精致的丝绒盒子里拿出来。 但她并没有直接戴在手上，而是不太适应地摊在桌上。 这几天没有手表的日子过得很奇怪，她总觉得少了什么。 最后才发现，手腕上少了块表。 虽然牌子和款式和自己先前的是同一种，但苏唯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苏唯慢慢发现，沈韵最近老是早出晚归的，一整天都很少见到她。 问她去干什么了，回答还是家里的亲戚生病住院了。 她也不清楚姥姥在照顾别人的同时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晚上，苏唯留下来晚自习。 因为沈韵不在家，所以苏唯这几天也很晚回去。 渐渐入秋，昼短夜长，才六点钟，天空就褪了颜色，一角还有点点疏星。 苏唯的家离得不远，所以她每天都走路回家。 只是晚上格外冷清。 可能是太晚的缘故，一股风吹来，苏唯都觉得有点冷。 她逐渐加快脚步，耳边除了风声，还伴随着一阵吵闹声。 “哥，喝醉了？” “没有。” 声音浑厚，明显就是在社会上混的人物。 苏唯不由得紧张地攥紧背带。 但听到的声音就在前面，苏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她看着渐晚的星空，不免害怕起来。 那几人的对话声越来越近，四周寂静无人，苏唯下意识地滞留在原地，左顾右盼，想着下一步该走哪里。 “诶？”人群中有一人探出头来率先看到了苏唯。 苏唯避开视线，假装没有看到。 那人拍拍旁边的人，指着苏唯仔细回忆，“这不是前几天季洵的那位同学吗？” “季洵？” 人群中一个稍微高一点又壮一点的人重复这句，然后他们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苏唯。 第17章 忌日 苏唯离他们只有几步远。 在天空的照亮下，她勉强看清楚了那几个人的面孔。 不认识，但眼熟。 她提心吊胆的，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长的还不错。”有人下意识地点评一句，露出了社会人图谋不轨的表情。 接着他又理智回笼，兀地想起什么，“前几天看她来酒场的时候就想交个朋友，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没想到先被季洵叫走了……” 简而言之，她和季洵交情不浅。 “只是她和季洵真的熟吗？” 苏唯刚刚听到第一句关于季洵的话时就想跑了，现在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往后面撤。 季洵季洵，怎么天天都能扯上季洵。 “诶，哥，她跑了！”一个胖子说道。 “不会吧，她不会要跟季洵告状吧？” 众人一看苏唯跑就忍不住追上，生怕她跟那个他们口中的大魔头说坏话。 完了，他们真追上来了。 苏唯跑着跑着，就来到了一个深黑的小巷子里。 “快点啊！”后面的人大声呵斥。 苏唯吓得毛都立起，脑海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进了是暂时安全，但万一里面有更可怕的不知名生物呢？ 倏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漆黑的巷子里伸出来，霸道地牵着苏唯的书包往里面带。 苏唯察觉到自己在往后推，开始不住地尖叫。 然后天旋地转间自己被抵在了墙上。 她的嘴被那个人挡住，发出的尖叫声也慢慢隐匿在巷子里。 苏唯的眼角流出了泪水，她无力地抬眼看着面前的人。 “嗯？”苏唯正疑惑着，眼底里映照着外面的天空，顿时有了光。 季洵此刻并没有看着她，只是一手封住她的嘴巴，一手抵在墙上，侧着脸警觉地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流畅的下颌线以及立体的侧颜，让苏唯心里莫名地安分起来。 奇怪，明明他和外面的人差不多，为什么给自己的感觉却不一样呢。 “人呢？叫声就是在这里消失的。”那群人追上来。 “傻啊。”高壮的人拍了拍胖子的头，“还能在哪里啊？” 然后他的手悄没声地指向巷子深处，示意搞个突然袭击。 “那么黑？” “肯定。” 季洵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骨轻动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头来，无意间瞥见苏唯眼角有一滴泪珠。 接着他嘴角随意扯出了个冷淡的笑。 他手指关节滑过苏唯白嫩的脸，擦掉了那颗泪。 苏唯知道他不安好心，却也只能无奈地任由他胡闹。 竟一时间忘记了季洵停在自己脸上的手。 季洵还是有教养地提前知会苏唯一声，“配合一下。” 其实苏唯什么都没干，季洵直接把脸贴过来。 温热的呼吸匀称地打在苏唯的一侧脸颊上。 人在黑暗中感官会无限放大。现在苏唯全身上下都能感受到季洵不可忽视的存在。 她的每一处肌肤慢慢接收到信号，神经处不断传来酥麻的感觉。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却退无可退，只好别过脸，胳膊抵住身后的硬墙。 季洵看出了她的紧张，眉梢一抬，戏谑道，“别动。” 苏唯闻声转过头来，抬眸望去，两人无意间在黑暗中对视。 季洵脸上玩弄的笑僵住，眼底的情绪正慢慢转变。 苏唯抬头时恰好看到他那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似在隐忍着什么。 但她脑袋空空，眼里顿时没了焦距，只听到了心脏在猛烈地撞击胸腔，似乎要逃离。 “欸？” 一群人进来后借着外面的天光，清楚地看到了里面站着的人，有些诧异。 呼吸声近在耳前，忽然移走。 季洵的神情明显是被打扰的样子，看上去一言不合马上就要揍人。 苏唯小心翼翼地瞥过去。 他们都露出了害怕还有点尴尬的神情。 光天化日下，怎么会撞见有人在干这种事情？ 可这两人都躲在巷子里，而且天马上要黑了，也不是光天化日吧…… 他们都看得见里面的人是谁，强装淡定地说道，“洵哥，那个，我们……” “路过！” 有人马上推着那个为首的人。 “走了。” 苏唯见他们都尴尬地转头，而季洵什么话都没有说。 等他们走后，他又继续转头看向苏唯。 她内心正在想，季洵那么厉害？就扫了他们一眼他们就跑了？ 二人双目对视，狭窄的空间顿时凝滞起来，让人透不过气。 漆黑的巷子里，两人能十分清楚地看见彼此的眼睛。 季洵眼见苏唯的脸慢慢爬上了绯红，喉结不经意地滚了滚。 刚才他的手贴在她的脸上，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苏唯总感觉季洵眼里隐藏着什么，随即便见他克制住。 季洵弯唇，语气还是吊儿郎当的。 “怎么？还愣着？” 苏唯收回目光。 既然他装，索性她也装。 于是苏唯很嫌弃地看向他壁咚她的手。 季洵先是有些意外，胸腔轻颤一声。 没想到遇见了高手？ 稍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离开了苏唯的视线。 “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姥姥没回来吗？一个人很危险的，万一我不在……” 季洵话还没说完，苏唯便不耐烦地转身就要走。 跟他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生气了？”季洵连忙跟上，记得他和她前不久刚闹过不小的矛盾，现在还处在“冷战”期。 于是没什么经验地乱哄了一句，“都几天前的事情了。” 他还知道自己生气了！ 两人走到巷子外面。 不知不觉中，月亮已经出来了。 苏唯气愤地回头望向季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攥着死紧的拳头始终不肯松下。 她只好快速逃离现场。 况且她现在不太想和季洵聊天。 但苏唯一转身，却发现怎么都走不了。 她又回头，发现季洵十分轻松地拎着自己的书包带子。 整个人像是被他栓住了一样。 “我好心好意地安慰你，你还想咋滴？” 苏唯被迫停住脚步，季洵才放下吊着书包的手。 季洵的话听着倒是凶凶的。 苏唯忍不住想抬眼看看季洵此刻的表情。 季洵只瞅见一双湿答答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还憋红了。 他无奈叹口气，随即恢复了正常语气。 “那你想怎么还回来才算消气？” 苏唯缄默片刻。 “好了。”季洵突然叫停，“八宝粥呢？喝了没？” 苏唯一想，理直气壮地就把包里的两瓶八宝粥拿出来递给季洵。 “还给你。” “哼。” 季洵冷笑，大大方方地接过细而白的手上的粥。 他想都没想，就轻松地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又把粥还给她。 苏唯露出疑惑的表情，脾气不太好地看向他。 “给你的。”季洵想了想言辞，“姥姥今天可能很晚回来吧？” 明明他还没说什么，苏唯却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她一抬眼就看见了季洵三分真诚七分玩笑的眼睛。 须臾，她终于思考完，选择接过他手里的粥，拿着勺子边走边吃。 “怎么那么晚回家？到时候再遇到这种人该怎么办？”季洵没话找话。 “哪种人？” 苏唯说话没有过脑子，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好。 季洵舌尖抵了抵左脸颊，露出了个痞笑，然后浪荡地问，“我这种人？” 苏唯没接话，边走边看脚下的路。 “但要是没我这种人，你今天要怎么全身而退？” 季洵跟着苏唯，在旁边没好气地说道。 这题倒是难住苏唯了。 季洵见状也不想让她难堪，顺口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语气有点诚恳。 “以后早点回去吧。” 苏唯渐渐发现，季洵在说真心话前，会说很多没有必要或者伤人的话。 所以以后要听就听他最后说的话。 因为那才是主旨。 苏唯语气冷淡，没有什么人情味地拒绝，“早不了，我要写作业。” 季洵又气又笑。 真搞不懂这些学霸了，写作业不能回家写吗？ 好吧好吧。 既然你非要晚点回家，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季洵今天送苏唯回家，刚到门口，苏唯才发现自己身后的人连影子都没了。 “人呢？”苏唯疑惑地四处张望。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的？ 季洵躲在隐蔽的一处，恰巧看到了苏唯寻找自己的这一幕。 之后苏唯把八宝粥的罐子丢到垃圾桶里。 也不用洗碗，开盖即食。 确实，省事很多。 * 季洵今天送完苏唯，就去了墓园。 陵园里，季洵一下就找到了林也兮的墓碑。 他轻轻抚摸，顺手擦掉了尘蒙多年的灰尘。 盛淮这里不卖艳俗的鲜花，他想买也买不到。 本来，在冰凉的墓碑前，是要放一大串一大串鲜花的。 “我来了。”季洵看着那墓碑上的名字。 “以后，如果我还在盛淮，我都会不定时地来看你。” 季洵看着看着，突然笑了。 他好久没有见到林也兮了。 似乎，留给他的记忆里，都是林也兮温柔而又稚嫩的脸庞。 风声呼过耳畔，枝丫低垂，这里十分寂静，四处无人。天又黯淡，凉风吹在身上，季洵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的手心微热，指尖发凉，描着墓碑上的名字。 然后，抬起眼眸。 “虽然我以后都会来看你，但你知不知道…” 他有一丝哽咽，堵在喉咙里的话终于在没有人的时候说出来。 “我也会想你…” 最真实的感情第一次流露出来，季洵顿时感觉轻松许多。 在回家的路上，季洵的脚十分笨重，提都提不起来，似乎不想要回去。 今天，那些美好的，不好的记忆全都涌上心头，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终于快到家时，季洵又看到了一群老太太悠哉地坐在树下嗑瓜子，聊着八卦。 “你知道吗？今天是林家小女儿的忌日。” “哦？这么巧。” “这件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啊……” “对啊，她儿子都多大了，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今年也不知道为啥还突然回来？” “不过他和他爸爸的关系好像还不是特别好。” “可不是嘛，都来到这里了，不就是和他爸关系闹僵了嘛。” 有年纪轻一点的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问她们聊的是谁。 “就林家和季家……” 季洵从黑暗处走来。 她们看不见他，他只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心里莫名腾起一阵躁意。 他随便踢了脚下的石子，却不想砸到了一只狗。 狗立马发出“汪汪”的叫声，一群老太太沉默片刻。 “今天不是她忌日吗？我们在这说是不是不太好啊。” “好像是……” 老太太们这才换了另一个话题。 季洵隐没在黑暗里，默默朝家走。 小姨这几天去外地出差了，管不上他。 再加上季洵打架被老师抓到，他不想处理这个糟糕事，也不想认错，就干脆这几天没去上学了。 外面的知了声渐渐减小，天上繁星点点，吹过来的风都是燥热的。 季洵的回忆又被拨动到那时候。 每每想起，他的心底，就会忍不住多怪季迟几分。 他的喉咙处始终有什么东西悬在那里，咽不下去。 直到拧开门，季洵辨认出里面站着的身影后，那东西似乎“突突”地直冲脑门，占领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心灰意冷这个词形容现在的季洵十分贴切。 还透着点愤慨。 季洵强忍着自己的情绪。 季迟西装革履地站在屋内中心。 他年纪虽大，却不显得违和。 听到房门被打开后季迟慢慢转头，与滞在门外的季洵对视。 他在打着电话，没半天便自顾自道，“好，我现在看到他回来了。” 电话那旁的林恒兮也才刚知道这件事情，身在临阳，心却恨不得马上冲回来。 但也只能干着急，她没好气地叮嘱道，“季迟，你悠着点。” “我和我儿子聊一会儿怎么了？” 季迟挤出一丝笑容，掐断了电话。 “阿洵。”季迟只是唤了他的名字，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季洵没料到季迟还敢明晃晃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拳头莫名紧了紧。 为什么，要在自己最讨厌季迟的这一天，季迟偏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果然还是父亲最了解儿子。 季洵其实也不想把这没必要的关系再闹僵。 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和季迟讲一句话，见一次面。 以前季洵和季迟住一起的时候，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却没有季洵想象中的“两败俱伤”。 两人成天没什么特别高涨的情绪，也没任何交流。 季洵想着这样就挺好，可是季迟并不满足于此。 常常在季洵最不需要的地方嘘寒问暖。 其实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他却妄想着季洵会因此而感动，从而冰释前嫌。 但无波无痕的日常被强制性打断。 几个月前的一天，恰逢季洵生日。 季洵不奢求季迟会送他什么，只求平平静静地度过。 不过，当看到有一个陌生女人呆在家里时，季洵就在想，这个生日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 “你是谁？” 强烈的不安提醒着季洵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这些年，他一直在等季迟另娶，可却迟迟没有任何消息。 季迟闻声从书房里走出来，笑着介绍，“这是你刘阿姨。” 季洵本就没有表情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冰冷。 “坐会吧，先吃饭。”季迟自然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很亲切。 像一个和蔼的父亲正常招呼着自己的儿子吃饭。 多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不过都是伪造的。 季洵顿时明白了。 其实季迟早就和刘瑾认识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带到家里。 季洵哂笑一声，用脚拨开椅子，大大咧咧地坐在上面，身体却面向房间，像是准备好了随时摔桌子走人。 季迟边吃着饭，边淡定地对季洵说，“你妈妈也走了好些年了，幸亏有你刘瑾阿姨……” 季迟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 刚满十七岁的季洵冷淡地坐在桌前，扯了扯唇角，看着眼前冰冷的蛋糕，眼睛抬都没抬。 “季洵，说话。”季迟的声音严厉了几分。 “我还能说上什么话？你想干什么，有没有我的参与，不都一样做？” 季洵干脆站起来，准备离席。 他其实早就听闻，这些年一直都是刘瑾一家在扶持着季迟。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倔，季迟没有亲口承认他根本不相信。 现在既然要结婚，应该是忍不住了。 “怎么说话的？”季迟放下碗筷。 刘瑾赶忙挽着他的胳膊。 两人看上去是挺恩爱的。 “人家刘阿姨的儿子是个医生，工作稳定，收入可观，你不用担心你未来的钱会少半分。” 季洵歪头冷笑。 没想到季迟下意识关心的是这个。 而不是考虑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情绪。 季洵来到临阳这么些年，他也知道刘瑾的存在，也曾有意无意地了解过他的儿子。 学医的，前途不错。 不过今天是季迟第一次在季洵面前承认。 刚开始他知道后的确是愤怒的，一直想质问季迟是不是真的。 尽管这个事实曾摆在自己的面前，但季洵还是想听听季迟的态度如何。 今天季迟的反应，可真是让季洵大开眼界。 可除了愤懑以外，他深深地感受到了无助。 当理智回笼时，季洵才发现自己太无能为力，以至于面对这些事情时都束手无策。 只能听天由命。 可是季洵在意的从不是这些，而是季迟自以为是的伟大的父爱。 季洵点点头，半个人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任何表情。 稍顿，他扯了个冷笑，“行，那我走？” “你什么意思？” 季迟的语气在此刻有些慌乱，“你去哪里？” 孩子毕竟也大了，能干出什么事情也是事先预料不到的。 季迟的内心不由得有一丝紧张。 季洵走到门前，头也不回，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 刘瑾按住季迟，安慰道，“孩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尝到苦头后自然就会知道大人的不易了。” 等撞到南墙，就会回来了。 过了几天，季洵就来到了盛淮这里。 “你说你，开学都高三了还来这里干什么？”小姨林恒兮边接行李边吐槽道。 “行了。”季洵压着鸭舌帽，低眸看向百忙中抽空来接自己的小姨，笑着问，“那你摸着良心说说，你想让我来这里吗？” 林恒兮抬头望着季洵，无奈地对他说，“算了，入乡随俗吧。大少爷要适应一下这里的生活了。” “反正我成绩又不好，到哪里学不都一样？” 季洵见林恒兮开心却又开心不起来的样子安慰道。 他知道她在担心忧虑什么。 林恒兮沉默片刻，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意外。 只是有些睹人思人罢了。 “我记得……你小时候成绩很好的。” 林恒兮看着黑色的行李箱，陷入了回忆。 小时候的季洵拿过许多奖项，报了很多的兴趣班，钢琴，画画，书法。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疲惫或心累。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很爱他，在已经赢在起跑线的前提下，季洵还很争气，超越了同龄人一大截，处于遥遥领先的地步。 可现在能看到的，徒留下来的，也就只有他那顺手随便写的龙飞凤舞的字了吧。 季洵在踏入盛淮这里后，才逐渐有了自己真实存在的感觉。 第18章 夜谈 “你来这里干什么？”季洵脱口而出，语气没什么情绪。 因为不想同他废话。 他偶然间，看到了季迟身后的东西。 是林也兮的照片。 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是已经另娶了吗？ “我想你了，你不肯来见我，只有我这个当父亲的主动了呗。” 季洵脸部无意识地抽动了下，径直走到沙发处坐下。 季迟见他这样，以为是妥协，马上说出了真话。 “你老师打电话打到我这。” 季洵眼底有了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在翻涌。 随后听到了来自季迟的问候。 “你还学会打人了？” 他的眼睫微颤，没想到老师打电话打到季迟那边了。 季洵漠然。 他怎么样，学会了什么，都一概不想让季迟知道。 季迟见冷场，便自己接话，“谁把你教坏了？” 季洵轻嗤，语气微讽，“我本来就会。你还不了解你儿子？” 季迟不可察觉地叹口气，转移话题，“今天是你母亲的忌日，你去看她了吗？” 季洵别开有淤青的一侧脸，他不想让季迟看自己。 真不巧，今天忘记戴帽子了。 “你来干什么？” 季迟料到季洵会这么问，很是负责任地问了句，“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我不得知道？” 没想到，真来了个看自己死没死的。 季洵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怎么一口一个儿子的。 “你还知道来看她。” 季迟欲要辩解，季洵又不屑地看向窗外，一字一句。 “那几年前，你为什么迟迟不出现？” 萦绕在父子两个之间久久不散的话题，也是永远打破不了的枷锁，永远解不开的答案。 季迟叹口气，“成人的世界，有很多的迫不得已。” “呵，”季洵冷笑一声，重复着季迟的话，“迫不得已。” 他有他迫不得已吗？ 季洵被气地怒转头，现在也不怕被季迟发现自己受伤，逼自己和季迟对视。 “你有什么迫不得已？” 一字一顿，季洵说出的话就像划刀子，深深地刻在季迟的心里。 “你就是不想面对！” “她是你的妻子，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嫁给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让那一群人对着她又打又骂，而你自己呢？躲在哪个见不得人的地方？” 一个弱不禁风的妻子，一个十岁的儿子，任由别人闯入自己的家门，砸东西，点火，践踏着他们的尊严。 可能只有亲身体会过才会刻骨铭心，永生难忘。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季洵总能想起那个火光与喧闹声交替的夜晚。 季迟听不下去了，憋了一整晚风度翩翩的气质终于被季洵撕裂。 他的肩膀颤抖着，语气愤慨，“我是你老子。” 季洵没有被震慑到，反而站起来，直视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季迟，斥声道，“你如果真有本事，就不要假惺惺地在我面前做一套。” “还不如。”季洵故作思忖，挤出一个阴笑，“去讨好你那一家人。” 季迟听闻后，头发似乎都要立起来了，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努力平稳住自己的心情。 两人之间就差摔东西砸人了。 但这是林恒兮家，谁都不敢动她的东西。 季洵临走前，又看了看林也兮的照片。 林也兮在灯光的照耀下，淡然微笑，还是季洵记忆中温柔的模样。 可照片毕竟是死的，他一年到头也只能看到一模一样的神情。 他多想看看她生气，开心，撒娇时候的表情。 季洵心里不停地叹气，有些遗憾和抱歉地念到，“让你见笑了，这就是我们两个日常。” “竟然还是一对亲生父子。” 季洵走到门前，心里还是觉得闷闷的。 毕竟他这个大忙人，能从临阳来到盛淮，也挺不容易的。 总不能让他这次白来吧。 季洵紧抓住门把手，似是松了口气，终于说话。 “她的墓碑在陵园，你自己去看看她。” * 苏唯晚上洗完澡后，就在客厅里坐着，想着能不能等到沈韵。 每次自己回来晚时，沈韵都原封不动地坐在客厅里等着自己。 苏唯今天才发现等待是多么的煎熬。 她等着头发自然风干，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背着英语单词。 晚上苏唯刚接到了电话，是沈韵的。 她说自己晚上不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亲戚，让沈韵这么忙碌，连家都不回了。 苏唯的头发还没干，索性就在沙发上多坐会儿。 不一会儿，她便听到了敲门声。 苏唯下意识地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 都九点了，沈韵今天晚上不会回来，那是谁？ 过了会儿，敲门声鬼一般地消失。 苏唯第一次感觉到家原来这么大，而自己就一个人，这么渺小。 她马上坐立不安起来。沙发是软的，却如坐针毡。 半夜的敲门声，苏唯似乎下意识觉得这一定是不好的征兆。 如果是坏人，家里这么多窗户，自己可能也逃不走。 苏唯深吸一口气，放下英语书，拿起手机，110的界面就停在手机界面。 她慢慢走到门前。 盛淮这里的门并没有猫眼，苏唯下意识地锁门。 “咔嚓”一声，苏唯的心跳停了片刻。 声音很突兀，在寂静无人的夜晚里，音量显得更大。 外面似乎知道了锁门，敲门声再次急匆匆地响起。 苏唯也不知如何是好，拇指就在拨号键那边，随时准备拨打。 万一是场误会呢？ 这可是拿性命做的赌注啊。 好奇心害死猫。 苏唯沉下心，神经绷紧，拇指在轻微地颤动。 她把锁解开，手紧紧抓着门把手。她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门缝。 苏唯整个人就站在门后面。 透着门缝，她隐约看到了一个黑色的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前。 她吓得差点原地昏厥。双方实力悬殊实在太大。 苏唯原以为门会马上被外面的人推开。 可过了好一会儿，门动都没动，自己依旧掌握着开门的权利。 苏唯再次睁开眼，门缝变大，她似乎看清了站在屋外的人。 苏唯抿唇，悬着的心终于掉了下去。 她疑惑地打开门，整个人兀地站在门前 ，迎面感受着傍晚的微风。 季洵此时才抬眼，有些惊讶苏唯竟猝不及防地站在自己面前。 苏唯原地愣了几秒才缓过来，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后怕。 于是她的语气既生气又不耐烦，“你大晚上站在我家前面干什么？” 季洵的唇微微张着，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苏唯皱眉，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肯定，绝对不是好事情。 外面的风拂过季洵，又带到苏唯面前。 她还穿着睡衣，傍晚凉风习习，苏唯忍不住打个寒颤。 见季洵不想说什么，也不好让人家就这样干站在自己面前，苏唯就先让他进来了。 谁料，她刚一转头，季洵就整个人直挺挺地朝她那边倒下。 “季洵。”苏唯慌忙地接过季洵的胳膊，只听见他发出“咝”的声音。 苏唯看过去，发现季洵的手卡在自己的脑袋和门缝之间。 惊讶又慌乱之时，她投过关心的目光。 季洵此刻正埋在苏唯的颈窝处，看不清楚任何的情绪，温热均匀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子上。 他似乎能感触到她随之而起伏的脉搏。 季洵整个人倒在苏唯身上。苏唯摸着季洵冰凉的胳膊，裹挟着他的寒风慢慢在家里散开。 “你怎么了？”苏唯狐疑地盯着季洵。 季洵没有回答。宁静的夜晚，苏唯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你先起来。”苏唯轻轻柔柔地拍了拍季洵的背。 见季洵迟迟没有动作，苏唯又说到，“我关门。” 季洵这才有些意识地动了动手，苏唯推开他时也轻松许多。 他顺势倒在鞋柜那边，靠着墙。 苏唯把门关上，外面的冷风终于被隔绝。 她心里却在想着该拿季洵怎么办。 “你干什么去了？” 苏唯抱着胳膊打量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季洵如此落魄。 季洵摇摇头，勉强发出了微弱的信号。 “行吧。”苏唯似乎下定了主意，最后问了他一句，“你要回去吗？” 要回家吗？ 靠在墙上的人缄默片刻，然后又摇了摇头。 苏唯看着季洵，此刻他就像一只小狗一样，低垂着眼，轻晃着脑袋。 他倚靠在鞋柜上，眼看着就要倒。 苏唯无奈叹口气，终于妥协般地接过季洵的手，再把他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肩上。 她本想着另一只手跨越季洵的后背再去扶他的另一只胳膊的。 没想到根本碰不到。 苏唯的动作顿了顿，把放在季洵背后的手又默默抽回来。 扶着他的腰会不会不太好？ 苏唯心存顾虑，只好紧抓住他的小臂。 可她忘了，自己穿的是睡裙，而季洵穿的又是短袖。肢体间的碰撞让某人心里觉得火辣辣的刺挠。 可都这样了，放又放不下，只能由着苏唯。 季洵就像个超大玩偶一样挂在苏唯身上。 苏唯离他很近，她身上裸露的肌肤所至之处都是冰凉的。 明明是在夏天，可自己碰着的人却像是刚从冰湖里面打捞上来的。 季洵迷迷糊糊地就被苏唯抬了起来。少女的肌肤滚烫，季洵鼻尖萦绕着她的洗发水的清香。 他悄然间撩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苏唯透澈水灵的脸蛋，脸颊一侧还有一丝绯红。 再不经意地往下看，是被半干的头发洇湿的睡衣领口。 季洵喉咙处微乎其微地动了动。 “季洵。”苏唯忽然唤他。 还是那样，没有任何回应。 “你是不是……”苏唯有些不敢确定，但确实是从他身上闻到了酒的味道。 她嗫嚅着，“喝醉了？” 季洵在反思，思考着今天他有没有碰过酒。 好像刚才，在见到季迟后，是喝了点。 但不至于醉。 季洵有意识地，始终没敢整个人压在苏唯身上，苏唯才一口气地把季洵带到沙发那边。 一靠近沙发，苏唯跟卸下负担一样，绝对没有浪费一秒钟的时间，就把季洵扔在沙发上，任凭他怎么躺。 “那，你今天就先睡这里吧。” 苏唯抿着唇，左顾右盼，顾虑道，“今天会不会很冷啊，要不要给你拿毯子盖着？” 说完，还没等季洵反应不要时，她就已经上楼拿去了。 季洵不敢睁眼，不可察觉地动了动身子，尽量让自己躺着舒服些。 没一会儿，从楼梯处就发出了拖鞋趿拉的声音。季洵的动作连忙暂停。 苏唯把一整个蓝色毯子盖在季洵身上。 但毯子似乎有些小，根本盖不住季洵的整个身体。 苏唯蹙眉，心里想着怎么这么麻烦。 手忙脚乱之时，季洵的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像撒娇一般晃了晃，似乎在说，“不要弄了。” “哦。”苏唯好像看懂了，应了一句。 她坐在地毯上，托着下巴打量着季洵，有些疑惑地问，“喝醉了还有意识吗？” “还是说你在梦游？” 季洵的面部表情僵硬，像是熟睡了一般。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苏唯觉得自己可笑。 她在问什么啊？ 梦游怎么可能梦到自己家里？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歪着头盯着季洵。 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他无可挑剔的侧颜还有清晰分明的下颌线。苏唯心里默默猜测他今天干什么去了。 半晌，思虑无果，苏唯果断放弃。 可看着季洵熟睡着，好不容易毒嘴的他不会说话了，她想抓住这不可多得的机会，想在他的面前发表言论。 做个演讲什么的。 也算对得起他这一醉。 “季洵。”苏唯又叫了叫他的名字，似乎是在提醒他好好听着。 再结合以前对季洵的了解，苏唯缓缓开口。 “虽然不知道你成绩怎么样，但我还是希望你去上学。”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无动于衷，也无能为力，做不出什么逆天改命惊天动地的事情。” 苏唯脑海里骤然蹦出刚才的画面： 她一打开门，站在外面的，是一身凛冽而又茕茕孑立的季洵。 她不知道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就来到了她这里。 不过他们好像都是下意识地寻找对方，接受着彼此所有的不好情绪。 “我们只能被迫地接受。” “我们想要逃离这里，打开枷锁，这可能很难，起码在我们未成年之前很难。” “我想，等我们真正长大，独立以后，这些外在因素才不会成为我们的桎梏。” “那时候，我们才真正长大成人，拥有一个不被世俗困扰，内心强大而坚定的自己。” 夤夜漫漫，似是因为周遭太过安静，苏唯的话全部都被季洵记在脑子里，经久不忘。 苏唯是用“我们”的角度来叙述的，几句话下来，感情流露地十分真实。 季洵惊觉地发现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竟然能被文字表达出来。 感同身受很难得。 正常人站在他们的角度很难真正地理解他们的感受。 这说明苏唯也是听天由命，迫不得已。 和他是一类人。 不过，有一句话她说错了。 他可不想逃离这里。 “不早了。”苏唯语气轻柔，似是哄小孩一般，“希望你能梦见。” 梦见我说的话。 话毕，苏唯起身关上灯。 半晌，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依稀发觉到苏唯正在上楼梯。 季洵抬眸。 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晦暗一片，偏偏外面的月光照了进来，洒在苏唯裸露的肌肤上，格外的白净。 季洵身边围绕着的淡香渐渐散去，他没再睁眼，渐渐地沉睡过去。 今日发生了这么沉重的事情，似是因为被开导了，他异常地好梦。 * 季洵漫无目的地走在小路上。 盛淮这里的路边，一个个都是自建房，里面住着幸福的一家人。 从屋子里面透出来的灯光照在路上。季洵看着那遥远深空中惨淡的星光，远远比不上近在眼前灯光温暖。 羡慕的情愫第一次在季洵心里蔓延。 他这辈子可能都得不到这样的温馨。 季洵继续往前走，小路被一栋栋房子里点起的灯光照亮，但他的心却丝毫没有被暖化。 他不自觉地想起了刚才和季迟发生的事情，想起了一切埋藏在心里的记忆。 还有，他原本，也可以这么幸福的。 想到这，一阵风吹来，带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明明是在夏夜，它却像冬天的冽风一样刺骨。 季洵原本因为季迟而点燃的怒火，被冷风浇灭，慢慢的没有任何情绪和直觉，脑子空白，提着腿，只知道往前走。 疏忽间，没有了那刺眼的灯光。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他看到了不远处有一抹淡淡的光线。 季洵陡然抬眼，看到了一棵大树屹立在眼前。 家门前有一棵大树的人家，在盛淮，无非是那一家了。 季洵迟疑着，冷漠的心顿时有了些期许。 他继续往前走，但并不是漫无目的地。 第19章 上学 苏唯早上到学校的时候并没有想季洵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在想，为什么季洵喝醉了会来自己的家。她和他很熟吗？ 或许他是来找沈韵的，结果一开门是自己。 不管为什么，反正都已经发生了。不过今天苏唯的抽屉里没有八宝粥了，现在不出意外的话季洵还在自家沙发上躺着呢。 苏唯更加肯定八宝粥是季洵给的。 有事没事，天天一杯粥什么意思？ 她刚拿起笔准备记笔记时，班门外有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 “报告。”语气慵懒且没有任何温度。 苏唯笔尖一顿，抬头望向门那边，顺势看到了季洵懒懒散散地套着一件校服外套，单肩背着黑色书包倚靠着门的动作。 物理老师看着季洵无所谓的动作，自然知道他是哪种学生，摇摇头没有废话，“进来。” 全班在看到季洵的那刻在尖叫，嘀嘀咕咕讨论什么。 数一数，差不多两个星期没见到本人了。但是四班的话题却天天不离他。 是啊，距离上次去那所小酒吧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这两个星期里天天一杯八宝粥，季洵已经是变着法地道歉了。 可明明可以当面解决的事情，非要那么麻烦，天天一杯粥道歉吗？ 苏唯抿唇，看着季洵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的位置旁，夹杂着外面被晒得温暖的青草味道，出现在自己面前。和昨天颓废的他完全不一样。 他应该是收拾完自己再来的学校。 他坐在身旁，青草的清香味迟迟没有散开，搞得苏唯身上也有了这味道。 她没忍住，不动声色地靠近季洵，问道。 “你今天怎么来上学了？” 季洵耳侧那边还挂着那颗银白色耳钻，夺人眼眶，苏唯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季洵偏头靠近她。虽然苏唯在问自己问题，但是眼睛却不离开老师和黑板。模样看起来认真，却没想到在开小差。 “想来不行吗？”季洵满不在乎地说。 “行，你什么时候来都行。”苏唯扯唇加点头，看向一旁的季洵，两人对视不超过一秒，又默契转移，各干各的事情。 苏唯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情绪。 她还以为，是她说的话被季洵听进去了。 也对，他都喝醉了，怎么可能听得进去。或许是他真的开窍了，才来上学的吧。 过了许久，老师让做题，苏唯习惯性地拿起桌上的手表看了看时间。结果刚看完，苏唯感觉到一股来历不明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手。 …… 苏唯慢吞吞地转头，果真对上了季洵意味深长的眼神。 两人都沉默没有说话。 苏唯又把手表放回原位，想着彼此还是留一层台阶，装一下不知道吧。 可是思来想去，这表毕竟还是季洵的，于是苏唯就把表递给他。 “干嘛？” 干嘛？ 明知故问。 “还你。”苏唯见季洵不收，直接把表放到他的桌上，“你不是要给你朋友吗？” 之后苏唯还不解地问，“怎么还出现在我的抽屉里了？” 季洵别过头随意扯了一抹笑，舌尖抵了抵左脸颊，正好低眸看到了操场上生机勃勃的绿树，还有追逐打闹的同学。 半晌，季洵似乎寻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语气丝毫不着急，听着言之有理，“我那朋友不想要了。” “我寻思着，这不是你挑的吗？” 苏唯眼看着老师要准备讲题了，有些干着急。因为她听着季洵讲话越来越费劲，而且他讲的又慢，又没有重点。 苏唯只能无奈地抿唇。 “所以就送你吧。” 话毕，季洵一只手把表重新推到苏唯桌上。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季洵见苏唯迟迟不收，又补充一句，“我看上去缺这个表吗？” 苏唯目光直勾勾的，不知道在看哪里，像是沉思，却显得呆滞。 季洵“啧”了一声，自顾自地讲，“随你便，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表反正是归你了。” * 下课几分钟，叶泽转过头来关心关心季洵。班里讨论季洵的声音丝毫没有因为本人的到来而减少。 “你今天怎么回头是岸来上学了？”叶泽蛮有兴致地问道。 “怎么？你在意？”季洵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跟苏唯问的结果一样，啥都没有。 “咳咳，”叶泽忽然站起来，对着全班喊道，“今天我阿洵回来了，大家有事没事就不要乱讨论什么八卦了，我替季爷打假了啊。” 季洵靠在墙壁那边，双腿大喇喇地放到桌子的横杆处，听到这话后嘴角扯起弧度，配合着叶泽，漫不经心道。 “我看谁敢？” 全班顿时安静几秒，之后又恢复了往日吵闹的氛围。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温楷岳的数学课。 温楷岳一进来就看到了坐在苏唯旁边的人，明显震惊了一下，然后把书放在桌上，清了清喉咙，“上课。” “起立，老师好。”班长说道。 “嗯。”温楷岳满意地看着班里，“坐下。” 正式上课前，温楷岳环视一周，似乎在找什么，接着慢慢说道，“我们学校正在准备一场3v3的篮球比赛，相信你们也应该听说过了。不知道我们班有没有会打篮球的？” 温老师看着班里立马安静的样子，有些惊讶。 这可不像是四班平常的样子，于是他鼓励道，“比赛而已，输赢不重要，还请同学们踊跃报名啊。” 班里还是寂静的。 蔡煜坐在前面几桌，抬头就看到温楷岳期待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自己。 在班里，蔡煜是属于脾气好，好说话，成绩又好的典型三好学生，让老师很是放心。 蔡煜犹豫了会儿，叹口气，然后举手，“老师，我参加。” 在掉根针都能听见的班里，蔡煜的声音不大，却格外的突出。 班里人开始小声讨论。 “嗯，不错。”温楷岳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还有谁吗？” 田优优此刻踩一捧一，嘲讽着叶泽，“哇，蔡煜好帅啊。你们一群男生不是天天体育课打篮球吗？怎么没见你报名？” “好像还没正式看过你打篮球诶，你打的过隔壁班吗？” 叶泽扯唇，不敢相信田优优竟然使用激将法。 然后他咬着唇，怒气冲冲地盯着田优优的眼睛，咬着后槽牙，淡定地举手，“老师，我。” 田优优心满意足了，微笑着看着叶泽，“祝你好运。” 叶泽叹口气，继而转头看向季洵，“洵，你不也会打？不去？” 季洵抬头看了一下温楷岳，又看了看叶泽，没太放在心上，“不想去。” “呵，有底气。”叶泽点头，“可没有你我也打不好啊。”叶泽又佯装委屈巴巴地样子，似是撒娇。 季洵无所谓，耸了耸肩，然后低头玩笔。 苏唯不了解篮球赛，也不想参与。 但是初来乍到，还正好赶到了这场篮球赛。 新来的同学应该会很期待，期待这场篮球赛他们本班会怎么打，实力如何。想看看所谓的班魂。 毕竟在临阳，很少有这种集体的比赛。就算有，也是很大型的比赛，苏唯也见不到。 这场篮球赛应该会很热血沸腾。 苏唯的期待值莫名地被拉高。 听完叶泽的话后，苏唯试探性地问旁边的人，“你真的不去？你不去叶泽都打不好。” “怎么，你想看我打篮球？”季洵来了兴致，有些口无遮拦，说的话直言直语的。 用挑逗的语气回答苏唯。 谁想看你？ 苏唯听到这话后明显收敛了许多，抬头就看到温楷岳满眼期待的表情。 她眼神空洞，表情木然，似乎在幻想着篮球赛他们班输了会怎么办。 “我想看看四班的班魂。” 苏唯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过脑子，直接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季洵哂笑一下，眼睛锁着苏唯，举手，“老师，我去。” 这个声音不大不小，在班里迅速传播 众人被这一声“我去”吓到了，随即又意识到什么，马上笑出声。 叶泽眼睛弯弯地看着季洵，“洵，还是你最懂我，我们在赛场上一定最亮！” 苏唯目光下意识地去寻此刻的少年。他随意地单举着手，嘴角上弯，眼里满是不屑。 外面是蓝天白云，树叶轻轻浮动，风轻轻拂过他的发丝。 桀骜又不驯。 季洵在苏唯耳边悄声说道，“我去了，但有条件。你要在比赛那天给我送水。” 苏唯皱眉，看着季洵不讲理的样子。 “我已经参加了，你既然说出了那句话，就应该想到要承担后果。”季洵看着苏唯，似乎是谁都不能改变结果，笃定地说，“给我送水。” 苏唯思考一会儿。 好像是这么回事。如果班里人打球没有同学送水，岂不是让外面的人有机可乘？ “知道了。”苏唯应声，想着季洵这个人真是不讲理，自己吃亏的事情还要别人补偿。 * 季洵去上学的路上又去了一趟墓园。 他再次来到昨天来过的地点，看到了一捧鲜花在自己母亲的墓碑上。 不出季洵所料，季迟来看她了。 也让季迟费心了，季洵在盛淮呆这么久了，还没见过有卖鲜花的。 季洵都能想到季迟站在这里，看着自己逝去的老婆的样子。 他有忏悔吗？ 忏悔也没有用。 季洵忍住想把那显眼的鲜花丢掉的冲动。 季洵再次来到林也兮面前。 “妈，我今天去上学了。” “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我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 季洵低眸，把昨天苏唯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一遍。 “我们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也无能为力，做不出什么逆天改命惊天动地的事情。” “我现在突然想成年了。”季洵抚摸着墓碑的一角，“我确实想摆脱枷锁，不被外部因素桎梏。” “拥有一个内心强大而坚定的自己。” 季洵不差分毫地说出苏唯的原话，他记得很牢。 “那时候，你一定会以我为傲吧。” 墓园冷清，只有外面的几只鸟和树叶在这句话后发出了一点动静。 季洵鲜少地露出欣慰的笑，又用手描了一遍自己母亲的名字。 * 周末，苏唯一个人呆在家里，上午接到了沈韵的电话。 “安安，今天姥姥晚点回家。” 苏唯体谅地说道，“姥姥，我一个人可以的。” “唉，今天又是周末，不像前几次，我还可以回去给你做饭。这几天，你四姨夫好像不行了……”沈韵的声音干涸。 苏唯沉默。 “我叫了你姐姐过去陪你，这几天我就不回去了。” “好。”苏唯答应着，她也不太想麻烦姥姥。 姐姐？是那个姐姐吗？ 苏唯刚想问，沈韵就挂了电话。 苏唯坐在沙发上，打量着那个手表。 这几天她一直是抱着还给季洵的心态，没怎么敢动，最多看个时间。 可上次季洵说送她了，她下意识地把表塞到书包里。 看着那表的外形，苏唯不经意间想到了她那“已逝”的手表。 好像还真只是颜色不一样，其他都相似。 是同款。 短暂的挣扎后，苏唯把手表扣到自己手腕上。 不戴白不戴。 中午还没到，门铃响起。 “来了。”苏唯坐在客厅里，急忙跑去开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清瘦高挑的女生站在外面，穿着一件蓝色收腰连衣裙。 “姐姐。”苏唯先开口，看着眼前的女生。 “嗯。安安。”宋巧意答应着，不慌不忙地走进来，踩着后脚跟，把板鞋脱了放在门那边的柜子旁。 苏唯打量着现在的宋巧意，已经没有了高中时代的青涩，褪去了臃肿的校服，穿上简约的裙子。 衬得她的身材十分好。 苏唯看着宋巧意精致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看到美女时不管男女，心里难免都会一悦，更何况还是自家亲戚。 “怎么了？”宋巧意换完鞋抬头就看到苏唯一直盯着自己，然后又审查了一遍自己现在的穿搭，想起什么似的。 “不习惯吗？你可能好久没见到我了，我刚上大学就这样了。” “没有，”苏唯微笑着回答，“你的头发很好看。” 宋巧意一进门并不是蓝色的裙子显眼，而是一簇粉色挑染的头发先入人眼。 宋巧意笑着，挽起了额前的碎发，优雅又大方，“你作业写完了吗？” “啊？”苏唯惊奇地看着宋巧意。 她们差不多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但是却还是保持着联系，不能算是不熟。 “写完了。” “那就出去吃饭吧。” 苏唯看着宋巧意刚换下来的鞋子，有些茫然。她只不过进门喝了一口水，就这么着急出去？ 宋巧意看着苏唯有点不太适应的样子，解释道，“去合毓。你还没去过吧？ “好。”苏唯微笑点头。 她来盛淮两个月了，合毓在哪都不知道，只知道挨着盛淮，很近。 而且宋巧意大学在那里。她从合毓匆匆忙忙赶到这里，接完她之后又火急火燎地回去。 …… 宋巧意带着苏唯走了几分钟。苏唯暑假里苦苦寻找，都没有找到的公交站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后她们坐到了某个地方，可以打车了。 “这地方能打车？”苏唯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可以。但是盛东还差点。”宋巧意拦下一辆车。 坐了十几分钟的车后，宋巧意带着苏唯来到了合毓。 “这就是合毓？”苏唯打探着附近，两个地方大差不差，只不过合毓有更多的连锁店，有些苏唯好久没有见过的店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对啊。带你去吃饭？”宋巧意看着周围的饭店都不知道去哪家好了，问道，“你想吃什么？” 苏唯不挑，看到一家面馆就说，“吃面。”她 她指着那家面馆。 “好。”宋巧意自然地挽着苏唯的手，两人如同闺蜜一般手牵着手往前走。 苏唯有点惊喜，看着旁边人。苏唯不算矮，但宋巧意却还是比苏唯高。她头上一缕粉色的发丝显眼，却很衬她，透着一股危险的美。 苏唯也没想到好久不见的宋巧意刚见到自己就这么热情，自己也是十分开心。 苏唯转头，脸上扬起甜美的笑容，嘴角两边的酒窝明显起来。 两人在面馆吃完饭后，在合毓里大大小小的商场里逛了许久。 期间一直都是宋巧意买买买，苏唯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巧意手上挎着几个包，没想到几年不见，她变化竟这么大了。 宋巧意还贴心地问苏唯要不要什么东西？苏唯只是摇摇头。她不缺。 然后宋巧意给苏唯买了一杯饮料，怕她累了，就让她在原地喝，自己再去服装店里看看。 苏唯闲来无事地看着周围的服装店，坐在外面的小沙发上，摇晃着腿，咬着吸管 几分钟过后，宋巧意还是没有出来，苏唯都把饮料喝完了，索性起立去找垃圾桶。 苏唯把瓶子丢进垃圾桶的同时，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似乎是指着自己。 “你认识？” 第20章 篮球赛 话音刚落，苏唯僵住片刻。 顷刻间转过头就看到了站在后面的两个人正打量着自己。 季洵站在一个比他高一点的男人旁边。 苏唯瞳孔猛缩。 怎么在合毓这个地方都能遇见他？ 苏唯站在原地，头脑在做风暴。 认识就认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双方都会尴尬的好嘛？ 好吧，应该是只有苏唯单方面觉得尴尬吧。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是要打招呼还是要装作没看见直接路过。 这时宋巧意如同及时雨一般拎着几个包走过来。 “任妄？”宋巧意语气里带着惊喜的意外。 “双双。” 那个被叫任妄的男人看到宋巧意后连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似乎是早有预谋，他丝毫不意外能在这里看见宋巧意。 双双？ 苏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明明长得挺痞帅的一个人，可现在他的目光却莫名其妙地温软粘腻了许多。 顺着看过去，很明显，是在看宋巧意。 可苏唯越看越奇怪。 双双是宋巧意的小名，这个人是谁啊就乱叫。 任妄没有季洵那么刻板高冷。 此时，他的脸上挂着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笑意。 宋巧意走到苏唯旁边，一脸不在意的样子，随便介绍道，“这是我高中同学。” 任妄在听到这个称呼后不自觉地哂笑一声，没有插嘴。 但这个举动在苏唯看来有点“作”。 “哦。” 只是高中同学吗？ 高中同学怎么还叫的这么亲切？ 苏唯还是比较介意一个男生叫自己的姐姐小名，于是便死死盯着任妄。 他穿着白色短袖，和身边穿着黑色短袖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任妄比季洵略高一点。 明明痞帅一个人，但怎么看，都要比季洵要温柔好说话些。 “妹妹，你不要这么看着我行吗？”任妄有些哭笑不得。 他显然知道这是宋巧意的妹妹，没有逃避，而是正面回视苏唯这“恶狠狠”的眼神。 苏唯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礼，目光偏移，看到季洵的那一刻又转向地板。 宋巧意和任妄简单聊了会儿天后提醒道，“现在差不多五点了，我们要回家了。” “好，我送你。” 任妄献殷勤，下意识地想帮宋巧意拿包。 宋巧意把包递给他，提前跟他声明，“这次我要住在盛淮。” 任妄不意外，安静地听着宋巧意说话。 “奶奶留在医院照顾一位亲戚，安安一个人在家里，我要陪她。” 苏唯听后眉尾一挑。 她其实也长大了，不需要像个小朋友一样有人陪，需要人照顾。 “好。”任妄抬头，又看向旁边的安安。 现在确实挺安分的。 “我正好也回盛淮，送你回去？” “你送我？你不是骑车来的么？”宋巧意觉得好笑，“那安安怎么办？” 任妄微仰着头故作思考，继而转头看向季洵，“洵，兄弟请你帮个忙？” 季洵听到这句话后眉间轻动一下，扭头就看到了任妄不算恳求的眼神，淡然道，“哦。” 须臾间，季洵就很自然地牵着苏唯的手腕走了。 “什么？” 宋巧意没想到任妄会这么做。 看着季洵头也不回地牵着苏唯就要走，苏唯竟然也一句话都没说，她赶忙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季洵没回头，苏唯被迫跟着他往前走。 宋巧意听见偌大的商场里回荡着他的回答。 “她是我同桌。” * 苏唯被拽的茫然，意识回笼时，季洵已经牵着她离开了商场。 她这才抽回手。可此时，身后已经没有宋巧意的声音了。 苏唯一抬眼就看到了季洵那颗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加烁白的钻石。 白钻镶嵌在他的耳垂上。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它。 他们还是站在上次一起去盛西的那个山地摩托车旁。 季洵一边的嘴角牵着，主动把头盔套在苏唯头上。 苏唯没有说话，安静又熟悉地调整了下自己脑袋上头盔的位置，乖巧地随着季洵坐在摩托车上，听着吹过耳边迅疾的风。 现在的她已经熟悉了不少，不会觉得想吐了。 而是开始有点享受，这追风的过程。 苏唯时不时抬眼，看到一旁不停往后跑的树影。 一路很快，却还是没看到一点盛淮的影子。 差不多有十几分钟了，苏唯坐都坐累了，调整了下位置，尽量贴在季洵耳边问道。 “怎么还没有到？” 风顺着把苏唯的话带到季洵耳畔，转瞬即逝。 她的声音听起来颤巍巍，软绵绵的。 季洵思索了一会儿。 她过去的时候应该是打车。骑车哪有这么快？ 风声迅疾，少年的话却强劲有力，苏唯听得一清二楚。 “我直接送你回家。” 少年的短袖灌风。苏唯带着头盔的脑袋一偏，就看到了他那线条流畅且结实的胳膊。 不失少年的清瘦，却也不缺该有的力量感。 苏唯摇摇头，但是季洵好像看不到。 她又想起什么，嗫嚅道。 “能不能快点？”苏唯有些不好意思，“明天要听写英语单词，我还没有背。” 这一整天下来苏唯都在和宋巧意在外面逛街。 宋巧意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妹妹还是个高三生。 季洵听到这句话后从鼻腔处发出嗤笑声，语气吊儿郎当的，听着却格外靠谱。 “好，开着鬼火都要给你送回家。” 刹那间，苏唯还没有做好准备，甚至连话都没怎么听到，季洵就陡然加速。 她整个人由于惯性就往季洵身上倒，然后又避嫌似的离开，小心翼翼地抓住少年飘飘摆摆的衣角。 季洵坐在前面，感受到了片刻属于少女的温软。随即她便立马抽离，迎面而来的，是凌冽的风。 他笑了笑，不爽地抵了抵左脸颊。 苏唯这是怎么？这么不想和自己有肢体接触吗？ 不知过了几分钟，好像是到了，季洵的车停在外面一处。 剩下的就是他走路送苏唯回家。 路上，苏唯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不太像是同桌之间的氛围，于是找话。 “听说这次我们跟七班比赛？”苏唯斟酌着用词，“他们说我们胜算很低，因为，”苏唯咬住唇，“七班很厉害。” 她还记得上次去学校的路上就偶遇到了七班的人。 “我们班这次对四班。” “四班？嘁，就他们班啊，肯定打不过我们。” “对啊，简直易如反掌好吧。” 苏唯走在那群女生后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于是马上绕过她们往前走。 她们也不考虑一下隔墙有耳，万一有四班的人在背后不小心听到了呢？ 但之后苏唯难免替季洵他们担忧。 “你不用管我们班的实力。”季洵倒没觉得什么，但之后又瞧见苏唯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调笑道，“因为我也不知道。” 苏唯泄了气一般，乍然看向季洵，他此刻脸上挂着得逞的笑。 “你只要记住，给我送水就好了。” 见苏唯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季洵则更加懒散，双手合拢撑着后脑勺，漫不经心地开口，“包在季爷身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虽听着混不戾，但苏唯心底莫名觉得很靠谱，安全感满满。 不是因为这句话的语气淡然，而是因为这句话是季洵说的。 苏唯印象里，字典上，对“洵”的解释很短，只有一行： “诚然，实在。” 到了家后，苏唯和季洵道别。 季洵站在门外，划拉着手机，“你姐姐要晚一点来。” “嗯？为什么？” 季洵熄屏，似是看透了人性一般，“任妄可不舍得开这么快。” 任妄…… 苏唯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他们是什么关系？” 季洵睨了苏唯一眼。 明知故问。 但是他还是不清不楚地做出了解释，给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渡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你看他们像什么关系？” “在一起了？” 季洵提眉。 没想到好学生的思想也这么开放啊。 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守旧保守。 “不知道啊。”季洵单手插兜，假装思考。 他对男女的经验远比不上任妄，也不知道任妄现在在玩什么花。 “那你觉得，他们现在是什么地步？” 苏唯耸肩，“不清楚。” 稍顿，她又用一种很无辜的语气说，“不然为什么他要让你送我回来？” 季洵脸上带笑。苏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对啊，所以要识趣点，小孩子不要打扰大人的世界。” …… 你不也是小孩子？ 沉默良久，见季洵还没离开，苏唯忽然问道，“那他们会结婚吗？” 季洵一愣。她怎么突然扯那么远？ 苏唯在某些方面是个完美主义者。如果最后不能修成正果，那还不如不曾开始。 她看任妄那一脸春心荡漾，总觉得他很会玩，且玩的很花。 自己的姐姐不要被骗了才好。 季洵也很清楚自己兄弟的做派。但他最近的风格他有点拿捏不住了。 困惑许久，季洵不做挣扎，坦然道，“不知道。” 半晌，他才说出了他认为肯定正确的话。 “反正不止高中同学。” 苏唯再次和季洵道别，关上了门，开始在客厅里背书。 十分钟后，响起了门铃。 苏唯前去开门，宋巧意风风火火地站在门外，头发吹的飘散。 宋巧意边换鞋边问道。 “安安，你们也刚回来吗？” 你们…… 他们回来其实也好大一会儿了，但应该四舍五入，也算刚回来吧？ 苏唯自然地点点头。 宋巧意又理所当然道，“哦，我说嘛，怎么那个任妄的朋友还在呢。” 苏唯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语气有些颤抖，“他……还在外面？” “嗯。现在应该和任妄一起走了。” 片刻，宋巧意又道，“你们真的是同桌吗？我看他牵你的时候你没多大反应，任妄也和他认识，所以我就没追上去了。” “嗯。”苏唯看着宋巧意疑惑的表情肯定道，“他是我的同桌。” 苏唯默默地走回原地，看着眼前的英语书，想利用背书来冲散注意力。 但是刚才明明背得滚瓜烂熟的单词在此刻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宋巧意走到厨房里，加热刚才买的饭。 苏唯忽然想问季洵，他们之间现在是什么地步？ 还想问，季洵对一段爱情的看法。 但总归，她不够格去问他这些深奥且跟她无关的事情。 * 周末过的快，上学也过的快。时间丝毫不等人，几周后的篮球赛如期而至。 温楷岳说同学可以去篮球场上观看篮球赛，顺便为自己的班加油助威。 女生的兴趣很大，都开始议论纷纷，“我们班这次能赢吗？” “悬。我们班都没几个会打篮球的。现如今好不容易凑齐三个了，就不指望他们能赢了。” “而且人家是七班诶。”那人还比了个数字七的手势，“一上来就碰到块硬石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我们班要能是赢的话就好了。” “我们加油吧。凑个热闹，反正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我也没见过我们班男生打球，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实力。” “那还有救吗？” 那人摇摇手。 对于未知的事情，只敢推测，不敢肯定。 苏唯听到这，莫名想到了只有一个人敢在未知的条件下给出坚定的回答。 他一定十分自信，且十分有把握。 不过他现在还没来。 苏唯沉默片刻，一旁的田优优打断了她的思路。 田优优的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苏唯，你怎么了？” 苏唯摇摇头，开口道，“你觉得我们班对七班……怎么样？” 会不会赢。 田优优明显知道他们班是什么水平，遗憾地摇摇头，“我们班刚开始就对七班，可能……不太好说。” 苏唯也不好有太多感慨。 季洵的话像是玩笑一般重新在苏唯脑子里飘过。 稍顿，她买了一瓶冰水就走向篮球场。 下午四点，篮球场上被焦燥的阳光晒得格外热血明亮。 几个班几个班的人在场外等待，人挤人。还有各班的班主任都在指手画脚地叮嘱着自己班的队员。 关心这关心那的，都恨不得自己上场。 苏唯和田优优没有坐在观战台上观看比赛。 因为那边人太多了。 于是两人来到一个树荫下，把书包随意放在草丛旁，站着望向自己班的队员们。 苏唯一眼就找到季洵。 他现在套着火红色的，写着数字“27”的比赛服。 在阳光的照耀下，红色十分耀眼。 他旁边站着叶泽和蔡煜。 几个人商量许久，轮到他们上场时观众席上一阵欢呼。 但并不是四班的，那是七班的叫喊声。 苏唯皱着眉头看向七班的人，想着输归输，但气势总不能在比赛前就输了吧。 于是她转头看向田优优。 田优优也知道苏唯的意愿，彼此心照不宣地拉着一群本班的人，一同大声呐喊助威。 “四班加油，四班加油！” 刚上赛场的叶泽和蔡煜听到后，纷纷意外地朝树荫这边看来。 怎么在这？ 接着又诧异地望向观众台。 一个认识的都没有，全都在那树荫下了。 叶泽会心一笑，食指和中指并拢，从太阳穴那边划过。 明明这边这么多人，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叶泽这个手势是对着田优优做的。 此刻他满面春风，惹得台上其他班的女生都拉着自己的朋友，整齐划一地指向叶泽。 苏唯不是闹腾的人，能想到加油就已经是少见了。 所以她从头到尾只是配合地鼓掌。 季洵慢半拍地看过去，手上还转着球。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苏唯的脸上。她一直在跟着一群人的口号声中的节奏鼓掌。 苏唯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燥热。 她不经意地抬眼，看到了那个身穿红色篮球服，十分耀眼又特殊的人。 数字27挂在他身前，那是专属于他的符号。 两人的目光在烈日下相撞，世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周遭的喧哗也顷刻间凝滞。 苏唯清晰地看到了季洵如同骄阳一般明烈的目光。 里面装着自己。 她微微一笑，翕动着唇，无声地说了句。 “加油。” 明明两人隔了那么远，明明她没有出声，明明四处那么喧哗躁动不安，季洵却依然听见了她那柔和的声线。 今天的阳光很好，视线也很好。 暖黄色的光黄澄澄地铺洒在盛淮二中的篮球场上，万物都有了生机。 苏唯看着篮球场上，季洵运着球，和穿着绿色比赛服的七班的人僵持着，随即一个转弯的假动作，糊弄了前面那个挡住他向前的人。 之后他乘机纵身一跃，篮球分毫不差地落在篮筐里面。 季洵在篮球场上分明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没有刻意耍酷，但他的每个动作都十分强劲有力，露出来的肌肉线条流畅，力量感恰到好处。 投进篮筐的那一刻他弯唇不桀一笑，一个的白色耳钉璀璨闪耀，如钻石般夺人眼眶。 周遭一片哗然，纷纷在为季洵这漂亮的动作欢呼。 一群看得懂篮球的男生都点头称赞，不自觉地给他打满分。 观众台上的女生都在讨论他是谁。 更有甚者，开始朝三暮四，纷纷改旗换帜，为季洵欢呼呐喊。 裁判吹了一声口哨。 苏唯旁边不知何时站着七班的女生，都在啧啧啧，还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小声嘟囔。 苏唯睥睨她们一眼，接着回头，看向季洵他们，微笑地鼓着掌。 似乎是直戳女生的内心，苏唯说出来的话十分有温度，却似嘲讽。 “季洵好厉害啊。” 她佯装一副犯花痴的样子。 “对啊！”田优优语气加重，咬字十分清楚，狠狠地甩了脸色给那群女生瞧。 “没想到新同学这么会打篮球啊，拯救了我们班呢！” “也就新同学会打，其他人呢？”旁边的女生沉不住气，忍不住吐槽道。 “新同学也救不了这么菜的班级。” 田优优深吸一口气，假装没听到。 篮球赛还在热烈的举行，还是要拿事实说话。 谁厉害还说不准。 总归轮不上她来评判一二。 其实她也不看好自己的班，但表面上还是要装作很自信的样子。 又一场篮球比赛开始。 苏唯不会看篮球赛，也不清楚小小的篮球场上竟然有这么多班在同时比赛，而且每两个班之间还只有一个篮球框。 这个怎么分输赢啊？ 苏唯一头雾水，只能看见显眼的“27”号在人群中穿插。 她好像只能干看着季洵在赛场上游刃有余的样子。 剩下的，她真的一点都看不懂。 苏唯累地蹲下来，仰视站着的田优优。 田优优目光坚定，看的十分认真。 “优优，你看得懂吗？” 第21章 争光 田优优闻声皱着眉，摇摇头道，“看不懂。” 啊？可你看上去很懂的样子啊。 没过多久，田优优忽然兴奋地拍了拍苏唯的肩膀。 “苏唯，你看，那个是不是蔡煜啊？刚才那个球好像是他投进去的。” 苏唯站起身来，裁判却在这时候宣布休息。 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季洵和老温好像说了几句话后便不疾不徐地朝着树荫这边走过来。 观众席上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季洵。 随着季洵的靠近，苏唯的心不由得一紧，连忙想起什么，一把拿起地上的矿泉水。 现在水已经不冰了，瓶身外面被小小的水珠包裹着。 季洵接过苏唯递过来的水，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 少年额上垂下被汗水打湿的碎发。 他穿着火红色的球衣，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惹人注目。耳上的白砖一闪一闪的，勾得所有人的目光全在他一人身上。 浑身充满着少年人独有的，骄傲的气息。 “能赢吗？” 季洵猛喝完半瓶水后就听了这句话。 他眉尾轻轻一提，眼神紧锁着苏唯。 最后，他只落下一句话，“四班的班魂，不就摆这了？” 你看到了吗？ 可是，你不也是转校生吗？你才刚来几个星期啊…… 苏唯踌躇片刻，唇部翕动，却始终没有说话。 随后季洵走了，留下那瓶没有喝完的矿泉水。 苏唯感觉季洵其实是可以喝完的，但他非要留下半瓶，丢给苏唯，来麻烦她。 “刚才那个男生，好帅啊！”旁边站着一外班的女生。 “对啊，我看好他。” “但是他们班体育不是很烂吗？去年的运动会就他们班拿的奖最少。” “人家好像是转校生，不一样。” “诶，刚才给他拿水的女生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话题倏地一转，弄的苏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啊，同班的吧。” 声音慢慢消失，逐渐转变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苏唯看着季洵渐远的红色背影。 四班一群平常喜欢打篮球的男生都汇聚在一起，商量着当前局势。温楷岳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看着像是对着体育老师一顿猛夸班里的这群孩子。 还有的男生去搬水。女生中苏唯看到了陈梦涵帮忙的身影，她递给帮忙的同学纸巾，还有水。 同班同学都有序地各尽其能，每一个人都不闲着，连身影都是匆忙的。 田优优也趁着空闲去帮忙，顺便拉着苏唯一起。 这次的篮球赛并不算正式，但是他们班却拿了最认真的态度。 身穿火红色球服的季洵微弓着腰，坐在高处台阶上。显眼的长腿摆在身前，双手撑在背后，聆听着温楷岳最后的叮嘱。最后，他的脸上漾起了一个玩世不恭的痞笑。 上场后，季洵还拍了拍温楷岳的肩膀。 最后，几个人围在一起，沸反盈天的操场上空回荡着他们慷慨激昂的口号声。 “四班人，四班魂。” 口号声很幼稚，却铭记于心，热血沸腾。 一群少年不知天高地厚，随心随意，就算条件艰阻，情况不容乐观，但任由旁人怎么评价，他们自做自己心中的国王。 欢呼呐喊声一时响彻天际。 苏唯也见识到了她在临阳从未没见过的场景。 她第一次直面地感受到了一个班该有的样子。 以前临阳的班级让她只觉得学习压力大，丝毫没有这种竞技项目来展现青春本该有的样子。 所有人都抱着沉甸甸的书，听到的最大声音也只是在背课文和数学公式。 虽然看不懂，但是苏唯还是认真地看完了全程。 确实应了叶泽的那句话，“有季洵的篮球赛他才会打得更好。” 有季洵的篮球赛，才好看。 篮球场上同时举办着多个班的篮球赛，所以一下午过去，比赛结果很快出来。 这也是四班破天荒地第一次拿到关于体育竞技的奖项。 篮球赛结束，球场上也没有了人影。夕阳的余晖变得温暖，铺天盖地的洒在红色和绿色相交替的篮球场上。 三个主力选手站在前面拿着奖状合影，身后是班里的后勤队。 温楷岳和体育老师商量完，随后像个小孩子一样跑到四班的队伍里。 几个人刚准备合照，温楷岳就看到了站在树荫下面的田优优和苏唯，摆手示意她们过来。 “我们要过去吗？”田优优和苏唯犹犹豫豫地走到四班集体里面。 “你们给我们班加油了，振班风。”蔡煜笑得开朗。 “而且，你们是我们四班的一份子。”温楷岳接话，把田优优和苏唯接过来，让她们站在身边。 不知道人群中谁突然喊了一句，“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四班！” 体育老师听到后，笑着肯定，“对，这就是体育精神。你们等下合照就说这句话啊。” 季洵半蹲着，远远看着苏唯走过来，本来站在C位的他慢慢靠边，让蔡煜拿着奖状，自己则悄没声地站在苏唯的前面。 “？” 蔡煜茫然，“应该你拿着的。” 没有你，我们班不会赢，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超前的团结。 本来班里是不看好这次篮球赛的，是季洵的坚持还有不懈的努力下，他们只能坚信自己能行。 然后互帮互助，相互配合，各自干自己可以帮得上的事情，这次比赛才会在诸多因素下取得胜利。 “我们都是四班的一份子，谁拿都一样。”季洵扬起嘴角，汗水肆意滴洒。 他拍了拍蔡煜的肩膀。 季洵的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干脆一手放膝盖，一手比了个耶。 前面三个人还没有脱下红色球衣。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鲜红色十分耀眼夺目。 正是少年人应该有的模样。 年轻，骄傲，热血，阳光。 苏唯看向摄像头，嘴角自然上扬，眼睛微弯，丝毫没有察觉到季洵就半蹲在自己面前。 我也不知为何，就是下意识地想多靠近你一点。 “三，二，一。”体育老师数道。 镜头在此刻按下快门键，照片定格在某个瞬间。 一群少年身后是亮堂堂的篮球框和被光普照的枝桠。 深绿的树叶作边框，金黄的阳光作背景，暖阳铺在球场上。站在前面的少年青春洋溢，笑得开朗而肆意。 “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四班。” * “你为我们四班争光啊，阿洵！”叶泽摇晃着季洵的肩膀，激动地喊到。 季洵被摇得头疼，无奈抓住叶泽的手腕，“消停会儿，可以吗？” 叶泽傻呵呵地愣在一旁笑，不经感慨，“我们班第一次拿到这种比赛的奖。” 一个下午有十多个班在同时举行比赛，他们只要打赢了七班，就肯定能拿的到奖。 随后，叶泽想到什么忽然问道。 “不过，你怎么一会儿去，一会儿不去啊？总不能是为了我吧？” 为了打我的脸。 叶泽始终觉得自己不配。就算是季洵一个不经意间的玩笑，他都觉得受宠若惊。 季洵思考一会儿，语气淡定，“一瞬间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就像……”季洵瞥了他一眼。 叶泽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在说，“嗯？” “就像你不知道下一刻会被挨打。” 话音刚落，季洵准确无误地拍到了叶泽的脑袋。 叶泽摸摸头顶，抽出手给季洵比了个大拇指，为他这回答和翻脸的速度打五星好评。 “事实证明，我们四班是团结的，只不过少了一个主心骨。阿洵，你就是我们班的主心骨。” “我刚转过来。”季洵一字一顿，语气冷淡，似乎一点都不想认领这个莫名被扣到头上的称呼。 “你是的。” 蔡煜和班里的人此刻小跑过来，恰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阿洵，没想到你打球打得这么好，心理素质也这么好。总之，多亏你力挽狂澜啊。” 确实，季洵在赛场上听到外班的冷嘲热讽都没有丝毫动摇。就算对方超过自己许多分也是超强大心脏，没有任何慌乱，慢慢把比分掰回来，然后追平，再到遥遥领先。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比赛，不管是场上还是场外，先锋还是后勤，都是他指挥着全班。 每一个事关比赛的项目，都缺一不可，他都有参与。 费心又费力。才换来了这次的奖励。 季洵的厉害不仅仅体现在球技，还有内心的强大。 “那可不。”叶泽套近乎一样搂住季洵的肩膀，“我们家阿洵以前可是差点进校队的。” “校队？”苏唯抬眼看向叶泽，有点不敢相信。 “对啊。”叶泽大大方方地承认，并未觉得此话题不妥。 苏唯只是有点意外。 没想到季洵这么厉害，以前差点就进校队了。 而且这么厉害的人竟然还在身边。 “那为什么没进去呢？”田优优发问。 叶泽顿时发觉自己说多了。 事关家里复杂的冗事，叶泽目光小心翼翼地瞥向旁边的季洵，然后马上抽回自己搭在他身上的手。 “那个，我请大家吃饭？”叶泽依旧僵硬地笑着，不慌不忙却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 “好啊，叶老板请客，不得赏脸？”田优优听到后立马对叶泽露出一个笑脸。 呵呵。 叶泽为了季洵，不惜代价请吃饭？ 苏唯抿唇，同往常一样，她跟上了大部队。 她应该也没有资格问季洵为什么没有进校队。 临近晚上，月亮都爬出来了。他们一起去了一家路边烧烤店，说是庆祝。 本来就人满为患的烧烤摊，他们又成群结队地把外面所剩无几的位置给占满了。 几个少年和周围满是烟熏味的成年人格格不入。没有被生活打压的他们，明显稚嫩阳光许多。 过程中，几个男生看隔壁桌全都喝着酒，自己心里也痒痒，互相盯着对方，随后默契地点了几打啤酒。 他们还强迫蔡煜喝。 蔡煜只是意思意思，喝了一口就被呛到了，几个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蔡煜，你都多大了，不会连酒都没喝过吧？”叶泽一手拿着啤酒罐，一手拍着蔡煜的肩膀帮他顺气。 蔡煜还在咳，肩膀都微微颤抖。他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只是点点头。 田优优见状，下意识地回怼叶泽，“人家又不像你，天天喝酒抽烟的。” 她之后还不忘补充一句，用来嘲讽叶泽的。 “你这样谁看得上你啊。” 叶脸喝得脸有点红，一脸无语地盯着田优优。 田优优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喝着自己的橙汁，瞥都不带瞥叶泽。 “切。”叶泽扯唇，不屑地喝着啤酒，手却不自觉地把酒罐捏紧，“我能喝是我的本事。” “那你喝得过季洵吗？”陈梦涵边吃烧烤边问。 一直听着众人的闲谈，无意脱出口的话跟开玩笑似的，但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 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陈梦涵随意一句话，就把叶泽问倒了。 再加上季洵看上去对这方面的事情十分游刃有余，很多人都好奇，事实是否如此。 “呵。”叶泽嘴里还含着酒，先摇了摇手，等咽下去。 苏唯听到这句话后感兴趣地抬头，下意识想看看季洵的反应。 在不太亮的灯光下，季洵低着眼，心不在焉地拿着烧烤。 苏唯边喝橙汁边听叶泽怎么回应。 “我可喝不过阿洵。”叶泽这才吞下一口酒，脸色红晕，嗓音有些嘶哑。 田优优叹口气，默默摇头。 季洵整个人处在幽暗的阴影里，鼻子的影子倒映在一侧脸颊上，眼睛显得愈发深邃。 他无所谓地扯唇。之后又发觉什么不对劲，目光偏转，眼神在某个人身上一顿，停滞在坐在自己对面的苏唯身上。 苏唯喝着饮料，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那有什么？那天他可能就是喝得太醉了。或者是叶泽酒量也不好，季洵几杯就把他干下去了呢？ 吃烧烤的时候，叶泽正和坐在苏唯旁边的田优优讲话。季洵此时拍了拍叶泽的肩膀。 “嗯？”叶泽回头看过去，以为有什么事情。 季洵只是拿瓶子碰了碰叶泽的瓶子，然后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 叶泽先是皱眉，然后也吞了一大口。 他之后不解道，“阿洵，你今天晚上怎么不喝啊？是不舒服吗？” 刚才那举动，跟平常的他不太一样啊。 显得有点作…… 季洵扶额，似乎话里有话，“可别，我酒量又不大。” “啊？”叶泽闭眼，在认真思索着。 不对啊，他在说什么？ 叶泽马上摇摇头，怀疑自己喝醉了，听到季洵说胡话了。 什么叫做他酒量不好？ 前几次几杯白酒还把喝啤酒的人给干倒了，这叫酒量不好？ 现在看季洵那喝得可怜巴巴的样子，要不是他先前和季洵认识，还真就信了。 叶泽神经兮兮地瞥了季洵一眼，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夜色温柔，星光灿烂，月光洒在枝桠，映得路上满是斑驳。 几个少年互相扶着对方，说着大话，畅谈未来。 “你说我们毕业了，还能见得到对方吗？” 叶泽喝得醉醺醺的，借着酒精的作用，莫名感慨起来。 忽的有人说，“想见的话，自然就能见到。” “干嘛？我才刚来没多久，你就想再见面了？”季洵扶着要倒不倒的叶泽，好笑地问道。 “我们虽然认识很久了，但是也没有正常吃过饭吧。”叶泽想到什么又往后看，大声喊出自己的真心话，“而且又是和自己班的人。” “我其实一直感觉，我们对自己的班，都不太自信。” 叶泽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高三四班应该是整个年段里“最差”的班级了。成绩一般，一直不如人家隔壁班好。体育最烂，每年运动会拿的奖项少得可怜，团体分人家的班都快一百来分，而他们班，才刚突破十分的大关。 因此，好的斗志昂扬，坏的不堪一击，四班的每个人对自己的班都不抱有太大的信心。 包括这次的篮球赛，他们都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是季洵的出现，重拾了他们班烂得稀碎的，所谓不重要的自信心。要不是这次的篮球赛，所有人都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的人同自己一样，在意集体，关心团队，也有想赢，争光的**。 才发觉，原来每个人都爱自己的班级，都希望它变得更好，而不是次次垫底当倒数。 苏唯作为刚转来没多久的借读生，没有任何参与权，只是默默地听着。 一群横冲直撞的少年走在上坡路，互相搀扶着彼此。 苏唯不知不觉中发现，季洵在自己身侧。 麻烦的叶泽现在躺在蔡煜的怀里，季洵此刻吹着冷风。 余光瞥到苏唯，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在半空中。 苏唯率先挪开视线，季洵倒是毫不避讳地直视她。 随即，季洵先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弯唇，然后戏瘾上来了，连忙扶住自己的太阳穴，闭着眼睛，“嘶”了一声。 “怎么了？”苏唯佯装担忧地问道。 其实不管是谁，她都会这么问。 她本就这样，在他人面前隐藏着最真实的自己，尽量展现出最乖巧听话的一面，好让别人发自心底的喜欢，觉得自己好接触。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都是假象。 别人以为和自己交心了，其实自己的心从未展现过给别人看。何谈“交心”？ 不会败坏路人缘，同时，也和周围人疏远。 可能只有在临阳这所大城市才需如此，每天带着一副假面具，整日明争暗斗，看着他人的心情过日子；可在盛淮，苏唯好似释放天性，不必考虑这么多的前因后果，“随心所欲”就好。 她接着发觉不太对劲。 “叶泽都还没醉倒在地上，你怎么疼起来了？” 季洵微皱着眉，用略微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苏唯。 看上去高高的身子弱不禁风的。 “需要帮忙吗？”苏唯小声询问。 季洵刚想答应，旁边的叶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自己旁边。上来就直接抱住季洵的腰，整个身体无缝衔接地贴在自己身上。 “啧。”季洵清醒了片刻，被迫抱住了他。 之后他嫌弃地想要抽离，还是跟往常一样毒嘴，“一股酒味，你是酒鬼吗？” “洵洵～”叶泽语气撒娇，仿佛在季洵怀里打滚。 一旁蔡煜忍不住吐槽，“不行，他太恶心了，我受不住。” 季洵的嘴角抽动，看着环住自己腰的叶泽，又看向旁边的苏唯。 此刻自己站的笔直，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喝醉的人。 苏唯没忍住笑，歪着头打量着季洵此刻的神情。 季洵叹口气，扶住自己的额头，抓着叶泽的手不经意间捏紧。 “真是。” “叶泽，你最好别醒了。” 第22章 水，君 一场组局过后，像是短暂活跃了下。可真正让人心灰意冷的是，第二天还要照常上课。 夏天的下午及其容易犯困，特别是在无聊的数学课上。 “下个月，也就是10月22号，我们要举行期中考。”温楷岳在课前威严地说到。 “啊……”全班先是惊讶，然后气馁，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一蹶不振。 “怎么就期中考了？” 温楷岳也替孩子们感到累，随即又振奋道，“我们班昨天的篮球赛十分精彩，我也看到了属于我们班独一无二的团魂。” 最后两个字，温楷岳加重了读音。 终于来了个感兴趣的话题，同学们纷纷鼓掌。 温楷岳借机插话，“所以，我相信你们在这次期中考中也能展现出集体的力量。希望你们收收心，好好考。” 温楷岳开始上课，苏唯照常认真听课。 这次刚开学没有月考，而是期中考。明明是月考的时间，学校却来检测期中考的内容，明显是在考验他们的学习能力。 但课临近结束，苏唯还是压不住困意，眼皮一直打架。再加上坐在前面的叶泽已经趴下睡了，像是瞌睡虫会传染，苏唯更困了。 她无意之间瞥到了季洵。 他难得不睡觉，而是认真听课，看上去一点都不困。 苏唯也振奋许多，强忍困意。 终于下课了，苏唯决定好好睡一觉。 田优优此时转过头问苏唯题目。 “苏唯……”田优优语速极快，明显是叫了很多遍流利起来的。 “这题。” 苏唯揉了揉眼睛，努力看清眼前的题目。 忽然，眼前的叶泽从睡梦中惊醒，一抽搐，低头慌忙找什么，然后递给田优优。 “水。” 叶泽的语气也是充满困倦的。 但即使在睡梦中，他还是听到了田优优的话。 “谁要水了？”田优优一脸不解地看着叶泽递过来的矿泉水。 “你刚才自己说的。”叶泽皱着眉，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看着田优优。 这三个人中，只有季洵是清醒的。 听着几人的对话，他戏谑地抵住下巴，像是在看戏。 “我说什么了？”田优优瞪着叶泽，质问道。 叶泽顿时也不困了，有点来气，“你刚才不是说要‘水’吗？” “我？”田优优指着自己，重复着自己刚才仅说过的一句话，“我刚才明明说的是苏唯，这题……” 她的语气弱下来，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反复读着刚才那句话。 苏唯，苏唯，苏唯。 s，u，wei，shui。 快点读就是水啊。 “啊？”田优优露出惊奇的表情，又重新看向苏唯，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水！” 苏唯也明显听出来了，莞尔一笑。 在他们终于听出来后，季洵竟还觉得有些感动。 终于听出来了。 气氛不再困倦，开始变得愉快兴奋起来。 四个人同时笑出声。 “水，水，水。”叶泽百试不爽，不怀好意地看向旁边的田优优，也迅速地念到，看看能不能类似地碰撞出新的火花，“田优优，田优优……” “我的读不出来。”田优优一脸无奈地望着叶泽幼稚的模样。 叶泽又赶忙试了一下自己的。 “叶泽，叶泽，叶泽……” “你的也不行，”田优优戳穿了他，还带着嘲弄，“顶多就是，‘啧啧啧’？” 叶泽扯唇，“啧啧啧”可不好听。 他还有点遗憾，无意间瞥到了旁边的季洵。 他虽然在写作业，但是很明显心思不在那，在开小差，偷听他们的对话。 随后叶泽又不厌其烦地试起来。 “季洵，季洵，季洵……” “君？” 叶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试出来了一个，随后又兴奋地和田优优分享自己的成果，“季洵是‘君’？” “还挺像的。”田优优点点头，难得赞同了叶泽。 “你们两个名字有点配？” 苏唯听到这句话后，有写反感。 她可不想和谁配对。 她抬头看向叶泽和田优优，掩饰着自己眼底的情绪，笑着说，“你们也是啊。” 都一样配不出来。 “怎么可能。”田优优马上否认。 对啊。 你们自己都不觉得配，那我们也一样。 季洵意味深长地扫了苏唯一眼。 这么委婉的拒绝，也就只有她才能想到了。 当天晚上回去，苏唯意外地瞧见了最近好久不见的沈韵。 她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却不躺着睡觉。 “今天这么早？”苏唯看看手表，发觉现在才六点半多。 苏唯背着书包悄悄地走到沈韵附近。 沈韵察觉到了，然后慢慢睁眼。 “姥姥？”苏唯看着沈韵疲惫的双眼，小心开口，“最近太累了吗？” 沈韵看到苏唯后慈祥地笑了笑，“没有。” 苏唯之后坐在姥姥身边，头靠在她不算宽阔的肩膀上。 两个人默契地不说话，等着时间静静流逝。 “安安，”沈韵的声音有点沧桑，似乎犹豫了很久，“你四姨夫走了……” 苏唯脑子空白，努力搜索四姨夫这个关键词。 好像从小到大见过几次面，但不太熟。 但是人走了话，不管是谁心都会一凉。 苏唯很少经历过这种永久的分别。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听沈韵娓娓道来。 沈韵的唇半张，想好了措辞，却还是吞吞吐吐的。 “要是，我以后也走了……我尽量撑到你高中毕业吧。”沈韵说完，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等你高中毕业，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也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苏唯头也不靠在她肩上了，皱着眉，有些生气地盯着沈韵，“说什么胡话呢？姥姥，你一定要看着我上大学。我……” 苏唯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声音渐渐减弱，“我大学毕业你也一定会看得到的。” 她的语气认真坚定，强逼沈韵看着自己。 沈韵的眼睛里含着一点泪水，似乎在隐忍什么。 “好好。”沈韵轻轻拍了拍苏唯的手，像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苏唯开始蹲在沈韵旁边，她只仰视着她，表情认真，却又似哄人。 “姥姥要活到一万岁。” 沈韵被孙女逗笑了，先是无奈地摇摇头，但看着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内心还是摇摆不定地信了。 好，只要能看到你上大学，就算活成老妖精也没关系。 第23章 青芒 周末沈韵终于得空在家，苏唯闲着没事帮沈韵干活。 “姥姥？”苏唯探着脑袋，看向在厨房里忙活的沈韵，“需要我帮忙吗？” 沈韵擦擦手，知道苏唯好心，笑了笑，“那你就帮忙出去买瓶花生酱吧。” “花生酱……” 苏唯看着橱柜上面被吃空了的瓶子，“是不是上次吃的？那个好好吃啊。” 她忽然想起上次沈韵喂给了自己一口花生酱。 刚开始自己是百般拒绝的，看着那褐色的粘稠的花生酱，食欲都提不起来。 还是沈韵让自己试一试，苏唯就只好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蘸了点，小试牛刀般地舔了一口。 只是一小口，便满满都是花生的味道。 似乎是花生提炼出来的精华，醇香的味道迅速在口腔里蔓延。花生酱已经吞下去了，好似味蕾开花，大块大块地吸收它的余香。 味觉上的盛宴，竟然一瓶花生酱就能解决。此后苏唯每天都很馋，每次都想贪吃。 可沈韵不让，只让她一次吃一口。不然会腻。 没想到现在就吃完了。 “好。”苏唯答应到，之后又问，“还需要买什么？” “你看看吧，买点水果什么的。”沈韵把钱递给苏唯。 “好的。”苏唯咧嘴一笑。 也就只有在长辈面前她才会保持着小朋友的纯真，“保证完成任务。” 苏唯今天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挎上一个小背包，把钱放在里面。 碧蓝的苍穹偶有几朵白云飘过，热风拂面，夏天将近末尾，被苏唯赶着正着。 记得上次这样出去，还是为了逃离这里。 没想到一晃眼，都开学一个多月了。 苏唯边走边观察，周围是稀稀疏疏的日用品店，还有一家小型超市赫然立在那。 就买一瓶花生酱，进超市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 好在现在人不多，苏唯在一众调味料中一眼就找到了花生酱，之后她来到前台结账。 片刻，便走出了超市。 苏唯在路上闲逛，无意间看到了一家水果店。 店门口摆放着一排排招牌水果，琳琅满目，颜色鲜艳，看上去一点都不比临阳的差。 像是原产地一般，价格还十分实惠。 “小姑娘，要点什么吗？”老板娘从里面走出来。 苏唯扯扯唇，“我看看。” 一圈水果还没看完看仔细呢，苏唯的目光无意间瞥见了几个青芒就移不动道了，馋得她都要流口水了。 绿色是个勾人的颜色，偏偏它身上还沾着点水，勾人目光，吊人**。 夏天就是芒果的季节。苏唯在来的路上时，就注意到了路边的树上全都挂满了芒果。 “这个吧。”苏唯指着那各个饱满的芒果。 “好眼光啊，芒果现在可是招牌。”老板娘语气雄厚，顺便掏了个塑料袋，问道，“多少斤？” “啊？” 苏唯第一次买水果，具体多少斤，她心里没底。 于是她说了一句很保险的话。 “就……来两三个吧。” 老板娘人好，没说什么。看着苏唯的穿搭，老板娘断定她不是本地人。 本地人也不会这么穿。 加上她买水果看上去没什么经验，老板就亲自帮她挑水果。 老板边打理芒果边闲聊道，“小姑娘，你家里人呢？” 苏唯被问的有些茫然，“我出来帮姥姥买东西。” “姥姥……” 老板娘若有所思，抬眼瞅了瞅苏唯。 记忆中似乎有一个人能吻合这个身份。 “你是沈姥姥的孙女吗？” 苏唯有点惊奇，没想到自己的身份马上就被老板娘识破了。 盛淮不大，邻居家家的都认识。 “嗯。”苏唯勉强笑着，点点头。 “还要什么吗？”老板娘知道苏唯腼腆，没再继续问。 苏唯觉得老板人好，而且其他水果也怪让人垂涎欲滴的，就多要了一盒草莓和水蜜桃。 苏唯提着装有水果的塑料袋子，心不在焉地走着路。 她在想刚才老板跟她讲的一些沈韵的往事。 “你姥姥人好。我儿子当初要上学，家里没有那么多钱，借了好几家都没有凑好，我们两口子就打算不让他上了，你姥姥知道后，就借我们钱，把剩下的钱都凑齐了，才让我儿子上了学。” 老板娘笑着回忆，“不然你今天就要看到他在这打工了。” “嗯……”苏唯点着头。 沈韵热心肠，爱帮忙，这里的人都敬她爱她，连她这个孙女也一起关爱帮衬着。 老板娘还给她洗了一个桃子，让她路上吃。 苏唯路上走着走着，抬头就看到了破旧的土墙上边垂下来的枝桠，绿油油一片。空气中还弥漫着一阵淡淡的芒果香。 她还看见了隐秘在树叶里的青芒。 淡淡的甜香萦绕鼻尖，充满夏天的味道。 顺着枝叶往前看，苏唯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与周遭岁月静好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 在一片和煦又充满生机的自然环境中，季洵身穿着一身违和的黑色英文短袖，看着手上的手机，不徐不快地漫步。 苏唯有点慌张，第一次知道了在外面闲逛时遇到同学的心情。 尴尬，局促，慌张。 平常在临阳，苏唯都不怎么出去，就算不得不出去，遇到同学也是小几率的事情。 盛淮不大，家家户户都连在一起，基本上一出去，在一个街头巷尾都能随机偶遇到某个同学。 苏唯眼看着季洵慢慢走过来。 现在呆在原地才是最尴尬的。 她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淡定自若地擦过季洵的肩头。 等季洵走到自己身后时，苏唯才敢大呼一口气。 幸好没看到她。 不过她心里意外地有点小小的失落。 季洵在看什么？连旁边站着一个人都不知道么？ 苏唯正继续往前走。 脚刚迈出去一步，季洵冰冷的话就飘入耳内，她不禁背后一凉。 “你是瞎了还是怕了，装作没看到我？” 季洵转头，一个瑟瑟发抖的背影映入眼帘。 白色连衣裙的下摆随风拂起，她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像是仙子一般。 白色看起来极像一朵纯洁的栀子花。 穿这衣服的人，莫非是位花仙子才不理人？ 苏唯皱眉，听到这句话后心情顿时不好，手里拿着的桃子瞬间不香了。 她转过头来，就站在树荫底下，回怼道。 “谁没看到谁，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芒果的清香下，吹近了两人的距离。 季洵看清了苏唯手里拿着的水蜜桃。她唇瓣水润润的，是和桃子一般粉红的颜色，脸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十分好欺负的样子。 季洵缓缓地笑了。 现在还敢跟他对着干了。 “行。现在看见了。” 苏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被他整无语了。 看到了又怎么样，与其现在这样说一系列废话，还不如装作看不见。 也不理解为什么都要擦肩而过了，季洵非要叫住她。 就是为了嘲讽一句吗？ “走了。”苏唯没好气地转头。 随后她手腕一紧，被刚刚几步赶过来的季洵一把抓住。 苏唯被季洵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整个身子下意识地一颤，一个没抓紧，不小心把手上还没吃完的桃子弄到地上了。 桃子打着圈，滚到一旁。 湿漉漉的果子上沾满了灰尘，滚到土墙脚下就停住了。 正在睡觉的狗被吓到，立刻绷直身体，冲着那来历不明的东西“汪”了好几声，然后瞪着双眼打量了它好一会儿。 紧接着，便二话不说，叼着它马上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 真狗啊。 两人看着这又气又笑的场景，沉默许久，然后默契地对视。 稍顿，苏唯生气地甩开季洵还在紧抓不放的手，语气冷静得有些过分，“满意了吗？” “赔你一个。”季洵阴沉沉地说道。 “不用了。” 苏唯转头就想走，不想再和季洵有一点校外的互动了。 谁知下一刻季洵再次拉住自己的胳膊。 这一次苏唯只觉得胳膊被季洵拽得生疼。 她被迫站在原地。因为被季洵牵制着胳膊，手上提着的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季洵闻声，余光下意识地往发声处一瞥，看到了她手里提着的水果。 有草莓，桃子。 可他偏偏看中了几个青芒。 季洵陷入了沉思。 苏唯立马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把袋子藏到自己身后。 季洵勾唇，露出一抹痞笑，带着一股坏劲放话道，“等我。” 苏唯不住感慨：原来真的有人连道歉都是这么拽的。 她目送着季洵慢慢走到土墙下面，仰着头叉着腰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上面摇摇欲坠的青芒，好像是在挑衅他一般。 季洵一眯眼，在周围找到了一个不知道谁丢在那断了腿的椅子。 他丝毫没有犹豫，固定了会儿椅子，就踩了上去。 九月底，炽烈的阳光洒下，黄澄澄的阳光铺在大地，外面十分亮眼，唯有树荫下是清凉的。 在温暖的阳光下，青芒隐匿在葱绿的枝丫下，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清香，夹杂着风，把味道送到苏唯的鼻腔里面。 这清香，勾着魂，让人忍不住去干一些冲动的事情。 “季洵！”苏唯有些担心地向前。 她好像看见季洵脚底下的椅子摇摇晃晃的，好像要随时断腿。 季洵干脆把椅子踢掉，抓住土墙上边的土砖。 苏唯清晰地瞧见季洵结实的胳膊上面布满了青筋。 不缺乏力量的线条，同样也不缺乏美感。胳膊紧实有力，正是少年独有的力量感。 然后不知不觉的，季洵就坐在了墙上。 “这墙原来那么厚啊……” 苏唯抬头一望，季洵正悠哉悠哉地坐在上面，嘴角挑衅一般地轻轻挑起。 季洵不矮，但这墙同样不矮，而且树又长地高大，想要摘到高高在上的芒果，实属不易。 他不知何时换了动作爬到了树上，拨弄着翠绿的树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苏唯站在下面觉得季洵这举动奇怪。 那么多饱满圆润的芒果近在眼前，他非不摘，偏要费力地抬着胳膊使劲往最高处够。 真不知道他在瞎弄什么。 少年如愿地摘到了他所看见的最大最香的芒果。 随后他抱着两个青芒，没有片刻迟疑，就从高处跳了下来。 苏唯都替他捏了把汗。 如果换作是她，她可不管手中的芒果，手是一定要抓住墙的，然后慢悠悠地，挣扎着下来。 那墙，大概有两米多高。 要是苏唯，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爬上去。 而季洵，手里还捧着芒果，依然义无反顾地，全程都没有用手，直接跳了下来。 也对，他腿长。 “哝，”季洵唇角勾起迷人的弧度，“两个芒果。” “赔你一个吃一半的桃子，有诚意吗？” 苏唯没笑出声，难为情地看着季洵。 芒果她又不是没买…… “我又没说要……” 季洵收回刚才的笑意，眉间不经意地挑起。 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风吹过苏唯白色连衣裙的裙摆。 在芒果树下呆久了，仿佛连她身上都散发出了芒果香。 苏唯见季洵久久没有说话，忍不住抬头打量他此刻的神情。 “好吧。”她接下那两个芒果。 她怕再不说话，季洵又要做些什么冲动的事情。 况且这芒果还是他辛辛苦苦摘的。 苏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留下一句话，“那我走了？” 她刚准备掉头就跑，季洵又马上拽住自己的手腕，强调道，“我给你两个芒果。” 两个诶！ 苏唯盯着这时候的季洵。 看上去有点不要脸是怎么回事？ 苏唯啼笑皆非地盯着季洵认真的模样。 “所以呢？” 季洵撂下一句，语气不咸不淡的，似乎苏唯接下来怎么回答他都不管。 “请我吃饭。” 哦。 原来如此。 苏唯又不自觉地想起先前沈韵让自己照顾好季洵的话。 这机会不就来了？ “哦。”苏唯闷闷地答应了。 话末，季洵一直盯着苏唯的手腕。 苏唯也察觉到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她悄摸地瞄到了一眼手表后，心脏仿佛被电流击过，迅速佯装自然地背过手。 这一点小举动都被季洵看在眼里。 稍后，季洵歪头笑出了声，倏忽想起前些天的对话，又问了一遍。 “现在不矫情了？” …… 完蛋了，好像被他抓住了把柄。 苏唯背过身，也不知道是正面回应还是可以逃脱，她“昂”了一声。 银白色的手表和她的白色裙子相得益彰。十分养眼。 路上，苏唯走在前面，季洵跟在后面，一白一黑十分惹人注意。 苏唯也不觉得尴尬。 她脑子里一直被一个问题所占据。 “他怎么老穿黑色？” 见两人之间一直沉默寡言的，苏唯想尝试一下打破这种氛围。 所以她打算先从关心入手。 “季洵。”苏唯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 季洵此时嘴里叼着一棵狗尾巴草，昂着头，眼底充满疑惑，“怎么了？” 等他大步追上来时，苏唯又继续往前走，示意他跟上。 她不合时宜地问，“你怎么老穿黑色衣服？” 几秒过后，见季洵还没作答，苏唯也觉得这句话唐突，有些后悔了。 于是她就给了季洵一个答案来终结这个话题。 “是喜欢黑色吗？” 季询沉思半会儿。 有的时候林恒兮也很无奈，“阿洵，你怎么老穿黑色？” 季洵沉默不语。 可能是下意识地想要表达自己不开心吧。 可就只凭穿黑色衣服，又有谁知道呢？ 起码让天上的妈妈看见自己不开心吧？ 让她像小时候一样，回来哄哄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青芒 第24章 衣品 季洵刚才接了季迟的电话。 “阿洵。”季迟的声音低沉，像是有点幸灾乐祸，“盛淮的生活好过吗？” 季迟知道盛淮是郊区，交通不便，什么设施都没有临阳的好。 看看自家的大少爷能不能受的住，然后知难而退，赶快回来。 季洵皮笑肉不笑。 他还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嘲讽一下自己。 只不过季洵来盛淮都快好几个月了。 迟来的关心比草贱。 季洵不说话，静静地听季迟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回去。 “你说你，非要回去干什么？好好的学不上，那里的教学环境不好吧，我要是你早就回来了……” “我应该跟你说清楚了吧。”季洵终于动口，语气冷的像冰，“我人在盛淮，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季洵也不知道季迟为什么敢在林也兮的忌日里回来。 而且都多少年了，才懂得回来。 当天季洵闹完后再就没有回家，第二天回去时，季迟已经走了。 季洵身心疲惫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心里空落落的。 半晌，他舒口气。 季迟终于走了。 没多少天，林恒兮便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一开门，就看见季洵坐在客厅里无所事事地玩手机。 “季洵。”林恒兮没什么感情地喊他名字。 季洵闻声抬眼，没什么意外地“嗯”了一声，又继续看向手机。 林恒兮见季洵竟穿着校服还有些惊讶。 她随意把行李放在一旁，四处瞧瞧家里有什么东西是摔坏了或者少了。 半晌，她松了口气，坐在季洵旁边，抱着胳膊，疑惑地问，“你爸回来你们没吵架？” “吵了啊。” 季洵满不在意地吭声，看出了林恒兮的顾虑，答道，“他又不敢摔你的东西。” 然后又没什么情绪地补充，“我也不敢。” “嘁。” 林恒兮满不在乎地扯起嘴角，嘟囔道，“摔呗，大不了你们打扫一遍，再赔我一个。” 林恒兮的目光始终落在季洵身上。 “我听你爸说你没去上学？被老师抓到打架，告状的电话打到他那边去了。” “知道。”季洵把玩着手里的手机，“我把号码改了，以后我有什么事情你第一个知道。” 林恒兮轻轻叹口气，这次强调地问了句，“可他说你没去上学啊。” “嗯？”季洵挑起眉尾，带动着一层眼皮，不可捉摸地轻跳了一下。 然后他用很明白的样子点点头，“嗯，我现在上学了。” 林恒兮有些诧异，面露困惑，“我还想着我该怎么把你拽到学校，给老师赔礼道歉呢，你自己还挺体谅我这个老人家的，先去上学了。” “怎么？”林恒兮话锋一转，带着挑逗的语调，“想开了？决定要好好学习，咸鱼翻身？” 季洵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之后抛下手机，双手抱着脑袋，整个身体慵懒地往后靠。 他用极其轻松的语气陈述一个事实，“咸鱼还是不会翻身，只能任人宰割。” 林恒兮知道套不出话，又问了一个自己很关心的问题，“你打谁了啊？” 她知道，季洵心眼不坏，不会随便惹人。既然打架，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季洵摇摇头，脑袋偏向窗外，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 林恒兮觉得没劲，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捏了捏季洵的胳膊，“什么都不愿意说。” 季洵被捏疼，但他没叫出来。 他也不想再提那件事情。 窗外的风吹得树叶窸窸窣窣的，电话那头传来了季迟气急败坏的声音。 季迟听到这句话后明显动怒了，但还是忍着用商量的语气，只不过分贝变大了，“我知道你回去是为了看你妈妈，可是你妈妈现在已经走了，忌日也过了，你在那边还有什么用？” “人还是要向前看。你还不如回来，过好现在的生活，你妈妈也会开心的……” 季洵的鼻腔发出一声闷笑，唇往嘴角旁边扯。 谁说他只是来看他妈妈的？ 他抓住关键词，抓住了季迟说的频率最高的词汇，语气极具嘲讽和不屑。 “你和她的关系，只剩下她是我妈妈了吗？……” 季洵低眸，无助地靠在床头。 电话那头听到这句话后明显安静了许多，似是在思考，之后便很识时务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充满了季洵的脑袋，也使他整个人麻木了许多。 只剩下大脑不断地回忆起当初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 也对，如果是她的丈夫，那晚他一定会在，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但也错，如果是位合格的爸爸，不会看着自己的儿子关在窄小的衣柜里，不会在第二天的医院里还迟迟不见身影。 季迟的出现，是在林家到临阳之后的几天。 林恒兮知道后马上收拾行李，连夜下临阳。 因为她知道，不仅仅是疯了的妹妹需要照顾，还有一个孩子。 阿洵还在那等着。 林恒兮那段时间恰好也在临阳办些事情，一边忙着工作，一边照顾季洵。 季洵也是听话，在见到林恒兮那忙碌的身影以及眼底下的黛青，也体谅她没有抽空安慰一下“受伤”的自己。 光是照顾自己，已是不可多得。 像是找到了归宿，季洵放下了紧绷了好几天的心，依偎在比较年轻的林恒兮怀里。 林恒兮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很在意的事情。可当季洵靠在自己的怀里时，心都软了半截。 在临阳安顿了一些时间，林家嘟嘟囔囔着要过来。林恒兮已经很疲惫了，扶住正突突突的太阳穴。 “爸妈，你们不用过来了，过几天我就把妹妹和阿洵带回盛淮。” 林恒兮一挂电话，就看见季洵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不哭不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只不过他整个人跟个机械一样，十分被动寡淡，随波逐流。 准确地来讲，应该是顺其自然。 好像他这个年纪，只能被动地被驱赶在原本该走的路上。 他没有能力和资本，不能脱离最初的轨道，也不能逃脱掌控。 他也只能顺其自然。 之后警察找到了季迟，林家也帮忙还清了债务。 林也兮整日疯疯癫癫的，林家怕吓到季洵，并且也想让林也兮在季洵心底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就让季洵暂住在沈韵家里，让沈韵帮忙照顾他一段时间。 之后林也兮也饱受了疾病的痛苦，命不久矣，永离人世。长眠于盛淮这里。 这是年轻时最想逃离的地方，也是现在最想回到的地方。 这是最后的归宿。 总归算是没有遗憾。 季洵见到自己妈妈的最后一面，是在一片白的医院里，脸色同样惨白的林也兮。 她微蹙着眉，意识终于回笼，不再疯癫，而是温柔地轻抚着季洵的小脑袋。 她唇瓣不停颤抖，强忍着哭泣，嘴角勉强上扬，留给季洵最后一个笑脸。 林也兮朝枕头那一边的眼睛，莫名流了好多泪。 淌湿了枕巾，阴沉了整个盛淮的天气。 季迟那边倒是风生水起。 许是前一次的失败让他长了教训，现在有点成就了。 “我想把阿洵接过来。”季迟恳求道。 季迟是因为林也兮的葬礼才匆忙赶回来的。 “就你？”林恒兮语气丝毫不客气，“你还想怎样？阿洵可受不住第二次了。” “我知道。”季迟语气淡定，“我不会了。” “凭什么呢？就你那点资产。”林恒兮还是对着季迟冷嘲热讽，“你放心，我们林家还是能把季洵养好的。” 不管季迟有没有公司，林家都能确保季洵一生衣食无忧。 “我知道你们家有钱。”这点季迟不可否认。 就算季洵无所事事，光是林家的资产，他也能吃喝不愁，白混一辈子。 “可是季洵在盛淮能有什么成就？” 季迟最终拿出来杀手锏。 盛淮像是外人向往的世外桃源，也像是本地人想要挣脱的牢笼。他们走不出去，像是井底之蛙，只能窥见一抹天色。 有人觉得这里地大物博，不必外出闯荡，自愿停留于此；也有人觉得眼前过于局限，想要开辟一番新的天地。 去外面，见识到更好的，从而才能拥有更好的。 当初的林也兮就是笼中鸟，一身反骨，一直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最终考虑了诸多因素，权衡利弊，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去了临阳大学。 林恒兮一时语塞。 确实，季洵要是去了临阳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不用困于盛淮这里，也不止于林家这点小产业。 毕竟，季洵是林也兮的孩子，这点应该还是有点像她的。 终于，林恒兮松口。 她何尝没想过把季洵带在身边？只不过自己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没有空闲管季洵。 况且自己东奔西跑的，连自己都熬不住，更何况季洵还是个小孩。 “行，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情，管季洵是谁的儿子，我都把他带走。” * 季洵无力地把头靠在床沿，仰头看着天花板。眼角不经意间划过一滴清泪。 暑假季洵住在林家，感受到了很久都没有感受到的乡村气息。 久违的大口呼吸，忍不住让人放轻松。 闹心事都没有了。 他老喜欢去河边。 就像当时他妈妈一样，喜欢在炎热的夏天里，在清爽凉快的河边玩。 他试图去寻找一些关于父母的回忆。看看他未曾见过的，还没被生活打碎，父母最美好的样子。 八月见底，他照常在河边，在自己父母重逢相遇，然后定情，一见误终生的地方。 但他却偶然间听到了某些不同于往常的动静。 不小的动静。 季洵只是稍微闭着眼，谈不上睡觉。他起身就看见被芦苇挡住一半身体的苏唯。 少女穿着鹅黄色的短袖，红着一双眼。 似乎是刚知道这里还有人在，此刻，她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但她的气质，季洵只是一眼，就知道这个女孩也是来自大城市里的人。 为何落魄于此？ 季洵的城市记忆，也随着她的到来而慢慢清晰。 好久没有见到从城里来的人了。 或许敏感，他一眼就知道，她并不普通。 和他一样，可能都被丢弃在了这里。 * “想什么呢？” 苏唯拿着筷子在碗里拌来拌去，目光一转，就看到了季洵发呆的样子，顺便叫了叫他，“吃饭。” “嗯。”季洵抽回思绪，淡淡点头。 为什么忽然上学，也是需要一定的理由的。 季洵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高高在上的白色花仙。 片刻，他冷笑一声，不经意间瞥向一旁正吃的香喷喷的罪魁祸首。 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放心她。 不知为何，他就是愿意栽在她身上。有意无意地，对她马首是瞻。 尽管她不曾知道。 苏唯上下打量他一番。 穿的黑色英文短袖格外扎眼。 感觉他成天穿着黑色，衬着他的脸都黑黑的，看上去脾气坏坏的。 “你衣品不太行啊。”苏唯小声嘟囔。 她没指望，也没希望季洵能听见。 季洵抬眼睨了她一下。 苏唯以为他听到了，心惊胆战地等着季洵会说出什么话来回怼自己。 没成想，季洵头一歪，隔着苏唯和在不远处的沈韵说话，“姥姥，我帮你吧。” 他起身，大步走向沈韵跟前，把汤端过来。 “谢谢阿洵。”沈韵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个长大了的孩子。 “我得谢谢姥姥请我吃饭。”季洵把盛汤的碗放在桌上，同样笑着看着沈韵。 和刚才黑着脸对苏唯的神情截然不同。 季洵的余光瞥向她，嘴角挑衅般弯起。 被我骗了？ 这人怎么回事？自己家里没人做饭吗？老来自己家蹭饭。 苏唯心里想着，等下就让你还回来。 饭后，季洵要走。 “等一下。”苏唯叫住季洵，“你不尝尝你摘的芒果？” “阿洵摘的？”沈韵有些惊喜，“好像南门的芒果也该熟了……” 沈韵马上去厨房准备切芒果，结果中途被苏唯截胡了。 “姥姥，我去切芒果。”苏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季洵。”她稍后又用命令的语气指挥道，“陪我姥姥。” 不一会儿，苏唯就端出一盘芒果，放在季洵面前。 “季洵，你尝尝你摘的芒果酸不酸？” 季洵浑不在意地瞅了苏唯一眼，感觉她说的话像是笑话一般。 “你确定？”写在他的脸上。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芒果上，叉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可能是因为太酸，口腔马上分泌出过多的口水。可还是阻挡不住芒果的酸涩。 酸得发苦。 季洵被酸得睁不开眼，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苏唯则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出了声音。 她方才在厨房也是这样的。 “酸吗？”沈韵看着季洵那表情，也想尝一个。 苏唯眼疾手快地把盘子抽走，劝阻道，“姥姥，你就别试了。这是季洵摘的，就让季洵吃完吧。” 接着她又得逞地看向季洵。 该来的报应还是来了。 季洵眼底有泪，含着光，却带着笑意。 他不服输地点点头，舌尖抵着脸颊，像和她作对似的，“行。” 最后，季洵一口气把那盘酸芒果全都吃了。 全程半点酸都没叫，也没有表现出被酸到的样子。 苏唯是真的佩服，想要给季洵颁个奖，就叫：“年度最佳吃酸王。” 其实也就刚开始第一口酸，后面习惯了还好。苦涩后，回味竟还带着一抹甜。 季洵前脚刚迈出苏唯家，便觉得不对劲。 芒果树下不是弥漫着芒果的香甜吗？不应该啊…… 那芒果应该是熟了，才漫出那味道的，如果没熟，味道应该是青涩的。 苏唯到厨房后又端来另一盘芒果，走到客厅，“姥姥，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沈韵半信半疑，浅尝一口，下意识地说，“甜。” 须臾，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阿洵吃的是……” “你别管了。” 苏唯叉了一块芒果，把它塞进嘴里。 香甜的芒果在口腔里蔓延，味道也围绕在整个人身边。 其实，季洵摘的芒果是这一盘。 苏唯买芒果的时候，老板娘特意嘱咐，说这芒果还不是很熟，比较涩，放几天再吃。 “那酸的芒果就放起来吧，看看几天后还酸不酸。” 沈韵一想到苏唯刚才恶搞季洵吃酸芒果，就觉得好笑。 两个小孩子在自己跟前也算热闹。 两人自己以前分别都带过，没想到多年以后他们竟然彼此相识了。 命运的缘分是多么的微妙。 妙不可言。 季洵回到家后，小姨坐在沙发上，悠哉地看着电视。 “吃完饭了？”林恒兮躺在沙发上敷着面膜，余光睥了季洵一眼。 “嗯。”季洵吭声。 林恒兮不会做饭，季洵也吃不惯林恒兮的饭。 所以林恒兮就在家里吃着阿姨做的饭，或者去外面买饭。 但阿姨做的饭季洵也不太喜欢吃，所以他时常在外面吃。 他喜欢吃姥姥做的饭，如果可以，他想天天赖在姥姥家。 季洵刚上楼走到自己房间，回头一望，楼下的客厅开着暖黄色的灯光。 空旷的房子里，响起偶像剧男女主的声音。 “小姨，我想买几件衣服。” 季洵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有些突兀。 还有话的内容，更令林恒兮惊讶。 “呦，现在注意形象了？”林恒兮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敷着面膜还忍不住调侃。 怕林恒兮误会自己的意图，季洵又留下一句话，“不要黑的。” 林恒兮一听，忙着睁眼，把面膜扯下，半坐半躺在沙发上，望着楼上的季间。 “开窍了？” 这些年林恒兮虽然在外面工作，但总会时不时想到季洵。自己买衣服的同时也会帮忙看一下男装。 奈何自己没有结婚，喜欢哪件男装，觉得穿得一定帅的，就干脆都买给季洵了。 可买的衣服里各种颜色都有，季洵却只穿黑色。所以之后林恒兮给季洵买的衣服就全都是黑色了。 现在突然说不穿了，也是奇迹发生了。 季洵直视林恒兮，嘴角勾起。 他自己都没太在意的话，却在电视剧的背景音乐下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后，本人都有些发愣。 “不然某些人又要说我衣品不好。” * 几天过去，高三进入了紧张的复习阶段。 有人在把握每一分，每一秒，但也不缺有人消磨时间，大把挥霍。 “走啊，阿洵，打球。”叶泽把篮球递给季洵，途中差点砸到刚进班的苏唯。 季洵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睨了叶泽一眼。 明晃晃的眼神示意，叶泽看出来了那是威胁，连忙摇摇手表示下次不敢了。 田优优小声腹诽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打球。” “叶泽，你语文作业写完了吗？不要明天早上收的时候现补啊。” 她刻意提高了分贝，尽量让叶泽听到。 “语文作业？” 叶泽对上田优优嫌弃的目光，接着又自信地拍拍胸脯，“包写的。放心。” 苏唯轻轻微笑。看着这两人天天上演作业追逐大戏，繁忙之中，也能偷乐一下。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寻叶泽，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季洵。 季洵穿着白色短袖，目光认真地盯着自己手上转着的球。 他整个身体随意地半倚在门沿上，等着叶泽讲完最后一句话。 “听进去了？”苏唯心里不住问。继而又否定，“那也只穿黑色，白色。” 虽是叶泽先叫他去打球的，但季洵也是抱着球很耐心地等着他。 没有很不耐烦地催人，而是礼貌地先让叶泽同田优优说完话。 “叶泽，你真的写作业吗？”旁边的兄弟看叶泽屁颠屁颠小跑过来后忍不住问道。 “你别看我早上补作业，”叶泽音量忽然变小，但格外清晰，“其实只补一个语文作业。” 叶泽笑得开朗，“就一个语文作业，能奈我何？” “语文作业？”兄弟立马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你……” 叶泽迅速变脸，知道他要说什么，急忙打住。 “等等，我写语文作业是因为……我们班的各科课代表脾气都很好。唯有我那个暴躁同桌，语文课代表，天天跟催命的一样催着我要作业，不交还告老师。” 叶泽说出这句话后还佯装生气地努嘴。 “哦……那她为什么不收我的？”朋友在一旁挠挠头。 ……叶泽语塞。 “你又不是老师的重点保护对象。” 季洵一句话就打破了这个连叶泽本人都解不开来的僵局。 他瞄了叶泽一眼，看透一般，“以后晚上提早写完作业不就好了，不要让人家天天早上等你一个人交作业。” 叶泽沉默半天没有说话。半晌，他比了个ok手势。 虽说处暑已经过了，但是属于夏天的闷热还没有消褪。 男生打球出的汗多，学校又要求学生必须穿着校服。 所有人都穿着短袖，却还是十分闷热。 早上，临近早读，班级后门走进了一个与周围十分格格不入的人。 季洵绕过苏唯，跨坐在位置上，靠在窗边。 没有风。 季洵穿着校服外套，叶泽刚要问热不热时，他就脱了下来。 里面的蓝色短袖露出来。 克莱因蓝。 这下好了，不管是穿着还是脱了，都和周围白色校服的人格格不入。 “你咋不穿校服啊？”叶泽一眼为难地看着季洵，“被老师发现怎么办？” 苏唯坐在一旁早读，听到这话后头皮有些发凉。 因为她自己也没穿校服。但是性质不一样。 她是没校服穿不了，而季洵，是有校服不穿。 班上就两个不穿校服的人，十分惹人注目。 关键还是一桌子，莫名觉得般配。 旁边身穿克莱因蓝的人在一众穿着蓝白色校服的人群中十分扎眼。 而且颜色衬的他皮肤要白许多。 就这么一根白得晃眼的胳膊，在苏唯面前动来动去的。 季洵在找一个舒服的坐姿。 他懒散地回答叶泽，“那能怎么办？老子可不局限在校服里。” 话毕，季洵顺手把校服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管都不管。 “而且校服不是要勤换的吗？” 苏唯听到一挑眉。 没想到季洵这么爱干净。 毕竟洁癖在身。 仔细想想，班上的男生大多都是汗臭味，特别是在夏天。 而季洵不同，他坐在身边后并没有臭味，反而有一股清冽的，独属于少年的青春味道。 季洵这么一问，叶泽倒是反省自己了。 他闻了闻自己的校服，发现还真有这臭汗的味道。 但是班里男生多，又懒得勤换衣服，所以这味道扩散得也大，弄得班上到处都弥漫着这呛人的气味。 因此，叶泽不以为意。但被季洵这么醍醐灌顶后，就明显上心了。 他心里头一边夸赞季洵真干净时，一边勉励自己晚上一定要换衣服。 对了，都快一个月过去了，苏唯的校服还是不见踪迹。 秋天都来了，现在天气还算热，但到了国庆节后面，秋高气爽的，没有外套怎么办？ 迟早都要冻感冒了。 苏唯不禁祈祷校服赶快到来。 盛淮的秋天干燥炎热，但是不代表会一直热。 苏唯刚到这里时并没有做充足的准备，衣服还都是夏天的。 现在高三她也没有时间去买。 况且，在这里也没见过有卖衣服的店铺。 苏唯看向好似被季洵遗忘的外套，陷入沉思。 “他哪里来的校服？” 第25章 老巫婆 “穿的还挺帅哈。”叶泽笑嘻嘻地看着季洵，“阿洵怎么突然换了个风格？” 季洵忽然直盯着他。 叶泽尴尬地抿唇，拍马屁道，“果然，我阿洵穿什么都好看。” “认真读书。”班主任站在讲台那边督促道。 季洵收回视线的同时，余光意有所指地瞥向正认真早读的苏唯， 因为你。 苏唯不经意间瞥了下季洵，心里难免赞同叶泽的说法。 “确实挺帅……” 一旁的季洵明显注意到同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于是指关节抵住自己的太阳穴，语气有些傲娇，“怎么样，现在衣品可以了吗？” 苏唯被这一句话弄得有些害臊，从耳后蔓延的热慢慢袭入脸颊两侧，她却还是强壮淡定地早读。 “啊？”苏唯明知故问，依然目不斜视，“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季洵目光毫不掩饰，大大方方地继续挂在她身上。 见她在书的海洋里遨游，他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然后就没动静了。 * 临近期中考试，班里如火如荼，各种抢课大战开启。学生整天被动地上课，搞得精神都萎靡了。 “水，我真的要累死了。学长学姐能不能回来再一次高考啊。”田优优趴在桌上痛苦呐喊。 自从上次名字听错后，田优优老叫自己“水”。 高三一整年都被压在高考这个词下面，明明是大好年华，却走得匆忙，从未好好感受过这沿途的风景。 苏唯也很累，看着黑板上满满当当的作业，她咬住下嘴唇，却还要安慰田优优，“没事的。高三毕业后打算去哪玩？” 想点开心的，现在才会把压力化成动力。 “诶？我还真没有想过。”田优优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苏唯，“嗯……我想和你一起去玩。” “啊？”苏唯有点意外，“我……？” 她顿时恍然。 高三毕业，她连她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上课铃响起，老师拿着一大堆卷子进来。 “完了……” 班里懒懒散散，却很默契地说到。 “都高三了，紧张点。”温楷岳笑而不语，“来，组长过来帮忙发试卷。” “高三最恐怖的，不是考试。”田优优无奈转头对苏唯说最后一句话，像是在讲人生大道理一般，“而是要面对考试成绩和一辈子都做不完的作业。” 苏唯赞同点头，“就当是场梦，醒了就好了。” 田优优刚转过去没多久，憋着笑又重新转回来，手指指着叶泽。 苏唯瞧见叶泽睡着了，但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田优优此时笑得合不拢嘴，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敢笑得太大声，只好摆手示意苏唯过来点。 苏唯起身，手撑在前面的桌沿上，侧耳聆听田优优的悄悄话。 季洵趴在座位上，听到上课铃声后正准备起来，一睁眼，就看到苏唯趴在旁边。 一抬头就能碰到她那白皙的脖颈。 所以季洵选择继续装睡。 苏唯偶尔感觉到脖子那处被季洵的头发挠得痒痒的。 但这个位置，还是无法避免肢体接触。 “我跟你讲……”田优优没忍住笑意，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什么？”苏唯没听清楚。 但是看着田优优翕张的唇，还有那止不住的笑意，就提起了几分兴趣。 还有，她不想如此敷衍好友的兴致。 于是苏唯又靠近了些。 季洵只感觉到头上有一股花的清香在慢慢靠近。同时，却又感觉她在刻意疏远。 欲擒故纵？ 季洵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季洵：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说完？ “他的口水都流到书本上了。” 田优优最后终于说清楚了，声音还有点发颤，“我算是见到了什么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上面都一滩。怎么做个梦连书本都会跟着遭殃啊？鹅鹅鹅……” “还真有人在做梦。要不要叫醒他？” 苏唯本来不觉得好笑，但是被田优优这么一形容确实够好笑的。 “我觉得应该是‘疑是银河落九天’？” “哈哈，水，没想到你也那么逗。” 头上的香味终于散开，季洵的心里却莫名有些烦躁。 不知道是天气热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季洵感觉脸颊处滚烫。 苏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正巧蔡煜发试卷发到自己。 最后一张试卷，蔡煜迟迟没有发给它的主人。 因为季洵整个胳膊霸占着大部分的桌面。蔡煜正为难地停留在苏唯身旁，想着要不要叫醒他。 “给我吧。”苏唯好心地把试卷拿过来。 试卷一到手，鲜红的数字让苏唯不忍直视。 这成绩，在季洵这，倒也真说得过去。 苏唯折好试卷，想把试卷压在他胳膊下面。 但是季洵却不领情，晃晃脑袋，似乎被吵醒了，但之后又归于平静。 “吵醒他了？” 该轮到苏唯为难了。 “那怎么办？” 苏唯拿着试卷的边角，点了点季洵裸露的胳膊，好言好语道，“上课了，季洵。” 季洵再次“啧”了一声，看向苏唯的眼神里盛满愠色。 苏唯皱眉，但是看着季洵的脸有些通红，不冷不热地忽然来一句关心，“你发烧了吗？” 见季洵久久没有回答，她又自顾自地问了两句，“不舒服？需要请假吗？” 季洵见自己的试卷在苏唯手里，心底那股燥热腾地冒起，堵在自己胸口。 “不用你管。” 好心当成驴肝肺。 苏唯：你以为我想管？ 苏唯缄默片刻，第一次关心同学却被泼冷水，二话不说直接把试卷扔给季洵。 季洵动作粗鲁地把试卷丢进抽屉里，然后闷头就睡。 苏唯不解地看着季洵。 农夫与蛇，苏唯好像感同身受了。 “突然发疯，难道他压力也大吗？” “那成绩，压力应该不小。” 苏唯抿唇，她在给季洵找理由，同时也在给自己不生气找理由。 * 平静的早上，苏唯昨天晚上因为刷题刷太晚了，导致今天起晚了。 苏唯还在去学校的路上，突然想起今天还要值日，便猛地加快步子，赶到学校。 来到值日区时，已经有几个人在扫地了。 “对不起啊。”苏唯跟上去，“我忘记今天扫地了。” 田优优抬头，一脸不在意，很是包容，“没关系啊，你新来的，不记得正常。” 苏唯点头，在思量着要不要上楼放书包，顺便拿个扫把下来。 但他们班在五楼，现在上去肯定是来不及的。 况且现在正值秋天，落叶多，满草坪的枯树叶，就零星几个人肯定是扫不完的。 她再耽误一会儿，他们这群人岂不是要翘掉一整节早读？ 苏唯又问有没有多余的扫把。 田优优环顾四周，遗憾地摇摇头。 苏唯也不知如何是好，正踌躇着要不要迅速上楼拿扫把下来。 谁知，草丛里暗藏玄机。值日组长指着那个草丛堆，“那里面好像有一个。” 苏唯挑眉，径直走过去，从草丛深处掏出了一把长条的东西。 还挺费劲的。 是一把竹子做的扫帚。苏唯两只手才勉强把扫帚立起来。 稍顿，她惊讶地打量着它。 这扫帚竟然比自己还高半个头。 她有些无措。 难道她要拿把比自己还高的扫把扫地？ 好奇妙的体验。 犹豫不决时，季洵一帮人恰巧路过。 季洵淡淡地往旁边睥了一眼，正要挪回目光时，又发现了什么，眉尾不经意抬起。 这样，两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半空中交汇。 …… 季洵唇角勾起一抹嘲笑人的弧度，胸腔微颤。 “嗯？” 叶泽还没发现苏唯，“阿洵，咋了？呛到了？” 季洵摇摇头，仍然压不住嘴角。 苏唯不耐烦地收回视线，嘴里嘟囔道，“有什么好笑的？” 她只是随意腹诽一句，不曾想竟被人听了进去。 “当然笑你了。” 苏唯愣在原地。她以为他走了。 她抬头对上季洵那玩世不恭的眉眼，静静地听他说话。 “像个老巫婆一样拿着把扫帚干站着，不知道的以为你要随时起飞呢。” 面对季洵的精准吐槽，苏唯心里泛不起一丝波澜。 挺嘲讽的，但形容地确实很贴切。 几秒后，苏唯盯着季洵，冷冷地回讽，“你以为谁都是哈利波特啊，有一把扫把就能起飞。” 在这秋高气爽的天气里，她说出来的话更冰凉，季洵听了不气反笑。 苏唯边扫地边慢慢补充，说出来的话漫不经心却更加讽刺，“我还以为是斯内普呢，你让我飞我就飞？” * “你同桌嘴可真毒啊。” 好友事后不禁感慨。 “嘿嘿。”叶泽贱嗖嗖地拍了拍季洵的肩，“这不随他吗？” 几人顿时笑开了，没忍住开了几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季洵面无表情地抬眸，他们又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噤声了。 “嘴毒好啊，不会受欺负。”叶泽赶忙顺顺季洵的毛。 “不会啊，我怎么感觉苏唯只对阿洵嘴毒？” 叶泽无语地看过去。 但又短暂思考了一会儿，赞同道，“好像是诶，苏唯对我们其他人都挺友好的。” “可能都是被你传染的吧。你对人家好点不就得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她不好了？”季洵反问道。 “也对。” 季洵只是嘴毒了点，但对人都是挺不错的。特别是周围的朋友，很是仗义。有什么事情，找他基本都能解决。 苏唯没有那个闲工夫怼季洵，抛下最后一句话后就自顾自地扫地了。 听着身后脚踩落叶的声音渐渐离去她也没什么情绪。 她太累了。昨天晚上也没睡好觉。 刚扫完的好几堆落叶，苏唯刚想装起来，周围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带垃圾桶下来。 …… 这该怎么办？ 快要清理好准备走人的时候，一阵不小的风吹过，树枝上本就不多的叶子又飘飘扬扬落下来。 一地狼藉。 根本看不出刚才有人扫过。 “啊”声一片。更多的人是气笑了。 田优优无奈地从苏唯头上捡过一片枯叶，勉强地笑了声，“真浪漫啊。” 苏唯知道她在说反话，也调笑到，“那我们之后再看一次？” 田优优马上果断拒绝，“那算了。” 又不是以前没遇到过。 “认命吧。” 上课铃响起，他们还是迟到了。 苏唯抽出手晃了晃，发现被磨红了。 竹扫帚太粗糙，拿起来太费力，她白嫩的掌心都红了一层。 她攥紧手心，决定重振旗鼓地再次抓起扫帚。 那出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 一阵萧瑟的风吹来，她低头看见枯树叶落在地上，欲要负着重担扫走它。 倏然，一只线条流畅的胳膊抢过她手中的扫帚。同时，在耳边响起了他那放浪而又坦荡的话语。 “别认命啊。” 苏唯惊讶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却又理所应当地撞见了季洵棱角分明的下颌。 “对啊，要敢于斗争。”叶泽在一旁说道，“身后还有我们呢。” 苏唯望过去，一下子多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只是很平常的一幕，寡淡到苏唯不知为何竟会顿时湿了眼眶。 她每次都习惯地迎难而上，从未知道身后还会有人在支持着她。等她遍体鳞伤欲要顽强抗争时，竟还会有人继续挡在她面前，同自己一道，和命运抗击。 那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他们因为某种特殊的情感联系在一起。不论最后成功与否，就算伤痕累累，也会笑着面对。 因为他们现在，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仗着年轻，手携手，肩并肩，踩着泥泞，冒着暴雨，总会到达理想的彼岸。 * “那我用什么？”苏唯问季洵。 “那边有很多。”季洵下巴抬了抬，指向叶泽那边。 苏唯走过去拿了一把正常的扫把，闷头扫了起来。 这把抓着顺手点。 “你们怎么突然下来了，不用早读吗？” “老师让我们下来的。”叶泽答到，“说下面树叶太多了，多派了我们几个闲人帮忙。” “哦。” 原来是老师让的。 苏唯边听边扫。 “但是”叶泽话锋一转，十分自豪地说轻摸自己胸口，“我和阿洵是自愿的。” 老师只点了几名当天的值日生。兀地，季洵说他也要下去，老师不反对，叶泽便同他一起。 苏唯的动作顿了顿，抬头就看见了那浑身透着“清高”的背影。 自愿的？ 多几人扫地跟开了倍速一样快，狼藉被收拾好了，他们上楼回到班级时，早读课已经快要结束。 他们的心早就不在书上，所以他们干脆不早读了，开启了几分钟的聊天模式。 “水，我好困啊。”田优优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我也是。”苏唯百无聊赖地翻了翻书本，“你昨天几点睡的？” “一点。” “嗯。” 稍顿，苏唯才发现话头止于她这，觉得不太好，想了一会儿，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条东西。 “这是什么？”田优优好奇地问。 “黑咖啡。” 苏唯拿起保温杯，撕开包装，一股难闻的苦味蔓延。 “这能喝吗？” “当然。我每天晚上都是靠它才不困的。” 苏唯自信地把咖啡粉倒进保温杯里，味道更加浓郁，连叶泽都捏着鼻子转过头来。 “苏唯，你喝什么啊，好难闻啊。” “很难闻吗？”苏唯内心反问一遍。 “还行吧。”她答到。 咖啡被冲好，苦涩的味道弥漫开，像中药一样难闻。 这种苦味道，不用喝，光是闻，就可以被劝退了。 季洵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扯唇笑了笑，还在想着早上的互骂，“又在研制什么汤药啊？” …… 好吧，苏唯自己都觉得有点像老巫婆了。 刚才拿着扫帚，现在又捣鼓着汤药。 “你天天喝这个？”他问。 “嗯。” “别喝了。”季洵又嫌弃地看了一眼黑色“汤底”，劝道，“对身体不好。” 苏唯喝黑咖啡喝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人劝她别喝了。 “不行。”苏唯斩钉截铁，“喝了才不会困。” “其他的不行吗？又不是只有这一种。”叶泽的脸都皱在一起了，“这玩意闻着味就苦。” 没人答应。 “哝。” 半晌，苏唯把杯子递过去。 黑色的液体在里面摇晃，田优优也不住地捏紧鼻子。 看着那让人望而却步的黑咖啡，田优优皱着眉，“水，这真的能喝吗？” 苏唯看着同伴十分拒绝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 可能是自己早就习惯了黑咖啡，所以才会对这苦味习以为常。 她若有所思地把杯子收回来，不料，半路被截了胡。 “干什么？”苏唯瞧过去，季洵竟一口闷了那苦咖啡。 喉结上下滚动，下颌线无比清晰，跟喝水一样。 季洵把已经空空如也的保温杯放回苏唯的桌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这举动，看呆了三个人。 “不是……”叶泽断断续续地才说出话来，“你这就，喝完了？” “不苦吗？” 季洵没回应，苏唯也沉默好久。 须臾，同桌之间默契地相互对视。苏唯的眼神好像在问，“那我喝什么？” 季洵端着苏唯的白色保温杯走出班门。 田优优还陷在刚才的惊讶中，“这么苦，他一下就喝完了？” “呵。”苏唯说不出话来。 老巫婆炖的汤药，他倒是喝完了。 很快，季洵回来了，带着保温杯一起。 里面装着的热水还在冒气呢。 “消过毒了。”季洵放下，还煞有介事地补充，“很干净。” 苏唯生无可恋地望着那瓶热水，热气熏湿了双眼。 空气中的咖啡因子被冲淡。真的闻不到一点咖啡的苦味道了。 他怎么不说“很健康”？ 对此，苏唯深信不疑。毕竟他好像有着不小的洁癖。 “那我困了怎么办？” 她带咖啡就是为了防止上课打瞌睡的，现在没了…… 季洵假装短暂思考，随机脸上带着坏笑，神不知鬼不觉地掐了一下苏唯的胳膊。 “嘶。”苏唯皱眉，反应极快地收回手臂，下意识地拍打季洵的手背。 之后便带着怒气看向始作俑者，“你干什么？” “困了跟我说，我帮你啊？” 苏唯揉了揉刚才被季洵掐的地方，都红了。对此，她很是无奈。 不过确实有用，困意消褪不少。 “水，还是少喝点咖啡吧，太苦了。”田优优有些心疼，“多喝点水比较好。” 苏唯微笑，表面上答应着，“好。” * 下课时间，苏唯呆在位置上好好写作业。 倏忽，季洵那边丢过来一团纸。 苏唯转头望向他，又半信半疑地转过来。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递给她一张废纸。 一打开，是一串卡通人物的连环画。 第一个画面是一个长头发的，类似于女巫的人，抓着一把比她人还高的扫帚；第二个是她骑着扫帚在天上飞的样子；第三个是她双手抓着一根棍子，费力又开心地搅拌着一口大锅，像是在研制什么汤药。 像动画片一样，还有故事的连续性。季洵画出来的主角看上去还怪可爱的。 细节处理的也非常好，从人物的微表情中还能体会到她当时的心情。 “你画的？”苏唯有些不可置信。 季洵淡淡“嗯”了一声，接着又疑惑地盯着苏唯，“我画的不像吗？” “像啊。”苏唯又重新打量那几幅图，肯定道。 季洵摇摇头，把那纸从苏唯手里抢过来，嘴里念念有词，“看来还是不像。” 之后他拿起桌上一只笔，随意书写了几个字，就把纸摊在桌上，重新展示给苏唯。 苏唯盯着那个小人，还是没怎么看明白。 片刻，她目光一顿，继续往下看，停留在季洵刚刚书写完的那三个大字上。 龙飞凤舞的字迹，是少年挥洒青春的热血与张扬。 以及**裸的挑衅和嘲讽。 “老巫婆” 三幅图恰好不好地分别对应了这三个字。 每一个字下面还都对应了一组拼音。 “su wei an” 还怪有礼貌的，不直接写名字，写拼音。 苏唯嘴角不自觉地抽动，才意识到了什么。 她在后悔，为什么早上不直接一扫把打在季洵头上？ 苏唯抬眸，看着季洵得逞的笑容，回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随后想趁他不注意，把那张纸抢过来再扔了。 可世事不尽人愿，季洵早就料到她会气急败坏，于是先一步把纸藏起来。 苏唯手一抓空，整个人差点扑倒在季洵怀里。 她手忙脚乱地扶住桌沿，抬头间蓦地看见季洵的一只手挡在自己脑袋和桌角中间。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动静倒是闹出不小。 “你差点砸到我了。”季洵收回那忽然出现的手，强装镇定。 苏唯也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刚才那张画，像是个小插曲一般，苏唯没抢到，也没太放心上。 下课的时候，苏唯去上厕所，叶泽顺势坐到了季洵身边。 叶泽看着季洵桌上明晃晃的一张草稿纸，调侃道，“阿洵，你要好好学习了吗？草稿纸都准备上了。” 然后他随便摊开，不是意料中的数学物理公式，而是几幅图画。 几个线条随便勾勒，一个卡通人物便跃然纸上。 “阿洵，画的真不错。”叶泽“砸砸”嘴，还比了个大拇指。 叶泽不惊讶季洵会画画，因为他知道。 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一个画素描的手怎么会屑于画一个卡通人物。于是他问，“不过你干嘛突然画这么幼稚的东西？” 季洵百无聊赖地看着黑板上的作业，闻言扫了叶泽夜宴，目光又回到那张画上，二话不说，给抢回来了。 …… 叶泽灵机一动，套近乎地揽住季洵的肩，“兄弟，你不是会素描吗，你也给我画张好看的。” 季洵瞥向叶泽，就看到了他贴在自己身边，以一种贿赂的表情看着自己。 “滚。”他无情拒绝，”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点数？” 叶泽被季洵这句话吓到了，连忙做作地退了几步，摸摸自己的脸蛋，白莲花似的，“我怎么了？” 然后贱兮兮地补充，“帅的依旧。” 季洵无语。 “滚回去，我同桌要回来了。” “还会掐表啊。”叶泽一脸邪笑，拍完他的肩膀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当天最后一节课，苏唯发现季洵跟坐不住一样，腿大喇喇地向外摆，整个身体还面相自己。 感觉像是下课铃一响就准备马上冲回家一样。 还似有若无地，靠近自己。 苏唯没敢多想。 而且这个动作没持续多久，季洵又继续趴在桌上睡觉了。 那天放学苏唯一个人走在学校校道上。 她总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 回头率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弄得她背后冷飕飕的。 直到一位同班同学跑过来好心提醒道，“苏唯，你被人恶作剧了……” 她念的很快，苏唯也听成水了。 恶作剧…… 苏唯心里过了一遍这个词语，才反应过来。 “什么恶作剧啊？”她怯怯地问。 “要不要我帮你拿下来？” 拿下来？ “麻烦了。” 稍后，苏唯接过那张上面写着大大的“老巫婆”的纸。 在这三个字的震慑下，连那组卡通画都显得这么渺小。 而自己名字的拼音就像是小logo，紧贴下面。 怪不得要用拼音呢，还讲究美感？ 字迹张扬，力透纸背。 这字就算是化成灰苏唯也认得。 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学生一样爱戏弄同学。 就连手段也和小学生一样，爱偷偷地贴在背后，然后等着她被看笑话。 苏唯一边的嘴角有些抽搐，牙关紧咬着。 在班里的话还好，但是现在好像除了苏唯自己，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她的的脸顿时涨红。 那位同学看着苏唯紧抓着那张纸，好心劝诫道，“苏唯，你知道是谁弄的吗？还是跟他讲一讲，下次不要这样了，不然的话……” 苏唯抬头看向那位同学，点点头表示感谢，随后掉头就去找那位恶作剧的人了。 那位同学还在原地和其他同学讨论着。 “这是谁弄的啊？” “不知道，但近看那个小巫师还挺可爱的。” “小巫师？上面不是写得大大的‘老巫婆’吗？” …… 这一路上有多少人看见了？ 季洵他这个玩笑是真的过了。 苏唯紧攥着那张纸，气鼓鼓地走到篮球场上寻找季洵。 不出意外的话，季洵每天放学肯定就在那里。 可当看到季洵还在和其他同学兴高采烈地打篮球时，苏唯也没有那个胆子直接把季洵从篮球场上扯过来讲这件事情。 于是她就来到看台上，看他们几场篮球赛。 等季洵打完后，苏唯就准备找他算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老巫婆 第26章 茶包 但苏唯实在看不懂，就干脆抱起英语书背起单词来。 她戴着耳机，手里拿着书。秋天的阳光温柔地打在书上，一点都不刺眼。 余晖洒在看台上，零零散散几个人正兴奋地打着打篮球呢，季洵却心不在焉地朝空落落的观众台上看。 观众台上突兀的出现了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人。 “阿洵，这不是你同桌吗？”一个男生眼尖，看出了那是谁。 他们几个人找季洵都是在四班本班找他，自然对季洵的位置以及周围的同学比较熟悉。 当然，对季洵的同桌也有印象。 何况在上次那个小酒吧里，她和季洵的故事在这个圈子里已经人尽皆知了。 “嗯。”季洵点点头，拍拍球正准备继续打。 “苏唯吗？”叶泽往看台那边看去。 好像是有一个人坐在那里好久了。 “她来干什么？” 叶泽眼珠子一转，自以为很聪明地意识到了什么，马上起哄，“哦～阿洵，她来找你干什么？你莫非惹到她了？”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一起瞎起哄，“当然是惹桃花了～” 季洵递给叶泽一个冰冷的眼神，叶泽自动闭嘴。 “想什么呢。”叶泽现在才正经一点，看出了什么端倪，一语点破，“可能人家就是来找你算账的吧。” 算账？ 没想到还挺有骨气的啊。 “快点去吧，让女孩子久等多不好？万一生气了下次就不来找你了呢？” “快去哄一下？” 季洵丝毫没有理会，“不用，我们打我们的。” 接着他抬头又看向那边，理所当然道，“没看到她学习学得都忘乎所以了？” 旁边几个人凑在季洵身边，反问道，“真不用？” 季洵笑着摇头，“惯坏你们了？啥事都管？”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大声喊到，“对，这件事我们管不着。” 季洵舌尖抵住脸颊，压不住嘴角那一抹笑意，虚踹了那人一脚。 苏唯虽坐在看台上，但是注意力全在书上。而且带着耳机，球场上发生了什么，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 一轮红日已经落下，天的一边是星星点点，另一边是火烧云。 太阳的光辉还在，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 苏唯的侧脸被映得柔和恬静，碎发不听话地掉落。她的眼底似乎映着天边那抹光，十分明亮。 偶然一阵热风吹过，心尖的躁意腾起。秋天没有夏天那般炎热，却闷热无比。 黄昏时节，红彤彤的阳光洒满一地，仿佛连呼吸都是一件难事。 苏唯被暖融融的夕阳照着，晒得整个身体都热腾腾的。天边的火烧云染上了她的脸颊，以至于她的脸至耳朵处，都是灼热的。 快要中暑一般，苏唯用手扇着风，努力寻求一点凉。 随后她转念一想，想着心静自然凉。于是稍作调整，重新看向那一排英语单词。 恍然间，一瓶不知从哪里来的矿泉水，霸道蛮横地抵在自己脸颊处。 微风不燥，此时水的冰凉与微烫的脸颊中和，恰巧缓解了苏唯内心的那股躁意。 并不是冰水的寒冷，是常温下正常的矿泉水。 凉丝丝的感觉从脸颊那边传来，大脑得到了一丝舒缓。 苏唯转头，就看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赫然贴在瓶身上。顺着那截线条流利的小臂向上看，季洵毫不意外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眼底迅速映入了一个身上带着光的人。 苏唯被扰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收回视线。 本该热闹的篮球场上此刻空无一人，徒留下落日余晖。 这么快就打完了？ 苏唯继续抬头仰视季洵。 可光有些过分，十分刺眼，她看不清楚季洵此时的模样。 她微眯眼，等视线慢慢清晰，季洵的模样十分清楚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懒散地落在冷厉的眉眼间，揉合了余晖的温和。此刻他又扯起唇角，看上去像是一个温柔至极的人。 苏唯下意识摘下耳机，还是呆呆地望着他。 季洵率先开口，“等这么久，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随后，他自然地坐在苏唯旁边，手里的矿泉水还是意图明显的朝向苏唯。 他还知道自己等了很久？ 苏唯接过季洵手里的水，看着远方的太阳。 它已经不知不觉地从大树那边落到山那头了。 “重要吗？”苏唯内心默默复述一遍。 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就是当时有点不理解，还有些生气，就想找季洵问个明白。 所以脑子一热，想都没想，就来找他了。 过了那么久，现在再仔细想想，不过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些微不足道。 苏唯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顺便平复一下心情。 她的唇瓣渡上一层水光，在夕阳的照耀下看起来软软的。 苏唯并不知道季洵一直偏着头看着自己。 季洵此刻看着这一幕莫名地滚了滚喉结，然后佯装淡定地移开视线。 目光不太自在地下移，一眼就扫到了苏唯英语书上的一个单词。 像是目的性极强，却又似猝不及防，它早有预谋地出现在他面前。 “admire ” “欣赏，仰慕” 连黑色印刷体在阳光下都发闪闪发光。 季洵又重新看向那本英语书的主人。 侧颜十分宁静美好，像是更加印证了英语书上的那个单词。 可苏唯并无察觉，也不知道季洵会因为她而无缘无故地牢牢记住一个单词。 她把那张纸折好丢给季洵，说不出任何威胁过分的话，半天才憋出一句警告。 “下次不要这样了。” 季洵毫不避讳地盯着苏唯翕动的唇，手里不自觉地攥紧那张纸，脸上带着坏笑，“怎样？” 要是下次这样了，你能拿我怎样？ 苏唯虽看着愠怒，但阳光洒在她不知所措的眼里，又显得温和。 真不要脸。 她不敢相信竟然还有人问得出这种话来。 最终苏唯呼口气，闭上眼睛徐徐道来，以劝人的口吻缓声道。 “改之，悔之，方能成大器也。” 季洵起初听到后是有点惊讶的。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说出这种幼稚又充满哲学的话？ 不对，应该是这么哲学的话竟然能被人这么傻地说出来。 稍后他抬起眉尾，胸腔发出愉悦的颤动。 苏唯没有理季洵，“咿呀咿呀”地摇摇头后背起书包就走，留下季洵一个人坐在看台上反思。 季洵双手分别耷拉在身侧的扶手上，双腿懒散地向外伸，背靠在椅背那边，看着渐渐黯淡下去的天，在发呆。 其实季洵也没那么幼稚，他早就想撕下来了。 可是兄弟揽着他的肩，笑得直不起腰来，纷纷调侃着他。 “诶，阿洵，你看苏唯背后的字，是不是你弄的？” 季洵手里还转着球。 他不想看，后面的字是不是自己写的他还不知道？ “看看嘛。”旁边的人硬是要季洵看。 季洵无奈瞥了一眼。 然后无意间看见了什么，皱眉，再定睛一看，发现苏唯的头发挡住了老巫婆中间的“巫”字。 上面只孤零零地徒留一个二字词语： “老婆” 他恍惚了一会儿，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字一看就是季洵的。兄弟也明明知道那写的是老巫婆，却仍然擦着笑出来的眼泪，指着走在前面的苏唯打趣道，“阿洵，你老婆？” 季洵无奈摇头。 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的。 之后苏唯来找自己算账。他口是心非，明明说要好好打篮球的，却还是打了不到几分钟就结束了。 只是因为有人在等他，他也没那闲心再去干别的什么事情了。 苏唯本人好像正处于冷静期，也不是特别生气和在意了。 可能是忘记了当时的恼火吧。 确实，这次是季洵占到便宜了。 * 隔天，苏唯桌上出现了一袋东西。 她正疑惑地打量着，季洵像是提前准备好了一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出现在她身后。 苏唯不知道这是什么，随便打开来，一股香气袭来。 “这是什么啊？”田优优闻着味就来了。 “不知道。”苏唯耸肩，“这是干什么用的？” 有个明白人知道。 季洵缓缓坐到位置上，目光一直落在那袋子上。 直到苏唯手抓着那东西瞪大眼睛看时，他才暗暗叹口气。 有这么笨的吗？ 于是他从苏唯书包里拿出了她的保温杯，把盖子旋开，里面的热气跑了出来。 季洵眼疾手快地抽出苏唯手中的包装，把一小包丢进保温杯里。 苏唯还没缓过劲来，还在保持着刚才研究那不明物体的姿势。 等一杯香香的茶水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哦，原来这是茶包啊。 “就看着啊？”季洵有些无奈，“不尝尝看？不比你那个黑咖啡好？” 苏唯只好在季洵的注目礼下抿了一小口。 绿茶的清新充斥着味蕾，还有其他的味道，但苏唯辨不出来，只觉得很香。 脑回路短暂思考了一会儿，苏唯抱着保温杯，热气糊了双眼，她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谢谢。”她轻轻说道。 她不问这是谁给的。因为她不用猜就知道。 而且矫情地问出来，她料到他也不会承认，反而他自己还会矫情地东看看西看看，分散注意力。 那还不如大大方方地道谢。 茶香萦绕在四周，季洵没有回答。但是看着她乖巧地喝着自己配出来的茶时，嘴角就不自觉地往上扯了。 喜悦在那一刻像汽水一般不自觉地在心底炸开。 晚上，苏唯又重新倒了一杯。保温杯被她放在茶几上，凑巧被沈韵瞧见了。 “这是什么？” “茶。” 沈韵拿起来掂量掂量，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盯着它看了许久。 苏唯觉得正常。 她感觉老人家对这种茶啊棋啊都很感兴趣，也有一点自己的研究，于是问道，“姥姥，你要不要泡一杯？我还有。” 苏唯递给沈韵一小包茶包，沈韵又端详半天，脸上才挂着笑问，“安安，这是谁给你的？” “啊？” 苏唯没想过沈韵会问得这么直白，自己也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于是潜意识里逃避话题，“怎么了？” 沈韵只是一方面地答到，“这个茶挺好的。你喝完的话我也给你去抓。” 苏唯不解，疑惑地问，“为什么要抓啊？世面上买不到吗？” 面对孙女的提问，沈韵只是觉得又奇怪又好笑，“世面上怎么会买到这么有心意的东西呀？而且配这个挺复杂的。” “看这个材料，应该要花不少心思。”沈韵又再次看了看茶包，“要很用心才可以。” 不然她怎么会问是谁配的？ “那，姥姥，你能帮我看看有多少种材料吗？” “好。” 片刻后，沈韵慢慢答道，“大概十种。而且它不仅能够提神，还能明目养颜。” 怕苏唯不信，她又详细说明，“你看这个是绿茶，提神的；还有干菊花和决明子，都是明目的，这个陈皮和山楂……” 总而言之，沈韵用一句话来概括。 “它比你那个咖啡要好得多。” 苏唯诧异，“姥姥，你怎么知道我……” 沈韵笑的和蔼，“我怎么不知道？” “你还是把咖啡换成这个吧。”她最后规劝道。 “好。” 半夜，苏唯照常挑灯夜读。 只不过，陪伴她的再也不是苦涩咖啡味了。 速溶咖啡已经被她放了起来，桌上摆着的，是香气四溢的茶。 * 时间不疾不徐，却从不等人。转眼间，期中考很快就来了。 所有人都把书搬到教室外，考场除了桌子，空空如也。 考场以及顺序都是按照成绩来排的。 因为是新生，苏唯和季洵两个成绩天差地别的人被安排在了同一个考场。 只不过苏唯坐在第二组偏后，季洵坐在第三组靠前。 恰巧就是苏唯在考试中思绪杂乱时，稍微抬头看一看时间分散注意力，就能用余光扫到趴在桌上睡觉的季洵。 这么放松的吗？ 新生很少，高三的新生又是少之又少。 苏唯的考场是最后一个，是各路“大神”的聚集地。 考场里什么现象都有，要么睡觉，要么做小抄，要么就是无所事事，什么都不做。 还有几个位置是空着的，有人没来考试。 监考老师拿这几个头疼的学生没办法，而且管都不想管，个个都不是好惹的祸。 放眼一看，只有苏唯在认真做试卷。 苏唯沉下心，没有被环境所影响。 可数学考试刚开始时，苏唯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晃。 可是晃久了她又觉得可能是昨晚复习太晚，睡眠质量不好，才导致今天脑袋晕晕的，都产生幻觉了。 “不会生病了吧？脑袋怎么一直在不受控制的动啊？” 苏唯晃晃头，努力看清眼前的题目。 过了没多久，脑袋好像清醒了点。但是又变成了椅子在一直不受控制地晃动。 苏唯隐忍地咬住下唇，尽量不当回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不是，考试怎么还有时间动前桌的椅子？ 对哦，这里的学生可都不是善茬。 她仔细一想，她和后桌应该是初次见面，且无冤无仇吧？ 无聊。 苏唯忍气吞声，可后桌好像一直在用腿摆弄自己的椅子，摇摇晃晃，没有要停的迹象。 她无奈叹口气，但还是没有勇气当面和后桌质问，于是只能生闷气地把椅子往前挪。 动作有些大，以表达自己的愤怒，也是一种警告。 但这次椅子还是晃动着，幅度还更大了。 苏唯紧皱眉头，这个考场毕竟还都是不太好惹的人。她思虑一会儿，放下笔，准备举手。 可幅度越来越大，苏唯整个身体都无意识地在抖动。 她一愣，这次好像不是后桌动的了。 考场一片哗然，还有人不怕死地吹口哨，像是局外人一样瞧热闹。 苏唯睁大双眼看向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电风扇。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真的像电视演的那般，电风扇在猛烈的摇晃，自己跟着抖动的幅度也愈来愈大。 一个不好的想法在苏唯心里产生。 “不会吧……盛淮这里地震了？” 苏唯咽一口口水，考场里的人纷纷开口，更加确定了苏唯的想法。 “地震了！” 稍微胖一点的监考老师坐在位子上，可能是年纪大了点，对刚才的晃动不太敏感。 看着一个个躁动的学生有理有据地喊着“地震了”，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可不可信。 “地震了？”老师站起来，想感受一二。 考场里躁动不安，一个个表面虽然都透着点异常的兴奋，实则内心都有点慌张。 “真的地震了？”苏唯内心想着，“我以为是后桌……” “安静。我去外面看看。”老师走到门外，过了些许才进来。 “没事了，继续考试。” 最后一次，苏唯跟着地面晃动，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 但之后，一切又都像梦境一般消失。 事后再看，是那么梦幻，不真实。 看着电风扇终于没有再继续晃动，椅子也不再像刚才一样抖动，苏唯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考试。 心跳慢慢恢复，但还是无法彻底平静。 第一次感受到地震，原来是这样。 差点以为自己要实战这么多年演练过的“地震措施”了。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 季洵趴坐在桌上。 直觉告诉他，旁边的女生一直若有若无地盯着自己。 他只好往右边的窗户看。 季洵的位置刚好不好，稍微一抬眼就能望见苏唯。 抬头看她在认真考试，他忽然联想到刚才算不上地震的“地震”。 结合着眼前看到的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人，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 如果地震真的发生，我希望你没事。 但如果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都在一起，好像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这些想法，就像这场地震一样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季洵脑海里。 他没有刻意去想，只是单纯地经历了这些起伏与颠簸，脑子就不由自主地给了他这些想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茶包 第27章 广播 考完试后，大家都有时间喘口气了。 苏唯和田优优还在议论着刚才的地震。 “你知道吗？我们考场是唯一一个出去的。” “啊？”苏唯有些讶异，“不至于吧？怎么还真演练上了？” “对啊，我们那个监考老师让我们出去的……” 她们恰巧路过办公室，好巧不巧，温楷岳叫人进去。 苏唯以为老师要说校服的事情，以为叫的是自己，便让田优优先走了。 温楷岳办公桌前—— “苏唯，你去广播室拿一下我们班的‘优秀班级’。” “优秀班级？”苏唯有些诧异，“我去拿吗？” “班长今天请假了，你路过就帮忙一下。” 苏唯开口，“好。” 她还以为是校服到了呢。 优秀班级是根据一周的做操，卫生情况，还有周一升国旗的出勤情况及学生有没有穿校服进行加减分。 奖项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却能约束一些行为，保障实行学校的规章制度。 贴在班里也是同班同学共同的荣耀。 苏唯刚要走，还是忍不住问道。 “老师，我的校服什么时候可以到？” 温楷岳看了看苏唯穿着自己的休闲服，第一次感慨竟然有人会主动问校服了。 “呃……不太清楚。” 一时严厉的瘟神也答不上来，“这个校服一般是团购的，学校单独给你订的话可能会慢点。” 见苏唯略显失望的眼神温楷岳又继续补充，“不过没关系，我有跟校领导说我们班有个新生没有校服，不会给班级扣分的。” 不会影响“优秀班级”的。 苏唯走在广播室的路上。 校道上几个学生打打闹闹。 彼时，广播的声音盖过那几个人的吵闹声，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 “请田径队的放学后在学校操场集中。” 不仅学校操场上方有广播，校道旁边也有。而且每个教室里的广播器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请田径队的放学后在学校操场集中。” 叶泽说，季洵差点进校队。 苏唯听着广播，内心莫名就想到了叶泽的这句话，内心疑问，“真的假的？” 刚到广播室，苏唯就看见一个老师火急火燎地往门口走，手上的热水差点洒到苏唯身上。 “对不起。”苏唯率先开口。 “没关系，没关系。”老师看看自己手上的水杯，又看了看苏唯，确认自己没有弄湿她，马上又绕过苏唯向外小跑。 苏唯歪着脑袋打探着广播室，里面空无一人，于是叫住刚才的老师。 她大声喊到，“老师，优秀班级在哪里？” “就在那边，你找一下。”老师大概指了指，头都没有回。 “哪边啊……” 苏唯环视着广播室，四处寻找。 没多久，她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看到了红色的东西。 上面书写着优秀班级。 苏唯拿了一张，又看了看下一张，确认没有任何区别后，拿完就准备走。 谁知，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了黄雯珊站在门口。 此时黄雯姗像个不速之客一样正抱着胳膊，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苏唯。 像是算旧账，来找茬的。 苏唯看到她有些意外。 毕竟上次和她发生纠纷那事已经过去好久了。 这段时间两人都没有任何接触。苏唯原以为对方会淡忘，没想到现在来找事情了。 看黄雯珊来者不善的表情，苏唯没有选择无视，而是正大光明地回视她。 黄雯珊慢慢走过来，眼睛还是放在苏唯身上，没有半点要离开的痕迹。 苏唯一边想着该怎么应对她，一边想着今天自己是不是带点霉运？ 苏唯直面对视她，眼看黄雯姗一步一步走过来欲要贴在自己脸上，她不禁皱眉，忍不住往后退。 还没退几步，苏唯就靠上了身后的桌子，手下意识地撑住，却不小心碰到了广播室那一排排黑色的“机关按钮”。 像是触到按键一样，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但两人都没注意到。 现在已经无路可退，苏唯的手扶在桌子边沿，无奈地盯着黄雯姗。 黄雯珊的眼神紧锁着她，没看出什么后，又慢悠悠地直奔主题，浪荡的话就这么被她随意说出，“你喜欢季洵？” 直冲要害，一针见血。 苏唯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倍感疑惑，惊讶于她这么“不待见”自己后竟还能问出这种与当事人无关的话。 也不能说无关，只能说苏唯没想到会和季洵有关。 她刚想插入其他问题进行反驳时，黄雯珊伸手立马打住，“先回答我。” 苏唯愣怔片刻。她隐隐约约看见了黄雯珊额头上刻意用刘海挡住的一小块疤痕。 但仔细看还是看得到的。 她忽然想起了以前自己和季洵的种种。考虑了很久后，又如同考试一般认真作答。 “不讨厌。” 苏唯直言不讳，可话锋一转，她又道，“但也不喜欢。” 真的如同考试一般，答的很周到，也很片面和公式化。 没有准确的回答，看样子没有得罪任何人，同时也表明了她自己的真实态度和想法。 有的时候苏唯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矛盾。 黄雯珊起先是不相信的，可是瞧着苏唯那认真的表情，不住歪头笑出了声。 “行。” 她欲想再说些什么，就被一句尖利刺耳的声音被迫叫停。 “你们呆在这里这么久干什么？” 刚才那个急匆匆走的老师又重新回来，脸上带着一些愤怒。 她着急忙慌地走到苏唯旁边，赶着她们，“走开走开，惹事了知不知道？” 黄零珊在老师背后翻了个白眼，随即示意苏唯出来跟她一起走。 苏唯别无选择。 刚出门没多久，黄雯珊又问，“那季洵喜欢你吗？” 苏唯被黄雯珊这些奇奇怪怪的脑洞给气笑了，“你一天到晚在钻研这些吗？” 黄雯珊不以为意，“你别不好意思。要是季洵不喜欢你，我正好有个朋友要准备追他。” 不知道为什么，当苏唯听到后半段的时候，迎面吹来的凉风直击她内心最深处。 但她却还是说出了最违心的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嗯。那既然你们都不喜欢对方的话，有没有考虑过距离远点？不然我那位朋友追到手了……” “距离远点？”苏唯仔细品这个词。 “不是位置。”黄雯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同苏唯讨论情感类的话题。 因为她感觉，苏唯对这个不太敏感，也不感兴趣。 苏唯扯唇，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你那位朋友一定会追到手？” “我也不清楚。”黄雯珊双手一摊，“那得看季洵的意思了。” 苏唯继续往前走，黄雯姗却停留在原地。 她看着苏唯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她只好心底再确认一遍。 “季洵喜欢她吗？” 半晌，黄雯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自嘲道，“喜不喜欢，她又怎么知道？” 自从那次篮球赛后，季洵可算是头一次在盛淮二中抛头露脸，出名了。 没有哪个年段哪个班的女生不为他倾倒的，纷纷都向季洵的同学打探情报，好了解他的一些喜好。 可再怎么了解，也还不如人家同班同学直接点。 而且几个女生去要季洵联系方式，结果季洵理都不带理的，还直接走人，让他兄弟硬着头皮帮忙善后。 那些人狂躁激动的心，都被季洵给活生生浇灭了。 即使这样，还是有人甘愿前仆后继，不惧后果地往前上。 对此，苏唯感慨，还是当个透明人比较好。 回到班前，苏唯把“优秀班级”交给温楷岳。 可是现在的温楷岳和刚刚苏唯见到的神情有些不一样。 “唉……”温楷岳扶住额头。 旁边的语文老师见状也叹口气，“你说季洵这孩子。但这事确实不是他捅出来的啊……” 名声太大，太过招摇了，也容易惹是生非。 “那该怎么办啊……” 语文老师说着说着反而笑了。 苏唯有点不太理解老师一天天都在研究些什么，说的话她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她没多想，径直走到自己班里。 “季洵又怎么了？” 怎么一天到晚天天季洵啊。 刚回班时，田优优正在和同学聊天。 但不再是刚才地震这个热点了。 见苏唯来了田优优马上招呼她坐下，开始分享盛淮二中的最新热搜。 “水，你知道吗？刚才有人在广播室里讲话，你听到了吗？” “这很奇怪吗？你们一群人都在聊这个？” 苏唯回想起刚才广播室播出来的话。 不就是让田径队放学后在学校操场集合吗？ “不奇怪吗？” 田优优稍作思虑，又觉得苏唯这人淡定冷静，遇事不慌。 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应该不以为奇了。 但是分享欲一上来，田优优就忍不住同她再详细剖析。 “刚才广播室的广播不知道是没关还是坏了。”田优优生动形象地比着手势，“有个人问一个人是不是喜欢一个人。” 怎么听着有点绕啊？ 田优优觉得奇怪地摇摇头。不过不影响理解。 苏唯听到后立马停下手中的事情，心顿时一凉。 她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桌子。 什么？ 田优优看苏唯这表现，有些怪异地问，“你听到了吗？” 苏唯万万没想到，一群人在讨论这个。 她顿时知道了刚刚办公室老师为什么因为季洵而愁眉苦脸的了。 完了，好尴尬啊。 苏唯佯装镇定，淡定点点头，还想知道他们到底听了多少，于是反问，“嗯。怎么了？” “你猜猜喜欢的人是谁？”田优优卖关子，同听众互动。 见苏唯久久没有回答，田优优跟说书的一样，猛地一拍桌子，吓坏了苏唯，“是我们班的季洵！” “啊，原来是这样啊。”苏唯假装自己刚知道这件事，颤颤巍巍地询问道，“那听得出来是谁吗？” 田优优收回了刚才的兴奋，叹口气坐下，遗憾道，“就是不知道是谁。” 接着她又补充，“关键是她问完喜不喜欢季洵后周围一片寂静，都在默契地等她的回答。” 不止是班级，当时连热闹的校园因为广播，全体都默契噤声。 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二中从来没这么安静过。 甚至安静得搞笑。 田优优仔细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她一回答完，我感觉整栋教学楼都在尖叫，快要掀开天花板了。毫不夸张，全校都在沸腾。” 苏唯挑眉，她怎么没听见？ 哦，广播室离教学楼较远。听不见很正常。 “可惜，”田优优还有些意犹未尽，“季洵本人不在，看不到他的反应。” 苏唯下意识看向旁边空荡荡的位置。 幸好本人不在。 因为不敢直视田优优，苏唯只好盯着桌子，勉强掩饰住自己的局促和紧张。 还是第一次这样看桌子，苏唯心里不住感慨： 这桌子真桌子啊。 “诶？苏唯。”田优优忽然唤了她的名字，面露疑惑，“你怎么不问我女生怎么回答的？” 苏唯内心那根紧绷的弦算是在这一刻几近崩塌。 明知结果，但她还是强忍着问，“那她说了什么？” 田优优突然话锋一转，情绪高涨起来，“第二个**就在于那个女生说的话。” “啊？她说什么了？”苏唯勉强配合着。 其实她的心早已被提到了嗓子眼。 她刚说了什么？ “你真没听见？学校的广播应该挺大的吧？”田优优不敢相信地看着苏唯。 “你刚去哪了？” 苏唯摇摇头，眼睛眨都不眨，随意扯了个理由，“我刚才在厕所，没听见。” 信息量太多了，以至于田优优都忘记了，刚才苏唯说过自己听到了广播，所以也没瞧出苏唯的不对劲。 其实处处都是逻辑漏洞，留心一点就能看出来。只不过田优优没注意，还是一味地给苏唯详解刚才发生的事情。 “哦。”田优优点点头，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个女生说——” “不讨厌，但也不喜欢。” “你说说，他们是不是有点事情啊？”田优优又转头去询问其他人的观点。 班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听完田优优的叙述后又继续闹哄哄地讨论刚才的话题，“确实，季洵那姿色被人喜欢也挺正常的。” “特别是篮球赛后，我天天看好几个外班甚至其他年段的女生都蹲在我们班后门等季洵呢。” “只要不是老师等着季洵就行。” “哈哈，这件事后说不定呢。” “这娄子捅这么大，不太好收场。” “季洵真是，名气大也不太好。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关键是这也不是他惹的啊。间接性闯祸也算？” “你就说跟他有没有关系吧。” “那得看学校老师怎么处理了。” “但是那个女生说不喜欢诶。” “你说，问什么不好，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那人脸色瞧着不对劲，音量倏然减小，“会不会是我们班的？” 苏唯听着旁人的对话，脑海里一阵头脑风暴。 殊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因为心虚，她的脸在逐渐变热。 “不会吧？季洵打篮球的时候，不用说有多帅了吧？多少人为了他改旗换帜，为我们班加油？” “真想看看季洵的反应。”田优优仰起脑袋看天花板，试图在脑海里幻想画面。 就这样，话题从那个女生又重新跑到了季洵身上。 苏唯在庆幸，幸好广播音质差，听不出那是她的声音。 只要黄雯珊不说破，天知地知，广播室老师知道就好。 田优优注意到了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苏唯，歪着脑袋打量着她，“水，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太热中暑了？” 苏唯像是局外人一般，这才惊醒。 她忙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很烫，但她的手在夏天里却显得格外冰凉。 众人一听，纷纷看向苏唯绯红的脸。 这一举动，苏唯羞赧地抿唇，无奈垂下头，不想让别人看她。 她耐心地回复田优优，“我没事，就是有点热。” 热？ 教室里风扇开着，现在头顶还有源源不断的风。苏唯就靠窗坐，外面的风也持续送进来。大家乐意坐在这不光是因为季洵坐这，还是因为这里舒服。 可是苏唯却说热？ 苏唯的睫毛轻颤，手还是止不住的冰凉。脸随着外面的风的吹拂，温度终于慢慢降下来。 刚冷静半点，一句突兀的话乍然响起。 “苏唯，你刚才真的在厕所吗？” 苏唯的心像是被人拧了拧。 她抬头淡定地看向陈梦涵，短暂思索后，肯定道。 “嗯。” “哦。”陈梦涵咬唇，似有什么心事，不过她没再继续问。 后面的话题苏唯就没参与了。 有人妄图猜想后面会发生什么，但是都没猜中。连那两个女生是哪个班的都不知道。 临近上课，该事件的男主角终于回来。但是吃瓜群众却没有一个敢当面采访。 苏唯喘口气。 终于不用再装傻充愣，听他人议论自己的过往事迹了。 她望向门口，发现此时黄雯姗也进来了。 黄雯珊在坐位置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唯一眼。 她应该也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吧？ 苏唯怯生生地看向慢腾腾走向座位的人。 男主角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意外的冷静。 也对，这时候难道他还要大张旗鼓地说：“有人欢我！”吗？ 苏唯抿唇，大脑依旧空空。 就当做自己也是吃瓜群众吧。 可能是心虚，苏唯总感觉自己不太合群。 吃瓜不得吃到底吗？ 况且她离当事人这么近，难道不能利用这么好的地势关系吗？ 于是苏唯以自己是男主角的同桌，这种先天性的优势小声开口询问。 她也想弄清楚季洵知道些什么。 “季洵，刚才有人跟你……” 苏唯斟酌了会儿，“恰当”地选择了一个词语，“表白。你知道吗？” 季洵睥睨着一旁坐着的苏唯，用奇怪的目光注视她。 苏唯这种看上去就不喜欢八卦的人有什么闲心在这个时候八卦他？ 于是季洵哂笑一声，似是自讽，语气凉薄，“表白？人家讨厌我都还算不上呢。” 还表白。 “没有吧？”苏唯仔细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太自信，“她没说讨厌你啊。” 他是不是过度解读了？她没这个意思啊。 她没有恶意。 但不会就这脱口而出的话让季洵“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他，会在意吗？ 季洵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苏唯看不懂的笑意。 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公开处刑”还笑得这么开心？ 半晌，季洵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中的笔，徐徐道来，“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这句话像是有意为之。 像使劲敲了鼓一般，苏唯的心既躁动又不安。 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小鹿乱撞。 竟然是这种场面。 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不是季洵不会怀疑自己了？ “凶手”逃离了“警察”的追捕，片刻的安全感让苏唯终于松懈了半分。 她思考良久，还是想确认一番，才决定问道，“那你觉得是谁？” 季洵手中转着的笔兀地停下，转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苏唯，带着一点挑逗的意味。 他眼睛紧锁着眼前的人，挑起眉尾，语气有几分暧昧的味道。 “你想我知道吗？” 苏唯瞳孔猛地一缩，慌乱低头，连看都不敢看向季洵。 他知道么？ 不知道的话跟我想不想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突然问我？ 三连问在苏唯心里涌现。 苏唯惊慌失措的表情以及脸侧有些明显的绯红尽收眼底。随即季洵弯唇，嗤笑一声，似随口而出，漫不经心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这一下，让苏唯缓口气，顿时安分了不少。 刚才的她未免有点草木皆兵了。 其实她挺想说对季洵说，他值得被人喜欢。 以安慰他那被伤害的心灵。 但奈何自己先前没考虑过这么多，也不想在这种情感上耗费功夫。 所以，她才那样回答。 但此刻，苏唯重新看向季洵那冷淡的侧脸，锋利的弧线好像要直插心口。 她又怂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打退堂鼓，半途而废了。 窗外熙熙攘攘，风吹动枝丫发出“哗哗”的声音。阳光透过树梢，被剪成一地斑驳，照在季洵的桌上。 干燥宁静的午后，最适合睡觉了。 可此时的季洵却显得有些异常。 他根本睡不着。 因为他的思绪，早已不知飘散到了哪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广播 第28章 暴雨 校道的柏油路被照得发烫，边上的柏树垂下树荫，同学们也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临近上课，因为操场离教学楼路程较远，而且班级又在五楼，季洵以及其他人都很识时务地停掉篮球赛先回班了。 路上几个男生谈笑风生，有说有笑的，惹得几个女生纷纷回头看。 “唉，哥几个魅力还是太大了。”叶泽故作烦恼地说，“加上打球…” 头顶上的广播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声。 一道刺耳的轰鸣声袭来—— “呲啦”的声音拉长，笼盖着整个操场。 叶泽皱着眉，捂住耳朵不耐烦道，“广播器是不是坏了？” “对啊，都坏过多少次了？学校装这么多广播也不懂得找人修一修。” 以前广播又不是没出过问题，学生都习惯了。 等一阵耳鸣声过去，众人纷纷认为是广播器坏了，都不以为意，继续干自己手上的事情。 却不知，有零零散散的声音透过广播器，稀稀疏疏地传到操场上。 “等一下。” 突然有人停下，指着上方的广播器，之后又把手附在耳边，作出聆听状，说道，“有声音。” 广播站里，女生的口气似疑问，又似笃定，“你喜欢季洵？” 这个问句顿时笼罩整个二中。 “啊？” 叶泽吃惊地张大嘴巴，眼睛一咕噜就转到了季洵那边。 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又不想因为讲话而错过接下来的内容。 果然，话的内容没有让他失望。 从广播室传到校道这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整个校园都能听见。 霎时，平常热闹非凡的学校在此刻变得安静起来。 只有半空中几只鸟在突兀地啼叫。 半晌，广播器里又传来另一个不同的声色。 似是她认真思考了许久才作出的答案，语气很是坚定。 “不讨厌，但也不喜欢。” 整个校园被这回答所灌溉。 话毕，广播站那头透着电音，稀稀拉拉地传来老师急促赶到现场阻止的声音。 “你们呆在这里这么久干什么？” 然后就是按键被关闭加又一阵超长的耳鸣声。 整个二中似乎都还沉浸在刚才的那句话中。 安静些许，众人才意识到什么，开始沸腾起来。 热闹的校道上所有人都在激动地讨论这个话题。 似乎哪里都能听见有人在评价刚才那个回答。 “吃瓜群众”都看热闹，讨论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散。 还有，自从广播一关闭，教学楼里就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尖叫声。 像是几层楼同时震动，欲把天花板掀翻。 跟上次那场“地震”有的一比。 “精彩。” “听得我是意犹未尽。还有后续吗？” 话毕，几个人齐刷刷地看向故事主角。 …… “看来要有好些人破防了？”某个同学看着发出尖叫的教学楼调侃到。 叶泽套近乎地勾住季洵的肩膀，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之后下定结论，“看来你很抢手？” 季洵不语，仔细回味刚才的广播。 不是品说话的内容，而是音色。 有点耳熟，季洵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而且，说话风格也挺像的。 叶泽看季洵没说话，更加得寸进尺地凑近，观察他的脸颊。 他被汗水打湿了的头发垂在眉梢，鼻梁高挺，深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洵。”叶泽问当事人，“你作何感想。” 可能是朋友的缘故吧，叶泽这时候才发现，季洵长的确实是那么回事。 足够让小姑娘魂牵梦绕好几辈子的了。 他这样子，应该是要被人追着捧着的，可身边依旧还是他们兄弟几个。 或许是刚转来没多久。 而且阿洵谦虚，不怎么抛头露面。 但按照季洵原本的作风，篮球赛他一概不出头，但不知为何这次突然要参加。 行吧，他不出面还好，一在公共场合露脸，这不，就惹得一群桃花。 明明是在夏天，春天分明已过，却全都“争奇斗艳”地开了。 这不，又来一个。 不过，这应该是“烂在”冬天里的种子。 还有点“不知好歹”。 一旁有人打趣道，“还啥事没干呢，就惹事了。真是红颜祸水啊。” “诶，算你捅的篓子吗？” “说不是吧，确实不是你干的，但确确实实，实实在在是跟你有点关系吧？” 不能说是八竿子打不着吧？ 可季洵的眼眸深不见底，好像置身事外，置若罔闻一般。 顷刻，季洵便拍掉叶泽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常走自己的路。 反正都于事无补。 还不如不管。 只不过刚走到五楼和四楼的交界处时，就撞见了魂不守舍的黄雯珊。 她的脸色不太好，很明显是知道了刚才在广播室说的话传出去了。 看到季洵来后她不禁一哆嗦，之后脑子才转过弯来。 他们应该不知道是谁说的。 于是她就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季洵刚上几层台阶，后面的黄雯珊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转头道，“季洵，我有话跟你说。” 几个男生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黄雯姗，更加显得她独自一人，自不量力了。 叶泽只是劝人，“同学，上次不都说好了吗，还没长记性？” 黄雯珊攥紧拳头。 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就一件事情做到底。 “季洵。”黄雯珊绕过周围的人，望着某个始终不正经地插着口袋，迟迟不肯转身的背影道，“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叶泽叹口气，不想理她，正准备上楼时，季洵却停下了脚步，“我等下。” 叶泽惊奇，“快要上课了。” “不差这几分钟。”说完，季洵掉头就走。 黄雯珊知道，季洵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因为一件普通的小事而留下来。 除非刚才那件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的事情。 可能事情也不算大，但他明显有点感兴趣。 “什么事。” 季洵单手插兜，和黄雯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刚才的广播……”黄雯珊还有些犹豫。 季洵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看黄雯姗要说不说的，好似她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一样。 他懒散地说道，“你既然决定要跟我讲，就不要这么犹犹豫豫的。” 黄雯珊瞧见季洵那大爷似的表情，语气又十分欠揍，真实好奇自己的朋友怎么会喜欢上他？ 黄雯姗忍着脾气，慢慢道来。 季洵站在墙角，看着窗外大片绿色的操场上人流渐少。阳光照在上面，都能看见橡胶跑道上弥漫着的热气。 外面十分炎热。 “知道了。”季洵听完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黄雯珊面露惊讶，为季洵强大的心理承受力而感慨，“这么冷静。” 殊不知，他其实早就猜到。 季洵回班，苏唯问的几个问题让他觉得好笑。 她是来确认一下自己知不知道？有没有记仇？ 难道她自己说的话她自己还能不知道？ 季洵转念一想，自己说的话也不靠谱。 前脚刚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后脚又回想起刚才黄雯珊的话，啪啪打脸。 还真巧，做了回假装不在意的神仙。 实则，知道真相的也没几个人。 只是不巧，广播里那两个女生提及到的那个最重要的男主角，知道了。 关键是其中一个女生还傻傻地问男主角知不知道是谁说的。 明知故问。 欲盖弥彰。 广播里熟悉的声线近在咫尺，季洵却要装作不认识。 好心肠的男主角边摇头边叹口气，看向一旁敢问又不敢听到答案的女生，似乎用哄着的语气说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又不是神仙。 好巧不巧，见到活神仙了。 自己就是。 * 十月底，天气逐渐转为凉爽，学校已经有部分人穿上了校服外套。 早上天空乌云密布，见不得太阳，下午上学前，沈韵叮嘱苏唯带伞。 果真，苏唯上学的路上就下起了绵绵细雨。 苏唯撑起绿色的伞。 和周围人的不一样，她的伞是清新的绿，可以和雨后的竹子媲美，同其他普通的伞格格不入，一眼便能认出。 一场秋雨一场寒，苏唯穿着白色短袖，忍不住打起寒颤。 天空响起几声闷雷，轰隆作响。苏唯加快脚步，却还是赶上了一场大雨。 学校的跑道上积起几个小水潭，豆大的雨滴砸在上面，激起水花，像极了逢雨重生的，漂亮的透明蝴蝶。 但是雨势渐大，让人无心欣赏这美景。 斜打过来的雨猝不及防地打湿了苏唯的衣衫，湿冷的水在身上久久挥之不去。 苏唯刚到班，外面顷刻间就暴雨倾盆。而教室地板上，也是一个一个的湿脚印，一片狼藉。 窗户紧闭，本就湿冷的空气变得密闭闷热，地板上的水还没干，一把把被雨浸透的伞被人随便放置到地板上，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班里同学齐整地穿着外套，显得苏唯一个穿短袖的有些不合群。 苏唯疲惫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周围喧哗声一片，打湿的衣袖，裤脚，鞋子，带给她粘腻至极又湿冷无比的感觉。 “这天气真讨厌。” 田优优看着外面的狂风大雨，就连高耸的树都随风摇来摇去。 苏唯此时忘记了一切，只依稀记得从身体裸露的地方逐渐传来了凉意。 田优优转过头，看着苏唯惨白的脸色，面露惊讶，“水，你很难受吗？” 半晌，她才注意到苏唯只穿着短袖，恍然道，“水，你不冷吗？怎么不穿外套？” “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 苏唯听着田优优的话，脑子里闪过沈韵苍老的脸，摇摇头，“算了吧，外面雨这么大，也不好回去。” “那……”田优优也无能为力，“我给你倒点热水？” “好。”苏唯勉强挤出笑容。 几分钟后，田优优拿着热水，把它放在苏唯的桌角上。 “水，这水有点烫，先放凉点再喝。” “嗯。”苏唯强撑着抬起头，对着田优优笑了笑，“谢谢。” 上课前，苏唯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她看向旁边的窗户，果然没有关。 缝隙比较小，但能确定是有人刻意留下来的。 吹进来的风还在“呜呜”响。 应该是教室太闷热了，想开窗透个气。 “季洵。”苏唯的语气满是疲惫。 季洵闻声转头看向趴在桌上有些虚脱的苏唯。 “怎么？” “关下窗子。”苏唯无精打采道。 她手捂住隐隐传来痛感的腹部，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湿了。 白色的衣服还有点透。 季洵打量一番，二话不说就把窗户关了。 关窗的那一刻，外面的风调皮地吹进来，还夹带着几点雨丝，纷纷落在季洵的桌上。 大风直直吹向苏唯。 苏唯不禁哆嗦一下，最后趴在桌上有些不省人事。 几节课过后，苏唯依旧疼痛难忍，而且身上的衣服半湿半干，整个人的热量都要被蒸发完了。 季洵看着旁边瑟瑟发抖的人，下意识就把自己拉得掩掩实实的校服拉开，露出里面的藏青色短袖。 但之后一直犹豫着什么。 最终挣扎了一会儿，把校服脱了挂在椅子后面。 苏唯的余光无意间瞥见。 她忍不住给季洵这大公无私的举动点赞。 那么冷还脱衣服，他是怕自己的椅子冻着吗？有外套还不穿，知不知道有人都快要冻死了？ 晚自习上，苏唯干脆趴在桌上。 教室里没有流动的空气，也不再闷热。 苏唯一整个下午身体都是冰凉的，而且衣服都没干。从四肢传来的冰凉感让她始终保持着清醒。 其实有的时候昏睡反而还能减少一点清醒的疼痛。 季洵趁苏唯趴着，悄悄地瞅了她一眼。白色的衣服贴身，紧贴着腰腹那边，纤细的身材衬得她更加柔弱。 季洵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又收回视线，歪歪头。 他这次没再犹豫，看都没看，就直接把校服丢给苏唯。 “诶，苏唯安。”季洵试图用冰冷的语气叫醒趴在一旁的人。 病怏怏的，像是被瘟神附体了一样。 苏唯转头面向季洵，但还是趴在桌上，看上去半死不活的。 季洵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不知该如何开口，怕被对方误以为是自己高高在上无私的施舍，还是选择嘴毒了一次。 “衣服脏了，帮我洗一下？” 苏唯坐起身来，匆忙接住季洵丢过来的校服。 听完季洵说的话后，她先是无奈抿唇，然后没忍住平常对人说话时的客气，竟骂出声来。 “你有病吧？” 苏唯丝毫没有领情，也不知道季洵的真实用意就直接把校服团成一团还给他。 季洵扯唇。 面子他给了，她爱要不要。 实则不然，他心底暗暗叹口气，赌气般地又重新穿上校服。 接下来苏唯辗转反侧，没有一点热意。 田优优帮忙接的水喝都没喝，就凉了。 季洵再次确认窗户是否关紧，又瞄了眼一旁在不停哆嗦的人，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像恶人。 他第二次穿上校服后连拉链都没拉，只是随便套了一下。 像是提前准备好了一样，季洵只是稍微一过脑子，就直接干脆利落地脱下来，想都没想，果断地把校服披在她身上。 苏唯被这一举动惊醒，额头刚离开胳膊，一抬头就看见季洵看上去十分无所谓且冷淡的目光。 但他却做着和目光违和，看起来十分关心又急切的动作。 季洵干脆不装了，见苏唯逐渐直起腰，顺势拉上拉链。 他把拉链拉到最顶部，然后顺着她白皙的脖颈，看向她湿漉漉，含着水的眼睛。 季洵语气凶凶的，像是威胁又像是命令，“我的好意，不是谁都受得起的。你不领也得领。” 苏唯没敢再继续看向他，只好盯着桌角。 季洵侧头一笑，还是忍不住叮嘱，“冷就多穿点。穿那么少谁心疼你？” 随后又跟个流氓一样，扯了扯唇角，语气十分不正经，“别指望我心疼你。” 坐在前面的田优优原本在和叶泽讲话，看样子十分火热，有点要吵起来的架势。 可当两人听到季洵说的这番话时，动作都安分了不少。 两人纷纷不可思议地对视，想转头看，却又不敢。 随后战火在悄无声息中停止。两人各做各自手头上的事情，彼此心照不宣，沉默无语，一片祥和。 苏唯感觉，他们好像听到了。 这一下，把苏唯心里第一次对季洵的感激全都给说没了。 自尊心涌起，苏唯的耳根稍热，急忙辩解。 “我也没让你心疼我。” 光天化日下，他们两个什么关系？就扯上了什么心不心疼的，太不要脸了吧。 话毕，苏唯又扭头看向其他同学。 幸好他们坐在最后一桌，幸好其他同学正在低头认真做题，幸好他们没有听见季洵浪荡的话语。 从耳后传来的热马上布满脸颊，虽不想承认，但这也是苏唯一整个下午以来，身体唯一传出来的热量。 竟是被季洵调戏出来的。 但那也是热，苏唯明显感觉好一些了。 她整理好衣袖。刚才季洵给自己穿衣服时也太霸道了，穿都没穿好，就大概是简单地套了一下。 季洵目睹着苏唯整理衣服的过程。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死鸭子嘴硬。要不是自己铁了心要给她校服穿，她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才会嘴软？ 到底还是她更装些。 “现在知道冷了？”季洵对着旁边乖乖整理衣服的人戏谑道，“再冷也冻不住你的嘴。” 苏唯穿着比自己大好几号的校服，趴在桌上。 刚才被季洵的举动给吓到了，这回安静了许久她才慢慢感受到这个校服竟然是温热的。 校服十分柔和，衣袖紧贴着苏唯的胳膊，她能感觉到温度。 但不是心底发出的。 苏唯确切地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温度——那是季洵的余温。 在雨天里的温暖。 只不过自己是湿的，他的校服给自己穿，就真脏了。 算了，回去给他洗一下就好了。 现在有了外套，是真舒服多了。 温度一上来，在这湿冷的环境中，苏唯就有点想睡觉了。 昏昏欲睡之时，她听到门外有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渐渐放大。 “晚自习睡什么觉？” 接着就感受到了一旁有人用胳膊肘怼自己。 苏唯一个激灵马上起身，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门被值勤老师训斥的同学。 两个执勤老师一个在前门，一个在后门。 “你。”其中一位中年的女教师皱着眉，语气严厉，“怎么不穿校服？” 同学在抽屉里找到校服后连忙穿上。 “完蛋了。” 苏唯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穿着十分扎眼的藏青色短袖的人。 与身边穿着白蓝色校服的同学格格不入。 而且有些同学还都穿着一件外套。 环视下来，所有的特殊都聚集在季洵一人身上。 苏唯料定老师下一刻就会找上门来。 他们班上周好不容易获得的优秀班级，现在很可能就要泡汤了。 这老师手里拿着笔和夹板，明显是来查班扣分的。 苏唯连忙把拉链拉开，想还给季洵。 可拉链拉一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赫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疑惑地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主人看都没看她一眼，直视前方，慢悠悠地吐出一句欠揍的话，“你不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苏唯不可置信地微睁大双眼，嘴无奈地抿成一条线。 站在后面的执勤老师果不出苏唯所料，走到季洵旁边询问，但脾气明显比刚才那位老师要好得多，“同学，你校服呢？” 季洵微不可查地放开了手，抬头便用真挚的目光看向老师，“老师，我忘记带了。” 这眼神，纯真的如同孩童，半点都没有掺假。苏唯不得不佩服他如同演帝般的演技。 窗外是雷打不动的雨声和怒号的狂风，颗颗雨滴砸在窗户上。 老师打量一番季洵后，温楷岳恰巧路过，走上前来询问。 “怎么了？王老师。” 王老师转头发现是温楷岳，然后用眼神指了指季洵，“你们班这个忘带校服。” 随即语气便不屑，“这可不是理由。” 温楷岳想看向季洵，目光被却被苏唯吸引，停滞在她身上。 季洵不穿校服，情有可原，但是温楷岳记得季洵再怎么不听话，平常也会套上一件，不会给班级扣分的。 而且早上上课的时候他不是还穿的好好的吗…… 直到看到苏唯身上那套不合身的校服后温楷岳瞬间明白了什么，呆住了会儿。 “诶，温老师。”王老师叫住他，笔敲了敲硬板，指向那张记录表，“这个可不怪我不给面子啊。” “哦，”温老师片刻才回神，“好。” “还有啊。”王老师临走前又提了一嘴，“学生就是学生，戴什么耳钻？我看一些女生都没带呢。” 话音刚落，季洵挑起眉尾，敛起了刚才那副乖巧听话的模样，目不斜视地盯着老师。 王老师被看得发怵。 苏唯知道，这是季洵发怒前的标志。 而且，最近他一直带着。 他好像还挺喜欢它的。 “看什么看？”王老师不知何来的勇气，直面他道，“学生就应该有个学生样子，你校服都没穿，还打耳钉？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回家，别来上学了。” 季洵刚想起身便被温楷岳拉下。 班主任也是辛苦地把这位老师送了出去。 苏唯听见他对王老师在班门口好言好语道，“这是我班的学生，我来教育就行了，您还是走吧……” 不久，温楷岳回来了，半蹲在季洵身侧，悄声说话，尽量不打扰到其他在晚自习的学生。 “季洵，王老师说的对，学生应该有个学生的样子，耳钻还是摘下来吧，等以后再戴也不迟是吧？” “而且你这样子应该也不差这点耳钻来装饰吧？没有它你也挺帅的，而且更加青春有活力不是吗？” 温楷岳的循循善诱，苏唯不禁感叹一个班主任竟如此有耐心。 而且，懂得“打一巴掌，喂一颗枣”。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接机夸他一番。 只是，季洵吃这一招吗？ 出人意料的是，季洵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那我不摘，就不能来上学吗？” 温楷岳挺直了背，一脸严肃地肯定道，“是的。” “准确的来说。”温楷岳不敢太绝对，“你不摘的话会给我们班扣分，因为你，我们班会一直没有优秀班级。不管再多厚脸皮的人，还有脸来学校吗？” 季洵一阵沉思。 “好了，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温楷岳走之前还拍了拍季洵的肩膀。 他只是没想到，季洵竟然会问他“能不能来上学”这类话题。 难道不让他来上学，他就摘下来吗？ 搁之前，他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上学的“不良学生”啊。现在怎么看上学看得这么重？ 对哦，他怎么前段时间突然来上学了？ 真是开窍了。 稍顿，温楷岳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后又回看了季洵和苏唯二人，似乎想看出什么猫腻。 苏唯还在想季洵为何会这么问。 察觉到有目光在这边时她又连忙装作很忙的样子低下头写作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暴雨 第29章 烟火 下课铃响，同学都已回家。 苏唯见外面雨势不变，便呆在座位上，不知不觉就睡了一觉。 顷刻间，她便被窗外的雷声惊醒。 苏唯迷迷糊糊地看向周围。不知道是谁把灯关了，四周黑漆漆一片。 她努力看清楚黑板上的表。 好像挺晚的了。 她扶住自己的脑袋，一边懊恼着自己睡过了头，一边黑灯瞎火地收拾书包。 疼痛感大差不差，已经消失殆尽了，苏唯现在感觉好多了。 她继而发现桌上的水杯，盖子放在桌边，像是在放凉。 苏唯下意识拿过来，竟然有热气往自己脸上扑腾。 “热的？” 她不禁有些诧异。 田优优给的水在下午第三节课时就已经凉了。况且这热水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倒不久的。 可现在周围没有任何人，那是谁倒的热水？ 还在想着，杯子就碰到了自己的唇瓣。热水顺着喉管贯穿整个身体，她的手开始有些温度。 苏唯抱着水杯，脑子空白，眼神涣散，热气笼罩着双眼，只觉得整个身体暖和了许多。 在这骤冷的雨夜中，窗户紧闭，四下无人，心中却油然生出了一股暖意。 站起身来，身上宽大的校服垂在自己的身上，袖子都长出一大截，快要把苏唯的大腿给遮住了。 “季洵的校服是多大的啊。”苏唯心里疑惑着。 因为受冷，所以她没打算脱掉它。 苏唯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的伞不见了。 回头去找，却怎么翻也翻不到。 应该是放那边太久，被没带伞的同学借走了。 那现在怎么办？ 苏唯放眼看向窗边，刚才的暴雨现在已经变小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如牛毛一般轻飘飘的。 她一时竟不知拿这小雨该如何是好。 等迷迷糊糊走到楼下，看见外面的雨势依旧时，苏唯陷入了沉思。 再晚点回去，沈韵会不会着急？ 发呆片刻后，苏唯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苏唯安。” 苏唯微睁双目。 这个说话语气以及特定的称呼，让她不得不想起一个人。 她下意识转头。不曾想，季洵竟然一句话的功夫，就悄然走到了自己身后。 现在季洵离她很近。苏唯迎面撞上了他的胸膛，还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几步。 她后面是一层阶梯，还没注意到就踩空了。 幸亏季洵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苏唯的手腕。 紧接着，他以一种很嫌弃人的眼神观望着苏唯，语气凉薄又透着无奈。 “我有那么恐怖吗？” 一见到我就吓得要跌进雨里面了。 之后季洵便注意到了自己的校服挂在苏唯身上，像极了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 于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唯不想借季洵的力，当一只脚稳当落地时，却不小心踩到了外面的水潭，溅起来的水花瞬间打湿了她的裤脚。 这一幕，怎么有点眼熟？ 她缓过神来，收回步子，踏上阶梯后连忙蜷缩在出口处的一个小角落里。 季洵没有退让半分，空间密闭又狭窄，没有流通的空气，苏唯只好把自己蜷成一团，尽量和季洵没有肢体接触。 “没有。”苏唯摇头，回答季洵刚才的问题。 她把刚才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 季洵听这解释，觉得有些不合理，“我刚才不是叫过你了么？” 就是知道她可能会被吓到，所以才提前知会了她一声。 苏唯没有继续说话。 季洵看着那一小小的身子缩在那边，又看向自己。 原本狭窄的空间他不知自己哪来的厚脸皮就占了一大半。 反应过来季洵退了几步，让苏唯有点可以呼吸的空间。 “怎么还不回家？”他问。 鸦羽般的细雨飘过，苏唯说出了自己的困境。 外面的雨可有可无，如羽毛一般轻，但却不可忽视。 雨虽小，却也能把人淋透。 季洵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然后从旁边抽出伞，拿伞尖抵了抵地，直视这一场小雨，语气十分坦然，“那我送你？” 半晌，苏唯抬眼看向季洵深不见底的眼眸，内心一阵打鼓。 “他在打什么算盘？” “看着干嘛？我送你你还不要？”季洵皱眉，以一种毫不在乎的语气说出来。 像是送她回家是他迫不得已一样。 也像是苏唯捡到了什么大便宜却故作清高地不要。 “哦。”苏唯闷闷地出声，想起什么忽然问道，“那你呢？你怎么那么晚？” 季洵弓腰出门的动作稍微一顿，然后恢复，“我不送你了。” 苏唯有些困惑，还有点想笑。 她感叹季洵这翻脸的速度。 “为什么？” 季洵满是傲气地扬着下巴，手撑着伞站在雨里，大爷似的，“你家住太平洋吗，管那么宽？” …… 蒙蒙细雨里，季洵单手撑着黑色的伞，苏唯小心翼翼地走在他身侧。 路过的土路上有泥潭，苏唯下意识地想绕路走。 刚起脚，她才发现如果季洵跟着自己走的话，他也会踩在泥潭里。 一番纠结后，她一抬头就撞上了季洵的低眸。 “怎么不走了？” 这是他们一路上第一次对话。 苏唯正在想他们两个该怎么样才能一起安全地度过这泥潭时，还没等开口，就看到了季洵长腿直接略过那深深的泥潭。 头顶上的黑伞不见，片刻，季洵已然走到前面，正一脸坏笑地等着自己。 点点雨丝滴滴落在苏唯头上，她懵了一瞬，之后想都没想，连忙跨过那个泥潭奔向季洵。 “你有病吧？” 这是苏唯今天破天荒第二次骂人了。 季洵很有幸，一天能被苏唯骂两次有病。 但他不气反而笑了出来，随即缓缓吐出两句话，“有病怎么了，你打伞送我去医院吗？” 苏唯语塞，有些无奈。 她骂不过他。 半晌，季洵瞅了瞅离自己很远的苏唯，一直在有意无意地保持着没有必要保持的距离。于是不解地问道，“讨厌我？” 苏唯听到后愣了愣。 她蓦地回想起前些天在广播室里说的话，随后有些心虚，嗫嚅道，“没……没有啊。” 季洵暗自叹口气，“靠近点，离那么远，存心想让我淋湿啊？” 明明撑着一把伞，两人却怪异地离这么远？ 苏唯这才慌忙察觉到季洵的手始终在自己这边，伞也有一大半在自己这。 她干笑了下，往季洵那边挨了挨。 到了沈韵家后，季洵转身就要走。 借助着外面的灯光，苏唯清楚地瞧见了季洵藏青色T恤衫一侧肩膀上落下了一层深色。 但是在同样的灯光下，另一侧却是正常的。 应该是被雨水染湿了。 苏唯又看向自己。 季洵的校服上没有任何雨的痕迹。 愧疚心夹杂着感激的心让她左右十分难受。 “等一下，季洵。”苏唯叫住他。 季洵先前是看着苏唯开了门才走的，现在他已然走了几米远的路了。 在雨中，理应是听不到她的声音的。 可他还是潜意识地转头，想看看苏唯进去了没。 恰巧看见了女孩回头看向自己的目光。 正好，苏唯在叫自己。 她以为他听见了。 他以为她进去了。 两人的视线在朦胧的雨中对上，彼此却很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真挚的双眼。 苏唯看季洵走得挺远，招手示意他过来。 季洵表面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却还是听话地过来了。 “干什么？”季洵如同大少爷一般，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慵懒感。 “今天你送我，谢谢你。” 苏唯想半天又挤出一句话，“校服我会还给你的。” “嗯，”季洵点点头，语气揶揄，“然后呢？” 苏唯被季洵的语气气笑了。 本来还想好心挽留他的，现在看这样子，倒像是他赏脸了。 “你要吃姥姥做的饭吗？”苏唯觉得这话生硬，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你好像挺喜欢吃的。” 季洵挑起眉头，哂笑一声，说着违心的话。 “你看事情很准吗？” …… 苏唯现在连半分都不想和眼前的人继续聊下去了，于是皱皱眉，准备进门。 手刚碰到门把手，季洵这才妥协，一只手抵住门，低头闷笑了声，“好。” 客厅里，苏唯并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饭桌上也没有放凉了的菜。 “姥姥？”苏唯试探性地喊到。 季洵现已经轻车熟路地走在别人的家里，很是自然地插着兜，随口道，“姥姥会不会已经睡了？” “不应该啊，我没回家，姥姥应该会等我的。” “而且才八点半。”苏唯看向挂在墙上的闹钟，“姥姥不会睡那么早的。” “嗯…”季洵点头，看向周围温馨的环境。 不管是哪里，只要能放东西的地方就一定会放上一个干净的白色瓷器，里面插着几朵新鲜漂亮的花。 电话在这时响起。 苏唯点开，发现是姥姥。 “喂？” 电话这头和那头几乎是同时响起声音。 沈韵率先开口，语气里透着担心，“安安吗？我打电话打好久，你怎么才接啊。” “姥姥，我才回家，手机在家里，没听到。”苏唯有点歉意地低下头。 “哦，怎么那么晚回家啊？路上没事吧，应该带伞了吧？” 即使隔着远，但是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还是那么慈祥，充满着关心。 “没，没什么。” 过多解释反而会让姥姥担心，苏唯扯开话题，“姥姥，你在哪？” 这回饱含歉意的换成了沈韵。 “我临时有事，要明天回来了。本来想着赶回来给你做饭的，谁知道雨这么大……” 沈韵轻叹口气，“安安，厨房里有面，你先自己凑合一下吧。不要等我回来了。” “好的，姥姥。” 苏唯依稀听到了老人的咳嗽声，随后电话被匆忙挂断。 她像被抽干了魂一般瘫坐在沙发上，抬眼便看见并没有因为处在别人家里而浑身不自在的季洵。 他来这里应该很多回了，看着反倒更像是主人。 “对不起啊。”苏唯站起来道歉，“姥姥今天有事，没有做饭。” “没关系啊。”季洵没觉得有什么，指了指苏唯的手机，“她不是让你做面吗？” 啊，这也听得见？ “嗯。”苏唯机械般地走到厨房。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唯把季洵的校服脱下放在了沙发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唯以为已经识时务离开了的季洵却来到了厨房，无聊地看着自己做方便面。 …… “看够了吗？”苏唯被季洵盯着脸有些发烫。 “你不是让我留下来吃饭的吗？”季洵漫无目的地靠在流水台那边，双手抱住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唯下方便面。 像是看到了新世界一般，很是好奇。 苏唯语气僵硬，小声腹诽，“我是让你吃姥姥做的饭。” 季洵以一种要挟人的语气说道，“没关系啊，反正我又不嫌弃。” 挺有用的，苏唯默不作声。季洵则继续看她煮面。 水“咕噜咕噜”地沸腾着，黄色的面条在水中慢慢化开，独属于方便面的调料味在空气中蔓延。 十月，正是金桂飘香的季节。 窗外秋天的最后一棵桂树被雨打湿，花有的零零散散落在地上，有的依然坚强地缀点在枝头。 混合着大雨后的泥土芬芳，桂花飘香，空气流动，随处可闻到桂花的香甜味。 季洵瞥见窗外那一点淡黄色，又看向眼前认真煮面的女孩。 那淡雅的黄色十分配她。 不是贵气逼人，不是瞧不起人，也不是过于清高。残枝末梢的点点桂花，褪去了起初的鲜艳和冷傲，却还保留着一丝清香。 况且，她最初也是穿着淡黄色来到河边，遇见了那个不桀的少年。 但，这都只是季洵的想象而已。 眼前的，是周围弥漫着方便面味道的人。 充满着人间烟火味，并不是那个触不可及的“仙女”。 方便面特有的味道弥漫在苏唯和季洵之间。 季洵忽然想起什么好心地问道，“你还不舒服吗？” 苏唯有点疑惑。不过她现在根本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但她还是反问，“怎么，你要帮我煮面？” “行。” 季洵说完就要把苏唯正在搅面的筷子拿走。 苏唯赶忙制止，拍了拍他的手，“不用。都快熟了，你现在献什么殷勤？” 季洵歪头一笑，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你把碗端过来。”苏唯命令般指挥道。 季洵顺着苏唯的手，就看到了碗，拿了两个。 苏唯把面盛出来，和季洵一人端一碗坐在餐桌旁吃。 雾气迷离了双眼，手捧着热腾腾的碗心里感觉暖洋洋的。 在苏唯的印象里，季洵应该是个矜贵的大少爷，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惯方便面。 “好吃吗？”苏唯佯装随意地问。 季洵“嗯”了一声。 苏唯看向季洵。周围烟雾缭绕，香气令人陶醉。 她有些好奇，“你吃过吗？” 季洵闻言抬起头，在雾气里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苏唯的眼睛，语气讽刺，“方便面我还没吃过？” “嗯……” 他好像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苏唯敷衍地点点头。 “也对。” 季洵垂下脑袋低笑了声，别有一番滋味地看向碗里的面，重新评价道。 “这么有烟火气的方便面我还是第一次吃。” 第30章 包甜 苏唯傍晚洗完澡后就看到了沙发上躺着季洵的校服，于是拿起来好好观摩一番。 一眼就看到校服里面的标签。 195…… 季洵得多高啊，195…… 这好像是最大码了吧？ 苏唯不禁想到自己站在季洵身边时，季洵足足高她有一个头，顿时便不觉得奇怪了。 她刚把校服丢进洗衣机里，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妥，便重新拿出来翻了翻口袋。 很好，什么都没有。 苏唯正准备把校服团成一团丢进洗衣机时，却在最里面摸到了一颗糖。 糖的包装很简约，一层透光的糖纸里，是颗粉色的糖果。 粉色的…… 苏唯陷入沉思。 这莫非，是黄雯珊那个好友，也就是暗恋季洵的人送的？ 就送一颗？ 苏唯皱起眉头，把校服扔进洗衣机后，眯缝着眼打量这颗糖。 她嫌没地方放，又碍事，再三考虑后，毫不犹豫地剥开糖纸，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苏唯仔细品味着这颗意义非凡的糖。 很好吃吗？ 暗恋者送的当然甜了～ 只不过糖果刚化，苏唯猛然想起什么噎了一下。 季洵他知不知道他口袋里有一颗糖？ 隔天是周末，苏唯起床后刷完牙才想起来看手机。 显示时间是八点三十二。 有消息。 是谁呀？这么早？ 苏唯划开一看，是季洵的消息。 〖禾子季〗［起来没？］ 半小时前发的，季洵原来起这么早？ 〖安然〗［刚起］ 〖安然〗［怎么了］ 苏唯刚放下手机，没想着季洵会秒回。 可事实偏偏如此。 〖禾子季〗［下来］ 〖禾子季〗［我在你家楼下］ 短短两条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苏唯瞬间清醒了不少。 不是，大周末的，他来她家楼下干什么？ 苏唯刚想问点什么，季洵看她还在“正在输入…”有些不耐烦，道： ［刚下完雨，外面很冷］ ［快点行不？］ 苏唯呆滞几秒，看向窗外。 外面很冷吗？ 她套上一件外套，趿拉着拖鞋跑去门前给季洵开门。 果真，季洵倚在门的一边单手握着手机，门就打开了。 “你……”苏唯语塞，看到风尘朴朴，还有些凌乱的季洵不知该说些什么。 季洵歪着脑袋注视她许久，就等着她开口。 “你有什么事吗？大早上的……” 话音刚落，苏唯就感受到了一股寒风。 而季洵，还穿着短袖。 “你……”苏唯都语无伦次了，而季洵，还是看着自己不说话。 苏唯手紧紧握住，十分不解，“你怎么不说话呀？” “手伸出来。”他波澜不惊道。 苏唯疑惑，但看着季洵这模样，还是听话地照做。 白嫩的手心朝向自己，季洵意料外地皱眉，“这么小？” 接着他又说，“两只手。” 苏唯无奈，只好双手捧着，面向季洵。 终于，季洵肯把藏在身后的东西给她了。 苏唯愕然，盯着手上还带着枝叶的芒果有些不知所措。 而季洵还一脸骄傲的模样，像是考了一百分的小朋友，向家长索要夸奖或奖励。 “这次包甜。” 苏唯还有些茫然，不理解季洵的真实用意，木讷地问道，“你，哪来的？” “我摘的。”季洵语气轻飘飘的，十分臭屁。 又是他摘的。 “上次失误了，有点酸。”季洵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了几分，但依旧坚定，“不过这次肯定不会了。” “包甜。”他又重复道，“我保证。” 凉风渐渐吹袭，苏唯低埋着头，静静注视着芒果。 像被无数根银针扎了，苏唯只感觉心底的某道防线忽然坍塌，顿时溃不成军，土崩瓦解。酸酸麻麻的感觉席卷全身，不是滋味。 短暂的沉默，苏唯不想让季洵看出异常，于是假装自然地问道，“这芒果怎么还带着枝叶呀？……” 话刚脱出口的那一瞬，苏唯差点没绷住。 她这才看见季洵的裤子上沾满了灰尘，裤腿那边甚至还被树枝刮伤了，一道一道微小的划口掩盖着红色的伤痕。 这些伤，像是刀，横插在苏唯心里。 苏唯哽咽，眼眶酸涩，早已湿红。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指尖微微颤抖，却还是尽量稳拿着手上沉甸甸的芒果。 “季洵。” 苏唯嗓音有些嘶哑，她望着季洵满脸的无所谓，又用余光扫到了他干净的白色T恤上沾到了土渍，还有被糙墙摩擦过的痕迹。 但他的脸却异常干净，像是特意洗过一般。所以她一开始打开门时并没有觉得有任何怪异。 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击感敲打着苏唯的心脏。当内心受到极大的触动时，苏唯不忍骗他。可现如今，她也没有勇气去告诉季洵真相了。 她拿着芒果的手是止不住的颤抖，掂在手里很沉。因为里面装着少年的满腔赤诚与真挚，是以前从未有过，以后也绝不会忘记的纯真与坦率。 苏唯的脑海如同一张白纸，似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却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她的内心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季洵，其实他上次摘的芒果是甜的。 十分甜。 …… 良久的沉默，季洵忽道，“怎么了？” “不要太感动。”他又不值钱地笑了笑。 “季洵，其实上次的芒果，是甜的……” 季洵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不屑地笑了出来，“苏唯安，大早上的，你是睡傻了还是被我感动傻了？上次那个芒果明明酸得涩牙。” 大清早的，到底是谁傻。 雨后的清晨，冷得瑟瑟发抖，他还起这么早，给她摘芒果，在她楼下等这么久。 赎罪么？ 说出来的他还不信。 盯着眼前的芒果，苏唯欲言又止。 “进来吧。” 她最终妥协，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 季洵大大咧咧地进到别人家里，还在客厅里站着时，苏唯已经拿着一盒医药箱从某个房间里出来了。 “你要干什么？” “你受伤了。”苏唯没什么情绪地说话，像个机械一般，把里面的碘伏和棉签拿出来。 “不是……这个算得了……” 季洵刚想拒绝，可看着苏唯一脸严肃的表情又下意识正经了些。 之后就随着苏唯了。 苏唯右手拿着沾好碘伏的棉签，却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季洵见状，嘴角牵起一丝坏笑，摆出一个极其乖巧的姿态，“涂这里吧。” 苏唯盯着季洵伸出来的两条胳膊，抬眸瞪了他一眼。 见季洵老实一点后，苏唯才小鸡啄米般，点着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受伤的地方不重，但是多，明显是被粗糙又繁密的树枝划过。他胳膊上纵横着一小块一小块的红色伤痕。 苏唯看得满是心疼。 不久，她竟听见季洵“咯咯”笑的声音。 她佯装烦躁地轻拍他的小臂，用温和的语气说出呵斥的话，“动什么动，有什么好笑的？” 季洵立马摇摇头，认真答道，“不好笑。” “那你晃什么？” “痒。”季洵诚实地说。 接着他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凑近苏唯，狡黠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话题倏地一转，“你怎么下手这么轻啊？” “以前都没见你这么温柔过。” 季洵刚说完这句话后苏唯猛地掐了他的胳膊。 “嘶。”季洵终于吃痛地叫了声，但还是笑面盈盈的。 苏唯有些气，但拿他没办法。 她好不容易温柔一次，他却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地调侃自己。关键是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治他。 两条胳膊涂完后，苏唯还煞有介事地看向季洵的腿。 季洵却有些娇羞地用手挡住她的视线，说道，“腿就不用了，我自己回家涂吧。” 苏唯也不是非要涂完才肯罢休，于是一边把药品收了起来，一边随意问道，“你怎么摘个芒果，还受那么多的伤？” 见季洵不语，苏唯兀地想到什么，有点生气地望着他，“你不会偷的吧？” 然后被主人家发现了，痛打一顿。 之后跑道她家楼下。 “怎么可能？”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季洵认真地直视她，努力打消她的疑虑，“不是偷的，你放心好了。” “哦。” 但苏唯心里还是不好受，于是提议道，“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了。”季洵拒绝的同时已经站了起来，“这次就不跟你抢了。你自己慢慢品尝吧。” 话毕，客厅里徒留一阵关门声。 苏唯盯着芒果沉思许久。 季洵怎么还连枝带叶地给她扯下来了？ 她都能想到，季洵站在枝干上，一个不留意滑倒，然后摔在地板上，手上却还一直护着这芒果。 不然，应该是和前一次一样，只有两个实实在在的果实，而不是还带着枝叶。 而且他身上这么脏，芒果却一点划痕都没有，十分干净圆润。 她把芒果切成块，拿叉子叉进嘴里，不出意外的甜侵袭口腔，属于芒果的清香似乎快要将她甜化了。 她应该是傻了，甜傻了。 可苏唯心里却隐隐泛着酸。 她还对着手里的枝干发呆，手机忽然传来一条来电消息。 〖禾子季〗［我到家了。］ 〖禾子季〗［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苏唯看着季洵如此自信，下弯的嘴角又忍不住上扬。她毫不留情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安然〗［酸］ 〖禾子季〗［怎么可能？］ 〖禾子季〗〖你不会骗人的吧？〗 苏唯会心一笑，内心自嘲道，“对啊，你才知道吗？” 她敲着键盘，慢慢打字：骗你的，芒果很甜…… 还没打完，苏唯率先收到了一条消息。 一行加粗的小字。 季洵拍了拍她。 ——向你递来一条芒果枝 原来如此。 苏唯盯着手中的芒果枝，倏然觉得它意义非凡。 在此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够酸了，从不会有人在意，所以对任何人都很随意。 结果，自己不经意间的一个玩笑，一个举动，不过一时兴起，竟有人真的听了进去，还放在心上。 该如何形容她此时的感觉呢？像是一颗泡腾片化在了一杯柠檬水里。上下起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只能迫不得已地冒出几个泡泡，任人宰割。 等消耗殆尽，与柠檬水融为一体后，也不会有人觉得它很酸了吧。 猛然间，突如其来的灵感刺激着苏唯的脑神经。 她换了个界面，敲下一行字。 “我待众生平等，唯你特殊。” 虽不是上帝施舍抛下来的橄榄枝，却是他千辛万苦摘来的芒果枝。两者差别甚大，但总而言之，她很喜欢。 有的时候，不需要什么大富大贵的橄榄枝，一条诚意满满的芒果枝，就足以让一个人死心塌地。 世态炎凉，众人的奢望非富即贵，殊不知，一颗赤诚的内心更加难能可贵。但在某些人看来，不过一个玩笑，自欺欺人罢了；可某些人总会珍惜这来之不易，视若珍宝，保护这与世间不相融且绝无仅有的财富。 混沌的时代，真心被人嗤之以鼻，抛之脑后，她于兵荒马乱之时无意得到。许是同他一样有过类似的经历，她小心呵护，捧在手心，不愿再让这个透澈纯良的心灵受到伤害和玷污。 最终，那条“芒果很甜”的消息还是没有发出去。 有些事情不用说，他总会知道，也应该知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包甜 第31章 冒充 苏唯的笔用完了，在学校附近的小卖部里买了几支。 结账时，她无意间瞥见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糖果。 老板摆放的很有一套，让路过结账的人都能看见，还忍不住有再买的冲动。 苏唯对糖不感兴趣，但是想起了那晚上的那颗糖，赌气一般，盯了半天。 最终老板问她要上学吗，苏唯这才不好意思地点头。又觉得难堪，她顺手买下了自己看半天的糖果。 苏唯剥开糖纸，放进自己的嘴里。 巧克力夹心，回味绵长，牛奶味香醇，很入味。 果然，自己买的糖果还是比外人来的要好吃得多。 甜甜的巧克力让苏唯一整天都充满活力。她开开心心地来到自己的位置，却发现旁边突兀地摆着自己的绿色雨伞。 出现的真是时候。 苏唯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它了。 接着她的目光一转，顿在了某个人身上。 季洵还真听话，说不戴耳钉就不戴了。 可他真的舍得吗？ 往常那颗耀眼的白钻，不知添了多少少年的心高气傲。 不过也无关紧要。就算没了钻石的点缀，他照样闪闪发光。 下课之余，田优优心烦气躁，因为解不开的数学题而头昏脑胀。 田优优转头，看见还在认真解题的苏唯忍不住叹气，“水，你怎么还这么认真啊。” 稍顿，她又换了一种很崇拜的语气，诚恳地问，“学霸，能不能告诉我你成功的秘诀？” 苏唯停住笔尖，抬头便看见田优优充满期待的眼睛。然后就郑重地把自己的糖果仪式感满满地放在她手心上，笑着说。 “成功的秘诀就是天天开心。” “哇！水，你这个糖包装好好看啊。”田优优仔细观察着苏唯给的糖果。 糖果盒子是推拉式的。一拉，几颗糖果就躺在里面。 “谢谢水水～” 苏唯对着田优优回笑。 “巧克力味的，好好吃啊。”田优优夸赞到。 叶泽此时风风火火地跑进班，走到自己位置上时，站着就把某个东西丢给季洵。 “累死我了。”叶泽急忙喝水。 季洵看着手里的东西，一时间语塞，只是阴沉着脸问，“她找你了？” “对啊。”叶泽大口喝水后只觉得舒服，“啊”了一声就放下水杯，跟季洵吐槽道，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正在对眼的两个人。 “阿洵，你快点管管庄琦吧， tmd 缠完你又来缠我，缠着我……”叶泽只是摇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无语了。没见过哪个女的那么死皮赖脸。” 话毕，叶泽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说女生，但心里还是很气。他眉头紧皱，选择闭嘴不语。 “对了，”叶泽兀地想起什么，无奈道，“她说：在你没有确切答案之前，她会一直等你的。” 季洵不傻，这个确切答案指的是什么，他知道。 不告诉她，她是不会死心的。 田优优和苏唯相视一笑，听到这个瓜后逐渐变得兴奋起来。 “田优优，”叶泽极快地念出她的名字，瞥向此时笑嘻嘻的人，“你刚才说什么好好吃？” “怎么？想吃？”田优优吊着叶泽。 叶泽不想废话，“拿过来。” 田优优意味深长地指向季洵见外地放在课桌最外层的那个糖果袋子，“那个好吃。” 叶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苏唯弯弯嘴唇，示意地摇摇自己手中的糖。 “你要吃吗？” 叶泽回头看向苏唯手里的糖盒。 光是看着就好吃。 但他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自己在逗一个小男孩？ 苏唯眨眨眼，点头递过去。 田优优拍了拍叶泽的脑袋，“便宜你了。” “怎么又是糖啊？”叶泽又气又笑，之后又无可奈何地瞧了一眼自己带过来的糖，问道，“阿洵，这该怎么处理？” 季洵不说话。 叶泽这时候来劲了，“不然你就吊着她吧，我看她挺能抗吊的。你吊着她时间久一点，她就知难而退了。” “还说会一直等你，不过是自以为深情的把戏而已，谁能等一个人等那么久？” 季洵皱眉，睇了一眼叶泽，“你在胡乱想些什么？” “好意思玩弄别人的感情？” “哦。”叶泽垂下头，脑子一个转弯，又给出一个不太靠谱的答案，“她不是想要答案吗？那你就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田优优翻了个白眼，像看个傻瓜一样看着叶泽，“人家一打听就知道季洵身边有没有女的了，还女朋友。” 叶泽怼田优优基本是下意识地怼，不管说话的内容，脑子顺着田优优的思路，一有想法就说。 只要能说一句话，叶泽都觉得是自己处在上风，于是直言不讳道。 “谁说没女的了？班上不全都是吗？” “找个像一点的，差不多的不就行了？” “而且再怎么打听，只要季洵不说，他们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叶泽此刻坐下，觉得自己特聪明地出谋划策，头头是道，“找个人冒充一下啊。最好还是我们班的，外班人看不出来的那种。” 田优优摇摇头，“果然还是只有你这种人才能想到如此下策。你说出口的话你自己怎么不先想想靠不靠谱？” 上课铃响起，这节课是数学课，两人才有眼力见的停止战火。 季洵思忖半天，莫名扯起唇角笑了笑。 这不靠谱的计策，却让他又心生一计。 谁说这不管用了？这可太棒了。 然后他就趴下来睡着了。 那包糖，如同烫手山芋一般，他敬而远之，还没有动过。 苏唯用余光瞟了一眼离她不远的糖果袋子。 的确是季洵校服里那颗糖果的款式。 而季洵默不作声，苏唯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也不知道他该如何处理那些糖果。 丢掉，浪费人家的心意；收下，又违心。当面拒绝，置对方于何地？ 但她都能把糖塞给叶泽，再让叶泽传给季洵，这个人的脸皮应该比较厚吧？ 但是死缠烂打真的能追上季洵吗？ 这糖的颜色这么多，送给季洵的唯独是一颗粉色的。生怕他不知道似的。 粉色的糖，代表着少女心意。 苏唯叹气，早知道还给季洵了。 她一般有话同季洵讲都是在上课的时候。 季洵下课都会出去，所以找不到其他的空闲时间。 上课讲话虽然会浪费一点时间，但是苏唯找季洵谈话的次数很少，而季洵讲话也很凝炼简洁，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三句就能结束。 “季洵？” 季洵强撑着的睡意被吵醒，趴在胳膊上的脑袋动了动，疲惫地转到苏唯那边。 苏唯瞥见他发丝遮住的眼睛里满是倦意，无奈长话短说，心里叹口气道，“吃糖吗？” 季洵简短一句，“我不吃。” 可能是太困了，他竟然不疑惑苏唯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在上课时间，而且又在自己睡觉的时候问自己吃不吃糖。 苏唯感觉，他眼底的劳累都要化为自己心尖上的累了。 “你放在校服的糖，”苏唯言归正传，不好意思告诉季洵她吃了，于是语气小了许多，撒谎道，“丢了。” 季洵脸枕着胳膊，闭眼思考着什么，被遮住的嘴角在苏唯看不见的地方上扬。 虽然困意袭来，但他却还是耐心地挑逗着问，“什么糖？” 苏唯沉默片刻。 只是一颗糖，他莫不会忘了？ 那他在把校服塞给自己的时候有没有后悔？ “你怎么知道丢了？”季洵趴在桌上，语气慵懒，像逗一个小朋友一样，有点暧昧不清。 苏唯平静一会儿，“我放洗衣机了。” 季洵的话如耳语般轻，“那按理来说，你应该不知道这颗糖的存在啊？” “我发现洗衣机里多了糖纸。”苏唯不耐烦地解释道，想迅速结束话题。 再这样聊下去，只怕会被季洵看出什么端倪。 苏唯逃避的神情被尽收眼底，季洵心里油然生出兴致，“那我的校服是不是有一股糖味？” 苏唯皱眉。 好像季洵是有点洁癖的。 怕他嫌弃，她淡声道，“我又洗了一遍。” 季洵扯起唇角笑了笑，“那辛苦你了。” “你爱要不要。”苏唯有些生气地把糖盒丢进抽屉。 忽然，一只骨骼清晰的手毫不留情地从她手里抢过来。 “那整盒都给我吧，当谢礼。”季洵依旧半趴在桌上，眼睛笑得跟个狐狸精一样。 苏唯第一次用妖媚来形容一个男生。 “等一下。”季洵打断苏唯的思路。 “我已经有一盒糖了，那这糖该怎么办？” 苏唯狐疑地看着季洵。他还问起自己了？ 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苏唯淡淡开口，“还给女生。” 季洵语气似乎撒娇，“我不想见她怎 办？” 还不想见她…… 千年老狐狸精转世了吗？ “给叶泽。”苏唯简短回应。 “你也看见了，叶泽也拿她没办法。” 季洵不知道怎么，好像从刚开始讲话起，就下意识地靠近苏唯。 弄得现在他离坐姿端正的苏唯很近。 苏唯一阵沉默。 那怎么样，让她来？ 苏唯果断回复，“你自己的事，没有想不想的。” 季洵哂笑一声，“同桌，不要那么绝情，上次我不是还送你回家了？” “糖不是给你了？” “校服呢？” “校服……” 苏唯心里默默重复。 果然，季洵肯帮忙一定有他的小算盘。 只不过，这小算盘打得够长远啊。 苏唯这才慢半拍地了解到是因为这件“桃花债”。 “校服还没干，我明天还给你。” “好，就明天。”季洵爽快答应，脸上扬起笑容。 苏唯低眸看他，心里总感觉不对劲。 这个笑容，怎么那么不怀好意？ 季洵闭上眼，打算面朝苏唯睡觉时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明天下午吧，篮球场过来找我。” “为什么？” 明天一到学校直接给你不就好了？那么麻烦。 季洵“啧”了一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校服一直放你那，二是明天下午放学来找我还校服。” “你看着办。” 话音刚落，季洵再次闭眼。苏唯想反驳却也只能选择性闭嘴了。 无理。 不过这么麻烦的话，她也算是“还清”了吧？ 只不过，送糖的人，叶泽口中死皮赖脸的人，应该就是季洵的暗恋者了。 不对，现在应该升级为追求者了。 大差不差，是黄雯珊的好友吧？上次谈完话，或者在学校听到了广播，按耐不住躁动的心，决定开始动手了？ 季洵还真是，桃花多。 下午有班会课，距离月考已经过去了三四天。不出意外的话，成绩出来了，温楷岳或许要做什么成绩分析。 “月考就是一把尺子，衡量你们这段时间行走的路程。最重要的还是高考，考好的不要骄傲，考差的也不要气馁。” “成绩单我也单独发下去了，你们自己看看。” 一张成绩单被裁剪，每个人都拿到了和自己对应的成绩。 最后面的还是自己在本班和年段的排名。 “水，我看看你的。”田优优转头，对着苏唯说。 苏唯愣了一下，毫不见外地递给田优优看。 田优优看着苏唯的成绩条。刚开始还挺正常的，但不到几秒，苏唯就听到了田优优惊讶又夸张的“哇～”声。 “怎么了？”叶泽闻声也看过去。 “哇～” 两人小声接连的赞叹，引得旁边几个同学都纷纷问是怎么一回事。 叶泽对着旁边的人说，“苏唯是全班第一诶。” “啊？新同学一来就把我们班班一拿走了？” 其实苏唯也很意外，盛淮的题还挺简单的。她在临阳刷的题更多，题型也多，而且基本是在刷难题。 这次考试苏唯还以为是自己觉得简单，实则事与愿违，考得不好。没想到竟然能考个班一。 温楷岳听到下面的动静，也一同感慨道，“嗯，苏唯同学确实考得非常不错，大家不会的可以向她请教。” 全班齐刷刷转头，目光全落在苏唯身上。 她淡定地笑了笑，心里却在思考季洵考的怎么样。 可他考试的时候在睡觉，应该是不怎么样了。 苏唯一边做着手中的作业，一边听着温楷岳总结一些班里的琐事。 忽然一道声音落下，像咬着自己的耳朵。 季洵似乎是在用气音说话，歪头打量着自己。 他露出一个痞笑，浪荡的话脱口而出。 “看来以后，还要请班一同桌多多指教了。” * 下午阳光明媚，没有前些天那么冷。阳光也不是很毒辣，洒在身上就如同穿着鹅绒般的外套一样，十分暖和。 秋天昼短夜长，篮球场在高一教学楼背后。 苏唯到达后天色晦暗，学校已经点亮了周围的灯。 她双手捧着季洵的校服，不情愿地走在路上。像萎掉的秧苗一样，她垂头盯着路灯照射下自己的影子。 也不知道季洵为什么非要自己来篮球场找他。 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篮球场。 苏唯一抬眼，就看到了路灯下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 稍顿，她下意识地躲藏，随意蹲在某个草丛后面。 除了路过的风，几乎是安静的。苏唯能清楚地听见两人之间不算友好的对话。 季洵看庄琦的眼睛一顿，察觉到了什么，偏过头看，就发现苏唯垂头丧气地走过来。 以为她会上前，季洵忍不住哂笑一声。 可他却迟迟没有听见该来的脚步声。 季洵皱眉，转头再次看过去时，凑巧看见苏唯立马警觉地蹲在草丛旁。 躲到后面还真以为别人看不见自己？ 还想偷偷听别人的“**”谈话？ “怎么？”庄琦见状也看向那一边的草丛，“有东西吗？” 季洵摇摇头，心想这人胆子真小。 看来接下来还得自己应对。 稍顿，他一想到自己等下要说什么就想笑。 “应该是只野狗。” “野狗？”庄琦声音透露着惊讶，“学校哪里来的野狗？” “野狗……”苏唯内心重复道。 怀里还抱着季洵的校服，她把想给季洵的气尽数都给了它，小声发威道，“你才野狗。” 片刻，季洵无奈转头，看着眼前的大麻烦。 要不是骗苏唯过来帮忙，他也不会见她。 谁承想，她竟然躲在了草丛里。 见势应该是不敢过来了。 唉，这就怂了…… “我不值得你喜欢。”季洵切入正题，微乎其微地叹口气。 苏唯听到后圆眼微睁，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季洵贬低自己。 他这么个高傲的人，还会贬低自己？ “怎么会？”庄琦听见后显然慌了一下，随即立马恢复自己的心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总要给我一个机会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庄琦直视季洵，可季洵却始终盯着地面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冒充 第32章 蜜糖 “漫长的暗恋，不过空等。” 季洵抬眼看向真挚而热烈的眼神。 “而且你送不送是你的事，我接不接受是我的事情。” 他知道说出来的话伤人，可不说的话两人未来都会处于尴尬的局面。 所以他先说出贬低自己的话，让女生有个心理准备去退缩。 漫长的暗恋，不过空等…… “所以我才没有空等啊，我不是…”庄琦语气慌张，尝试改变自己处于劣势的场面。 “你可能理解错了。”季洵打断。 对啊，理解错了。 庄琦虽不是暗恋，但心思花费在季洵身上，确实空等。 “以后不要给我送东西了。” 自从上次篮球赛后，季洵收到了很多女生因为爱慕而送来的礼物。 也包括庄琦。她这几天用各种方式送给了季洵很多东西，但都被他推回去了。 也就留下了颗糖，想让庄琦见好就收。没想到她见缝插针，误以为自己喜欢吃糖，索性转交给叶泽一大包。 所以季洵才不爱参加各种抛头露脸的比赛。因为之后处理很麻烦。 他说完就准备走，可是看着庄琦因为难过而终于垂下的头有些于心不忍。 不出意外的话，眼泪在她眼底打转。 热烈的人，终将会为自己喜欢的人而低头。 她不应该这样。 她大胆放肆地追求爱意，下场不应该这样。 但这种爱，不适合季洵。 “但是，你的爱，我知道了。” “希望从今天开始，你的爱意仅限于此。可以尝试一下喜欢自己，不要过多爱慕他人。到时，你不用主动，自然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话毕，季洵转头就走。 一番劝道后，至少现在的内心不会愧疚了。 “但是我现在，”庄琦看着季洵决绝的背影，不住地强调时间，忍着哭腔，“我现在只喜欢你一个人怎么办？” 庄琦控制不住地抽泣，苏唯透过草丛隐隐地看见她抖动的肩膀。 原来再热烈的爱受到不如意也会变得脆弱，勇敢的人也会变得忐忑。 庄琦由起先的慌张变成哽咽。 季洵转身没走几步就又停下。他脑袋如今有些疼。 劝，他是劝过了。他已经用了最友好的方式尝试化解这早该断绝的关系。 可还是没用。 季洵只能掏出杀手锏，也是最有效，杜绝这种情况再度泛滥的方法。 半晌，他缓口气，淡声道，“你的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 庄琦有些不可置信，错愕地望向不远处的背影。 怕她没听见，季洵又复述一遍。 也怕躲在一处的她没听见。 “我有，”季洵目的性极强地偏头去寻那簇草丛，一字一顿，“喜欢的人。” 无疑，这对庄琦来说是致命一击。 半晌，她语气淡定地可怕，“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够确切吗？ “嗯。” 季洵淡淡一声，但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庄琦的心底。 她手臂一僵，蔫了吧唧地垂下头。 是不是在感情中，勇敢的人都会先妥协地低下头。 苏唯蹲在原地，看着灯光下庄琦默默抽泣完后，抱着那袋糖又若无其事地走开。 她犹豫了一会儿，丢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庄琦回头留恋地望了一眼垃圾桶，转而抽离，直向前方。 苏唯一时间，竟走了神。 没有发现，此时季洵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知不觉中，苏唯感觉头上落下一道深沉的阴影。 “偷听别人的**？” “你还想听多久呢？” 身后传来季洵的声音。 他知道苏唯就躲在草丛后面，明明直走就可以到，却还是选择绕路走到这。 因为不想庄琦误会，也不想让苏唯因此沾上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说来奇怪。他明明可以照叶泽说的那样，说自己有女朋友的，这样还更有效。 可他没这么做。 他也曾卑微地向他人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 可能真正的喜欢，是纯洁的，是美好的，是在擦肩而过的人群中潜潜意识回头寻找，是义无反顾地双向奔赴后才能得之欢喜而坦荡无憾。 他并不想在什么都还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强迫苏唯。 苏唯连忙起身，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腿都蹲麻了，眼前黑乎乎一片，晕头转向。 于是她又顺着惯性“扑腾”地倒回去了。 她下意识扶住草丛，却还是落空跌坐在地板上。 季洵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板上手足无措的苏唯。 “看来听的时间不短啊。”季洵抱着胳膊，歪头打量着她，语气玩弄。 反正自己也站不起来，苏唯就干脆坐在地板上。 但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庄琦暗恋未果的遗憾。 她的动作表情神态，到现在还一一在目。 苏唯忽然发现，即使是喜欢一个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季洵知道苏唯看到了全过程，担心会吓到她，赶忙说出一句话来止住她的思考。 “拿着我校服干什么？还给我啊。” 季洵刚说完，伸手就向苏唯索要。 “哦。”苏唯讷讷道，抬手把校服递给他。 季洵此时大步向前，捉弄式地俯视着苏唯，眼皮不可几闻地一抬，提起手臂就抓起苏唯递在空中的校服，然后猛地一拉。 他手伸地很长，一把就抓住了苏唯的手腕，一口气就这么把她拽上来。 地上那么凉，季洵只想开个玩笑，逗一下苏唯，也想借机让她站起来。 苏唯只感觉手腕被人猛地一抓，一阵疼痛感袭来。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人硬生生拽起来了。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站起来，然后因为前面人目的性极强地往他那边扯，苏唯一个劲的就往前倒。 整个人不差分毫地撞上了他的胸膛。 季洵怕苏唯摔倒，一个大步跨过来。 原本只是一只手抓住苏唯的手腕，现在变成两只了。 可苏唯的腿还是麻的，刚贴近季洵时双腿就不住地打颤。快要跌下去的时候季洵又单手扶住她纤细的小腰，才勉勉强强靠着他的力站直。 天旋地转间，竟然发生那么多事情。苏唯因为站起来太快，眼前一片漆黑，头晕乎乎地倒在季洵的胳膊上。 等缓过来的时候，苏唯眼神一顿，定焦起来，脑袋小心翼翼地从季洵胸膛前慢慢往后挪。 腰那边传来异样的感觉，苏唯发现季洵的手还贴在自己的腰上。 但并不是占便宜的感觉，而是安全感满满地抱住自己，不让自己摔倒的那种。 即使目的是这样的纯粹，可因为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苏唯还是觉得身体各处都变得十分滚烫。 她的脸慢慢渡上一层绯红，像被扔进开水里煮，然后沸腾。 苏唯缓慢进行的动作中，清楚明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怦、怦、怦——” 她一定不知道，她略微惊讶的脸上早已泛起了红晕。 苏唯葡萄似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睫根根分明，像一个小偷一样窥视季洵。 而季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还是一直就这样，反正苏唯看他的时候压根没想到季洵离自己竟这么近。 她只是稍微一抬头，额头就碰到了他的下巴。 季洵吃痛地闷哼一声，低眸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对上了那双含水般的眼睛。 两人的视线在亲昵又暧昧的距离中再次触碰。 季洵眯眼，情不自禁地，缓慢地，一边紧锁着苏唯的眼睛，一边下意识地略微低头靠近她。 由此，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几乎是彼此的鼻息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怦、怦、怦——”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先出卖了对方。 季洵这么一凑过来，苏唯抬眼就看到了他深邃狭长的双眼。 还有，近在咫尺的，温热的薄唇。 两人不管是谁先动，都会碰到对方。 季洵吞咽口水，勾人的喉结上下滚动。 苏唯眼底一阵模糊，不知所措之时，倏然瞧到季洵偏过头，鸽子蛋大的喉结艰难地上下起伏。 “咳…”季洵轻咳一声，缓解此刻说不上来的，又微妙的氛围。 距离慢慢疏远，苏唯总算呼吸到了凉爽的空气。 季洵的手是慢慢松开的。 确定苏唯可以站立的时候，才凛然撤回自己的手。 苏唯看向那双手臂，线条流畅且紧实。就这么一只手，把她从地板上拽起来了？ 她茫然抬头，余光瞥见正偏过头、浑身不自在的季洵，旋即便发现自己手中还捏着校服衣袖的一角。 而季洵，他手里也捏着衣袖一角。 校服连接着两人，藕断丝连，跟分不开一样。 两人虽然拉开了一点距离，但是被这么一弄，又不得不想起刚才的一幕幕。 空气中的暧昧感顿时说不清，也道不明了。 苏唯赶快松手，校服一边的袖子垂掉在地板上。 季洵这才意识回笼，回头注视着苏唯。 借助着灯光，他看到了苏唯脸上久久不退的嫣红。 苏唯不敢抬眼，呆滞地望着地上的校服，陷入了沉思。 其实她在想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她全身上下，如同刚洗完热水澡一般，散发着热气。 但她不知道的是，只要稍稍一抬头，凭借着皎洁的月光，她就能瞥见少年一生里，为数不多的脸红和羞赧。 路过的风声呼啸，无不在提醒着他们该解决因一时冲动而惹下的祸事了。 一向什么都不在意，掌控全场，拿捏人心，从不词穷，爱怼人又嘴毒的季洵，此刻忽然寂静不语。 还是苏唯暗自叹气后率先开口。 她闭口不谈刚才发生的事情，撇开话题。 “那包糖人家丢了，不用那么耿耿于怀。” 意思就是，不要太清高，因为别人，不在乎～ 季洵见苏唯都开口了，自己也不好像个小姑娘娘一样害羞，于是收拾好了情绪，摆出一副漠然的表情。 “放心，她会向前的。” 两人出校门的路上一直没有多说半句废话。 季洵则还是吊儿郎当地把校服披在肩头，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快出校门时，他自在地开口，“我去找我朋友。你先走。” 苏唯一路上都垂着头，跟没劲似的，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听完季洵的话后，她更是头都没抬，机械地点点头就后走了。 因为她不敢再看季洵了。 就刚才那一会儿，已经够多了。 不对，刚才那对视的时间很短，但是回忆起时却感觉那一刻很长。和一天不知疲倦的学习相比，那一刹那，的确像是度日如年。 或许是距离太近再加上肢体接触，苏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唯竟然在季洵的眼里看到了**。 当她想到这时猛地摇摇头。 似乎这个比自己考试不及格还要离谱。 短时间内，苏唯是不敢再看季洵那双有点“深情”的眼睛了。 平常他们应该是顺路的。 不过今天可不平常。 分头走后的季洵转头就拐进了小卖部里。 在秋高气爽的天气里，他随手买了一瓶冰矿泉水。 一口冷水下肚，夜晚吹过来的凉风才勉强把躁动不安的心强制按下。 事过之后，很难不回想起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 季洵只怪自己，在苏唯这里，手永远比脑子快。都是想到什么就直接做了，丝毫没有犹豫和克制。 没有理性，全是下意识的感性。 * 晚上苏唯在桌前背英文单词，手机忽然来了一条消息。 〖禾子季〗［我没有耿耿于怀］ 季洵思考半天，想着还是要给苏唯做出解释，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苏唯看这条消息时不禁皱眉，才想起这其实是自己打破寂静后说的第一句话。 〖安然〗［不用跟我说］ 之后她觉得，应该是季洵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因为她不小心目睹了庄琦这段暗恋，打心底也是心疼，所以才忍不住多了几句嘴，好让季洵正视。 ［不过那唯一一颗的粉色糖果能看得出来她对你并非假意］ ［有个人喜欢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所以不应该辜负这份喜欢］ 一份不应该以女生哭泣为结尾的喜欢。 好像季洵做的已经够好了吧？再怎么样总归是要拒绝的，她好像都会哭？ 那就希望她能早日释怀，脱离苦海，不再为情所困。 打完字，苏唯并不觉得哪里不妥，于是争分夺秒，继续背单词。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季洵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饶有趣味地品着苏唯这几句话。 “并非假意？” “粉色的糖？” “是件幸福的事？” “不辜负？” 季洵露出玩弄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是粉色的糖？］ ［不是放洗衣机了吗？］ 手机接连收到两条消息，苏唯心不在焉地点开，却在看到季洵的消息后天都塌了。 言多必失… 苏唯一番挣扎后选择沉默是金。 季洵仰在床上，半晌没听到消息来电，脑子里已经不自觉地想到苏唯在知道自己说错话后的表情了。 怎么老感觉苏唯对感情这方面的事情挺单纯的？ 季洵又自顾自地打字。 反正她都看得到，装死有什么用？ ［有人喜欢是件幸福的事情吗？］ ［那我怎么才能不辜负？我要答应的话不是委屈我自己了吗？］ 季洵打完字的时候脸上漾起了一份笑容。 苏唯烦躁地看向手机，发现季洵发了几个“连环炮”。 她蹙着眉，有些语塞。 怎么感觉像是自己在指责季洵不接受庄琦的喜欢？ 苏唯叹口气，不再选择沉默。 还是要说清楚这件事情，否则自己的意思被人扭曲，造成的后果自己还承担不起。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应该正面处理这件事情，总不能让人家白费心思。不辜负并不是指要和她在一起，有始有终，正面澄清，让她不要故步自封，才算对得起她和自己。］ 苏唯有了前车之鉴，这回认真阅读完这段话，没检查出什么毛病后才发出去。 季洵那边马上又弹出一条消息。 一条巧妙地偏离了主人公，却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让苏唯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消息。 ［那如果有人喜欢你，你不会辜负他的是吗？］ 季洵：原来她知道校服里有糖啊，那她为什么不说？ 苏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看这一出好戏？ 明明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脑子却都隐隐给出了默认答案，同时又在怀疑其正确性。 想问对方，却担心对方给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就只能内心否认这一切，不承认这些，自以为随着时间慢慢消逝，自然就会淡忘。 上学的日子就像每天喝着白开水，没有任何味道，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忽然在今天吃上了一口蜜糖，短促却回味无穷，香味延绵悠长，心里的**突增。此时，一颗糖再也满足不了自己内心的**，贪念地渴望着，妄图再得到一颗。 最后却也只能望梅止渴，抬头仰望着那盒糖果，迫不得已地克制着内心的焦灼，慢慢煎熬。 苏唯睡觉前，最后看了一眼和季洵的聊天记录。 很好，没有任何消息。 接着又注意到了他的昵称。 〖禾子季〗 那自己是什么？ 草办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蜜糖 第33章 误聊 一个平静的周末，苏唯珍惜着睡觉的大好时光，赖在床上。 电话响起，打破了这份平静。 苏唯疲惫地寻找手机，看都没看就点了接听。 “喂。”苏唯声音疲惫。 “安安？”对面传来一阵关心，“还没睡醒吗？” 苏唯在听到这熟悉又久远的声音后一激灵，马上惊醒，坐在床上。 “妈。刚起来。” “哦。”宋檀说道，“我昨天回到临阳，看家里太久没人打扫就和阿姨一起清理了一遍。” 苏唯听着这毫无营养的对话，还是不清楚宋檀为什么要一大早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打电话。 “昨天回到临阳……” 回临阳都不来盛淮看看自己。 两个大忙人。 “我看你房间挺乱的，见有些是你小时候乱涂乱画的东西就丢了，反正放着占空间。” 宋檀试探性的语气让苏唯有些不适。 “丢了？”苏唯心里默念。 宋檀知道，苏唯念旧。小时候不小心丢掉一件朋友送的小玩意都要哭上半天。 不过之后忙起来了，她也没空管苏唯的东西。所以苏唯之后才趁机存了许多没有必要留着的东西。 这么一想想，丢了也好。 苏唯想着想着，突然心里一咯噔，“那我桌上的东西没动吧？” “桌上的？”宋檀确认一下，捂住手机问一旁扫地的阿姨，“桌上的东西有动吗？” “没动的，只是拿抹布擦了一遍。” 苏唯听到这个答案后，慌乱的心稍微平静下来。 那就好。 宋檀马上言归正传，说出了自己打电话的目的。 “安安，你现在高三了，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 “嗯。”苏唯敷衍地答应着。 “我今天早上看你书桌乱，就帮忙整理了下。” 早上宋檀注意到苏唯闲置了几个月的书桌，一摸上面全都是灰，就萌生了整理的**。 苏唯再次慌乱。明明心都要跳出来了，却还是假装淡定，默默安抚它。 上次走的匆忙，苏唯以为在盛淮呆几天就回来了，也没有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桌子。 “安安。”宋檀叹口气，语气有些严厉，“你也知道你姐姐被管得很严，我们这么对你，也算是宽了。” 是啊，确实很宽。 准确来讲，应该是没空管。 这多年来早出晚归，明明住在一起，苏唯却没人接送，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房子，吃的饭都是在玩面买的。 一次生日，爸爸妈妈很晚才回来，苏唯却还是倔强，在自己房间转来转去，转到很晚的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 半夜听到了外面开门的声音，兴奋地抬起头想和爸爸妈妈一起过生日。 结果看到闹钟，刚过去零点，新的一天已然开始。 苏唯默默地躲在被窝里，泣不成声。而苏唯的父母却想当然地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翻涌的思绪被手机里刺耳难听的话打断。 “你都高三了，哪来的时间一直写？” “我以为你早已收回心忘记了，可是，你竟然一直在坚持……”宋檀哽咽，一只手捂住嘴。 “安安，我们对你的要求并不高，只求你能拼尽全力就好。我知道你有梦想，那些书，就等你长大后，长大后考上大学再弄也不迟吧？” 苏唯无力地放下手机，双目无神地盯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东西。 苏唯喜欢看书，同时自己热爱写作，时不时会把自己突发奇想的点子写下来。 可能是热爱，苏唯坚持了很久。 小时候苏唯不知道手机上同样可以创作，硬是用笔，用纸，一笔一笔的写下自己当时的天马行空。 现在看看，也不过像是写日记般，记下自己每天发生的有趣奇怪的东西，就像是动画片一般幼稚可笑。 小时候她还会骄傲地拿给父母看。父母也没在意，毕竟孩子小，能有爱好不容易，还有些支持。 没想到这个爱好持续了很久，现在父母便觉得这个只是会让孩子分心影响学习的玩乐而已，便不再赞同苏唯继续了。 年纪一点点增大，苏唯在手机里继续创作自己所喜欢的，发出去，竟然能被许多人同时喜欢。而且，在她的努力下，已经出书了。 那是她的第一本实体书，第一份荣誉。 天知道她写作业的时候，或者是深更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只要看见它，都会傻傻地乐起来。 而宋檀看到的，能让她生气的，应该就是苏唯藏在最底下，那本她写的实体书。 苏唯知道宋檀气的点。 自己在父母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写了一本书，还有所成就。在看到那一本实体书时，宋檀可能也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吧。 可她只知道写这个耗时耗力，自己为此花费了很长时间，浪费了不知道多少可以学习的机会。但她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因此有多骄傲，有多开心，可却从来不敢和父母分享这份喜悦。 从小到大，苏唯身边的任何东西都可以丢，唯独那个，是她从小就投入的兴趣爱好，并且是第一本有所成就的一本书。 还有那个，自己小时候埋下梦想种子的那本日记，也不能丢。 这都是自己最在意的东西。 但是苏唯并不觉得丢了本子可惜，只是委屈，自己的母亲不能理解自己。 宋檀肯定是随便翻一翻就下定结论，这一定会影响学习。 苏唯知道父母不支持，就记在电脑手机里写，现在她的那些灵感创作，尽数在里面。或者，宋檀想阻止也没有用了，毕竟她那颗种子已经成为一颗参天大树，根深蒂固，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过从高二开始，苏唯的生活开始充满题目，再没有丰富多彩的生活，也没有古灵精怪的想法和创作。同时，她也知道主次，也有意降低写作次数。 可尽管如此，还是换来了父母的不理解。 “妈妈。”苏唯重新拿起手机，一滴滚烫的泪滑过脸颊，滴在床上。 她勾起自嘲的笑。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有在好好学习的。” 她又想起了前些天的月考，她是班级第一。 可还是很好笑，宋檀要是真的关心自己又怎么不会主动过问？而苏唯，也不想和宋檀聊这些鸡毛蒜皮。况且，在这里考第一，没什么好骄傲的。 学习这一方面，可能妈妈会看的比较重。要不是苏锦荣在背后默默照顾体谅着苏唯，叫她压力不要太大，恐怕苏唯就会和她表姐一样，沦为一个学习的机器。 她知道让宋檀接受她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写作的事情无望，但还是忍着抽噎提醒道，“你来临阳都不来盛淮找我？” “那你当初又是为何商量都不和我商量，就把我丢在这里？” 宋檀着急辩解，“我来临阳是有文件要过来亲自处理，你爸爸还在国外呢。” 怪不得，要是苏锦荣在身边的话就不会让宋檀擅作主张，打电话给自己了。 “而且你现在在盛淮生活得不是很好吗？还不习惯吗？” “我当时也是考虑到一个女生住在家里面不安全，让你和姥姥一起住不是安全省事多了吗？” 接着宋檀便考虑到了沈韵的身体以及年龄，“顺便照顾一下姥姥，姥姥她年纪大了……” 感觉不像是安全，像是只为了省事。 苏唯像全身都插满了刺般，毫不留情地反驳道，“你不是让我好好学习吗？我哪里有时间照顾姥姥？” 旋即，她沉重地闭上双眼，还是问了，“那你丢了吗？” 宋檀气得手都在发抖，欲要驳回，听到这句话后猛地沉住气，点点头，顺着她说，“对。” 苏唯的唇抿成一条线，眉头因为心情复杂而不受控制地拧起，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悲伤的情绪，笑着说出反话。 “丢了也好，反正放在家里，要么落灰，要么碍眼。” 其实丢了也没有用，毕竟在网上也买得到。 就是那个破本子，苏唯觉得挺可惜。 那算不算是自己梦的开始？ 最终，苏唯果断选择掐断电话。 听见手机传来机械的“嘟嘟”声后，她的内心还是平静不了一点。 她怕被听见哭声，怕被别人看到自己最懦弱的一面。 清晨刚起来的眼睛十分干涩，就哭了一下，眼睛就生疼，再也挤不出泪了。 早上一醒来就受到了不小的刺激，看来这一天是没有什么值得苏唯留恋的了。 她洗把脸后下楼找沈韵，却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 姥姥年纪大了，却还是天天东奔西跑，不知在忙些什么。 从窗的缝隙那边溜过来一阵风，吹得人凉凉的，叫人忍不住想要逃出压抑的空间，奔向外面的世界。 苏唯漫无目的地走在外面。别无他想，就是单纯想吹会儿风，散散心。 * 季洵被同学叫到“谊联”。 谊联离季洵家有些远，他刚来到这里，所以并不知道谊联这个地方。 等季洵到的时候，似乎有很多人在等他。 “阿洵来了。” 他走进包厢，里面金碧辉煌，桌子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酒水，和盛淮这里其余冷清的店面格格不入。 旁边是一些不太熟的人。 “嗯。”季洵礼貌性地点头，周围有人让了个座，但大多数人都是傲慢的。 “阿洵，打牌喝酒还是唱歌？”杨奥坐在季洵旁边。 季洵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杨奥是隔壁班的，在叶泽的介绍下他成功地和季洵相识了。杨奥不会打篮球，但是通过那场篮球赛后很是崇拜打篮球打得那么好的季洵，也有意无意地，想要让季洵教教自己。 真是事多，一场篮球赛而已，季洵已经招惹了不少不曾相识的男男女女。 季洵扫视旁边的几个人。 这些人的衣着打扮看着十分装货，像是隔壁职高的。 中间还混杂着隔壁班的。 也不知道叫他来干嘛。 “阿洵，你可成为我们学校的大红人了。”方舟文递给季洵一杯酒。 杨奥喝酒喝一半听到这句话后马上拍马屁，“对啊，就上次那场篮球赛……”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方舟文不耐烦地打断，“去你妈的篮球赛，天天篮球赛，你也不会打啊，烦不烦？” 季洵伸手表拒绝，靠在沙发上沉默寡言。 早知道不来了。 “不是上次那个广播响彻了整个二中吗？二中谁不知道？”方舟文放下酒杯，端着腔子，“还‘不讨厌，也不喜欢。’我看就是矫情。” 季洵冷笑一声。 确实矫情。 有人乐哈哈地不嫌事大，插了一嘴，“谁还不喜欢我家季洵？” 会场有人在唱歌，但离得近的还是能听见方舟文的大声讲话。季洵随意扯了一下嘴角，表示自己在听。 “阿洵，我看你就要谈一个，给她看看什么叫做‘不喜欢’。” 季洵抬起眼皮冷飕飕地看向方舟文，好像在威胁他，“你看我想谈吗？” 旁边职高的瞎掺和一嘴，边打牌边说，“对啊，这个年头哪有不谈恋爱的，就不要矜持了，你看看我们这边的女生怎么样，挑一个给那人点颜色瞧瞧？” 说话的是个黄毛，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牌，说话时连头都没抬，看起来还有点壮。旁边坐了个穿超短裙子的女生给她发牌。 看上去就是头子的样子。 只不过一堆见风使舵的人罢了，看见热闹就都要踩一脚，丝毫没有考虑过季洵的感受。 “哼，想当年我们职高的任妄，狠起来每天一个都有可能。”一个坐在头子对面，皮包骨都瘦出来的人忽然想起来说道。 “你说任妄吗？”穿短裙的女生问道，“他之后不是到二中借读了一阵吗？” “听说是玩个游戏玩输了，就跑到二中追人追半年，也不知道追到没有。” “废话，任妄还有没追到的？” “可那人是二中尖子生。” “任妄看得上尖子生？” “那他基本放弃了吧。” “任妄不会为了追人家考上二中了吧？” “我觉得像是死皮赖脸赖到二中的。”有人恰到好处地调侃道。 女生摇摇头，她只知道一星半点，还都是听别人闲谈得来的。 看来任妄这段故事还成为佳话了啊。 可以作为日后季洵调侃兄弟的闲话了。 “诶，兄弟。”头子哥点到一旁沉思的季洵，“怎么样，有没有看顺眼的？” 季洵抬头，看向那群蠢蠢欲动的女生。 花一样的年纪，却没必要地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化艳丽的妆，穿着超短的衣服。耳骨钉，唇钉，只要是“社会的标志”，样样不落。 自从季洵进门的那一刻起，几个女生的目光便一直落在他身上，丝毫不羞赧。 比起某个小偷，真是大胆太多了。 片刻，季洵没什么情绪地说出了违和风月场所的话。 “恋爱不是用来消遣的。” 是用来珍惜，和对方携手共度一辈子的。不是用来消遣，拿来玩，被人调侃，当饭后茶点，议论别人当八卦使的。 爱情本就美好，在这里，却被不屑地玷污摒弃，沦为闲谈和笑柄。 “呵。”头子哥冷笑一声，终于抬眼看了季洵。 “看来你不是‘矜持’啊，我看你就是装‘纯’。” 谁都知道，在社会上有社会的一套法则，所有人都按照这个法则才能勉强生存。没有人敢多说一句错话，多做一件错事。 可在谊联这，季洵却说出了这样不屑一顾，违和场所的话，自然会引得所有人都来排挤他。 头子哥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像是玩笑，但是表情却很认真，还拿手指指着季洵。 季洵歪头挑眉，无关痛痒地直视他。 “你这么清高，还来这里干什么？” 他听完，站起来转头就准备走。 “等一下哥。”杨奥拦截一旁要走的人，对那些不明是非的人解释道，“他是我叫过来的。” …… 知道他们两个关系不错。 头子哥不禁有些心虚地瞟了杨奥一眼。 杨奥家里比较有钱，这顿饭是杨奥请的，职高的，二中的人都携家带口来蹭吃蹭喝。头子哥也因此给了几分薄面，没有再继续为难季洵，挑他的“刺”。 “哥，他好像认识你们说的任妄。”有人意识到了什么，怯生生地提醒道。 头子才不信，拨弄着手中的牌，阴笑一声，“我管他认不认识。他们都不是同龄人，肯定见都没见过，还认识。”说完头子还斜眼瞧了瞧季洵。 季洵叹口气，拍了杨奥的肩头，“走了。以后有事找我，没事的话……” 他站起来和头子哥对视，气场随着他的高度而升高，“就不要乱和别人混。” 话毕，季洵潇洒离去。 会场里只剩下头子哥怒气冲冲但无济于事的斥骂。 “这就是你那个朋友？” 杨奥淡淡睨他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误聊 第34章 迷路 苏唯兜兜转转，在超市里逛了许久。 看到一旁的酒水饮料时，她蓦地停住脚步。 记得一次听同学说过，“女生一定要自己一个人尝试喝酒，不然在外面喝酒的话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多少，会不太安全。” 以前没机会，正好沈韵不在家，现在借酒消愁最是不过。 苏唯看了半天不同口味的酒，最终还是怂，只买了自己最熟悉的啤酒。 她手上拿着一罐啤酒，手上提着的塑料带里又装着两瓶。 手指轻轻一扯，“呲啦”一声，白花花的啤酒泡沫慢慢涌上来。 苏唯浅尝一口泡沫，只觉得苦涩。 接着逼自己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很有用，她直接闷了一口下去。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回忆太过难受，眼角竟憋出了一滴泪。 酒水还没咽下去，只在口腔里打转，它每过一处，那边便像被灼伤一般。想吞下去，可又吞不下去，卡在喉咙里，就像一团小火在燃烧。 最后还是下肚，苏唯极想喝一口水，可是发现除了酒，还是酒。 早上慢慢过渡到正午，阳光正烈，脑子被晒得迷糊，手里的易拉罐还冒着白气，水珠不停地往外冒，苏唯差点抓不住瓶身。 她走到某个熟悉的树下，坐在土墙前面的一小处阶梯上，阴凉的感觉没让她觉得清醒，反而更想倒头就睡。 但她却还是体面的，胳膊放在膝盖上，头沉甸甸地垂在胳膊窝里。 * 在回家的路上，季洵看见垃圾桶旁边一个跟流浪狗差不多的身影，但他没放在眼里。 天大地大，他也不是观音菩萨，什么都要管一下。 可这个流浪狗怎么坐在地上，还一动不动的？ 季洵又多分了一点目光看过去，发现不是狗是人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也是真够傻的。 人和狗都分不清了。 正想嘲笑自己的时候猛然发现了这个人的特殊性。 这不是自己的好同桌吗？ 季洵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眼神马上敛住，心像被烧了个小洞，神情马上慌乱。 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跑到苏唯那里。跑的过程中，季洵的心随着担心而上下起伏。 苏唯昏昏欲睡之时，头顶传过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苏唯安？” 她慢悠悠地抬头，此时季洵半蹲在自己面前。 因为苏唯坐着，季洵蹲着，他只好仰头打量着晕晕乎乎的苏唯。 一抬眼，苏唯就迷迷糊糊地盯着眼前的人，下意识地轻微摇摇头。 再仔细一看，迷糊的脑袋里，清晰地映着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 那双眼睛苏唯记得清楚，丝毫不差地叫出它的主人。 “季洵。” 季洵拿起苏唯周边放倒了的两瓶易拉罐，一看竟是啤酒。 还有一瓶，苏唯手上正拿着，还没喝完。 一时间内，季洵都忍不住想要夸赞这位学霸了。 “行啊，真是抽烟喝酒样样精通，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嘿嘿。”苏唯不敢当地摆摆手。 她醉迷糊了，季洵这么一说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只是一味地傻笑。之后又跟泄气了般，脑袋重新埋在胳膊那边。 正要继续低头睡觉时，旁边一只手扶住了自己要倒的脑袋。 “？” “你在这睡觉？” 苏唯不耐烦地从季洵掌心里抬起自己的脑袋。季洵却故意似的，那只手转而一直紧抓自己的手腕不放。 她有些生气地望着季洵，忽然一凑近，仔细盯着他。 一双含水的双眸近在咫尺，季洵不禁思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他仔细回忆着这番话。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苏唯发红的眼眶里冒出了疑惑，“你是季洵吗？” “怎么？”季洵冷哼一声，刚才她不是认清自己了吗？ 半晌，苏唯慢半拍的回答才让他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无聊的问题。 “怎么话这么多……” 苏唯骂骂咧咧地低头，语气却听着软绵绵的，不听清楚根本不知道是在骂人。 季洵冷笑一声，轻轻拍了拍苏唯垂着的头，“回去睡觉。” 见她半天没吱声，季洵干脆扶她起来，半开玩笑道，“你还记得怎么回家吗？” 苏唯半睁开眼，张望左右两边的路。 “这边？”苏唯起初手指坚定地指着一边，随后又犹豫不决，指的方向悠悠地转向另一边，“还是这边？” 接着她就听见了身后一阵短促的嘲笑声。 苏唯带些愠怒，回头望向季洵。 季洵停住嘲笑，认真地看向苏唯。 按理来说，他觉得苏唯此刻应该会说些不好听的话。 但没想到的是，他第一次从苏唯口中听到了服软。 “季洵，我……” 苏唯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季洵衣袖的一角，还扯了扯。 她不好意思地缓缓开口，“我好像迷路了……” “你能送我回家吗？” 秋风萧瑟，芒果树上的叶子变得金黄，此刻正像花蝴蝶一样翩翩下落。 周围的环境因为树叶而变得模糊，所见之处皆渡上了一层暖黄色的色调。 少年在此刻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心脏被莫名捏紧，随后放松，开始不受控制地逃窜。他的眼神因为眼前的人而变得温柔。 季洵最终妥协道，“好。” 苏唯也如见到花开般，甜甜地露出酒窝。 转眼就要向前走，不料却被季洵往后一拉，跌进了少年的怀抱。 距离胸口最近的那一秒，她似乎听到了那躁动不安的心跳。 季洵并没有顺势抱着苏唯不放，而是半蹲在她面前，露出宽阔的脊背。 “你走错路了。”季洵徐徐道来，“我来送你回家。” 苏唯刚开始还犹豫着，后面知道了季洵的用意，开心自己不用走路就能到家，高高兴兴地用胳膊环住季洵的脖子。 她的发丝垂落在季洵露出来的皮肤上，痒痒的，挠得他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我是谁？” 苏唯有些狐疑，但还是乖乖地作出回答，“季洵啊。” 后面的“啊”有些尾音，听得人心跳漏了半拍。 苏唯原本是想睡觉的，可被这么一问，随便扯了一句。 “季洵，你多高啊？ 因为刚才季洵起身的时候，苏唯宛如坐过山车一般。 季洵抱着苏唯的腿窝，同样乖巧地回答这突如其来的疑问。 “183，怎么了？” “嗯…”苏唯摇头，声音似乎近在耳边。 她咬着季洵的耳朵，半天才慢吞吞地吐出来，“我165…” “你的校服，对我来说有点大…” 季洵勾唇，“你的校服，过几天就会到的。” “那你多重？”季洵说完后掂量掂量背后的人，意外的轻。 半天没见回答，季洵知道，身后的少女已经入睡，于是没有做出很大幅度的动作。 苏唯趴在季洵的身后，头一直不住地往季洵的脖颈处靠近。均匀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子上。 梦中，苏唯跟往常一样上床，脸却碰到了不同于棉花一样材质的枕头。 竟然是温暖的。 甚至，还有些烫人。 秋日里和煦的阳光绕开层层积云，轻柔地照在大地上。 之后在漫长的岁月里，季洵才知道，这种情感不是担心。 经常会因为对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而心慌错乱，常常焦躁不安。 是他不敢面对，也从未经历过的情感，叫做 ——喜欢 * 季洵走到苏唯家时，先礼貌地敲敲门，等半天没人答应，就打开了门。 最后才发现门是开着的，应该是没人在家。 还是说，是苏唯临走前没有好好关门。 “真是。”季洵转头看向身后熟睡的少女。 稍后，他便把苏唯放到床上，全程根本没有一点小心翼翼。 因为他也是第一次背人，之后还很负责任地放到床上。 整套动作下来有些生硬。 但苏唯没有被吵醒，只是有点生气地皱着眉。 季洵刚准备走，但在门口那边逗留了一会儿，原地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随后又原路返回，半蹲着打量着趴在床上的苏唯。 不是依依不舍。 他拿起手机，迅速拍了一张苏唯睡觉时的照片，敷衍到都没点进去看看拍的怎么样。 二话不说，就直接走了。 * 翌日，季洵一整天都焉巴巴的，靠在桌子上睡觉。 看样子不像是困了，更像是不愿意起来。 “哥？”杨奥从后门悄悄溜进来，走到季洵身后拍了他一下。 “？”季洵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偷溜进来的杨奥。 苏唯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惊讶地回望。 杨奥注意到苏唯浑身抖了一下，忍俊不禁，之后向她挥挥手表示歉意。 “哥，昨天吃得不好，要不今天再吃一顿？”杨奥看向季洵，又补充道，“保证没有昨天那几个人了。” 接着又解释道，“昨天我本来订的是包厢，可是没有空余的了，只好和那些职高的凑一凑。” “不用。”季洵看到杨奥有些失望的表情，又换种方式安慰道，“你看我像是天天用得着你请客的样子吗？” 叶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啊，我们阿洵放学还有约呢。要不一起？” “好。”杨奥兴奋点点头，接着又有所顾虑地皱眉，“不是那个地下酒场吧？” 地下酒场？是不是上次他们班组团去的那个？ 叶泽否认，“不是。还是谊联。” “哦，那就好。不过是不是离阿洵家有点远？” 叶泽气笑了，“大哥，谊联离二中就很远了，更别说离家了，离你家也不近啊。” “嗯。”杨奥点点头，“原本谊联是在合毓的，开了一家分店到盛淮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说完，他还比了个大拇指。 季洵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接着一言不发就阖眼睡觉了。 叶泽马上赶人，“快去，还敢闯班，要上课了。” 他之后坐回原位，苏唯也继续听田优优说话。 “我那个小表弟，周末的时候边喝牛奶边看手机，我跟他讲了这样不行，他还不屑，反倒说我管的多。” “然后呢？”苏唯很捧场地问。 “然后？谁叫他不听话，他看到某个搞笑视频的时候直接笑喷了。” “这个是真的喷。”田优优解释道，还生动形象地演绎着，“牛奶直接从鼻子里出来了。” “我真的要笑死了。”田优优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屡想屡不爽，都过几个小时了还是这么好笑。 真正的笑话是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苏唯刚开始也被弄笑了，但又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这样过，笑容马上敛了几分。 季洵刚准备闭眼，不小心瞥到了苏唯一侧碎发下，笑得甜甜的酒窝。 “艹，早知道昨天趁她喝醉了亲她一口了。” 季洵懊恼地闷哼一声，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那什么，不得不马上抑制下来。 苏唯闻声转头，看到了季洵的额头贴在臂弯那边，脸朝下面，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就当刚才是季洵嫌她们吵，犯了起床气吧。 “嘘。” 苏唯把食指放在自己嘴唇上，田优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马上不讲话了。 她继而指向旁边的季洵，小声道。 “他睡着了。” “哦。”田优优嘴型成“ O ”。 旁边的叶泽瞅了眼季洵，觉得奇怪。 刚才不还好好的？ 是不是刚才他和杨奥的举止太过亲密，他有点吃醋了？ 肯定是。 自从自己跟杨奥开始说话，他就一直不肯说话。 叶泽刚这么自恋地想完，又浑身抖了一抖，不当回事又十分坚定地肯定道，“他就是吃醋了。” “阿洵怎么这么骚啊……咦～” 苏唯和田优优把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动作看在眼里。 今天是疯人院集体越院吗？ 两人默契地在空中对视一眼。 现在就剩下她们两个正常人了。 “对了，”田优优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周末干什么了吗？” 苏唯马上收回刚才的笑脸。 脑子到周末的某一块时间点时卡壳了一下，只剩下一片汪洋。 “没有啊。”苏唯勉强挤出笑容。 上课铃响起，田优优也不当回事，正常地转过头。 苏唯不自觉地看向旁边趴着睡的季洵。 周末这两天她都宅在家里，唯一一次出门发疯，还是发酒疯，就遇到了某人。 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自己每次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总会偶遇到季洵？ 苏唯咬住自己的下唇，心想自己也一定是疯了。 难道她也准备申报进疯人院吗？ * 苏唯坐在位置上，田优优在前面等着和自己一起放学回家。 苏唯收作业很慢，每次都要一一核对，看看有没有缺什么。到最后还会每一科再认真核对一番，才放心地拉好书包拉链。 此时，苏唯正抱着书包，比对着黑板上的作业。田优优坐在叶泽的桌子上，朝着她发呆。 第四组和第三组前面的过道一阵骚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陈梦涵满不情愿地被推过来，小声嗫嚅道，“优优，苏唯是不是骂过叶宸啊？” 这话虽然是对田优优说的，但陈梦涵却时不时地瞥向苏唯。 苏唯拿作业的手一顿，惊讶地看着陈梦涵。 田优优干笑了下，一脸不解为什么陈梦涵会问这个问题，“苏唯都没怎么见过叶宸，怎么可能说他坏话？” 苏唯垂下眼睫，在眼底落下一层阴影。 叶宸，苏唯知道他。 不过他不怎么来上学，苏唯就见过他几次面。前几天叶宸上学，正好赶上了期中考后。 一次苏唯帮田优优发语文期中试卷，其他人都有自己做过的卷子。苏唯看叶宸坐在位置上，好心拿给他一张空白的，并且嘱咐道，“等下老师会讲评，你先看这张。” 可能是班上的声音太大，叶宸没听到，皱着眉，看上去有点不好惹。 苏唯只好再复述一遍。 可叶宸还是那样子，苏唯有些疑惑。 只见叶宸煞有介事地盯着眼前打了一个大问号的卷子，陷入了沉思。 “？” 苏唯想，是不是他嫌弃这张卷子有老师打过的红勾？ 于是便向他解释，“这个是老师打的，不影响看题目。” 可叶宸还是沉默不语，看起来有些介意这张被老师改过的卷子。 苏唯心想是不是班里太吵，她声音太小，叶宸没听到。 还是说，他不喜欢接下这张已经零分的试卷？ “是其他同学没有做，所以老师才会打问号。”苏唯继续耐心解释，然后抬脚准备发剩下的试卷。 在苏唯转头的时候，叶宸才抬起头。 她以为他终于松口，结果一和他对视，充满忧郁的眼睛始终紧盯着自己。 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苏唯也就只有那一次跟叶宸有过交流。 之后她跟田优优讲过了。 田优优说没关系，叶宸就那样，很少人和他讲话，可能性格也有点孤僻，没有必要的话也不用和他有过多的交流。 苏唯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问道，“那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叶宸有点跛脚，苏唯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以为这只是小病，像骨折那样，过几个月后就好了。 可渐渐的，苏唯发现不管多少天，叶宸还是那样，跛着脚走路，从不上体育课，三天两头才来上一次学。 她才发现不对劲，但始终都没有张口询问。 趁着这次机会，苏唯想问个清楚。 “哦。”田优优不是很在意地回答苏唯这个问题，“他应该是小时候得的病，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田优优摇摇头，掰着手指头数到，“只知道他小时候就这样了，而且脾气还不太好。” “哦。”苏唯也没继续多问。 所以他没来上学，是因为腿痛？ “而且苏唯不可能说他坏话的。”田优优一脸放心地对陈梦涵说。 一群人围在讲台那边，听到田优优这番话后又都觉得没劲，散了。 “好，我也觉得是假的。”陈梦涵刚说完就准备走，田优优拦住了她。 苏唯双目无神，脑子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水，快收啊。”田优优此时提醒她一句。 “哦。”苏唯这才恍如梦醒一般，赶忙收拾作业。 路上，苏唯问田优优，“他们为什么说我说过叶宸坏话啊？” 田优优用余光就瞥见了心不在焉盯着地板看的苏唯，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哒，她们不知道从哪里瞎听来的。” 苏唯强制性地选择淡忘这件事情。 没过几天，叶宸可能是腿好一些了，终于又来上学了。 苏唯的位置离叶宸远，两人基本没什么交集。 就一次，苏唯还是在座位上收拾书包，叶宸照常走向后门。 只是刚下课，大家都比较兴奋，人挤着人，一个不小心就把腿脚不方便的叶宸给撞到了。 叶宸闷声叫了一声，那个男生没有回头，更没有道歉。 他上半身倒在叶泽的位置上，用手撑着桌面。 叶泽桌上的书叠得有点高，叶宸腿痛，不方便直接站起来，只好忍着。无奈趴在叶泽的桌上，还不小心撞倒了一些书。 叶宸一抬头就看见刚才撞他的那一群人。 他们没有注意到他，继续聊着天往前走。 一切都好巧不巧，被苏唯这个丝毫不想在意的旁观者看到了。 叶宸注意到了面前的目光，敏锐地紧盯着她。 苏唯连忙躲开视线，看向黑板上的作业。 可视线挪开的时候，苏唯的心一颤。 叶宸好像在忍耐着什么，直白地对着苏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苏唯能确定，那白眼并不是因为眼睛痛。没有别的意思，就单纯瞧不起自己。 结合叶宸当时脸上的神情，苏唯都看得一清二楚。 抽搐的嘴角，惨白的面孔，无一不在表示着自己的嫌弃。 苏唯皱着眉，叶宸却已经离开了。 委屈的情绪在苏唯心里打转。 叶宸不会把那谣言当真了吧？可她真的没有说过任何人的坏话呀。 “水？”田优优刚上完厕所回来，就看见苏唯魂不守舍地抱着书包，盯着面前的书桌不知所措。 “怎么了？” 苏唯抬起头，就看到了田优优充满关心的脸。 田优优在那一刻看见到了苏唯眼睛里闪着的泪花。 “刚才，”苏唯不敢大声，又夹杂着委屈，“叶宸好像对我翻白眼了。” 田优优听后为苏唯打抱不平，“他怎么这样？你又没说他坏话。” 苏唯也摇摇头，示意田优优不要再继续说了。 叶宸，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作为同学，应该包容他。就算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也不要给他添乱。 但叶宸刚才的神情还在苏唯脑海里回荡。 苏唯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像是欺负了一个“残疾人”。 谁对苏唯翻白眼她都无所谓，唯独叶宸。 况且又是在那谣言散播后没多久。 总感觉叶宸是充满恶意地盯着自己，而苏唯，就算自己没做错什么，叶宸随意一个无缘无故的表情，她的心都会饱含歉意，愧疚心拔地而起。 “这又不怪你。”田优优一旁安慰着。 “嗯。”苏唯点点头。 表面上是放下了，实则内心还是有些许在意。 关键是叶宸的身份实在特殊，让苏唯在之后的日子里不得不远离。 苏唯也不想多和田优优聊这件事情，怕腻烦。 也不好老和人家分享自己的烦心事吧。 之后，苏唯见叶宸的位置，至少有两三个月是空着的了。 期间叶宸有来过几天，但之后还是一样，长期的请假，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迷路 第35章 立冬 十月一过，十一月初就迎来了冬天的开端——立冬。 但今年的冬天似乎迟迟不肯来。虽然已经立冬，天气却依然像秋天那样凉爽，只不过温度降了几度。 往年这个时候，盛淮这里都要穿上棉袄大衣了。 最后一节数学课，瘟神温楷岳用开朗的语气说出最绝情的话。 “高考近在咫尺，我发了几份试卷在班级群里，你们学有余力的，可以试着去做一下。” 话是这么说。 学校不打印是不给学生压力，但不代表自觉的学生会放下这个“内卷”的机会。 啊…… 全班哀嚎声一片。虽然这是尊崇自愿原则，但是全班都知道这个是必须完成的。 但总有例外，有些不自觉的根本不当一回事。 苏唯已经被拉到班级群里。 因为明天是周末，她想着这份数学卷子留到明天早上再去打印。 早上苏唯照常起来，来到客厅的时候竟看到了好久不见的舅舅宋磊。 “舅舅好。”苏唯礼貌点头。 “嗯，安安早。”宋磊回应着。 怎么一大早来？ 只见沈韵慢慢从卧室里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韵用上了拐杖。 沈韵见苏唯下来后连忙解释道，“舅舅买了早餐，你先吃。” “好。” 等等，苏唯有些疑惑地看着沈韵，“什么叫我先吃？” 宋磊有条不紊道，“我有些事情找你姥姥。” “哦。”苏唯走向餐桌。 大人的事情自己想管也管不到。 可是看着沈韵年迈的身子，苏唯还是忍不住担心。 “安安，最近立冬了，虽然温度还不至于穿厚衣服，但你也要注意保暖。” 沈韵的语气里充满歉意，“最近我也挺忙的，没有时间给你买冬天穿的衣服。” “没关系。”苏唯咬着豆浆的吸管，“我有戴厚衣服过来。” 其实苏唯来的时候，带的衣服大多都是夏天的，根本没有料到会在盛淮呆这么久。 现在想想，怪不得她当时收拾行李的时候宋檀嘱咐自己多带点衣服，还硬塞一些夏天穿不上的外套。 但苏唯嫌重，全都趁着宋檀不注意给放回去了。 原来一切都事出有因，早就料好了。 “等下你姐姐会过来找你。”宋磊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 “好。” 门被关上，屋里一片安静。 苏唯吃完饭后点开手机，看到班级群的消息才后知后觉要去打印作业。 外面雾蒙蒙一片，冷空气到处盘旋。 昨晚刚下完秋天的最后一场雨。 苏唯“嘶”了一声。 路上的人大多都穿着外套或者长袖，她又看看自己不合时宜露出来的两条胳膊。 其实她并未觉得特别冷，只是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路上她一边忍受冷空气的侵袭，一边接受着别人异样的目光。 找了半天的打印店，都打印不了手机上的试卷。 等到了一个叫“合毓打印店”时，苏唯本着试试看的心态进去了。 “老板，帮忙打印一下。”苏唯特意指了指手机。 “好。” 终于，苏唯缓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当她看见店里面有先进一点的打印机时，竟还有些感动。 “小姑娘，你这……不冷吗？”老板娘在机器打印的空闲问道。 “嗯。”苏唯诚实地点点头。 她其实有些后悔了。 刚出门的时候只是一点微凉，原以为自己能忍受得了，其实不然。 一路上源源不断吹过来的北风专门打那些不怕冷的人的脸。 苏唯撒了个谎，“回去我就穿上衣服。” “跟你同龄的人就是喜欢在冬天穿短袖。”老板娘客气地跟顾客聊着天，“今天都立冬了，我刚才还看见一个人穿着短袖在外面走。” 苏唯勉强笑着，想撇开话题，“老板，这边只有您这家才可以线上打印吗？” “嗯，差不多吧。因为我是合毓的，我家孩子在盛淮这边上学，老抱怨说盛淮这边线上打印不了，所以我就来这里了。” “没想到来这边后生意好了很多，而且方便不少，连学校老师都推荐来我这打印呢！”老板娘说着，不知不觉中扬起了幸福的笑容。 在这个手机都不怎么普遍的盛淮，能有一家线上打印试卷的门店，领先很多，也确实能受到很多顾客的青睐。 但不过几年，别人也会以同样的方式超越自己。 没什么，只是这世间总会向更好发展。同时，适者生存的法则将永远有效。 苏唯接过老板装订好了的袋子，意外发现温楷岳所说的“几份”试卷竟这么多。 手上提着，跟几块板砖一样厚重。 苏唯唇抿成一条线，礼貌地说了句，“谢谢老板。” “不谢。” 苏唯环视一圈，久违地看见了二维码。 扫的时候老板娘突然眼前一亮，“你会用二维码？” “嗯。”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苏唯略显尴尬地点点头。 “我老公说要把这个二维码撤掉，盛准这里不会有人用的……” 老板看苏唯熟练的扫码动作，果断地判断出，“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苏唯一时语塞，“对。” …… 苏唯提着塑料袋赶在回家的路上。 冷风吹在脸上，好在现在的风不是特 别“刮”人脸。 苏唯加快步伐。 不曾想，迎面竟意外地撞上了步伐不疾不徐，同样穿着短袖的“同龄人”。 两人都怔在原地，然后同时往前走。 走近一点时那人又停住。 苏唯耳边响起季洵的自言自语，“还挺合适。” “什么？”苏唯停下迈出去的步子，抬头就对上了季洵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什么什么？”季洵皱着眉望着苏唯，问道，“你怎么穿这么少？” 真是少见，在这个冷飕飕的天气里，季洵竟然会“嘘寒问暖”。 苏唯瞧见他穿着白色 T 恤，不禁反问，“你自己不也穿很少？” 季洵注意到苏唯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数学试卷。 “呃……”季洵挠挠眉尾。 苏唯正想结束这段对话绕过他往前走时，季洵却挡住了前面的路。 她被迫抬起头再次与季洵对视。 只见季洵从一旁的包装袋里乱翻，翻出了一件杏色衣服，之后便毫不留情地把袋子丢在地上，找到衣服下摆的时候一阵胡乱地往苏唯头上套。 “什么东西啊？季洵你干什么？”苏唯挣扎时也把手上的试卷丢在地上。 “哐当”一声，试卷实实在在的砸在地面上。 “安静点。”季洵不耐烦地说道。 苏唯消停不少，但并不是因为季洵说的话，而是当她双手向上挣扎时，被季洵逮住了机会，胳膊反而更顺利地套进衣袖里，如了他的心意。 苏唯整个上半身像是套进了麻袋里。 “？” 季洵弄完衣服后，百忙中又露出苏唯凌乱的脑袋。 她脑子短路，嘴唇不知什么时候咬住了一根发丝。 苏唯一脸生气地瞪着季洵，他却还一直不停地发笑。 肩膀轻颤，笑声从他鼻腔里发出，深深地落在苏唯的脑海里。 她这才看清楚自己身上的衣服。 柔软的面料触碰着自己的肌肤，杏色的卫衣挂在身上，不大不小。 “？”苏唯再次疑惑地望向季洵。 季洵不自然地用指关节碰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淡定道，“我的衣服，买小了。” 苏唯不解，重复着季洵的话，“你的衣服，我的尺码？” 一向说话很有梗的季洵在此时却无言以对。 苏唯还是觉得这样有点冒犯，但自己确实也没有衣服穿，便问，“多少钱，我转给你。” 季洵刚准备说不要钱时，见苏唯仍然一脸不信地盯着自己，他只好缓缓说出一个意味不明你自己掂量着办的话。 “我小姨买的残次品，你看着给？” 反正都是你的，随你怎么处置。 苏唯最后还是礼貌点头，身上传来温柔的质感让她肯定这不是残次品。 “谢谢。” 擦过季洵的肩正准备往前走时，苏唯低眸，不经意间瞧见了杏色卫衣的胸口前，有一株小小的绿油油的禾苗。 苏唯的目光落在那盎然生机的小禾苗上，不忍道，“我很喜欢。” 回到家的那一刻，苏唯立马把沉甸甸的试卷丢在客厅桌上。刚缓过劲喝了一杯水就响起了门铃。 “安安！好久不见。” 一打开门，宋巧意一身棕色风衣，一头随风轻轻扬起的披肩发，风尘仆仆地站在自己面前。 发上的粉色已经褪去，却还是碍不住她的妩媚。她只是化了浅浅的淡妆，底子又好，眼尾自然上挑，长相偏妖媚风。现在的妆容更是锦上添花般令人瞩目。 从初遇宋巧意那刻起，苏唯就有一种感觉，自己的姐姐就是商场上大杀四方的气质女强人。 但常年穿着正经的校服，弱化了她的气场，也因为戴着眼镜让人忽略了那双多情的狐狸眼。 不过猛的看过去，还是个清纯学霸女高。 宋巧意前面是半个人高的箱子。 苏唯看着她日渐熟练的妆容以及渐渐成熟的衣品，不禁感慨，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应该算得上是回炉重造了。 两个女生合力把箱子一起抬入客厅。 “姐，这个箱子那么重，你是怎么搬过来的？” 宋巧意笑而不语，语气自然，“有人送我过来。” 苏唯不知为什么，莫名就想起了上次当众叫宋巧意小名的那个男生。 “这个是什么？”宋巧意无意间瞥到桌上的一堆试卷。 “瘟神发的生死簿。”苏唯叹口气，生无可恋地摇摇头。 发觉到宋巧意可能不知道瘟神是谁又立马做出解释，“瘟神是我们班主任…” “你们班主任是瘟神？”宋巧意反问。 望着苏唯一脸惊讶的表情又笑到，“我班主任也是瘟神。是温楷岳吗？” 苏唯点点头。 宋巧意放下那堆试卷，对着它发呆，“瘟神这个外号，还真是从我们那届传到你们这届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凶。” 苏唯倏地想起温楷岳对自己时的慈眉善目。 当时她并不清楚同学们为什么要叫他瘟神。 可一听宋巧意这么说，可能早期的温楷岳确实很威严吧。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凶了。” “他现在还经常生气吗？” 苏唯皱眉，不太肯定地开口，“不太会了……吧？” “到底瘟神还是瘟神，虽然脾气好点了吧，但心机手段还是照常。”宋巧意指着那堆试卷，忍不住笑出来，“我那时候试卷比这还多。” 温楷岳教宋巧意那几届时是最凶的。因为事业没有那么拔尖，又比较年轻，心高气傲，抓得紧也很严。 宋巧意回忆起那段时光。 真是，一言难尽…… “你衣服挺好看的。”宋巧意胳膊肘放在膝盖上，撑着脸打量着苏唯，“这个小禾苗真可爱。” “嗯……”苏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盛淮还没有快递站，姑姑就把这箱子寄到合毓了。” “姑姑……”苏唯心里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你不拆开看看？” 苏唯瘫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撕开胶带，打开纸箱，看见里面躺着的全都是过冬的衣服。 羽绒服，羊绒外套，卫衣，保暖衣，还有春秋款的衣服应有尽有。 怪不得那么重…… 翻到最后，里面是一本看起来有些年龄的本子。还有更加让她心脏骤停的是，是她那本出实体书的小说。 当看到本子的那一瞬间，苏唯手不住地发抖。她有点不敢继续往下看了。 原来她没丢…… “看什么呢？”宋巧意提醒苏唯。 苏唯赶忙摇头，把衣服放回原位，遮掩住那本已经破了皮的本子，“没什么。” 殊不知，一滴滚烫的泪水滴在了棉柔的衣物上面。 转瞬即无，被棉质的衣服吸收，消失不见。 苏唯转移话题，“姐姐，你知道舅舅为什么老和姥姥出去？” “姥姥现在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还是少出去好。” 宋巧意听完后，原本笑得开朗的眼睛顿时晦暗一下，随即恢复常态，“应该是去医院吧…” 她不想撒谎。 但稍后，她又急忙扯道，“你也知道，奶奶就是闲不住，爱乐于助人。” “哦……”苏唯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还沉寂在眼前的悲伤中。 她管不住，但还是觉得姥姥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些。 宋巧意手机界面传来消息，她看了片刻，又转向一旁安静的苏唯。 “要出去吃饭吗？” “啊？”苏唯为难地看着那些试卷。 “不用把自己逼的太紧，要适当放松。而且这些卷子，瘟神应该说是自愿原则吧？” 苏唯缄默。 在学习这一块，宋巧意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走吧，带你去盛淮你没有去过的地方。” “喂？岚岚，”宋巧意边走边接电话。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宋巧意忽然转头看向苏唯，突兀地来了一句，“我带我妹妹过去没关系吧？” “没关系啊。”电话那头传来愉悦开朗的声音。 等挂了电话，宋巧意习惯性地拉住苏唯的手，“等下是我高中同学聚会，你只要负责吃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立冬 第36章 现金 宋巧意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车，两人坐在车后面。 苏唯坐在宋巧意旁边，想起什么，怯生生地问，“盛淮这里能打车？” 宋巧意边看手机边笑着回答，“不是，这是我朋友拜托的车。” 随即她停下了正在往下划拉的手。 她这个朋友，用“拜托”这个词形容好像不太准确。 宋巧意放下手机，脑海里急速搜寻词汇欲要纠正，“呃……应该是‘租’来的车。” 租车。在盛淮这里是个很小众的词语。 而且车在盛淮这破路上开，也真是舍得。 可能租金比较乐观吧。 苏唯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自己和季洵的聊天记录。 身上衣服的质感绵柔，十分温暖，比较薄，像是在云上打滚。 这是秋款卫衣，穿着不重。 反正不是季洵说的那样，是尺码太小，不要了的“残次品”。 苏唯觉得季洵说的话不能信。 那这衣服至少要多少钱？ “姐姐。”苏唯准备询问对衣服有些见解的宋巧意。 但她问的问题还是含糊不清，没有指名道姓，“我这种卫衣一般要多少钱？ 宋巧意闻声仔细打量着这款卫衣。 帽子立体，衣服的质感看着就不差，颜色也好看，后面放大版的禾苗和前面迷你版的小禾苗相得益彰。版型也正好是苏唯穿的。 宋巧意答非所问，“你买的？” “不是。”苏唯不承想暴露了，揪着自己的手指摆弄，“朋友买的，不知道多少钱。” “他没告诉你多少钱吗？” “他……”苏唯一时语塞，“他不好意思告诉我。” 不好意思这个词放在季洵身上属实有点过分了。 “嗯……”宋巧意点点头。 看来这个朋友是想苏唯欠人情啊。 宋巧意眉眼一转，一个想法立马浮现在脑海里，“那你就给个50示意一下就好了。” “50?” 苏唯仔细掂量这个数字，“不值得吧？” 宋巧意双手敲着键盘，嘴角挂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笑。 接着她不假思索道，“意思意思就好了，你看他那样子缺钱吗？” 这种伎俩她见惯了。 在自己妹妹身上发生，她自然不能以过来人的方式点破，让她慢慢体会也是成长的一部分。 苏唯有些疑惑，看着宋巧意这副样子，怎么感觉她好像认识她这位朋友？ 最后苏唯照做，发了个红包给季洵。 过了没多久，就来了条消息。 苏唯原本以为他会嫌少。 〖禾子季〗［？］ 果然是万事不慌，问号冲先。 〖禾子季〗［现金］ 苏唯被这一举动弄迷糊了。 〖安然〗［你收不了吗？］ 不应该啊，有手机的人微信一般都是能收钱的吧？ 〖禾子季〗［你觉得我收的了吗？］ 〖安然〗［看样子好像收不了…］ 〖禾子季〗［我现在急需现金］ 看到这句话时苏唯不以为意，脑子转的快，下意识接下了季洵抛下来的话。 〖安然〗［那需要我现在立刻马上给你送过来吗？］ 发完，苏唯又仔细回看自己这条消息。 还挺客气的。 〖禾子季〗［随便］ 不过对面看上去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啊。 苏唯放下手机，望向窗外。 这一幕被宋巧意看得明明白白的，“怎么，他不收这个人情吗？” 苏唯耸肩，无奈道，“他说只收现金。” 她继续思考这件事。 片刻，苏唯凑到宋巧意旁，不解地问，“你说我是不是给少了？ 宋巧意扶额，叹口气。 她可能有个傻妹妹。 他换着法的不收你钱，你真看不出，他是不想收你人情吗？ 宋巧意淡淡道，“那他可能是收不了手机红包吧。” “不可能啊……”苏唯想着这个应该和自己一样来自大城市的人。 在临阳，基本处处都需要用到手机支付，人人外出不带钱包，只带手机就能解决一切。 不出所料的话，季洵所在的城市应该也差不多。 车上一顿缄默。 * 季洵窝在沙发一角落，单手拿着手机看着苏唯发过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哼。”季洵不争气地笑了一下。 “来啊阿洵。”方舟文喝得醉醺醺的，来到角落扶住季洵的肩，似乎尝试把置身事外的他拉入喧哗的人群中，“这里没外人，全都是我们老熟人。” 方舟文有意强调。 季洵半个人埋在黑暗中，听到这句话后哂笑一声，右手拿起酒杯，同时伸出食指，指向坐在红色沙发上一个正在喝酒的男人，毫不避讳地说，“你和他很熟？” 方舟文胆战心惊地瞅了一眼季洵指着的那个人，随后虚惊一场，大喘气道，“哎呀，阿洵，你可真幽默，那个不是任妄嘛。” 会场里歌声谈笑声震耳欲聋，五颜六色的灯光摇曳，纷纷照在这群浪荡的，不知归路的人身上。 方舟文随后补充，扯着喉咙喊，“你们不是认识的吗？” 季洵小酌一口，话刚入耳，他就抬眼看着任妄，不屑的话说出口，“谁和他认识。” 在方舟文看来这句应该是个否定句。 正疑惑他们应该互相认识才对时，季洵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任妄，终于开口，“谁是狗。” 方舟文脑子迅速转了个弯。 原来这两句话合并起来是一个完整的句子啊。 好吧，这下两人是铁定认识了。 季洵说“谁是狗”时，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贝。 任妄察觉到动静后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发现季洵正直视着自己，便游刃有余地扬唇举杯朝他打招呼。 季洵像是看到一个麻烦一般，连忙转头。 他不想被外人看见自己和任妄有过多的交集。 方舟文向任妄举杯，同样回礼。 前边那个任妄，同季洵一样自身带着强大的气场，但显然是比季洵更适应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季洵死板孤傲，他却机灵圆滑得多。 包厢里躁动不安，唱歌的声音在不停回荡。 季洵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还真是，比前一次来的人还要杂。 但无非都是二中的，职高的。连职高毕业生都在…… 看起来像是有一个聚会，朋友相互告知，相互邀约，一起来蹭饭的。 季洵不太喜欢来很多人的地方，特别是很多不认识的人的地方。 并不是瞧不起这些人，也不是不屑与他们交朋友。季洵并不清高，但很难与一个人彻底交心。 一旦交心，他便会无条件地相信对方。所谓一颗真心千金不换，在季洵这有良好的体现。 与他做好友，就会发现他像是领头羊一般靠谱可信，且为人仗义。 但季洵实在搞不懂人心，也不想去懂。 毕竟上次那件事情让他很是头疼。 * 下车后，苏唯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店面。 在这个落败的氛围里，眼前的建筑与周围的环境十分不匹配，显得独树一帜。粉色的墨水潇洒地书写着“谊联”二字。 因为四处黑暗，字迹周围还闪闪发光，看起来十分豪华。 真是拿出了“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气势。 要是被盛淮这里的大少爷瞧见这么新奇的玩意，还不得恨不得天天往里钻。 “进去了，这时候发什么呆？”宋巧意提醒道。 苏唯刚开始还真的以为是吃饭，单纯去饭店的那种。 看来她还是太正经了，应摒弃吃饭就该在饭店吃这个旧观点。 也对，谁正常同学聚会来饭店？ 苏唯被宋巧意拉着进去，询问了前台房间号码，就来到过道上。 过道旁边是一扇扇门，在外面都能听到里面玩的到底有多“嗨”。 宋巧意打开一扇包厢的门，苏唯站在门外，就看见里面几个哥哥姐姐们围坐在一起，唱着歌。 “巧意来了！” “妹妹好！” 苏唯点头微笑，面前的人一个比一个热情。 灯光旖旎，苏唯坐在宋巧意旁边—— 一个微不足道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小角落。 “姐姐，”她扯了扯宋巧意的衣袖，“我想上厕所。” 宋巧意歪头看了苏唯一眼，“走，我带你去。” 苏唯拒绝到，“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你第一次来这，又不知道在哪。到时候被拐走怎么办？”宋巧意调笑道，说完就站起身，对着旁边一个女生道，“岚岚，我带我妹妹去一趟洗手间。” 焦岚原本在看手机，宋巧意一说话，她便下意识地仰头看着她，弯唇笑着答应，“好。” 包厢外的走廊昏暗，也安静不少，一些唱歌声和起哄声被隔绝。 宋巧意接了个电话。 “喂？” 对面传来任妄的声音。 在安静的走廊上，能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异常喧闹。 “双双，你在哪？” 宋巧意脸上不自觉地挂着笑，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还牵着苏唯，“怎么，想我？” “嗯。”任妄的语气转而有点似撒娇，“我这里太吵，我不喜欢。” “等下我给你发地址，我们这里同字聚会。” 她稍后才发现这件事有些不妥，补充道，“我等下跟他们讲。” “好。”任妄刚想美滋滋地挂电话，看向旁边，忽的意识到什么，问道，“诶，双双，我等下带我一个朋友过去可以吗？他也嫌吵。” “什么朋友啊？” “呃……”任妄犹豫半天，才搜寻到应该适合他的形容词，“比我小的朋友。” “没关系啊。” 苏唯去上厕所的空隙，宋巧意发了地址给任妄。 另一间包厢—— 任妄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季洵旁边，跟他套近乎地碰了碰酒杯。 见季洵一脸清高的样，他无奈一笑，“怎么，还装不认识我呢，我招你惹你了？” “没有，”季洵抱住胳膊，小嘴在任妄这里跟淬了毒一样，哪里话重他朝哪说，“瞧不起职高的不行？” 任妄哂笑一声，戏谑道，“半斤八两，在我这装什么？” 季洵叹口气，环视着周围的人，尽量忽略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我可不想来这。” 任妄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头，附在季洵耳旁，浪荡的话张口就来，“这么多人可就愿意盯着你呢。” 他当然也注意到有好多人在往他们这边看。 “真招人稀罕。” 话毕，任妄还像调戏良家妇女一样拍拍季洵的脸蛋。 拍的很轻柔，像是清风微微拂过水面。 要不然说任妄这个人很会撩呢。 当年多少人被他迷的死去活来。 可季洵却不吃这一套，下意识抓住任妄欲要收回的手，凌厉的眼睛紧盯着那双多情的眉眼。 接着他便嫌弃似地丢掉任妄的手，无可奈何道，“有病就去治，别传我身上。” “嘁，还嫌弃上我了？”任妄抱着手机大喇喇地摆放自己的长腿，什么话也不说，就呆在一旁玩。 其实他坐哪都一样，但他就是乐意坐在季洵身边。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讲。 季洵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里，想与世隔绝，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刚从门外进来的几个女生。 其中有黄雯珊，还有庄琦。 她们也来这里了。 庄琦显然也是看见了。 那件事情刚过去没几天，她还耿耿在心，面露尴尬，想要逃离时却被黄雯珊猛地拽住。 “怎么了？” “季洵也在这。”庄琦支支吾吾道。 毕竟前两天的表白失败，现在两人应该都处于尴尬期。 黄雯珊扭头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季洵，无伤大雅道，“没事的，人那么多，你们也说不了话。” 庄琦扭捏地坐在离季洵最远的地方，无意间瞥到他，连目光都是忧伤的。 整个人像是被吸光了灵气，萎靡不振。 季洵其实无所谓，也想装作没看见。可当他随意望过去时，就看到庄琦想看又不敢看的眼神，脑子一阵“嗡嗡”的头疼。 毕竟还是女孩子，季洵也不想让她难堪，彼此陷入尴尬的局面。 他“啧”了一声，想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免得让庄琦看到自己。 人家好不容易想开了，出来散心，却又撞到了昔日里拒绝过自己的人，又变得伤心难受起来。 并不是他不敢面对庄琦的爱，而是他怕庄琦好不容易想往前走，却在这个要紧关头屡次见到自己而变得犹豫不前。 他不想用一段青春期懵懂的情爱来栓住这个女孩的一生。 可又觉得这样突兀地走，会不会令敏感的女生多虑，甚至被别人诟病？ 季洵思忖片刻，余光不知瞥到了哪里，脑子忽然灵光一现。 季洵推了推旁边打游戏打得正欢的人。 任妄蹙起眉头，把“有事吗”写在脸上。 “你能带我走吗？” 起码有人带着自己走会显得正常一点。 如果是任妄的话，更好，别人更不敢议论了。 “你自己没腿？” 任妄转而一个坏笑，下巴抬了抬，揶揄地问，“还是说你希望我抱着你走？” …… “你不是想让我给你个认识的名分吗？现在你当众带我走不就是个好机会。” 季洵意外带着诱哄的语气说话。 任妄翻了季洵一个白眼，“老子不想走。” 季洵扯唇，“你在这有什么用？我看你和别人也喝过酒了，招呼也打了，躲我这里打游戏是干什么吃的？” 说白了，任妄这种人物来这里就是撑场子，给朋友面子，意思意思的。打完招呼后，大家随便认识认识便各玩各的，也没谁再注意他了。 任妄虚叹口气，“你要适应一下这种氛围。” 季洵马上反驳，“我又不是你这种人，我用得着适应？” 话音刚落，任妄转头看向季洵，眯着眼打量他。 他品着季洵说的话，又气又笑。心想什么时候季洵才能对自己好言好语几回？ 也对，他有他自己的节奏。 “咋滴，躲人？”他问。 任妄显然也注意到了，刚才进来的那几个女生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季洵身上。 而季洵也第一次露出了浑身不自在的神情。 前面被人盯都无所谓，就多来了几个女生，有什么好躲的？ 任妄双眼不离手机，似乎是手上的事更重要，看上去对季洵的事丝毫不在意。 接着他一语点破，语气幸灾乐祸的，“桃花来了不好好接着？” 季洵缄默片刻，叹口气，不得不拿出杀手锏，“你不想见见你女朋友吗？” 任妄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嗤笑一声。 不得不服季洵，真是能准确无误地拿捏住一个人的嗜好。 或许，是命门。 “算你狠。”任妄舔着后槽牙，一脸佩服。 半晌，他刚要准备打出去的电话却又默默退回，季洵脸上由期待变成了不解。 任妄低头认真反省，“你说我这样她会不会嫌烦啊？” 季洵被这个问题弄得措不及防。 他也拿不准这方面的事情。 于是他轻咳了一声，艰涩地开口，“你怎么问我这个问题？” 果然，在情爱这方面谁都逃不过。 连任妄这号人物都小心翼翼，还想带着“连吃带拿”的小小贪念，争取占到一些小便宜。 他思虑片刻，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斜着眼看季洵，“就算我和我女朋友约会，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季洵沉默，等任妄打电话。 他知道任妄肯定忍不住。 接着任妄打通了电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终于挂了电话，似乎心情极好，一身轻松，和刚才判若两人。 季洵也是由衷感慨，爱情会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 “算你幸运，今天我们高中聚会，你可以去。” 第37章 奶油 见季洵不回答他，任妄又强势地问了一句，“去不去？” “走。” 季洵一口气喝掉自己手中的酒，站起来，跟在一旁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叶泽打声招呼，“我先走了。” 叶泽抬眼看见季洵就要走，开口挽留道，“阿洵，不玩会儿吗？” 季洵走在前面，没有回头，抬起胳膊摆摆手。 “真心话大冒险都不玩，就愿意跟我去那个你谁都不认识的同学会？” 任妄靠在门外的走廊墙壁前，等季洵从包厢里走出来。 季洵不住调侃任妄，“怎么，你大冒险还没玩够是吗？” 任妄听出来他话里有话，一时无语，冷哼一声，似乎换种方式炫耀道，“我赢了个女朋友怎么了？” “几年？” 季洵难得关心任妄的私人问题。而且切入点也和别人不同。 任妄这才反应过来，不怀好意地勾着季洵肩膀，那双狐媚的眼离也他越来越近，“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我的？” 季洵任由任妄调侃，他都无动于衷，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大佛一般。 任妄最后恨铁不成钢，无聊地抛下一句话，“当事人搁这你都不问，还向别人打听？” 任妄：真骚。 季洵：…… 之后任妄凭借着宋巧意给的地址，兜兜转转找到了谊联的另一家包厢。 任妄是刚走出谊联的大门才看的地址，结果眼睛一眯，发现地图上显示的就是谊联。 两人原路返回，循着地址在谊联里面转了好半天，对了好久的门牌号，结果发现就在他们自己包厢的对面。 …… 任妄有点不敢相信，徘徊在门口，“真在这？” “这么近？” “看来这里是你们那个年代的老巢啊。”季洵“啧啧”感叹道。 “滚。”任妄还在核对地址，但并不妨碍他回怼，“老子才比你大三岁。” 他一番确认过后，才礼貌地敲了敲门。 里面以为是服务员，大声喊到，“进。” 一推开门，一片喧哗声入耳。 任妄扫视许久却依旧不见自己想要找的人，就这么杵在那，不进也不出。 季洵就站在后面，知道任妄没找到人，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里面的人看到门被打开，纷纷向外看。 可当真正看清楚是谁后，唱歌的声音立马停住，徒留下背景音乐。 “任妄？”人群中看着最忙的贾栗先开口。 “班长好。”任妄点头望着贾栗。 人群再次陷入沉寂。 有人赶忙救场，喊了一声，“差点把任妄忘记了。” 任妄没有面露尴尬。 任由他们给台阶下，他反正都无所谓。 之后，他才和身后的季洵入座。 “这是……”贾栗看着眼前没有任何印象的季洵问道。 “这是我，”任妄煞有介事地瞥了季洵一眼，咬着字音，“朋友。” “哦，那让朋友别见外哈。” “好。” 任妄随意答应后又环视一圈，确认了想找的人不在，开门见山地问，“宋巧意呢？” “哦，巧意去上厕所了。”焦岚回应。 怪不得。 这才几分钟任妄就到了，凑巧宋巧意去上厕所，所以才没有时间跟同学们说清楚。 季洵还是坐在一个角落里。 任妄意外地没有和季洵坐一起，而是坐在一进门就能看见，一个特别显眼的位置。 他刚坐下就要给宋巧意发消息，还没打完字呢门就开了。 任妄自然地放下手机，看向门口。 宋巧意牵着苏唯往里走。一进来，她就看到了灯光下，坐在显眼地方的任妄。 她面露惊讶，让苏唯先过去。 苏唯乖巧地点头。 按着原本的路径走，苏唯这才隐隐约约地发觉到原本属于自己的角落处，坐着一个来者不善的人。 就那人的坐姿，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尊大佛。 一天能在校外遇见两次，这缘分，真悬。 苏唯想要换个位置，可是她毕竟不是他们的同学，一个人都不认识，坐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容易碍眼。 没有办法，她还是认命地坐在了季洵身边。 季洵起初抬眼看到了门口的宋巧意。 刚开始还满不在乎，垂下视线，可又感觉到宋巧意身后好像还有个熟悉的身影，于是又重新抬头，发现是苏唯后明显来了些兴致。 他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和苏唯的聊天记录中。 指尖有意无意地停在那句话上。 ［那需要我现在立刻马上给你送过来吗？］ 现在看来，针对性极强，意极其图明显。 她莫非是算命的，算准了时间地点人物，还算准了什么事情？ 还真是，送上门来了。 苏唯不知为何，坐在季洵边上有些不自然。 她也不说是谁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怎么在校外偶遇最多的人是季洵啊！ 他是在她身上装了什么监控吗？ 季洵没有选择视而不见，而是悠悠地开口，打破尴尬，“你还真的送钱送到我这里了？” 苏唯一愣，忽然想起她刚才随意发的消息。 一语成谶，她也不是故意那么发的。 “我没带现金。” 这句话刚说完，苏唯就觉得脸在发烫。毕竟身上还穿着季洵强套给自己的衣服，现在卫衣贴着身体，明明是温软舒适的，却让她觉得有些刺挠。 接着季洵话题一转，戏谑道，“你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苏唯无奈。 他说的不就是自己想要说的吗？ “这位置明明是我的！” 季洵明显不信，“那我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在？” “我去上厕所了。” “怎么证明？” 苏唯被噎住，这有什么好证明的？ 光线昏暗，季洵此刻突然凑近她，咬着耳朵，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你是不是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苏唯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她在后悔，几分钟前就不该发那条为这乌龙铺垫的消息，免得让季洵自恋地多想。 她欲想辩解什么，季洵又倏然远离，故意放大了声音，“那倒也不必这么处心积虑地制造偶遇。” …… 苏唯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再怎么费劲心思，也算不准他此刻在何地。 她怎么知道季洵也在这？ 最后，苏唯还是不服输地留下惨兮兮的一句，“是我先来的……” “哦。”季洵话锋一转，直中要害，“那你来这干什么？” 苏唯转头对上季洵的视线。 即使身处黑暗，但她还是能准确地找到那双眼。 因为那比光还要深邃。 “吃饭。”她认真道。 话音刚落，任妄不知从哪里来，缓缓坐在季洵旁边的沙发上。 刚开始他还挺闷闷不乐的，看到季洵后又迅速变脸，似乎是在给自己找乐子。 任妄一脸占了季洵便宜的样子，“怎么样？都不认识我呢，还委屈你先做我朋友了。” “不怎么样。” 季洵淡淡开口，躲避了苏唯的视线，“起码这里人少，安静些。” 任妄此时正忙着直勾勾地盯着宋巧意，脑子根本没空闲过滤季洵的话，“你不是因为某些人才跟我来的吗？” 季洵：哪到哪啊，怎么都扯到这了？ 随后他不解地望向任妄，看到他一脸心不在焉后就都了然。 眼睛都tm长在女朋友身上了。 这哥们莫不是恋爱脑？ 苏唯刚刚淡定一点，听到这句话后双眼微睁，不可置信写在脸上。 因为某些人……？ 季洵难道是算准了宋巧意会带自己来？ 太可怕了。 到底是谁对谁图谋不轨啊？他还有脸贼喊抓贼。 季洵扯了扯唇，没管苏唯讶异的表情。 他知道现在的任妄什么都听不进去，便也没做过多的解释。 反正都碰见了，谁图谋不轨不都一样，也懒得计较。 纵使真的只是偶然。 经历得多了，现在也吓不着她了。 宋巧意没多久也过来了，对苏唯大概说了一下他们今天同学聚会的安排。 “今天是我们班长的生日，所以特意开个同学聚会给他庆祝。” “嗯。”苏唯乖巧点头。 “等下你们要装作不知道。”宋巧意同时看向一旁的季洵，“也可以一起来唱生日歌，切生日蛋糕。” 苏唯听到宋巧意提议季洵一起唱生日歌时觉得有些意外。 他冷得看上去跟没过过生日一样，没有一点人情味。 任妄见季洵没有作答，拍了他，让他讲话。 季洵瞟了他一眼，才回答，“好。” 任妄接着和宋巧意聊天。 明明两人是四个人中离最远的，却依然隔着苏唯和季洵，毫无顾忌地聊天。 搞得苏唯和季洵挨着坐，享受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不开口说话倒是显得不知好歹了。 违和感夹杂在二人之间久久不散。 “为什么给班长过生日要开聚会啊？” 任妄其实一点都不想知道原因，单纯就只是想听宋巧意的声音。 “班长多辛苦啊，在瘟神的面前没少说我们班的好话，还吃苦卖力，又不讨好。瞻前顾后照顾我们班的每一个人，自己还要高考。” 温楷岳教两个班，但是另外一个班比较死板，远没有他们班要调皮捣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所以身为班主任的他一直在找本班的不快，对每个人都十分严厉苛刻。 “嗯。”任妄点头，“那我没有给班长准备生日礼物怎么办？” “蛋糕就是啊，我们一群人一起准备的。还有一些人会特地准备自己的礼物送给班长……” 宋巧意说着，倏地想到任妄对今天的聚会毫不知情，于是安慰道，“没关系，我们是一起的，我准备了不就行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的就是你的。 一起准备的。 暧昧的氛围在昏暗的灯光下摇摆不定。 任妄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被宠爱后的喜悦。 季洵此刻轻咳一声，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这个说不清的暧昧氛围。 “你不吃蛋糕不就好了？” 苏唯正在用牙签挑着冰糖草莓，刚准备下咽，听到季洵在这氛围里说出这么无情冷酷的话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差点噎住。到最后她急速转弯咳了两声，假装镇定。 他是什么制冷机？这才刚刚升温完温度就直线下降，还让人冷得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环境影响。 “那我怎么办？”苏唯嘴里含着草莓，听起来模糊不清。 宋巧意笑起来眼睛弯弯、亮亮的，十分好看。她温柔地拿纸巾擦苏唯嘴角不小心咳出来的草莓汁。 “没关系，班长人好。而且小朋友不用准备礼物。” 宋巧意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剩下一个苏唯怔在原地。 刚才宋巧意眼睛明亮，眉眼温柔，动作也似风一般轻。苏唯顷刻间脑袋一片空白。 平常叫她小朋友的话苏唯会觉得腻歪，可是被宋巧意这么一说，她整个人都要沦陷在姐姐的温柔故乡里了。 苏唯之后又瞅了任妄一眼。 见他这放浪形骸的姿态，越想越觉得不配。 宋巧意的手机突然响起消息铃声。 片刻，宋巧意看上去颇有些无奈，边拿起一旁的果盘边嘱咐着苏唯。 “等下我们要给班长过生日，你在这边一个人可以吗？” 苏唯点点头，旁边的任妄听后马上跟一句。 其实他也不是见缝插针，逢人就怼。他只是想和宋巧意多讲些话。 “什么一个人，我朋友不是人？” 季洵突然被点名，带着恶意睇了任妄一眼，结果发现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这。 …… 自作多情。 宋巧意意识到这句话的纰漏，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季洵，“那你陪安安一起？” 季洵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霎时间，不知道谁关了电闸，“咔”的一声灯光全无，原本昏暗的角落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突如其来且毫无征兆的举动吓了苏唯苏唯一跳，冰糖草莓不慎掉落在沙发上。 她能感觉到宋巧意起身走远了，也知道现在一群人正在给班长过生日。 幸好宋巧意提前告知了自己。 苏唯不好麻烦别人，只好佯装淡定地去寻找那颗掉落了的草莓。 结果就是黑灯瞎火的，自己胡乱地在沙发上一通乱摸。 苏唯察觉到季洵还坐在身边，手感觉到他的气息时，动作都不自觉地小了许多，十分刻意小心地去摸那颗丢失的草莓。 她倏忽听到旁边有什么动静，像是把某个东西丢进了垃圾袋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苏唯的余光就看到不远处点起了蜡烛，一群人在欢乐地唱着生日歌。 紧接着她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人猛地拽住。 似乎预谋已久，一抓即中。 季洵的力牵着苏唯往前，她只觉得手腕一阵疼痛，只好被迫起立。 还没等她说话，季洵率先开口，“带你去唱生日歌。” 苏唯被季洵拽到了人群那边。 等生日歌唱完没多久，她站在人群末尾隐隐发现宋巧意好像在急忙寻找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众人纷纷给苏唯让路。 苏唯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被带到贾栗面前。 贾栗依然客气地笑着，把一块切好了点蛋糕递在半空中。 苏唯懵懵地看着眼前穿着白色衣服的清爽男大，一时失了神。 “小妹妹，接着啊。”贾栗语气温柔，像个大哥哥。 “哦。” 苏唯觉得这个称呼有点怪，自己也就比这个寿星小几岁。 但还是客气地祝福道，“哥哥生日快乐。” 回来后苏唯就抱着蛋糕，凭借着不算亮的灯光，果真在空空如也的垃圾袋里找到了她的草莓。 不是，季洵是怎么在黑夜里准确无误地找到她的草莓并且丢的这么准？还能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 他是直觉，还是说他就是能看得见？ 真奇怪。 苏唯闷闷地坐在位置上，吃蛋糕。 贾栗笑着切下一块蛋糕，大家纷纷抢着。 快到最后，人人手上皆捧着一块蛋糕时，任妄突然来了一句，“这里还有个小朋友呢。” “任妄？你别闹了。” “不是我，是他。” 任妄指了指刚唱完生日歌后没多久，坐在沙发上的季洵，“他还没有。” 季洵生无可恋地望着一脸得逞的任妄。 他只想安静地坐着，与世隔绝。而任妄，非要让别人注意到自己才行？ “哦。”贾栗疏忽了，有些自责，赶忙切了块大蛋糕。 “原来是小朋友啊，我还以为任妄的朋友和我们一样大呢。” 任妄贱贱地补充道，“还是一枚正在上高三的小朋友呢。” 季洵冷冷地直视他。 看到贾栗在为自己切蛋糕时又上前。 贾栗刚刚好切完蛋糕准备送过去，季洵就赶到他跟前。 “对不起哈。”贾栗微弓着腰。 季洵好像知道了一群人为什么乐意给贾栗过生日了。 贾栗负责任且勇于承担，脾气又好，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光是着一晚上，贾栗的一些举动，季洵就知道了。 季洵同样弯腰回礼，“不是。” 怪不得他那么受欢迎。 临走前他还对贾栗祝福了一句，“生日快乐。” 季洵擦过苏唯的膝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贾栗还特意给他切了块大的。 他看着手上的蛋糕，有些难以下咽。 不是吃不下，是季洵本身就不爱吃甜的。 他转而看向旁边正在吃蛋糕的苏唯，心生一计。 “苏睢安，这给你。” 苏唯转头望向季洵，“什么？” 季洵手拿着托盘递在半空中，抬眼确认了那群人在玩游戏，没有人注意他们。 “你不是挺爱吃的吗？”季洵意有所指，挑起眉尾，一字一顿，“小妹妹？” 他半个脸都隐没在阴影中，苏唯看不清楚他眼底具体什么情绪。 但听着季洵违和地叫着自己“小妹妹”，苏唯无奈，“别人就算了，你叫什么？” “哦？”季洵看起来不太在意，却表里不一地翻着旧账，“别人都没有，怎么就你接个蛋糕愣这么久？” 苏唯忽然想起，刚才接贾栗蛋糕时，她确实呆滞了很久。 接着季洵的话又重新让她回到了现实。 “人家是大学生，说不定有女朋友了。” …… 苏唯知道季洵误会了自己，想要反驳，可季洵还是照常不误，自顾自地说话。 “而且有那么好看吗？让你看这么久？” 话毕，季洵又敏感地朝向贾栗那边，重新端详他的模样，“到了大学不全都是这样的人，你没见过？” 苏唯有些怪异。 这是她第一次听季洵说这么多话，还是为一个不太熟悉的人。 像是在忙于辩解着什么。 她沉下心，耐心辩解，“我只是在看蛋糕。” 季洵听完后，没有说什么，垂下眼眸，不知道在看什么。 半晌，苏唯叹口气。 不知道季洵今天发的什么疯。 然后她默默地把手上剩下的蛋糕吃完。 苏唯刚把一次性盘子还有叉子一并丢进垃圾桶里，旁边就有一只手伸过来，盘子上面放着一块更大的蛋糕。 苏唯缄默片刻。 见她半天没反应，季洵晃了晃盘子，示意她接下。 “你不是没吃？”苏唯反问。 她刚才眼里只有白嫩嫩的蛋糕，根本没有留意到旁边有人在看她香喷喷地进食。 “我吃了你吃什么？” …… 平常苏唯怎么看不出来季洵这么会关心人？ 她淡淡开口，“我又不是非要吃你的。” “拿着吧，不吃浪费。” “吃不下了！” “我看你挺能吃。” “你比我能吃，上次吃面你吃一大半。” “我不爱吃甜的。”季洵把蛋糕往苏唯那边挪，途中修长的手指不小心沾到了奶油。 “哦。”苏唯只好接下，瞥了他一眼，还是有些不情愿地帮他解决这个蛋糕。 季洵看手指上有奶油，想找纸擦，发现桌上没有抽纸。 苏唯察觉到了他的局促，从容地从一旁抽一张纸递给他。 刚才宋巧意抽纸的时候把纸盒放到了苏唯身侧。 “在你那？”季洵笑着，脑海不自觉地浮现刚才宋巧意温柔地给苏唯擦嘴的画面。 “你又没说要。” 她转头拿起叉子欲想吃自己手中的蛋糕。 季洵此刻接下纸巾，但没有立刻擦，而是沉默片刻。 趁苏唯在认真吃蛋糕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他尽数都抹在了她的鼻尖上。 苏唯拿叉子的动作一怔，眼睛看见一只修长的手迅速擦了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 然后就看见了鼻尖上的一点奶油。 苏唯刚想转头和季洵对峙，门倏忽猛地被推开。 “哪有服务员这态度的？”两个人弓着腰在门那边小声嘀咕。 但其实并不小声。 原本喧闹的包厢里忽然死一般的宁静。 和当初任妄进来时简直一模一样。 穿越时空了？ 那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拿定了主意，其中一人带着专属于服务员礼貌的口吻先开口，“你好，我们来这送点饮料。” 第38章 校服 “哦，我们不需要。” “这个是免费酒水。”服务员弯着腰，丝毫不顾客人的话，自顾自地端着盘子大步走进来。 看样子不像是服务员，倒像是……小偷？ 两人均是弯腰戴着口罩，蛮像服务员的打扮。 其中一人来到餐桌边放酒水。 也就是苏唯旁边。 那人放饮料时看着心情不太好，发出了不小的动静。然后低着头擦拭着桌子，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余光一扫，看到了某个熟悉的人身上该戴着的东西。 叶泽不抱有任何希望地随便抬眼，竟看到苏唯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是他没有和苏唯对视，反而是盯上了苏唯后面的人。 “阿洵？”叶泽不可置信，努力看清角落里的人的模样，“你不是走了吗？” 季洵皱眉，心想怎么在隔壁包厢都能遇见。 “我叶泽啊。”叶泽还以为季洵不认识自己了，激动地摘下口罩。 苏唯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了看叶泽。 “诶？”叶泽也注意到了苏唯，问，“苏唯你怎么也在这里，还和阿洵一起？” 叶泽是真心发出疑问的，然后定睛看到了苏唯脸上的奶油。 神一般的，他又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季洵。 季洵的手放着不太自然，叶泽一眼就看到了他食指上残留着的奶油。 “你们……” 苏唯忘记了脸的奶油，直愣愣地盯着叶泽。 叶泽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大脑正在飞速旋转的时候，忽然收到了来自季洵的，冷漠的，还带点威胁的视线。 “没事。” 叶泽干脆不装了，也决定不回去了，就坐在苏唯边上和季洵聊天。 季洵正在处理手指上的残渣，先开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叶泽无奈摇摇头，“大冒险输了。” 苏唯夹在两人之间，也不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于是插了句嘴来刷一下存在感。 “你们大冒险玩这么刺激的吗？” 叶泽点点头。 季洵却看向刚才同叶泽一起进来的那个人，问，“他也是输的？” 叶泽又点点头，“我不认识他，但是我抽到的是和下个人做一样的，他就是下个人。” “而且他还有附加条件。”叶泽声音突然变小，贼兮兮地凑到苏唯和季洵面前，像说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刚才拿过来的饮料里面，有一杯超酸和一杯超苦，看看是哪个幸运儿吧。” 话刚落下，“大人区”那边就传来一句脏话。 叶泽笑得直不起腰，“你看吧。” 苏唯看向大人区。 看样子是要打人的征兆。 “阿妄？” 任妄机械般地扯了一下嘴唇，“你才认出来？” “啊……”叶泽有些扫兴，“他们也认识啊。” 季洵此时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你们一家人的小名都是另取的吗？” 叶泽还以为问自己，一脸疑惑地望着季洵。 苏唯眼神涣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含糊不清地答到，“不知道。” 季洵也不觉得尴尬。苏唯说完后看见她鼻尖上还有奶油的残渣，又瞟了眼旁边牛逼哄哄的叶泽，一只胳膊毫不犹豫地绕过苏唯的腰抽了一张纸。 苏唯感觉像是一条蛇在身后一般，冷飕飕的，下意识蹦起来。 往回看时，顺着那条手臂往上，对上了季洵紧皱着的眉头。 包厢里灯光旖旎，偏偏他们这里晦暗无比。偶尔一点摇摆不定的彩光照在他们身上，都觉得亮眼。 有人唱着抒情歌，声音清甜，歌词的内容上口，旋律优美动听，音律在他们周围婉转不停。 给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莫名地渡上了一层暧昧的颜色。 倏忽，一道红色的灯光穿过苏唯的脑袋直直打在季洵冷峻的脸上。灯照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不少。 苏唯隐隐约约看见季洵的眼底有东西在一点点融化。 叶泽觉得此时此刻的情况、氛围通通不对，闲来无事又坐地不安地轻咳一声，打破僵局。 季洵回过神后抽回自己的手，语气慢悠悠又欠揍道，“我有那么吓人？” 苏唯尴尬地摇摇头。 季洵又扔给自己一张纸巾，冷不丁地来了句，“自己擦。” 她重新坐在叶泽和季洵中间，有点如坐针毡。 “你们说，我们毕业后会不会也这样？”苏唯抿着饮料，尽量忘记刚才的尴尬。 所以才会随便扯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叶泽在和季洵打游戏，听到后思考了几秒，“你要想的话让阿洵以后给你弄一个？” 接着便爆出一句脏话，“c ，这队友太菜了吧。” “阿洵你……”叶泽看着突然下线的季洵，转头又看向真人，一时语塞。 “你想想就行。”季洵淡淡开口。 “哦……”苏唯咬着吸管，没指望他能作出什么回答。 接着季洵重新点亮屏幕，打开游戏界面，漫不经心地说，“我来帮你实现。” 苏唯听后脑子卡壳了一下，余光打量着旁边这位，寻思着这句话是不是他说出来的。 苏唯发现，季洵说话很喜欢先说半句，之后再不紧不慢地补充令人意想不到的后半句。 前半句冰凉得透骨，仿佛不是人说的。后半句又重新给已经堕落的人希望。 反正往往都是大转弯。 她听完这句话后都大喘气。 随后大人区那边忽然起哄，听取“哦～”声一片。 三个小屁孩的脑袋整齐划一地先抬头，再转向右边看过去。 但看到一群人头挡在自己面前，又没劲地继续低头，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大人的世界不好说。 三个人明明都是同班同学，一晚上却没怎么说话。 唯一有点交流，还是不欢而散。 苏唯闲暇时忽觉得身上的衣服意外的合适，心里疑惑季洵是怎么买得正好的。 她猛然想起那天醉酒后，遇到的人是季洵。 她不会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季洵不该知道的话吧？ 于是苏唯胆战心惊地小声询问。 “季洵。” “嗯？”季洵横着屏幕在打游戏，苏唯清楚地瞥见场面上一片“血腥”。 “我那天没说些什么胡话吧？” 季洵不解，不知道她具体指那天。 他抽出目光往苏唯那边看。 不知为何，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身上自己送给她的那件衣服。 哦，喝醉那天？ 她在担心什么？担心自己的私密信息泄露，被心怀不轨之人觊觎？ 季洵见她惶惶不安的样子，忍不住逗她玩，“哪天啊？” 苏唯的脸不由得发热，话几乎是从齿间流出来的，“就那天啊。” 醉酒的那天。 “哦。”季洵恍然大悟道，之后又佯装思考的样子，“没有啊。” 苏唯刚刚淡定下来的心，随着季洵的话又跌宕起伏。 “酒后吐真言嘛。你无非就是问了些我的私人问题。” “啊？” 这跟苏唯想的不太一样啊。 怎么是她问？ 问的还是他的私人问题？ 苏唯尽量面不改色，假装自然地问，“那你最后有回答吗？” 季洵打起了兴致，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正经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垂涎我好久了？” 才会问我“私人问题”。 …… 子虚乌有的事情，却弄得苏唯有些羞赧。 好像她的问题确实有点单刀直入，不合时宜了。 像是季洵的疯狂追求者一样，什么问题都要深究到底，想对他的基本信息了如指掌。 有点变态…… 她为什么要问？为什么还要问季洵有没有回答她那变态问题？ 好奇心害死猫。 “嗯？想什么呢？”季洵像逗猫一样。 短暂思考后，苏唯瞧见季洵一副得逞的样子决定扳回一城。 “那你就没有问我一些私人问题？” 季洵沉思片刻。 那天清醒的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想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 反正那天发生了什么她也忘了。 季洵刚想像被占便宜地说“没有”时，一旁的叶泽游戏刚好打完，就听到两人在聊什么“私人问题”。 于是他一脸感兴趣，激动地问，“什么私人不私人啊？那不叫**吗？” …… 见两人迟迟不说话，叶泽又奇异地问，“你们为什么聊**啊？” …… 季洵舔了一圈后槽牙，啼笑皆非道，“知道是**你还问？” “那你们怎么还聊？” 呵。 季洵干笑一声，好像还有点气急败坏地点点下巴。 要不是中间隔着苏唯，他这一脚，早已直接踹了过去。 真拿他没办法。 等再次回到游戏界面时，季洵才发现自己被骂惨了。 对哦，刚才为了回应苏唯那突如其来的问题，他索性就黑屏了。 要知道，打游戏打一半就甩胳膊走人，这可是大忌。 况且就差临门一脚，他们就赢了。 季洵再回看时，发现自己刚离线没多久，就输了。 也对，队友以为匹配到了一位大神，结果打一半顶梁柱没了，心态不好，自然也就玩球了。 季洵被队友骂得好惨。 再想想当时的场面，他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胜利就在前夕，只是很平常地先回复苏唯的话。 可能，这就是主次分明吧。 总有些重要的人，即使事情再错综复杂，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把她往前挪挪。 * 临走时，已经10点多了，宋巧意念及苏唯还是个学生，就提前送她回去。 其他人则继续蹦迪嗨歌。 叶泽和贺炜宁走到自己的包厢后又都犹豫不前。 两个不认识的人都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对方。 心里都在想：他进我就进。 任妄看着两人要进又不敢进的样子有些无语，呵声道，“要进就快点进，进了就不要说在隔壁看到了我。” 不然让里面那些“不好惹”的人知道，任妄不在他们包厢里玩，反而去了隔壁包厢岂不是都要掀翻了天？ “那他们问我们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咋整？”贺炜宁委屈开口。 总不能说是在隔壁包厢玩嗨了吧？ 任妄思虑些许，正儿八经地指了指贺炜宁，语气似商量，“说，你被打了？” 贺炜宁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问一旁的叶泽，“我脸上有伤？” 叶泽老实摇头。 任妄又无奈补充，“身上的不行？” 贺炜宁恍然大悟，对着任妄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立马戏精似地瘫倒在叶泽身上。 叶泽接着突然落下来的庞然大物，不禁赞赏，“你入戏真快。” 几个人道完别，苏唯才觉得在这四个人中有些不适。 因为四个人中就有两个男生，而且这两个男生还特高，头顶黑压压的一片。 而且表姐宋巧意还比自己高。那么自己就是这四个人中最矮的一个…… “你们先回去吧。”宋巧意看着后面的两个人。 “我送你。”任妄有些依依不舍。 宋巧意无奈一笑，“我和安安一起呢。而且你不是给我租了辆车吗？” 苏唯猛一抬头，原来是这个人租的车啊。 * 路上，宋巧意说周末要陪苏唯一起过。 她想拒绝，又不自觉想到任妄那动不动就吃醋的样子。 他能接受吗？ 但宋巧意却说，“以后周末我都陪你。” “算了吧。”苏唯还是腼腆地拒绝了。 她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她这个局内人还看不出来自己对任妄有多重要吗？ “我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好，我要复习……” “对哦，”宋巧意才意识到什么，有些懊恼，“那我以后不打扰你学习了。” “不是这个意思…” 宋巧意不想听苏唯解释，马上笑起来，很乐观地说了句，“起码我今天可以啊。你看这么晚了，你也不忍心让我一个人回去吧？” 苏唯望着宋巧意温柔多情的双眸，止不住又要陷进去，“好。” 到家后，苏唯惊讶地看着门外放着的包裹，心里想着：还有漏网之鱼？ 她拿起来端详，宋巧意也凑过来看这来历不明的包裹。 包裹挺轻的，上面的地址却被胡乱涂黑了。 “要不然就丢了吧，万一是别人恶作剧呢？”宋巧意好意劝道。 但苏唯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快递不是恶作剧。 所以最后还是选择收下了它。 洗完澡后，苏唯穿着睡衣坐在桌前，拿起刻刀划开包装，一眼就看到了里面躺着盛淮二中的校服。 “终于到了！”苏唯差点哭出来。 然后她又在里面找半天，有些疑惑，“我订的是俩套吧……怎么才一套？” 接着她又重新打开那厚重的包裹，把那些过冬的衣服都一一拿出来，放在自己的衣柜里。 到最后，就只剩下了那两本孤零零的本子。 苏唯翻开，把书放到桌面，认真观赏。 这时候宋巧意走了进来，擦着滴水的头发，十分兴奋地吓了苏唯一跳，“安安，我来了！” 宋巧意知道苏唯易吓。 每次不经意间出现在她身后时她都会本能反应地抖一下身体。 虽然不太厚道，但这样很可爱呀。有的时候宋巧意一不留神，就不自知地吓了苏唯好几跳。 宋巧意说完便开始挠苏唯的腰，苏唯被逗得咯咯笑。 苏唯趁着空隙时间，扭头瞄了宋巧意一眼。 现在的她褪去了平日里的妆容，刚洗完澡如同出水芙蓉般清纯。但是眼尾依旧自然上挑，唇不点而红，看着呆呆的，却又风情万种。 宋巧意看到了苏唯放在桌上的东西，也垂下头认真观赏。 是苏唯小时候画的几页动画。 说实话，苏唯的画画功底还是非常不错的。 往后翻是一些日常有趣的事情以第三人称的角度来叙述。 主角名字均由 abcd 代替。现在看当年记下来的一些事情，都是能笑出眼泪的程度。 宋巧意又注意到了一旁颜色十分艳丽的实体书。她觉得眼熟。 那封面刺激着自己的神经，叫人忍不住拿起来一看。 之后便证实了她的想法：这不正是自己前几个月买的书吗？ 宋巧意一眼就扫到了书上面的作者名字，十分骄傲自豪。 “安然” “你怎么还买自己写的书啊？”宋巧意笑着问。 “嗯。”苏唯答应一声，没觉得有什么。 “那你还要坚持吗？” 苏唯原本开心的笑脸僵了，思忖片刻，遗憾摇头，“高考之后我会捡起来的。” “嗯，期待我们的安大作家。” 苏唯和宋巧意躺在床上，灯是关着的，外面的月光透过树梢洒进来，两人都迟迟没有睡着。 苏唯想到了第一次见宋巧意时的场景。 她不是第一次来宋磊家了，却是第一次见到宋巧意。 “你好。”两个小孩被迫坐在一起，苏唯先打招呼。 “嗯。”宋巧意局促点点头。 虽然是周末，但她身上依旧穿着盛淮二中的校服。 即使是松松垮垮的校服，也盖不住她瘦削的身子。 “安安，双双，你们先去房间里呆着吧。” “好。” 两人一并走向房间。 与不善言辞的宋巧意相比，平常懒得开口讲话的苏唯都显得话多了。 “姐姐。”苏唯假装玩着自己的手机，争取多聊点废话，让自己看上去要平易近人些。 “你平常在家都干些什么啊？” 宋巧意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听后，自然地指着桌上的几本练习，“刷题。” 苏唯抬眼瞧了瞧宋巧意，无聊二字并未说出口就咽了下去。 她坐在宋巧意的床上，无意间看到了床头那边也摆着几本练习。 学习好的多见，那么爱学习的人少之又少。 早知道就带几本练习册当见面礼了。 不行的话，自己的作业也可以。 “你呢？安安。”宋巧意蹩脚的叫了一声，尝试着叫她的小名来拉进彼此的距离。 “我？”苏唯指着自己，没想到宋巧意还会反问。 她可没有这么无聊，天天做题。 苏唯思索一会儿，也没憋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宋巧意看。 “我平常会写点小作文。” 那时的她，不知这是什么，只知道记录下自己的所思所想。没有连串的故事情节，只有零零散散的细致描写和一些引人深思的感触。 可能是为之后有意成为作家的伏笔吧。 宋巧意凑近，眯着眼看一篇苏唯突发奇感写的一篇关于阳光的小作文。 充满思考，引人深思。 “写的好好啊。”宋巧意看到了末尾。 “阳光终会普照大地，却唯独留下了阴影。” 表达了作者的……之情。 宋巧意此时很诚实地来了一句，“其实在空旷的地面上，是看不到阴影的。”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其实我也不是老写这些引人深思的小作文，”苏唯自嘲，“我就是闲着没事干，乱写的。” 宋巧意刚想反驳她欲要夸赞她写的其实非常棒时，苏唯豪不见外地又来了一句。 “我写言情小说。” 在父母那边，苏唯会给他们展示自己考试写的高分作文，每次都在炫耀自己语文有多高，不停重复着看书的好处。但是背地里却在偷偷写着言情小说。 “言情小说……”宋巧意重复着，她依稀记得同学讲过，但是没有很深的印象。 见苏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宋巧意突然鼓舞起来。 “那你的第一本实体书我一定看！” 话音刚落，苏唯挑眉，抬眸瞄了一眼鼓励自己的宋巧意。 她可能连言情小说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但两人却因为互相真诚袒露，感情升温得格外快。 于是宋巧意成了苏唯写小说的最大动力来源。 苏唯写的第一本书出书，宋巧意正巧上大学，不被父母约束，自己也经济独立。 丝毫没有犹豫，她立马买了下来。这也是宋巧意看的第一本言情小说。 一番回忆后，苏唯转身看向旁边的人。 宋巧意是正睡，侧脸被窗外浅淡的月光点亮。 她侧颜线条柔和，睫毛根根分明，苏唯看得清清楚楚，也有些迷糊。 可能躺在床上，人正处于放松的状态，苏唯的思绪不知又飘到了哪里，想都没想姐姐是否睡着了，就莫名其妙地问了一个无脑问题。 “姐姐，读书重要还是赚钱重要？” 宋巧意听后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读书好的人不一定赚钱多，赚钱多的人不一定读书好。” “那我们努力的目的是什么？我现在有点摸不清未来的路了。” 即使自己的学习成绩好，不用担心这类问题，但每当苏唯听到周围有家长劝自己孩子要“好好读书，这样未来才能有出路”的话时始终不理解。 难道读好书就一定会功成名就吗？不读书的人就会成为社会上的蛀虫？ 苏唯把近几年思考的问题抛向宋巧意，希望这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人能够回答。 可就算是爷爷那一辈的人，或许都不能正面回答苏唯这深奥的问题。 宋巧意一时语塞。 读书好，赚钱多。 她莫名想到了自己和任妄。 见宋巧意久久没有开口说话，苏唯有些失望地合上眼睛，也不强求宋巧意回答，头转向另一边睡觉了。 “先睡觉吧。”宋巧意暂时还给不出答案，也不敢乱说。 现在的孩子，不对，苏唯这个孩子有些敏感。有着和同龄人不一样的，超脱这个年纪该有的思想范围。 * 苏唯的生物钟到了，早上早早醒来，动作轻轻的，不吵醒身边熟睡的宋巧意。 她轻悄悄地走到楼梯，就看到了姥姥在厨房里忙碌着做饭。 不知道为什么，苏唯走到厨房那边，乍地一看，姥姥头上的白发很是明显，还有日渐消瘦的身体。 苏唯不禁心疼，没忍住小跑过去抱住姥姥。 姥姥“诶呦”了一声，然后扭头看向她的安安，觉得不对劲，连忙询问。 “怎么了安安？饿了是吗？” “嗯。”苏唯点点头，语气温软，“姥姥，我饿了，我要你给我做饭吃。” 每天都要。 姥姥剥开苏唯的手，弯着眼看她。 苏唯现在比沈韵还要高了，沈韵还得仰视她。 “好，那你先出去一下？粥马上就好了。” 苏唯直起身，看着比自己矮一截的老人心里难免酸酸的。 她不想承认沈韵已经老了，却又不得不向时光低头跪拜。 “双双还没起吗？” “嗯，她睡得香。” “你以后也会的。生物钟醒的吧？知道你会早醒，所以特地早起给你做饭。” “姥姥，其实没必要。” “行了，出去吧出去吧。”沈韵推着苏唯往厨房外走。 苏唯被迫出去，心里惊讶老人力气竟然还这么大。 沈韵自己默默转过身，趁苏唯不注意，偷偷擦掉划过皱纹的几滴眼泪。 苏唯第二天上学穿着自己的新校服。 迟到了两个多月的校服。 第39章 认识 季洵和任妄是在那个地下小酒场认识的。 那天，饶毅在季洵面前卖惨，硬说自己被欺负了。 季洵起先是不想管这件事情，可奈何饶毅脸上真有伤，而且都是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 旁人附和几句，季洵就带着几个人摆出了不小的架势，跟着饶毅来到这。 一群人一走到楼下，就看到了几个职高毕业生人坐在里面。 嘈杂声随着季洵的到来而慢慢消停。 “你谁啊？”其中一个人先打招呼。 季洵蹙眉，看着这几个人浑浑噩噩的，一股酒气在狭窄的空间里蔓延。 他根本不想来这里。 可饶毅就躲在几个人身后，还小声对季洵嘀咕，“就后面坐中间的那个人。” 季洵偏头，看向最中间。 那个人坐姿放荡，脚踩在沙发一角，手上拿着牌。他旁边的地板不是特别脏乱，只有放倒在地上的瓶瓶罐罐，不像其他人，脚底下还有其他发垃圾。 周遭杂七杂八的，但丝毫没有影响他打牌的心情。就算周围十分安静他也懒得抬头关心发生了什么。 气场极大。 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季洵叹口气，他真的要这样吗？ “阿洵。”饶毅唤了他一声。 似乎被发现了，有人惊讶地喊了一声。 “饶毅？你还敢来这？” 说完，季洵就看到有人来到自己面前，准备把饶毅叫出来再好好教训一顿。 季洵不耐烦地抓住那人手腕。 看来这架看来是非打不可了。 那人疑惑地看着季洵，语气威胁，指着他的脸，“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想帮你这‘朋友’吧？” “我告诉你啊，这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饶毅就听不下去了，紧握住的拳头打了他一脸。 “你小子……”那人偏头“啐”了一口痰，转眼就想绕过季洵踢饶毅一脚，结果被季洵身后的人拦下了。 酒局里面众人都看呆了。 当看到自己的好友受到欺负还是被饶毅这个狗东西打时纷纷赶来，加入这乱局之中。 很快几个人便扭打在一块。 季洵更是丝毫不放水，别人要和一个人纠缠好一会儿，他就已经把几个人撂倒在地上痛得他们躺着叫“妈妈”了。 阴影的角落里，贺炜宁问了任妄一嘴，“妄，你不去看看？” “看样子对方挺猛的。”贺炜宁观察了下局势，“他们都要被打‘死’了。” 面对这种局面，任妄还是处变不惊。 小把戏他这几年见多了。 任妄嘴上始终挂着笑，丝毫不在意，看都没有看一眼，很随性地说，“等一下呗，让他们长长记性。” 贺炜宁还是不放心地看过去，地上依旧不缺人躺着。 “这几个人一看上去就是高中生，初生牛犊不怕虎，都不知道你任妄的威慑力。” 然后他才意识到什么，“诶，你说他们是不是来找你的？” 任妄“啧”了一声，拍了贺炜宁的头，“你再不专心，我又赢了。” 贺炜宁才低头，发现任妄手上已经只剩下两张牌了。 …… 季洵正要往前走，身后的人一跃而起，把他牵扯住。想踢他一脚，可自己远没有季洵的力气大，反倒是被牵制住了。 见情况不妙，那人马上叫出声来，“起来啊，我们几个弄他一个。” 躺在地上的人这才勉强站起来。 叶泽刚刚摆脱一个人，见许多人要围攻季洵，刚想过去帮忙，自己又被一个人抱住，只能大声提醒，“季洵，有人。” 季洵这才转头，可趁他不注意，有人一拳直接打在他背上。 季洵吃痛地低吟一声，正要回头反抗时，一道呵令止住了这惨不忍睹的场面。 “够了。” 这还挺有用，几个人立马都不动手了。 季洵缓口气，靠在身后的墙上，默默地注视刚才漠不关心的人缓缓走过来，扶起一个个倒在地板上的人。 任妄走到季洵面前，毫无血色的眼睛盯着他，随后不经意间捏了季洵的伤口。 季洵偏头，紧紧咬着后槽牙，始终没发出声。 “呵。”任妄低头笑出声，随后转头像是宣布什么，“有什么好打的？” 接着一语惊醒梦中人，“饶毅那狗东西都溜走了。你们有谁注意到了？” 季洵恍然，扭头四处寻找饶毅的身影，半天无果。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里压抑着升腾的怒火。 叶泽原本倒在地上，一听到这句话后马上坐起来，看了周围一圈真没有找到饶毅，马上咋咋呼呼地站起来，喊到，“饶毅呢？” 在场的人纷纷摇头。 连季洵那一伙人都不知道饶毅是什么时候溜走的。 只有旁观者任妄看的清清楚楚。 即使他在“用心”打牌。 季洵那几个人都先是疑惑，稍后心里恨不得弄死饶毅。 叶泽舔唇，面露霁色。 啥来着？ 他们几个人是不是怒气冲冲地来到这里，打扰人家吃喝玩乐，二话不说就干架起来，到最后才发现，自己被自己人给耍了？ 季洵咬着后槽牙，拳头攥的死紧，手上的青筋尽显。 叶泽还在想究竟要什么措辞才能全身而退，解开这误会时，任妄突然笑着转头对季洵说。 “自己被耍了都不知道？” “下次不要这么着急，会出乱子的。” “幸亏你遇见了我，不然的话你该怎么全身而退？” 贺炜宁诧异。遇见了任妄才不好。 如果今晚任妄真的动手，别说是误会了，饶毅根本走不了。 搁以前的话，任妄此时应该把他踩在脚下。 更别说季洵这帮人了，一个个都会被他们摁在墙上，没有低头认错根本走不了。 季洵抬眼，看着笑意盈盈的任妄，脸色十分难看。 “说够了？”季洵挑眉。 “说够了我就走了。”接着他转头就想走。 任妄的手拦在他面前。 季洵皱眉，无奈停下，听着任妄说话。 “我这个人比较相信第一眼。”任妄的眼睛此刻微弯，看上去心情不错。 大家都知道，任妄这是给台阶下。 “怎么？”季洵机械般扯了扯唇，“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在场的人不管认不认识任妄或季洵，听到这对话后纷纷笑出声，气氛完全不及刚才那般火热。 呵。 两个活宝在线互怼。 贺炜宁此刻已经笑不成声了，勉强提醒着季洵，“兄弟，我呢在这边给你提个醒，你妄爷已经有女朋友了。” 季洵抬起薄薄一层眼皮，显然对眼前这个人的事情丝毫不关心。 任妄也气笑了，舌尖抵着自己的脸颊，低头笑了声，随后马上扬头，对着季洵生无可恋的眼睛说到，“我很看好你这个人。” 所以呢？ 季洵也抬眼盯着任妄。 任妄似乎对这种事情十分游刃有余，处理的火候刚刚好。 接着，任妄混不吝地像在挑逗一个良家妇女一般，在小小的酒场里留下一句惊人的话。 “你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我就放你们走。” 以你一人的清白，换你们这群人的生路。 季洵抬眉，眯着眼打量着任妄。 他怎么不把他扣在这，当个什么压寨夫人？ “你要是想揍我的话，你现在就打，我不还手。” “没必要留着以后。” 惹了事，就应该承担后果。季洵也不怕被揍。 他之后又似嫌弃地补充一句，“以后我可和你不熟。” 不想认识你。 任妄“啧”了一声，插着腰看着面前宁死不屈的人，“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贺炜宁此刻跑到季洵前面，任妄转身坐在沙发那边，不想多言。 “兄弟，电话号码留一个，你和你兄弟就能走了。”他好心劝告，接着避嫌似地附在季洵耳边悄然说到，“任妄看你顺眼，不然你要是以后惹到这个人，后果……” 季洵抬头，还真想知道后果。 贺炜宁摇摇头，说的话未完待续。 他把手机递给季洵。 季洵接下来，飞速地拨号，留下一个号码。 “好了，你走吧。”贺炜宁对季洵说到。 季洵转身，和一起来的兄弟们刚走到门那边时，周遭却十分安静，回响着一道刺耳的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原来是贺炜宁把手机拿给任妄，任妄接下来，望着季洵的背影，总觉得他不可能轻易地留下号码，于是就打了过去。 结果不出所料，是空号。 叶泽看了看顿住的季洵，他动作十分僵硬。 “诶，兄弟，你怎么还不知悔改啊，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改错，你怎么还错上加错？”有人奉劝季洵。 季洵闭眼，思考良久，转身迅速来到任妄身前，飞快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还隐隐约约透着不耐烦。 欲要走时，任妄的腿又拦住季洵，不让他走。 “电话号码是刚才我想要的了，现在通过个好友。” 季洵叹气，映入眼帘的是任妄如沐春风的脸。 “你就算今天走也没有用，我大可以天天在盛淮二中蹲你。”任妄笑得没有任何危险。 半晌，季洵妥协地掏出手机，果真有个人加他好友。 通过以后，季洵眼神紧锁着任妄，哽在喉咙里的话最终吞了下去，换了另一句。 他一字一顿，嘲讽道，“你可真够闲的。” 任妄已然得到自己的目的，所以并没有发火，任由季洵怎么说他。 因为他知道，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是处于上风。 季洵走到外面，身后几个人都在愤愤不平。 “饶毅什么人啊？让我们白打架了？” “可能他是想让我们入龙潭虎穴。” 叶泽沉思片刻，细思极恐，“他想我们一群人被里面的人打。” 想想就后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恶毒？别让我再遇见他。” “我们拿他当兄弟，他拿我们当什么？随时使唤的狗吗？” 零零散散几个人中，只有季洵沉默不语。 他看着手机里新加的好友。 他想删了，是不想认识不相关的人。可删了吧，他又天天来二中，会不会引发恐慌？ 季洵叹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沸腾，而且他也真是…… 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迷迷糊糊被拽过来打架，冲动后，以为自己是最讲兄弟义气的，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是最蠢的。 “阿洵，”叶泽打断季洵的思路，“那人为什么要加你啊？” “对啊。”周围人也终于不再讨论着饶毅，话题回到刚才的任妄身上。 有人小心翼翼地猜测，“他不会真看上你了吧？” 有人忍不住调侃，“阿洵，美人计用得可以啊。” “不可能，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你认识他吗？” “我听我哥讲的啊，”那人音调降低，“刚才那人叫任妄，是以前职高的混混。” “然后，他还是混混的头。”他停了几许，“盛淮这里的人都知道，他最不好惹了，连现在的职高还有人怕他，大家在职高里就没有不知道他的。只要一提到他的名字，就会胆战心惊，万一和他粘上，我们就真的可能和饶毅一样下场了。” “职高的都怕他，更别说我们二中的了。” “我们这几个可能在二中还勉强称得上好，但在职高里，可能啥也不是。” “半斤八两，步入职高，就相当于进了半个社会。” “所以饶毅是想我们惹任妄，让我们也……” “对啊，人心险恶啊。”有人感慨道。 “那万一和任妄成为朋友呢？”叶泽看着刚才阴森的走廊，仿佛刚从地狱里出来。 好像任妄刚才的表现也不像他们所说的那么吓人。 接着他疑神疑鬼地看向季洵。 “那以后谁欺负你，就报任妄名字，看谁还敢继续动手。” “因为任妄想让你死，你大概就会半死不活了。”那人弄了个比喻，虽然有些夸张，但形容地很贴切。 有人看气氛不太对，就调笑了句，“那我们这群人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就像个蝼蚁一样，一捏就碎。” “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变成真的。”有人仍心有余悸地劝说道。 几人莫名想起几天前，饶毅受伤回来后的样子。 还历历在目，清清楚楚的刻在脑子里。 …… 季洵再次看向手机联系人的昵称。 “妄” 还真叫任妄。 看来和朋友讲的是大差不差了，还挺贴合的。 但季洵丝毫不在意。不管任妄有多厉害，跟他已然没有半毛钱关系。 就躺在联系人里面吃灰吧。季洵不信任妄真的会闲着没事干来找他聊天。 酒场里面，众人都在唏嘘。 “那小子是挺能打的，你看我这边，诶呦，”一个健壮的人掀开自己的衣服，还忍不住兴奋地夸赞，“都红了嘿。” 酒场里面的人都是跟着任妄混过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今天头一次见到季洵战斗力这么猛的。 好久都没这么打一架了。 也算是见证了新人的实力。 “他也不是职高的啊。二中的？” “这么能打，可以啊，去二中不是可惜了？” 任妄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哂笑一声，不置可否。 “妄，你怎么非要加他好友啊？”贺炜宁在旁边询问。 任妄思忖片刻。 他透着季洵仿佛看到了年轻一点的自己，正处于高中时期，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不屑一顾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没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比较相信第一感觉。”任妄回应到，喝了一口酒，十分烈，跟刚才那个人一样。 任妄弯唇，真是什么都能想到他。 于是又嘟囔着，“想当个局外人，透着他看看当时的我是怎么样的。” 想看看一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顺便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干的好的坏的，看上去精明的蠢事。 岁月不饶人啊。 “你说啥？”酒场又恢复了原来的吵闹，贺炜宁没有听到。 任妄摇摇头，他才多大就感慨上了？ * 之后季洵和几个人放学后不经意间看到了饶毅，纷纷都追着他打，不巧，被老师看到了。 季洵几个人接受了处罚。 季洵气不过，学校只会看表面的事情，根本不知道一群人因为饶毅，来到某个不知名的酒场里打架，还打的遍体鳞伤。 而饶毅，竟然还妄想让他们这群为他出气的兄弟也受到和他一样的伤和屈辱。 季洵看林恒兮出差，就干脆没来上学。而学校的老师，也打电话给了季迟。 季洵不信邪，加了任妄的联系方式后，任妄果真天天给自己发消息。 而他，一条都没回。 季洵翘课期间闲来无事地走在路上，还正巧遇到了任妄。 “诶？”任妄率先发现他赶赶忙凑过去，“我这几天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理我？” 季洵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不耐烦地听着任妄的话。 你话在说出口前能不能反思一下啊？你瞅瞅你这几天发的消息。 〖妄〗［兄弟，你叫啥名字啊？］ …… 〖妄〗［兄弟，要不要出来玩？］ …… 〖妄〗［兄弟，你这几天怎么没来上学啊？］ 季洵看到消息后不可思议地抬眉。 没想到他还真去学校找自己了。 任妄看着一下就划到顶的聊天记录。 全都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但他就不信，世界上真有死缠烂打还拿不下的人。 如果有，那也已经被任妄拿下了。 任妄好不容易又遇见了季洵，一路上一直没话找话。 季洵也真的怀疑了那些人讲任妄可怕的可信度。 就这，还会被职高的人怕？就这，一报名字那人便瑟瑟发抖不敢再继续打人？就这，真的是任妄？ “诶，你是不是姓季啊？”任妄突然来一句，话锋一转，看向季洵往前走的路，“我们是不是去你家？” 季洵停住脚步，还没有人跟他讲过任妄是个话唠。 “不是我们。”季洵一字一顿，“还有，你想去我家干什么？” “玩一玩不行吗？”任妄心比天还大。 “我家里有人。”季洵面不改色地撒谎。 “哦。”但任妄丝毫不灰心，“那去我家玩吧。” “不对，”任妄突然想到什么，“我家里也有人。” “嘁。”季洵插兜准备往前走。 夕阳西下，遍地红光洒在盛淮大地上。 一通废话后，任妄才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诶，你昨天是不是又去那个酒场了？” 季洵没有回答。 “听说你还遇到你同学了？” 季洵此刻才有了些许回应。 顿住，冰冷而又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任妄，“你想干什么？” 任妄还是那样，玩世不恭地笑着，“没什么啊，那个酒场不好玩你还去那，我带你去个好玩的？” 季洵盯着任妄，发觉他真的没有恶意时才慢慢放下戒备，语气又恢复了平常的吊儿郎当，“不好玩你还去？” “那是我朋友拉着我去的。” “不想去，没时间。”季洵淡淡开口。 接着他便感到身后的任妄愈跟愈紧，于是便语气冷漠，决然而直白道，“我不想和你认识。” 任妄沉默片刻。 季洵以为终于熬到了任妄受不住的这一天。 他原本还想着任妄会二话不说，耗尽耐心，暴揍他一顿的。 结果任妄竟对着自己，说话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委屈，但大多数还是不服气。 “不是，你对饶毅那种人都会帮他出口气，现在有个真心真意想和你成朋友的人，你却晾着他。” 像个孩子的语气，仿佛在说：凭什么他做错了事还有糖？我这么优秀连个机会都不给？ 季洵缄默片刻。 他自从帮饶毅出完气后，就再也不想相信一点都不熟悉的人了。 半晌，他缓缓冒出一句话，“哪种人？” 看着任妄那受伤的小表情，季洵又于心不忍，给了他一个机会，试问道，“你是好人吗？” 意思是：我可以相信你吗？ 任妄这才装不下去，听着季洵这句类似于询问的话差点笑出来。 他看着季洵的眼睛，认真道，“我不算好人，那我起码不是坏人吧。” …… 季洵这死德行自己还不知道？一旦交付身心，不管它是风还是雨，始终不会动摇。 主打一个贯彻到底，有始有终。 算是任妄有眼见，捡到这个初心未改，本性不移的大便宜了。 往后，任妄像是狗皮膏药一般贴在季洵身上，时不时来一句关心，一句问候。 两人在不知不觉中也熟稔起来，渐渐成为了朋友。 季洵也在感慨，世上果然没有成功不了的事，只有坚持不了的人。 任妄定理：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死缠烂还打得不到的。 就算是季洵这种冷如冰山，还不是照样被我拿下。 季洵：莫名就被拿下了，原来是这种感觉，还有点不太适应。 ） 第40章 泡芙 盛淮这几天，才依稀有了一点冬天的痕迹。 苏唯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了窗外的一点霜。 可她记得，盛淮是北方，北方是会下雪的。 但今年，虽然冷空气袭来，却也没有特别冷。 苏唯依稀觉得，今年的冬天，要很晚才到。 她裹着身上面料柔软的校服。 幸好校服到了。再加上宋檀寄过来过冬的衣服，这个冬天，也算好过。 这几天，苏唯在犹豫要不要给宋檀发消息。 “衣服我收到了。” “原来你没丢。” 思考良久，苏唯最终还是摇摇头。 这都不行，太矫情了。 她兀地回想起上次因为这事哭的场景，还在外面醉酒了。 现在的她是一点都不想面对现实。 算了，过一天算一天，现在也只能被动地等宋檀来电话了。 苏唯上午到学校的时候，班里热热闹闹的。 人流在门前集中，她被堵在门口。 再往讲台桌那边看，一个男生站在前面，讲台桌被无情掀翻，砸在前面一个桌子上。 众人见状纷纷起立，看起来场面十分胶着。要打起来的样子。 苏唯不慌不忙地绕过一个个凑热闹的人，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才看向前面正在看戏的田优优，问，“叶宸怎么了？” 田优优闻声，惊鄂地转过头来，脸色有些苍白。 “我也不清楚，莫名其妙就掀开桌子了。” 有人叫来了这节课的科任老师，是语文老师。 “叶宸，回去。” 语文老师稍微皱着眉，没有给叶宸太多负面情绪。 叶宸紧攥着拳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前面一个不知所措的男生。 “回去吧。”周围同学都劝着无动于衷的叶宸。 同学扶起讲台桌，方便语文老师上课。 叶泽跟不怕死的一样，兴奋地跑过来，还在逗身边的同学，“难办，那就别办。” 说完，就是要翻桌子的动作。 重复刚才叶宸的举动。 周围人并没有觉得好笑，反而有些后怕。 田优优颤巍巍地问叶泽，“叶宸怎么了？” “发疯呗。”叶泽看起来不以为意，但看到田优优充满惊吓的表情后又立马收敛，耐心答到，“有人不小心把水洒在他书本上了，一顿道歉，但他还是钻牛角尖，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呗。” “真不理解瘟神还夸他‘努力’。哪门子的努力？”叶泽嘲讽一句，“我看他精神都不正常了。” “感觉跟全世界欠了他一样。怎的？要同归于尽吗？” 叶宸的腿有些不便，走起来一跛一跛的。前段时间因为腿痛就没来上学，现在一上学就惹得周围同学不快。 也许是身体的缺陷，他有点不好相处，脾气古怪，对人冷淡，看谁都觉得跟有罪的一样。 苏唯也觉得这人很怪，但没有人可以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批判他人的不对。他曾受过他们都没有受过的伤，所以，他们没有资格去评判他的对错。 她也有幸领略过叶宸的脾气，此后，她明确地选择不跟他有任何交流。 叶泽转过头跟后面姗姗来迟的季洵搭话，语气嫌恶但又透着阴阳怪气的搞笑，“阿洵，你去教育教育他，让他知道别惹事，别给我们班添麻烦。” 季洵冷淡地睨他一眼，眼神好像在说，“老子很忙。” 叶泽佯装不在意地转过头。 中午放学苏唯被叫到办公室，温楷岳讶异地看着苏唯穿着盛淮二中的校服，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还是镇定开口，“苏唯，你的校服放在保安室了。” “啊？”现在轮到苏唯震惊了，“校服不是到了吗？” “你这个校服从哪里弄的？”温楷岳喝口水润润喉咙。 “我……”苏唯迷茫了。 这校服是从哪里来的？莫非是天上掉下来的？ 不，应该是妈妈寄过来的。 可是她身在国外，连校服长什么样可能都不知道，更别说寄过来了。 “如果是学校统一订校服的话，应该是像现在这样，寄到学校的。如果你校服是自己定的，那么你校服就是直接寄到收货地址，也就是你家的。”温楷岳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老师，我知道了。” 苏唯准备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再去保安室拿校服。 * 下午苏唯刚走进班门，就看见季洵大喇喇地坐在某个人桌上，旁边围着一群人。 她无意间听到季洵说的话。 “就那个瘸子，”他似是回忆，“他脾气阴晴不定的，还用得着教育？” 说完，季洵还很嫌弃地扯了扯唇。 “对啊，”有人见缝插针，“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怎么着？上午刚拒绝教育叶宸，现在就在背后说坏话了。 但这也不奇怪，全班人隐忍他的怪脾气已经够久的了，几乎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叶宸淹死。 就因为“打架”，被轮班老师看到了，他们班这周优秀班级估计又没了。 估计还会被校长点名？说是欺负残障同学？从此高三四班臭名远扬，连自己班同学都不放过。 但是季洵说叶宸“瘸子”，苏唯有些奇怪。 季洵应该不是那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吧？ 接着趁人少，苏唯坐回自己的位置。 男生扎堆的位置离她不远，说的什么听得清清楚楚。 “我跟你们讲，坐在叶宸旁边真的太难受了。特别是今天早上，他掀翻桌子后坐在我旁边，戾气真的超级重，他橡皮掉了我好心帮他捡，你猜怎么着？他就好像很嫌弃我一样，恨屋及乌，拿着尺子把橡皮一刀一刀地划开。咦～好残暴。” “他怎么这样啊，又不是我们把弄他瘸的。” “委屈你了。”叶泽故作心疼地沉重地拍拍那位男生的肩。 男生“嘁”了一声，似乎回忆起种种不快，眼睛被憋得通红，最后无奈和愤怒化作一句于事无补的话，“我不想和他做同桌啊。” 似乎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吐槽叶宸的怪脾气，这些年所有忍耐的话，憋了很久的事情都被畅快地说了出来。 难怪季洵会作出一句总结。 “他阴晴不定。” 班里人流变多，季洵干脆从桌上下来，不想再议此事。 一群人急忙让路，人群散开，季洵插着兜正准备顺势往前走，就正好看到了站在前门那边，紧紧攥着拳的，刚才话题的主人公。 “完蛋了。” 刚才八卦的人都自愧地低下头选择不看叶宸。 他们刚有话要吐槽，也只敢在背面说，从不敢当面说正主。 这样的话，说不定叶宸脾气火爆，一时半会儿忍不了，会干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与其他人相反，季洵则是轻描淡写地扫了叶宸一眼，双手插兜转头就走。 叶宸被这举动弄得更加生气，跛着腿就往这边赶来。 叶泽拍拍季洵的肩，示意他转头。 季洵一回头就看见比自己还矮的叶宸努力，但缓缓地上前跟来。 叶宸恶意满满地盯着季洵，刚才就他似主导一样，坐在桌上，引领着同学都围着他讲自己的坏话。心里难免猜测是他有意贬低自己，让周围同学都远离他这个“怪物”。 “你……”叶宸紧咬着牙关，瞪着季洵疑惑又冷淡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愣在那边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证据当面指责季洵的所作所为，只好把怒气全都转移到面前的桌子上。 只是刚翻起桌子一角，里面就有部分书倒了出来。 忽的，一只骨感清晰的手轻轻松松地按住，才阻止了这场闹剧发生。 叶宸生气的眼睛里透着无知，看到季洵阻止后似乎更气了，脸都开始涨红，眼睛也不自觉的充满血丝。 周围众说纷纭，不断和旁边人捂住嘴小声议论。叶宸彼时才发现自己被看了笑话，眼底开始打转着泪水。 季洵见他半天不开口，还想哭，蹙一下眉头。 这事是他不对，但也不至于掀桌子吧。 况且，他知道他具体什么意思吗？就盲目地上来指责？ 看得出来，他情绪不稳定的话，都会选择性地摔身边可以摔的任何东西。 半晌，季洵眼神无奈，叹口气，话说的是语重心长，但不难看出带着一丝怒气。 “瘸了，是你的不幸，不是我们的不幸。我们让着你，不代表我们会一直忍着你。你最好给我收起来你那个孤僻的性格。 “尊重人，还需要我教你吗？” 话毕，季洵收回那一只摁在桌上的手便扬长而去，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只剩下叶宸一人。 所有人都觉得季洵说得对。他们有在尽力地让着和照顾这位了，可他却不识好歹，好像自己瘸了，跟所有人都有关系，总是把负面情绪带给全班。 “干什么事情都摔桌子，你是只会靠摔东西来解决问题吗？” 叶宸有些害怕，吞了一口口水，放下手，瞄了一眼桌子的主人，消了点气，但不多。 最后抬起头，看到季洵安然自若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跟个没事人一样。 但是苏唯能感觉到叶宸顺便也扫了自己一眼，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季洵坐回位置后并没有做什么特殊的事情，看不出他到底是生气还是无语。只是跟往常一样，简单甩甩笔，消遣时间，准备上课。 叶泽此刻看到季洵，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塑料袋。 “学校附近有一家泡芙店，我正好有一张打折券，就用了。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说完叶泽拍拍田优优的肩，示意让她一起转过来。之后他就把袋子放在了苏唯的桌上，目的性极强也极其突兀道，“水，你尝尝。” 苏唯意外地听到了旁边人的议论。 “怎么苏唯叫‘水’啊？” 有知情人士答复道，“你快点读不就成水了吗？” “诶，还真是。” 一旁的男生看着苏唯恬静的侧颜，在室内里看着都白，忍不住赞赏，“苏唯长的确实挺水灵的。” 这个年龄段的人，就是喜欢外表好看的，总会下意识地想向他们靠近。 几个人赞同地点点头，“嗯。” 叶泽有意地看向那个男生，扯了扯唇，面露不悦。 不是说自己不赞同这话，而是听男生当众评价一个女生的长相觉得不适。 男生立马识相地做出“拉嘴”的动作。 叶泽骂骂咧咧地小声嘟囔，“再看也不是你的。” 苏唯其实也没觉得哪里不好的，不过当众听到对自己外貌的评价，就算是好的，心里也的确不太适应。就只好淡淡地看着前面的泡芙发呆。 大大的泡芙外面是奶黄色的一层薄皮，上面还撒着一点椰蓉。里面的奶油白花花的，看起来好像都要爆出来了。 苏唯扯唇。 里面的奶油怎么看怎么像上次季洵抹在自己鼻尖上的那款。 “谢谢。”苏唯拿了一个泡芙。 叶泽马上兴奋地转给田优优，田优优受宠若惊，看到叶泽嘴角上还有没擦掉的奶油渍记便指着他笑，“哈哈，叶泽你贪吃不要太明显了。” 叶泽无奈摇头，“要不要吃？” “吃，当然吃！”田优优拿了一个直接塞进嘴里。奶油也在她嘴角停留。 叶泽也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但是没有指着田优优，只是“哈哈”两声。 苏唯吃着眼前的泡芙，细腻的奶油在嘴里慢慢融化，一股奶香味沁人心脾，蔓延至口腔，整个人顿时跟“回炉重造”般明朗。 季洵看着眼前的风景，呆呆地滞住。 忽然知道为什么吃过的人嘴上都会零星带点奶油。 不怪他们自己。 只怪奶油太多了，甜得人心里发痒。 都溢出来了。 田优优擦擦嘴角，随口问，“叶泽，你买都没买过，哪里来的优惠券？” 叶泽只是耸耸肩，“有人送的不行？” 这泡芙吃了会过瘾，苏唯还想吃一个，但是又不好意再要，“叶泽，这个泡芙在哪里买的？" 叶泽似乎很惊喜，“你真喜欢吃啊？” “啊？”田优优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苏唯被问的有点懵，叶泽怎么已读乱回？ “呃…”叶泽摇摇头，“我不太清楚，就路过顺手买的。” 说完他又看向季洵，“阿洵你怎么不吃？” 季洵看着那散发迷人气息的泡芙，果断拒绝，“给其他人吃吧。” 叶泽马上心领神会，“水，你多吃点。” 苏唯扯唇一笑，旁边的同学也纷纷过来抢吃的。 季洵余光瞥到了有些失落的苏唯，终是开口，“在学校后面，回家路上有家茶叶店，茶叶店绕过去的左手边，那里有条街，在里面买的。但人少而且有点远，最好还是少走那边。” 苏唯稍稍惊讶地抬头，看向旁边准确说出地址的季洵，“你怎么知道？” 季洵嘴角勾起，语气满不在意，“叶泽的优惠券是我给的。” * 放学，苏唯走到保安室拿到校服，把校服塞进书包里的同时，她看见了以前无意间放到书包里的现金。 还真是天注定。 苏唯顿时开心了不少，一方面也在安慰着自己，季洵说人少路远一定是唬人的。 她正好可以买完泡芙早点回家，给姥姥尝尝。 想到这，苏唯抬头，瞥见了渐渐黑沉下去的天，心里顿时就不怕了。 冷风打在脸上，苏唯背着沉重的书包，把校服拉链拉到脖子那边，用来保持一点温暖。 她顺着季洵说的去走，果真注意到一家茶叶店，然后绕到后面，看到了走着一点点行人的街道上。 有人上学就经过这里。虽然这里的店铺都关的差不多了，还基本上都是“旺铺招租”，但好在还是有些人的。 苏唯胆子大了不少，往前走，环视着周围。 正在寻找泡芙店的时候，还没走几步路，她就看到了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路过的人都纷纷回头看，但是没有一个敢滞留。 苏唯听着那挨揍声隐隐猜到了是有人在打架。 还是单方面的挨打？ 但是这事情与她无关，所以苏唯选择性没听到，更是看都不带往回看，大步往前走。 这世道这么乱，她也不是什么英雄，更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见义勇为挺身而出的故事情节，在她这里根本不会出现。 保护好自己，就已经实属不易了，还有什么闲心去帮助他人？ 再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这其实都是人给自己自私地犯下错误找的适当理由。 就是为了安慰自己，替自己找补，好让自己的良心安定。 苏唯为此深刻地体会到了。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在她这里根本泛滥不了的同情心，会因此演变成之后长时间难以消止的愧疚与颓废。 “长点记性知道不？”其中一个人先开口，踹了角落里奄奄一息的人一脚，最后臭骂道，“死瘸子。” 叶宸瘫坐在角落，想挣扎，但看到一个接着一个看戏的人纷纷避瘟疫似地走开，又感到很无助。 终于，他无力地抬起眼皮，绝望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强忍着脸上传来的痛，拼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喊了出来。 “苏唯！” 苏唯往前快走的脚步顿时一沉。其实当她听到“死瘸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犹豫了。 多么想闭眼，假装路过。但这声音一出来，苏唯才认清了现实，刚刚迈出去的脚顷刻间僵住。 “救我。” 最后的声音十分弱小，但周遭又安静得可怕，苏唯能清楚地听到。 她还在原地，路过的人明显注意到了不对劲，意识到了那个被打的瘸子和这女生认识，都纷纷转头看向苏唯。 苏唯迷茫中望向不断看过来的路人，他们的脸上净是漠不关心。但直觉告诉苏唯，如果她就这么不以为意地路过，换来的是这些人的指责和批判。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那几个挑事者转过头，看到了停住步伐的苏唯，忍不住嗤笑道，“你tm一个大老爷们，还求助女的？” “他哪里‘大老爷们’了？”中间一个人反驳，也似调戏。 “哈哈哈。” 苏唯这才发怵地回头瞥了他们一眼。 透过那些挑事者的身后，她看见了躲在角落里的叶宸。同时自己也受到了那群人的警告。 “小姑娘，你最好别插手这事。不要惹是生非。” “你也不想平白无故地被欺负吧？” 最后一句话那人说的很坏，脸上挂着阴狠的笑。 苏唯艰涩地咽了一口口水，强装镇定地盯着那几个恶狠狠打量自己的那群人，随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好了。”中间一个最壮的同时染着黄毛，看起来像是头子一样的人开口，“没人救你了，死瘸子。” “你就是个废物。”说完还重重地拍了拍叶宸的脸。 叶宸无助地流泪，默默看着苏唯渐渐隐去的身影。 世上人都一样，无人渡我。 苏唯消失在他们面前后，慢慢小跑到一家“旺铺招租”的后面，努力抚平自己后怕且控制不住的心跳。 冷风吹过树叶，唰唰声一片，到处充满着中式恐怖。 虽然四下无鬼，且听得到人的声音，但苏唯就是很害怕。 心还在剧烈地跳，她控制不住地浑身打颤。 片刻，苏唯果断地从书包里掏出了手机，决然地拨打一串号码。 一阵漫长的等待，苏唯的心忽上忽下的，现在她的头皮还在发凉，脑海里不断上演刚才的一幕。 她生怕他们会良心不安，回来找，顺便处理自己这个漏网之鱼。 机械的“嘟嘟”声围绕在耳边，寂静无人的地方显得十分刺耳，感觉只要苏唯一回头就会被恶人一拳打在地上。 即使她整个人恨不得贴在墙上。 苏唯的额上渐渐蒙上了一层细汗。 随即一道女声兀地响起，“你好，这里是110。” 苏唯闻声，马上镇定许多，强忍着淡定开口，“你好，盛淮二中学校背后的一条街上，有人……” 第41章 反常 苏唯无力地顺着墙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 她倚靠在墙的拐角，心里反复思考着这样做对不对。 她是不是不应该抛下叶宸而不顾？但她要是留在那里的话，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报警是不是小题大做了？警察会插手这件事情吗？ 乱七八糟的事情立马被苏唯抛掷脑后。 手上的现金和手机一并塞进书包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被迫的等待。 周围的人变少，天渐黑，月亮出现的同时，伴随着急促而突兀的警铃声。 苏唯猛地抬头，听到了一阵骚乱，然后归于宁静。 稍顿，她马上捞起书包往那边跑，却看到了一片“狼藉”。 几个人被警察抓着走，就连叶宸也被带去了。 苏唯正心想叶宸会不会怪她见死不救时，猛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眼里。 蔡煜？ 她瞳孔放大，疑惑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唯不近视，看得一清二楚。蔡煜脸上的伤，走起来还有些踉跄，她都看得清楚。 她大概猜测，是自己离开后蔡煜偶然经过这，或许是听到了叶宸的“求救”，拼了命地与这些人互殴。 苏唯茫然。 这值得吗？ 但，不敢想象的是，蔡煜这么一个阳光开朗的人，高考前夕遇见这事会不会受到影响？ 心态上，会不会受牵连？ 现在苏唯心里又平添一份愧疚。 她攥紧拳头，蔡煜被打伤的脸还映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走路时连腰都直不起来，看起来伤得不轻。 苏唯和蔡煜接触不多，但是明显能察觉到他性格好，学习好，长得也不错，还不会见死不救，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 她慢慢走回家，心里却一直在打鼓，脑海里不断蹦出刚才的画面。 她到底做对没有？ 打开门，苏唯一眼就看到了桌上一堆保健品。 沈韵正戴着老花镜，仔细端详这些补品。 见苏唯进来，她马上招呼道，“安安，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 苏唯这才回神。 这叫声把她从今天的噩耗里拉了出来。 她不想告诉姥姥今天的事情，只好强颜欢笑道，“校服到了，我去领。” 苏唯坐在沈韵身边，盯着桌上五花八门的保健品陷入了沉思，“姥姥，这是谁送的？” 沈韵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是一个朋友送过来的，以前托我照顾一下他家小孩。今天特意抽空来家里，说什么感谢。” “还看我年纪大了，就乱送这些有的没的。” “姥姥，不管怎么样，这些对身体都大有裨益，你可以试一下。”苏唯随意拿起桌上一盒罐子，看了看配料表。 沈韵摇摇头，语气淡然，“我还吃不上这些。”然后，她立马扯开话题，“那个是那家人亲自给你带过来的。” “我的？”苏唯指了指自己，“我应该不认识他们吧？” 难道他们认识我？ 沈韵笑而不语，苏唯拿起那边的牛皮纸袋，包装上面印着小商标：“蘇家铺子。” “这是什么？”苏唯打量着这袋子，随即莞尔一笑，“他们也姓苏？” 她指着那繁体字说道。 沈韵笑了笑，留了个悬念，“看看里面是啥好吃的。” 还没打开呢，苏唯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奶油味。打开来看，果然是她今天最想吃但是没买到的泡芙。 圆滚滚的泡芙躺在纸袋里面，苏唯不禁又想起了自己买泡芙时的路上发生的事情。 “怎么了安安？”沈韵再度提醒。 奇怪，今天苏唯怎么老失神？ “嗯？”苏唯身体一抖，马上意识到什么，从里面拿出一个泡芙，喂给沈韵。 “姥姥，你尝一尝。” 沈韵本想拒绝，但泡芙就在嘴边，只好轻咬了一口，然后接下来，“好吃。” “嘿嘿。”苏唯手里也拿着一个，味道和下午叶泽给的差不多。 所以她才会觉得，泡芙应该都是一个味。 苏唯的目光挪向桌子，却停滞在那纸袋的旁边。 怎么还莫名其妙多了几张优惠券？ 这优惠券看起来好眼熟啊，第一次买就送优惠券吗？这么实惠的吗？ 如果按照正常思路的话，买的泡芙送人就行了，为什么要把券也送人？ 或许是主人不喜欢吃吧。 苏唯不知为何，乍然想起几天前季洵刚跟她讲过。 “我不爱吃甜的。” * 早上，当看到蔡煜进班门的那一刻，苏唯才稍微平复了一下许久被架在空中的心脏。 昨晚，因为这件事情，她迟迟没有入睡，弄得今天早上刚来，田优优一打招呼，就看到了自己惨白的脸。 “水，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今天看起来好憔悴啊。” 苏唯点点头。昨天的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虽然蔡煜来上学了，但今天一整天苏唯都没有见到叶宸。 只有他一人没来上学，班里才不会有人留意他。 周围人都显然不放在眼里，想当然地以为他是腿疼才没来上学。 课间，一群人围在蔡煜周边，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蔡煜留给众人的印象都十分好，突然脸上有伤，惹得同学们八卦心顿起。 因为他们认定，蔡煜不会主动打人。他们料定了是有人打蔡煜。 但是蔡煜的脾气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有人主动打他？ 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蔡煜脸上涂了碘伏，却笑着说没事，说是回家的路上不小心磕到了。 就那样子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磕”到？但见蔡煜不想说，也就没什么人继续刨根问底了。 只有苏唯“良心不安”，等蔡煜走到自己身边收作业时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 蔡煜被人问了一天已经麻木，但听到苏唯问的不是“发生什么了”，而是问“没事吧”时有些惊讶。 蔡煜盯着苏唯发呆，眼神涣散。 季洵见状，觉得可笑地伸手在蔡煜面前晃了晃。 苏唯只觉得眼前的胳膊碍眼，扭头瞪了季洵一眼。 蔡煜之后走了，再也没有同苏唯有任何交流。 上温楷岳的课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苏唯的心理作用，她总感觉温楷岳焉了吧唧的，总觉得他像是知道什么，连看蔡煜的眼神都是怜惜的感觉。 别人都觉得蔡煜学习好，被老师心疼是应该的。 但苏唯不觉得。她觉得这件事情好像闹的不小，起码被班主任知道了。 想到这，苏唯垂下头。从来不驼背的她，今天腰都弯了。 她自责地趴在桌上，还是在想昨天那件事情。 总感觉一切事情都赖自己，把一切后果都揽在自己身上。 尽管和她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季洵睡着觉，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旁边的动静，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苏唯的脸无意地面向自己，贴在冰冷的桌上。 而季洵，头埋在胳膊弯里，也是脸朝苏唯那边。只不过刚才没有睁眼罢了。 不然苏唯也不会朝向他。 现在季洵睁眼，苏唯也发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往他那边看。 两人默契地在相隔不远的空气中对视，随后又神同步地直起腰来。 明明两人都很困，都趴在桌上，可只一个眼神，一个对视，又都立马从游离中醒来。 站在讲台上的温楷岳目睹了这一幕，见苏唯倏地一下直起腰来，便不解地皱眉，然后咳嗽了两声，提醒道，“同学都好好听课，不要开小差。” 话毕，他还意有所指地看着第四组最后一桌的位置。 苏唯不敢看温楷岳，弄得她一节课都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季洵狐疑，她平时这个时候都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地勇敢和老师对视，不管是困还是饿，都会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板，雷打不动地认真上课做笔记。 今天怎么那么反常？ “苏唯安，”季洵打量着苏唯，笃定地说，“你有事藏着。” 他竟不问，“你没事吧？” 这么自信？ 苏唯被看穿后，不自然地看向季洵。 季洵叫苏唯管叫“苏唯安”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以前看苏唯的反应明明是习惯了这个特定的称呼，可她今天为什么显得那么不对劲。 是真的有事。 看样子事还不小。 苏唯刚摇完头，季洵像是审问一般，“说。” 苏唯“宁死不屈”，这件事情说出来会不会引火上身她不知道，但她确定的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奇怪的想法却在她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如果是季洵出现的话，那他和校外的那些人到底谁更厉害？谁更略胜一筹？ “嗯？”季洵歪头，稍微低头靠近苏唯，尝试捕捉到她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表情，尽力猜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想什么呢？” 苏唯抬眼，吓一跳。发现凌厉的眉眼就在眼前和自己平视。 他的眼睛黑得彻底，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眼尾有一层淡淡的眼皮，只有这么近的距离才能看得清楚。 季洵挑起眉尾，带着眼皮一起挑上，薄唇不自觉地往一边上扬，整张脸都如挑衅般逗着苏唯。 苏唯转头，赶忙远离季洵的审视，逃离了那双杏仁眼。 “心底想什么都被你写在脸上了，再说没事？” 苏唯留给他一个淡淡的背影，心里却在想：真这么明显？ 季洵嗤笑一声，没有再继续“逼问”。 他有方法知道。 放学过后，季洵随同叶泽一群人齐聚在校门口。 “你们知道吗？昨天王子睿又在学校背后那条街欺负同学了。”其中一个人咬着烟，口齿不清地说到。 这些事情在他们这一群人中总是很快的传播，所以一些事情他们总是比二中其他人要更早清楚。 可能好学生要在校长当众点名批评后才会知道吧。 季洵闻言，玩打火机的动作一顿。 学校背面…… 那傻瓜昨天不会是去学校背面买泡芙了吧？还正巧撞上了？ 怪不得昨天去沈韵家久久没有等到人。 平常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季洵今天意外地盯着捅出话题的人，问，“欺负了哪个同学？” 男生见他有点感兴趣，仔细回想到，“好像就是你们班的。” 话毕，季洵眼神恍惚了一下，正要继续追问时，叶泽突然开口。 “哦。男的还是女的？” 季洵再次看向那个说话的男生，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抓住，不能自主。 男生不太在意地答道，“当然是男的了。” 差点。 季洵舒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抖了一根出来，银质打火机“咔”地弹开，火红色的火焰从他的虎口那蹿出来。 他咬住一根烟，拢住火，递到唇边，点燃，然后深吸一口，眼睛眯缝，呼出一口白烟。 白烟迷离了双眼，在周围久久不散。 “我们班的谁啊？”叶泽继续问。 “就你们班的那个瘸子。”男生继续补充，“还有你们班上次篮球比赛另一个男生，好像是路过的，去救他了，不过也被打了。” 瘸子被打没人关心。他那臭脾气，在校外惹事被打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关键是遇到这事大家都会选择性地漠视，可不知道是谁多管闲事报了警，警察之后来了，就把王子睿抓进去局子了。” 男生“啧”了两声，“恐怕等王子睿出来后，报警的人不出几天就会被抓到，还会受到同样的遭遇。” “你觉得要他出来后才会弄报警的人吗？” 一旁人继续讨论这件事的严重性，“一般不会有人报警，所以他们才敢为非作歹。可一有人报警，我感觉在王子睿还没出来前，他的兄弟就会把那人揪出来。” “谁敢报警？肯定是那些不知社会险恶的人。” “你说会不会恶性循环？有人打，有人报警，然后一直……”男生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搞笑地皱了眉。 谁这么无聊天天找人算账？ 季洵在几个人的讨论声中显得异常安静。 他终于知道苏唯为什么会问蔡煜“没事吧”。 那这么说，苏唯理应是知道这件事情。 说不定那个警，就是她报的。 季洵嗤笑一声。那么胆小的人撞上了这件事情，能不后怕才怪。 不过他也惊讶，苏唯比他想象中的要多了一步。 她竟然有胆量报警。 季洵不得不佩服她的魄力和骨气。 其他人还在无所事事地找乐子，猜测是谁报的警，还在打赌几天内那人会被揪出来。 但不过危险感随之而来。季洵总觉得苏唯此刻四处埋藏着随时可能都会爆炸的炸药包。 “王子睿是谁？”叶泽问。 “你上次没来，还没见过。就是和我们阿洵对着干的那个黄毛。”方舟文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愤愤道，“我看他就是活该，早晚都要进去。” 叶泽此时偷瞄了季洵一眼。 他家阿洵他当然知道，没有触碰到底线是不会轻易挑事的。 但要是真打起来，王子睿还真不一定受的住。 “忍他很久了，送他进局子真是看的我爽爽的。” “是谁报的警？我一定要写一封感谢信给她。” “他大概什么时候出来？”季洵抖落烟灰，靠在墙上玩着打火机。 “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星期？但是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提前释放。” “提前释放怎么了？报仇吗？”杨奥在一旁说道。 报仇。 这二字在季洵心里默默重复。 就苏唯今天的表现，那样子，肯定是要露出点蛛丝马迹。 “报什么仇啊，那瘸子不是都已经被打了吗？还进了医院。”方舟文怼回去。 “嗯……”杨奥思考着，继续回到了那个话题，“就是不知道是谁报的警。” “你是说王子睿会抓那个报警的人？”叶泽顺着杨奥的思路说出来。 “那他怎么知道是谁呢？” 季洵还没吸完烟，就听不下去了，把烟丢在地板上，踩两脚走了。 剩下几个人纳闷地看着季洵远去的身影。 平常阿洵也不这样啊。 * 周一是全校集合点评，距离上周四发生的霸凌已经过去几天了。 盛淮二中的校领导站在主席台上，升旗过后，校长站在正中央，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最近，是高三的重点期，也是瓶颈期。”说完看向最边上的高三行列，“你们都要好好的，可千万不要在校外惹什么事，招惹什么社会上的人，把自己弄进医院。” “高考怎么办？就算没弄出什么病，可以高考，你能保证心态上不会受到影响？” “高考是个关键期，也是决定命运的一次考试，一生只有一次，你们要认真对待，不要多管闲事。” 一系列的话，好像都在针对某些人。 四班两边的班以及四班本班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蔡煜。 蔡煜今天脸上的伤口好些了，但还是引人注目。 原本没什么人在意的，可是校长这么一点评，好像还真有什么事情被人刻意隐藏着。 可蔡煜也不像是这种人啊？ 四班站在前面的女生纷纷回头看向站在后面的男生。只有苏唯扯着自己的衣袖，低头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看向自己的鞋尖。 叶宸没有来上学，是腿痛，还是受伤躺在医院？ 叶宸受到这样的“欺负”有几天了？ 苏唯的这些疑问没有人能解答，最终都不得而知。 所有人都在关心着蔡煜，没人关心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正主人公。 蔡煜始终不说，所以只有苏唯知道这件事情的一些过程。 没有人会关心叶宸在哪，都以为他不来学校是理所应当。 他这段时间应该出现在课堂上的，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来学校。说不定还躺在医院里…… 叶宸性格孤僻，在班上没有朋友。就连请假都无人问津。似乎都理所当然或习惯了他的不存在，甚至有人根本不想他来上学。 不像季洵翘课的那段时间，班上甚至全校都在传他的话。人虽然不在学校，但却处处都有他的缩影。 苏唯现在觉得，叶宸还有些可怜。 季洵说得对，瘸了是自己的不幸，不是他人的。我们能做的只有让，而不是忍。 但，苏唯真的是“让”，而不是逃避吗？ 台上的讲话苏唯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只是在自顾自的想，越想越离谱，弄得自己嘴唇都有些发白。 “水？”田优优站在苏唯前面。刚想转头跟苏唯吐槽校长讲的都是废话时，就看到了她一脸紧张模样。 “你生病了吗？” 苏唯正发着呆，被田优优这一动静吓了一跳，浑身下意识的一抖。抬头时，看到田优优的那一刻，苏唯恍惚了。 她刚才还在沉浸在叶宸求救的那天，往事如同昨日般近在眼前。 可田优优突然这么一问，就把她从回忆里拽出来。现在看到自己的好朋友田优优就站在自己面前，苏唯还感觉到不太真实。 那件事真的确确实实地发生过吗？ “没有。”苏唯摇摇头回答田优优的问题。 “好，解散。”最后一位校领导发完话后就解散了。 田优优顺势拉着苏唯的胳膊，瞧着她那不安的脸蛋。原本白净透亮的脸现在都变成惨白惨白的了。 “苏唯，有事就跟我说，跟我们说。”田优优好心劝导，“你也是我们班的同学，我现在应该和你很熟了，不要我对你掏心掏肺的什么都跟你讲，结果到头来才发现是我一厢情愿，满心错付。而你还跟我保持着陌生人一般的距离，对我忽冷忽热的。” 苏唯听到后茫然地看向田优优，回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 好像都是田优优在主动跟她讲自己的事情，自己从来没有主动跟她分享过自己的过去或者是现在。 “好。”苏唯点点头。 她以后会的。 但她并没有打算把眼下的事情说给田优优听，让她同自己分担。 现在是瓶颈期，她不想因为这件烦扰自己许久的事情再困扰到其他人。 所以思来想去，这件事情还是由自己承担吧。 * 苏唯下午放学后赶快收拾完书包。 她以为自己够快了，但一旁的季洵连收都没收，直接背起书包就走了。 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赶着他去做。 苏唯最后一眼是看向坐在自己前面的蔡煜。他还在慢悠悠地收拾桌子。 苏唯心一狠，对面前的田优优说，“优优，我先走了。” 田优优回头，有点惊讶今天苏唯收拾书包收拾得这么快。 看着苏唯焦急要出去的动作也是笑了笑，并没有责怪她为什么不等自己。 “好，水水拜拜。”接着她又补充一句，“有什么事情记得跟我说哦。” 苏唯也笑了笑，露出了脸颊旁两个甜甜的酒窝。 田优优露出牙齿，“水，你要多笑笑，你笑起来的酒窝很好看！” 苏唯发现，笑容真的可以传染。 而且田优优是属于那种很亲近却又知道分寸的人。 路上苏唯一边想着蔡煜的事，一边田优优开朗的笑容又回荡在自己的脑海里，内心不断感慨她人真好的同时，连脚步都快了不少。 她最终还是来到了茶叶店的转角。 这里很偏僻也很诡异，一般来这里的学生都是上学路过。 因为这里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唯一一条近道。上次蔡煜路过这边应该就是准备回家。 现在看到这，还是有点心理阴影的。 苏唯决定赌一赌。 其实还没什么的，但过了这么些天，突然被提及到，苏唯心里还是依旧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个力量驱使她为此事做出点行动。 好像这事再这么担惊受怕下去，永远收不了场。 至少，给蔡煜表个态吧？ 徘徊间，苏唯看见依稀几个人路过身侧。 还时不时以怪异的眼神打量自己。 也对，她就这么突兀地定在这里太引人注目了。 不知道的以为要干什么呢。 她脑子一转，想到了什么，就继续往前一家一家地寻找上次没有找到的那家泡芙店。 第42章 神明 终于在快走到尽头时，苏唯看见了不是“旺铺招租”的广告牌，而是一家打着暖色光的店铺。 开在这里的店，总归生意不算特别好。 但总有人愿意克服万难来这里买东西。 苏唯上前去，看到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的老板娘。 老板娘一边往围裙上擦手，一边笑眼盈盈地问，“小姑娘，要什么？” 苏唯有些惊讶，老板娘竟然提前预知了自己的到来。 因为她此刻还站在街上，还没有走过去。刚要上前叫人的时候她就从里面走出来，站在苏唯面前。 “泡芙。谢谢。” 苏唯打量着旁边的设施。一排排蒸笼，看样子不像是家糕点店，更像是一家早餐店。 “好。”老板马上答应，从一旁打开一个透明的盖子。 苏唯这才注意到里面的泡芙，卖相很好，奶香味在空气中蔓延至苏唯的鼻腔。 “多少斤？” “啊？”苏唯第一次买，还不太清楚泡芙是要论斤来卖的。 老板看着苏唯茫然的表情，知道在她这个年龄段，对斤没有什么概念。于是体贴道，“你如果要五个的话，我就会给你六个或七个。” “哦。”苏唯连忙点头，“那就，15个吧。” 她无意之间抬头，看到了店铺的招牌，竟然就是“蘇家铺子”。 可老板娘递过来的泡芙可没有上次的包装好看，只是普普通通的塑料袋。 苏唯有些失望，“老板，为什么没有包装袋装着？” 老板有些意外地看向苏唯，“包装的话是要买很多而且要有优惠券才行。” 优惠券…… 苏唯斟酌着这词语，看着那“蘇家铺子”的招牌，想到了什么，从书包里拿出几张，“这个是吗？” 老板闻声看向那些优惠券，的确是自家的。 但看着眼前陌生的小姑娘，自己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就隐隐猜测这个优惠券是有人送她的。 竟然还送那么多券子。 来她店的人不多，如果还能同时有这么多券的话，应该是同个人给的。 见老板久久不说话，苏唯又解释，“我要送人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多加钱。” 老板也没有不依不饶，答应了。走向里面的厨房，过了好些会才出来，递给一个外表精简的牛皮袋子。 “谢谢。”苏唯双手接过，想给老板优惠券和包装的钱。 “不用了。”老板摇摇手婉拒，“我家也不差一个包装的钱，优惠券你先留着，以后再买。” “谢谢。”苏唯再次道谢，赶快原路返回，生怕错过什么。 老板目送苏唯离开后，慢悠悠地对厨房里的人喊，“得了，有什么好藏的，人都走了。” 季洵这才慢慢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身上穿着和他明显违和的围裙。 刚才他在外面看店，远远就看见了苏唯从远处向这里走过来，连忙把还在厨房里忙活的老板娘叫出来迎接客人。 自己却躲在里面不敢见人。 也是奇怪，平常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在意的季洵，今天竟然躲着一个人。 “怪不得你不要工资，要券子，现在还算便宜你了？”老板娘忍不住调笑道。 季洵冬天还穿着短袖，因为不太熟练，手上的面粉蔓延至胳膊，脸上还不小心沾到了些。 “优惠券也不白拿，这不是送人了，还给你招了几个客人。”季洵舌尖抵了左脸颊。 他只是放学无聊打个杂工，并不是闲得慌。 见苏唯走后，他不放心，立马解开围裙的蝴蝶结，随手一放，迅速洗完手跟老板说，“阿姨，我先走了。” 老板看见季洵匆忙洗完手后就走了，还没来得及说“洗干净点”，他就消失在深不见头的街道上。 这孩子，平常这个点都不走，硬要倔到关门才肯走。今天这么早，莫非这几天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 苏唯和人流流动的方向不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蔡煜！” 她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兴奋地大声喊到。 这条街上人本就不多，苏唯一眼就看见了蔡煜。 “嗯？”蔡煜定睛一看，同样打了招呼，“苏唯。” 随后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苏唯放学也不是走这的吧？ 于是他开口询问，“你在等我？” “嗯。” 苏唯小跑到蔡煜面前，喘着气，没有察觉到他们这段对话有多暧昧。 蔡煜面露一丝尴尬，但苏唯还没意识到这个，率先递给他自己手上的泡芙。 “这个给你。” 蔡煜没有接，只是狐疑地盯着苏唯。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周围基本没有人，只剩下街外面零零散散过路人的谈笑声。不过在外面，他们看不见。 而且与这里荒凉的气象格格不入。 “你上周被人打了。”苏唯想清楚才决定说出来。 蔡煜一惊，他没想到苏唯会知道，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但他也不觉得害臊，低头望着苏唯，笑着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唯抬头，对上了蔡煜笑得开朗的表情。 他脸上的伤已经消了大半，但看着他满脸不在乎的表情，苏唯的心底还是过不去。 “不是看出来的。”苏唯半晌才开口，接着闭眼，呼出一口气。 她既然决定今天来找蔡煜，这件事情就注定藏不住。 蔡煜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总觉得面前的女孩要说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是我报的警。” 苏唯淡淡开口，余光下意识地瞥到上周四路过的那个小角落 ——叶宸向她求救的那个位置。 蔡煜表情惊愕，根本看不出来这个关键的警是苏唯报的。 “他们还以为是我报的。”蔡煜嗤笑一声，无奈摇头，“但我记得你回家不路过这边吧？” 这句话听得出来，蔡煜还是不太相信。 “叶宸向我求助，但我知道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苏唯把自己知道的起因经过尽数告诉了蔡煜，头始终低低的，看向脚尖，“所以我就报了警。” 一顿沉默，苏唯听见了路过的风声。 “真厉害。” 从蔡煜口中蹦出来，有些突兀。 他还不忘记夸夸她。 苏唯手里攥着装泡芙的袋子。 它还没送出去。 “你身上有受伤吗？” 蔡煜听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也没什么，小伤，你别看我脸上伤这么重就轻易下结论。” 苏唯还想继续问，想问出蔡煜知道些什么，“叶宸他经常这样吗？那天他也向你求助了？” 蔡煜看着少女一眼认真，是真真切切带着愧疚感，也有不想被糊弄过去的真挚感。 “叶宸，我不知道。”蔡煜坦然摇头，“但那天，他没看到我，是我先看到的他。我也听到那群人叫了声“瘸子”，我确认就是他，所以我就过去帮他了。” 苏唯陷入沉思，“你明明知道他们人多势众，可还是去‘帮’回来了。” 她不知道用这个“帮”字是否准确，但起码好听一点。 “所以幸好你报了警呀，”蔡煜用极轻的语气说着，“我才免于一场不必要的灾难。” “你原本就可以假装路过的啊……” 苏唯不理解，为什么蔡煜独自一人却敢面对这么多人，去救一个与自己好不相关的人。 “不管是谁，我都会去救的。”蔡煜笑着告诉她，以小孩子的口吻说，“因为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的，不是吗？” 见苏唯还是不说话，他调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幼稚了？” “不。” 苏唯语气有些哽咽，头都不敢抬，泪花就在眼底里打转，“你很勇敢，是我太理性了，报完警我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我只能被迫等待。可是叶宸等不了，对他来说，可能我一个微弱的力量都会给他带来唯一的希望……” 人在绝境中看到一束光是不易的，但那束光消失后自己只能堕入无尽深渊。 之后连看到蔡煜后都懒得呼救了，可见是失望透了。 苏唯这几天不断对自己反省。不是反省报警这件事有没有做对，而是在不停的把自己带入叶宸的视角，试想着要是他，见自己见死不救，会有多恨自己。 哪怕她当时报警完后再回来拖延一阵子，叶宸是不是就看到了希望，是不是有求生的可能？会对更有力量的蔡煜求助？ 说完，一颗泪不争气地从眼里掉出来，砸到了苏唯的鞋尖上。 蔡煜不知此刻该怎么安慰苏唯，手动了动，又收回。 他叹口气，最后选择对苏唯说出了叶宸的真实情况，“叶宸他还在医院，目前没有危险……” 蔡煜也没继续说完剩下的话。 苏唯抬头就想问叶宸到底怎么样了？受得伤严不严重？ 但还是后怕，所以就先关心了下眼前人。 “他们以为是你报的警，那他们这几天有没有威胁你？有没有……” 蔡煜刚想摇摇头，借此打消苏唯的疑虑。 可同时，身后响起一阵冷笑。 苏唯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原来是你报的警。” 王子睿倏地从背后钻出来，身后带着一堆小弟，“你让我进局子，信不信今天我让你进医院陪着那死瘸子？” 苏唯背后一紧，眼底里并不是恐惧，而是气愤。 “还这样看我？”王子睿冷笑一声，浑厚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十分响亮， “看来你们班的人个个都不怕事。你们现在还是高三吧？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蔡煜闻声，连忙转过头来，挡在苏唯面前。一只手护住他，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你不是要关一个星期吗？” 蔡煜一起去的警察局，当然知道王子睿要关多久。 旁边的瘦子不屑开口，“那还用问，在社会上，出来混谁没点朋友？” “他们应该是有警局的朋友或者是多交了钱，所以才提前释放。”苏唯在蔡煜耳边淡定地分析道。 盛淮这的警局里面有些是社会的“蛀虫”。以前就是社会人，现在呆在里面当个混吃等死的保安什么的。有的人身份勉强高点，塞点钱，放人，这事就过去了。 但多少年了，都没掀起什么大风大浪，苏唯这一报警，倒让他们警惕戒备了不少。 “你等下先跑，找人或者是报警。”蔡煜也小声对苏唯说到。 “你们嘀嘀咕咕干什么呢？”王子睿大声开口。 “夸你黄毛好看。”一堆人身后又站着一个人。 这句话一字一顿，像是咬着说出来的。 像抓到光一样，众人纷纷转过头回去看，让出了一条路。 苏唯看到了街的那一头，站着叶泽。 虽然多了一个人。 但总的来说，现在来一个就相当于是来挨打的。 对方大概六七个人，这实力摆在这，还是很悬。 苏唯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看见叶泽放下书包就开始干，一点眼神示意都没有。 原本的打算还是先僵持着，蔡煜看到这后也慌了神，没想到叶泽这么冲动，低声叮嘱苏唯，“你先跑。” 随后蔡煜也跑到面前，去帮叶泽了。 苏唯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蔡煜跑出去，空间才算宽敞了些。于是准备掉头就跑，但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书包。 这劲很猛，过后，苏唯立刻知道了自己被人胁迫。 她脖子细，王子睿粗壮的胳膊一下就绕过来，搭在苏唯的肩上。 他胳膊很粗，苏唯两手虽紧抓着，但根本抓不住，也无力抵抗，只能徒喊“救命”。 好吧，苏唯现在不用把自己带入叶宸的视角，也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当时他的绝望了。 只可惜，她再也看不见任何熟悉的人。 现在连人都看不见。 苏唯才发觉自己很惨，或许是遭到报应了，风水轮流转，但自己的结局，比叶宸还糟。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及时出现，也不会有人偷偷报警。 手上精致的牛皮纸袋掉在地上，苏唯不忘继续挣扎。 “叫什么叫？”王子睿只觉得眼前的人咋咋呼呼的，马上堵住她的嘴巴，“行啊，同学，看起来骨子还挺硬的，那我来跟你算算账？” 王大强忍着被苏唯指甲抓出血的胳膊，靠在她耳边，声音十分大，几乎震耳欲聋。 “第一，报警，送老子进局子的这几天有没有想到今天这场面？第二，把老子抓流血了…第三，听说你和季洵很熟？” 苏唯听到“季洵”二字时，愣了片刻，呼吸开始变得沉重，静静地听王子睿说接下来的话。 “巧了，老子上次好心跟他讲几句话，他有多不屑啊，还给老子整什么大道理。” “在社会上生存，还装什么清高，有谁在意他？” “看你长的也不错。” 王子睿的语气渐渐从愤怒转到猥琐，“看来今晚可以一并抵消了……” 苏唯重新回过神。 所以他刚才一顿说辞，为的是这个？ 她不知他和季洵有何恩怨，但总而言之，不管他怎么贬低季洵，苏唯都相信，季洵是不会主动也不会屑于和这种人起冲突。 流氓的话就在耳边，胡子拉碴的脸怼着苏唯细嫩的脖子。 苏唯气得发抖，眉头紧紧蹙着不敢松开，身体是一阵阵的哆嗦。 看着天渐渐阴沉下去，绝望感又多了几分。 情急之下，苏唯猛地咬住王大强的手，眼泪像没管阀门的水龙头一样往下流。 但哭没有用，苏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她要出去，找到唯一的光。 王子睿这才嫌弃地松开来，看到苏唯一脚要跑的样子又一把轻松地拽过来。 苏唯只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被向后拉，脖子被人硬生生地掐住，喘不过气。 这一刻，像是坠入了无限的深渊里面，失重了一般，行走在云上，轻飘飘的。又像是在做一场永远都醒不来的噩梦，苏唯久久被困在噩耗里，醒不来。 像是被打碎了的瓷器，苏唯觉得自己的双腿软绵绵的，一直站不起来，直打颤。 “强哥，那两个人根本用不着我们全部人出手……” “他们再来几个人都没有用…” 绝望的话和猖狂的笑近在耳边，苏唯眉毛紧皱，唇抿成一条线，掉出了最后的两滴眼泪。 王子睿势在必得的笑容笑到一般忽然止住，变成了一声吃痛，他扶住自己的脸，放开了苏唯。 苏唯感觉到紧抓着自己背后的力倏地松开，还有点不可置信。 睁开眼时苏唯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快到模糊的身影从旁边飞过，迅速从王子睿身前搂住自己的肩，把自己的身体往他宽阔的胸膛那边带。 他自己则站在苏唯前面，护着她。 苏唯被温暖的大掌盖住，差点以为自己已经身在天堂。 听到有人痛苦地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苏唯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然真的有神明存在。 在自己危险的时刻总能及时出现。 即使自己并不是别人的神明。 如果苏唯的世界里有神明，那么这个人的名字叫季洵。 “季洵。” 苏唯唤出眼前人的名字，看着面前结实紧绷的后背，她安心不少。 四处黑暗，苏唯却能也只能看清季洵立体的五官。 任何都是虚无缥缈的，仿佛只有他才是真的。 就像漫无边际的黑夜里，只有这一抹光亮照在她身上。 季洵没有接话，逼红的双眼冷淡地扫着王子睿那些个人，手紧紧握成拳，气愤得不停在发抖，牙关咬得十分紧。 谊联的那个头子哥，就在眼前。 还真是冤家路窄。 欺负都欺负到谁头上了？ “季洵，刚刚还说你呢，出现的真及时啊。” 王子睿勉强挤出笑容，接着猥琐地看向季洵护在身后的女孩，指了指，像是开玩笑，“看来你们两个，交情不浅哦？” 季洵扯了扯一边的嘴角，后背紧绷像一根蓄势待发的弦，看样子，光是眼神就能杀了一群人。 刚才他急忙跟在苏唯后边，跟了她一路，故意发出点动静想让苏唯回头看见他。 季洵还在想该怎么样才能自然地出现在她面前，可苏唯却焦躁不安，根本没有注意到什么响声。 原本他还明晃晃地站在她身后，可当看到苏唯把泡芙递给蔡煜后，又自觉地灰溜溜地藏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季洵觉得烦躁。 心底涌上了一股醋意。 于是季洵一边抽烟缓解心里的烦闷，一边靠在看不见的墙角里偷听。 听完一切原因后，不爽地把烟头丢在地上，随便踩两脚。 他在责怪自己。 要是那晚出现在苏唯面前的是自己就好了。 他也不甘心，但不想就这样突如其来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苏唯面前，也不想再让她担惊受怕了。 看样子她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季洵双手揣兜，若无其事般地走在路上。 走一半，突然听到了静谧黑暗的街上响起了绝望的求救声。 季洵愣一秒，周围十分安静黑暗，没有从店里传出来的灯光，到处是压迫感极强且让人感到害怕的“旺铺招租”。 这里没什么人，导致这条街上以前闹出过不少人命。 季洵转头疯地一般直往原地跑，看到苏唯被王子睿用胳膊牵制住时眼睛顿时红了，垂在大腿两侧的手都在抽搐。 季洵喘着气，当时只着让那双碍眼的手从苏唯的身上离开，于是从旁边拿了块比较大的土疙瘩，一把砸过去。 一把即中。 那土疙瘩到他脸上时，顿时四分五裂，王子睿不仅痛，脸还脏了。 “看我干什么！”王子睿用抓过苏唯脖子的手擦过自己的脸，手上全是湿泥巴。 “看你敷面膜好看。” 季洵淡然扯笑，弄得王子睿身边的人都忍俊不禁。 “笑！”王大强呵斥道，“给我上啊。” 说完，没等那几个人反应过来，季洵一大步就走到他们面前踹了其中一人一脚。 那人直接倒在地上，胳膊摩擦在粗糙的地板上，流了点血。 他呻吟许久，一直在叫惨。 其他人见状，都保持着防守的状态，生怕季洵再做点什么。 他们都畏惧这个小魔王。 “愣着干什么？”王子睿怒了，到现在他还没处理好脸上的泥巴。 所有人都朝着季洵这边轮流攻击，季洵只是机器般扯了嘴角，随即刚才的愤怒马上得到发泄，便毫不犹豫地，逢人就给他腹上，脸上，肩上，各来一拳。 拳打脚踢，每一拳都很实在，每一踢都不浪费。几个人纷纷扑倒在地上，捂着腰部，一阵“嘶”喊声。 剩下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士气上弱了不少，季洵默默低头说了一句， “不自量力。” 第43章 雨幕 眨眼间，几个人倒在地板上，一直起不来。 苏唯真是小看了季洵，她远远不知道季洵的战斗力。他只是稍微动了点拳脚，都没怎么发力，那几个人就瘫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了。 王子睿看着倒在地板上的人，立马怒气冲冲地朝季洵这边跑过来。 季洵刚收拾完一个人，抬起头一不注意，就被王子睿一个劲的往前冲而撞到了身后的墙。 他后背先着墙，墙是石头做的，季洵绷着的后背猛地一撞，吃痛地闷哼一声。 王子睿力气大，见季洵吃痛的表情后忍不住得逞地狂笑起来，然后一拳实实在在地打在季洵的腹部上。 季洵腹部受到冲力，嘴里含着的血在看到王子睿得逞的笑意后毫不犹豫且精准地吐到了他的脸上。 现在王子睿的脸上不仅有没擦干净的泥巴，还有血。 “季洵！”王子睿恼羞成怒，季洵含着血的嘴角扯了扯，干巴巴地笑了笑。 王子睿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季洵狭长深邃的眼睛回视他，里面压抑着戾气和怒火。 一股脑的邪火腾的窜上心头，季洵趁机抽出一只手，抡在他的腰侧。 这一拳力气极大，王子睿马上连着几步后退，却被季洵摁住肩膀。 他本能抬头，便看见季洵脸上挂着阴冷的笑。随即一脚直接踹在他身上，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扑，倒在了地板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十分熟稔。 角落里无比黑暗，偏偏外面天还没有完全黑，能十分清楚的看见他眼底泛红的血丝，不知道是打架打红的，还是气红的。 季洵眯着眼，像是血鬼一般朝他走来。 他勾起嘴角，右手中指凭感觉擦掉唇上的血迹。此时他白得吓人，嘴上挂着笑和血，凌乱的发丝盖住他的眼睛，却盖不住他溢出眼外的杀气。 就像见到活阎王一样，现在过来要索了他的命一般。 苏唯和叶泽还有蔡煜赶忙来到“案发现场”，一来就目睹了季洵走进身边，踹了地上的王子睿一脚，就像踹走一条狗一般。 紧接着，看季洵好像还紧追不放，苏唯怕他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紧急叫住他的名字，试图让他醒过来。 “季洵。” 正当防卫是必须的，但是过度只怕会引火烧身。 她何尝不想看到王子睿受到应有的报复，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行。 季洵的脚停留在空中，充满杀气的眼睛顿时一片茫然。他下意识看向一旁佯装淡定的苏唯。 她紧紧攥着拳头，季洵意外地看到了她眼底满是厌憎和嫌恶。凌乱的头发被风吹着，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嘴里还咬着一根发丝，还有被掐红了的脖子。 季洵收回视线，看向躺在地上的王子睿，想要报复，却无从下手。 拿他没有办法。 今天的她，最狼狈。 季洵觉得她看见了。 看见了自己伤人不眨眼的样子，莫名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跟有罪一样。 她今后会怎么看他？ “阿洵，真棒！”叶泽扶着蔡煜走过来，蔡煜的手耷拉在叶泽的肩上。 他新伤叠旧伤，走路都困难。 季洵眨眨眼，脸上血色全无，从黑暗的角落里慢慢走出来。 里面的王子睿身负重伤，嘴里还吐着血。他知道自己无力对抗，便没有再说话，看着几个人走远。 “阿洵，你不冷吗？” 叶泽看着季洵穿着的白色短袖上还沾有几滴显眼的鲜血。 “快要下雨了。” 季洵艰涩地开口，声音有些沉闷，冷的都能结冰。 苏唯看向天边，那边黑得已经见不到平常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山峰了。黑压压一片，天上再也不是星空，而是行走的乌云，一阵大风呼呼吹过，围绕在身边的是几只蜻蜓。 要下暴雨了。 苏唯捡起地上的泡芙，看向一旁受伤的蔡煜。 蔡煜也注意到了苏唯的神情，笑了笑，自然地接过那袋泡芙，“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叶泽看向那袋泡芙，上面写着“蘇家铺子”。然后不自觉地瞄了一眼旁边的季洵。 季洵沉着脸，嘴角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血。 “快要下暴雨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蔡煜说完就要把胳膊从叶泽那边收回。 “诶。”叶泽下意识拦住，面露惊慌，“你还想受伤啊学霸，走吧，我跟你回家。” “不用，你又不跟我顺路。” “什么顺不顺路？顺脚的事。”叶泽扶着蔡煜，看向一旁的季洵，“走了阿洵？” “嗯。”季洵疲惫地垂下眼睫，点头示意知道了。 等二人走远，季洵才淡淡对苏唯开口，“走吧，我们两个顺路。” 苏唯跟上去。 这一天遇到的事情比今年遇到的还多，心里不禁一阵烦躁。 但看到季洵脸上的伤以及衣上的血，苏唯犹豫半天还是开口，“季洵，你要不要先去药店？” “去什么药店？”季洵没回头，根本没顾上追着他小跑在后面的苏唯。 “回家弄不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句话有些暧昧。 难道他们住在一起吗？ 怎么说个话连个主语都没有？ 苏唯暗暗腹诽道。 “可是，你回家会弄吗？”苏唯小声嘀咕，没成想被季洵听到了。 季洵停下脚步，苏唯低着头走路，不小心撞上了他结实的后背。 他转身低头寻向摸着脑袋的苏唯，哂笑一声，“那行，你去给我买药？” 苏唯抬眼，看着季洵一副逗猫的表情。又想到了今天幸好是季洵及时出现自己才成功逃脱。 “算了。” 苏唯心里想着，无奈地瞥了一眼季洵，往前走找到了一家药店。 买完药后苏唯递给季洵，季洵不接，苏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季洵皱着眉，撒娇的话在他口中变了个表达方式，“我怎么涂？” “哦。回家对着镜子涂？” 苏唯不明白季洵为什么会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季洵听到后心凉了一大截，嘴角还挂着尴尬的笑，“你自己都说了，我回家会弄吗？” “？” 苏唯不理解这话。但仔细思忖片刻，才发觉季洵的意思是让她帮忙涂药。 哦。 直接说不就好了？他是换个表达，让自己脑筋急转弯吗？ 苏唯领着季洵走向前面正常人散步的地方，那边有木椅。 坐下后，苏唯把书包放在一旁。 一路上，她背着书包要累死了。 她不在意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便拿棉签沾了沾碘伏，正要上脸时，看到了季洵脸上有一点白白的粉状物品。 “你这个是什么？” 她用拿着棉签的手指了指季洵的额头处。 “嗯？”季洵用手背随意摸了一下，看清了手指上一点点的面粉。 “这边还有，”苏唯手指轻轻触碰季洵脸颊两侧剩余的面粉，“你没事把面粉弄脸上干什么？” 季洵缄默片刻，没有作答。 苏唯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眼睛慢慢下移，确认伤口有没有都涂上的时候，看到了季洵嘴角处残留着血迹。 苏唯没有带纸，但嘴角又要涂药。 她想尽量忽视那一处，涂完其他伤口正准备要收起来时，季洵却突然开口。 “还有其他地方没涂呢。” 其他地方？ 苏唯抬眼疑惑地扫视季洵一眼，把季洵放在身侧的手抬起来，寻找哪里受伤时，季洵忽然笑出声来。 “哪里啊？”苏唯还在寻找伤口。 季洵不可察觉地叹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脸都往苏唯那边凑了凑，语气孟浪，“嘴上面呢。” 苏唯检查胳膊的动作一顿，不知道在想什么。 “嘴上面还有伤。”季洵无奈地继续重复。 苏唯的动作僵持许久，发现是自己太在意了，然后一抬眼，就看到了季洵高高在上俯视自己的神情。 嘴角还挂着一抹笑，调侃的笑。 苏唯皱眉，心想他们是不是靠的太近了？ 不是现在的距离，而是灵魂上的。 接着苏唯收回视线，看向季洵的唇瓣，上面沾着血。 苏唯最终被季洵折服，拿着指尖轻轻擦过季洵的唇角。 正好是季洵扯唇的那一边。 季洵笑着的脸僵住，嘴角被温软的指腹轻抚过，脑子一片空白。但他意外觉得这种脑子里的“嗡嗡”声很治愈，很舒服。 像是麻醉一般，感受不到任何一星半点的直觉。 缓过神来，季洵心想，他也没让她拿手指抚自己的唇角吧？ 苏唯：上面有血，不擦掉涂了药跟没涂一样。 她手上是季洵的血渍，霎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季洵回神看到苏唯正盯着手指，自然地拽过她的掌心，根本不在意苏唯愣怔的动作，抓住僵住的手腕就往自己洁白的短 T 上一顿猛擦。 苏唯被迫抓过去，看着自己的手一点点靠近季洵的衣服，脑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间任由他去做，竟没有一丝阻止。 苏唯的手是僵的，季洵握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衣服上擦血。 除了大拇指，苏唯其他四个指尖都碰到了季洵的身体。 是僵硬的。 季洵带过苏唯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腹部，没有多想，只是想帮她擦干净。 苏唯却在碰到几块硬硬的东西后，意识到什么，马上挣脱，收回自己的手。 季洵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看到渐渐爬上苏唯脸上的红晕才恍然大悟。 刚才是不是“过火”了？ 苏唯闭上眼，紧皱着眉，随即意识到手上还抓着棉签，连忙分散注意力，给季洵嘴角处上药。 霎时，天空响起一声巨雷，苏唯吓得手抖了一下，棉签掉到地板上。 一滴饱满的雨水从天而降，砸在苏唯的头顶，也划过季洵的脸上 ——苏唯刚刚上完药的地方。 得，功亏一篑了。 “下雨了。” 苏唯收起那些药，不慌不忙说了一句。 “我没带伞。”季洵双手撑在背后，一脸无所谓。 随后，又用期待的眼神望向苏唯。 苏唯回头对上了季洵一脸傲娇大少爷等着被人宠的模样。 他书包都不见了，还指望有什么伞？ 于是她叹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从旁边的书包里抽出了伞，“我带了。” 她刚准备拿书包，却被一旁的人半路拦截。 “？” 季洵站起来，把她的书包甩到肩后，手还停留在一侧肩带上，就对上了苏唯疑惑的表情。 稍顿，他淡淡道，“我帮你背。” 一路上，看她背着这书包都要累死了。 果真，季洵掂了掂书包的分量，不轻。 果然是学霸。 苏唯也没强迫季洵把书包还给自己。 就这样，两人挤在苏唯绿色的伞里。 因为季洵个高，所以全程都是他在撑伞。 雨势来的凶猛，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十分刺耳。 听着雨声，苏唯脑子空白，刚才的事情突然鬼使神差地窜进脑海，心里依旧在打着鼓。 苏唯在雨声中思考着，终于开口。 “季洵。” 她的话在倾盆大雨里更显得微不足道，像蚂蚁一般。 但是季洵还是听见了。 “嗯。”季洵回应自己在听。 “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苏唯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因为这句话怎么说怎么矫情。 到时候季洵又要嫌她了。 季洵穿着短袖，倏地感觉到一阵凉意随着大雨袭来。 他哆嗦一下，不假思索道，“同桌。” 显然，他没有意识到这个话题的沉重性。 以为苏唯只是随口说说，他也就如同平常那样挑逗地回答她。 苏唯自嘲地笑了笑，“对啊，同桌，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算个同学。” 接着又自言自语，不指望被谁听见。 “我们只是同学而已，你为什么要帮我？” 如同下午问蔡煜那般，她还是不解，如果他们真的只是同学关系，季洵为什么还要救她。 就真的是像蔡煜那样，心肠好，看不得同学被欺负吗？ 可是季洵看上去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像蔡煜那般豁然开朗，积极乐观，反而深不可测，阴沉得吓人。 看似是偶然间的无意之举，但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别有用意。 她看不清楚他的每一步，也不知道他的真实用意。 苏唯觉得，他应该会冷眼旁观。 他们之间模棱两可，似触手可及，又似隔着万丈深渊。 苏唯辨不清，也不想无脑地沉陷下去。 听完，季洵蹙起眉，不理解苏唯为什么会一下子想到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题。 接着，他便意识到了苏唯的心情现在很沉重。 季洵护着苏唯肩膀的手忽然搂住她，调转了一个方向，让苏唯面对自己。 苏唯被迫靠在季洵的胸膛里，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有些冷淡，“干什么，季洵？” 季洵猛地把苏唯拉到一个墙角。 还是旺铺招租。 房檐挡住了雨水，雨水从高处往下坠，形成了一个个水帘。 能躲雨的空间很小，他们并肩站着。 季洵收伞，转头就看到了苏唯抗拒的眼睛，以及，他不敢看到的情绪，厌弃。 她的眼睛黑得发亮，近距离看时，她的眼睛像装着水，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她眼睛很透彻，也很会控制眼神传达的信息。在长辈面前，和他一样，装作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但是在不对付的人面前，又能露出獠牙，眼里充满恶意。 特别是下午她看蔡煜时，眼睛里饱含歉意，虽然是发自内心的，但是季洵却觉得陌生。 她从未那般看过自己，即使自己帮过她，但她眼里也并未流露出什么感激或者歉意。 苏唯懒得看他，看向外面的大雨，搓了搓季洵刚才碰过的胳膊，淡然说出薄情的话，“季洵，你发现了吗？我们之间总是我被动。我永远不知道你下一刻会做什么。” “而你要做的事情如果有关于我的话，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话音刚落，季洵翕动嘴唇，如鲠在喉。心里莫名腾出来的火气占领着他的神经。 良久，怨恨灰飞烟灭，只剩下不自量力。 季洵歪头扯笑，语气凉薄且刺人，“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 苏唯看雨的目光一顿，接着扭头望向身边的人。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如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苏唯不知此时季洵的心情如何。 可能和外面的雨一样，在倾盆发泄。 以至于，他口出狂言，说出了令苏唯至今都不敢忘记的言语。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承认吗？” 难道我说我喜欢你，你就会觉得，是凭着这份喜欢我才救的你吗？ 季洵太了解苏唯了。必须要有利益牵扯，必须要有因为所以，她才会觉得这一切都合理，才理所应当。 可哪里需要这么多的利益，这么多的所以和合理才会去做？ 驱使他赴使的，从不是趋利避害，也不是事出有因。 话毕，苏唯脑子不听使唤地发出一阵“嗡嗡”声。 他在说什么？ 既然是他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自己承认？ “苏唯，你太理性了。也把我想太坏了。” “你总以为我做的每一步，都是算计谋略过的，都好像是在为了接近我的最终目的一样，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吗？活得单纯点，也简单点，我不是。” “我没有那么冷漠无情，我也有血有肉，我看到有人求救时也不会见死不救。” “但那人是你，只会更特殊些。” “没有权衡利弊，没有计较得失，我看到你受欺负我就会奋不顾身。” “只是因为单纯的喜欢，你知道吗？” 就是因为喜欢，这个可以与一切为敌的因素。可你敢承认吗？你敢认同吗？你敢相信吗？ 往事如同电影般倒映在季洵的脑海里。 他可以选择旁观，但他没有。 步步紧逼，一旁绿色的伞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季洵紧攥着的拳头在发抖，还变得通红。 雨夜漫漫，像是看不见尽头，忽有雷电闪过天际，伴随着大雨滂沱。 季洵的话还没结束。 “这世间的一切因果不全都是需要缘由的。” “不是一切都需要解释和理由。” “有个词叫心甘情愿知道吗？总会有人心甘情愿，赴汤蹈火，不惜一切地去爱你。而你，还在计较这为什么，值得吗？” “想做就去做，不是所有都需要理论支撑，需要理由去做。” “心甘情愿就会义无反顾，无所顾忌才会勇往直前。” 一字字，一句句都在苏唯心尖回荡，震撼心弦，久久难忘。 “苏唯，你太自以为是，太自大自负了，但又没有任何实力，却还非要硬扛那些不是你的责任。” 苏唯眼角莫名地酸红。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从他口中听到的自己，全都被说对了。 “你以为你很厉害，是叶宸的唯一希望？别做梦了。”季洵知道苏唯在害怕什么，毫不保留地戳破，“不要妄想把自己当成英雄，英雄也没见有你这样的。” 苏唯愕然。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一时不知所措，却被季洵说得眼红，但始终没有流泪，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直盯着季洵。 他还会说什么？ 季洵一步步靠近，语气冷戾，不近人情，“就算没有你，叶宸也不会有事。” 对啊。还有蔡煜。 总归，没有她，还是会有人去的。 “苏唯，你还说我装，觉得我有很多事情都藏在心底，可现在我跟你摊牌了，你呢？你敢吗？” 苏唯从一众话中回过神来，抬眸就看到了季洵发红的眼眶，但里面透出来的神情，却冷得不能再冷。 总感觉他好像被什么刺激到了。 是啊，一直都是别人在跟自己推心置腹，连季洵这种冷淡薄情的人如今都对自己坦诚相待，更显得自己虚以委蛇，难以捉摸。 “你……” 苏唯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后退，不承想，脚跟已经退到了墙边，“季洵，你想干什么？” 季洵不打算放过苏唯，将她逼近墙角，整个身体挡在她面前。 他已然不是低眸看她，而是低头。 苏唯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季洵的身体在各方面都围堵了她。 逼仄的空间十分闷热，她连呼吸都不敢了。 季洵眼睛紧锁着自己，她无法忽视，但是因为抬眼紧盯着他太久了，眼睛都憋出眼泪了。 苏唯慌忙躲闪，头转向一边。 “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他倏地转移话题，重新回到“喜欢”这个字眼上。 对啊，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苏唯不懂得情感。 不懂得世间杂尘纷扰，总有些人，会不计后果，不论成败，不量得失，心甘情愿地奔赴。 苏唯的胳膊紧贴在墙上。她现在恨不得与墙融为一体。 季洵骨感的手钳住苏唯的下巴，摆弄正，让她直面正视自己。 四面不透风，焦躁急促的呼吸打在脸上，屋外的雨声变大，风声凛凛，季洵穿着短袖却只感到灼热。 季洵高挺的鼻子差点碰到苏唯的鼻尖。 这么近的距离，苏唯完全懵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季洵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怫郁，尽量平静注视着苏唯的神情。 她眼底有被一语戳破几天心事的惊讶，一丝愠怒，还夹杂着一点委屈。 他一字一顿，语气极其恳切认真，还带着一丝威胁阴鸷。 “那我现在教教你，什么是喜欢。” 稍微一点清醒后，季洵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可他如今做都做到这样了，今后恐怕是再也不会像今天这般亲近了。他知道苏唯的脾气，怕她会因此以后再也不理自己，更怕自己会后悔。 憋着，只会更加难受。 苏唯看到季洵的喉结滚了滚，再次看向他眼睛时季洵的鼻尖轻松地越过中间仅存的空间，碰到了她的鼻子。 他的唇碰到了自己的唇瓣上。苏唯只感觉眼前的人离自己很近，呼吸尽数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接二连三才感觉到的，是唇瓣一软。才惊觉，季洵充满凉意的薄唇贴在了自己温热的唇上。 一时间，苏唯的脑袋空空，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整个身体随着季洵的靠近而软掉。 大脑一片汪洋，她想挣扎，可是顶多就在脑子里游来游去，想动手可是四肢又是软绵绵的，脑子根本没有控制力，没有下达反抗的命令。 第44章 痛吻 季洵渐渐吻地用力些，咬住了苏唯的唇瓣，疼痛感袭来时苏唯才理智回笼。 自己的温热过渡给季洵的凉唇。但苏唯并未觉得冷，反而是慢慢由身体传来的、还有扑面而来的焦躁和闷热。 季洵，他到底在干什么！ 苏唯顿时脑子炸了，一把推开季洵。 究竟是她力气大，还是季洵主动让开，苏唯只是轻飘飘地推了季洵一把，季洵整个身体便远离了她，也就离开了她的唇。 原来她只要一点抗拒，他就会走开。 中间倏忽多出来一大把多余的空气，顿时冷得让人直哆嗦。 苏唯原本充满各种情绪的眼睛里，现在只剩下了委屈。眼泪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羞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现在季洵的眼睛里，似乎有一条猛兽，刚刚释放出来，现在又逃回了他的身体里。 苏唯的唇抿成一条线，下意识地攥紧手心，拳头在隐隐发抖。 良久忍耐，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似是歇斯底里，说出当下最狠心，也是最决然的话。 “季洵，我不喜欢你。” 话毕，像是命脉被人锁住，不能自已。 那一刻，仿佛连呼吸都不是自己的，生命的迹象全都被眼前的人夺了去。 可能正在气头上，当时的她，并未好好揣摩，当机立断就想跟季洵唱反调。 他在南，她就义无反顾地往北跑。 纯心气他而已。 她带着哭腔，眼睛被憋得通红，委屈又可怜，“为什么我所有的事情都跟你有关？” 为什么他总是会在她最不堪的时候出现，还总是那么及时，像是提前算好了一样。 她其实很感激的，但说不上来，心里那份自尊心在作祟，她不想让任何人窥见自己的一丝狼狈。 何况那么多次，每次都能撞见他？ 并且季洵完全可以像个过路人一样，看看热闹就走人。可他没有，他非要要插一脚。 可他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匡扶正义”的人啊。 季洵如同刚刚泄气的气球，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靡，但苏唯低着头，没有注意到。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能听见外面的雨“滴滴答答”砸在水洼表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季洵。”似乎是重新调整了语气，苏唯垂眸。 她现在已经麻木，声音没有了任何温度，“我们就这样吧。” “我不跟你计较，”她的情绪渐渐消褪，说出来的话如同泼出去的冷水，“我恍惚了，也麻木了。” “我们就不该认识。” “我后悔了。” 可世事难料，谁也控制不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做的，就是被父母抛弃的那天，她不逃出去；开学那天，不迟到，最好也不会和他做同桌；手表坏了没关系，她也不会跟着他去盛西；同学聚餐她也不应该去…… 总之，一切有关于他的，如今，她一点都不想涉入。 像是前面做过的坏事都不计较后果，开始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慢慢的，积攒过多，开始得到报应。 而你，就是我的报应。 认识你，我罪有应得。 苏唯疲惫地说，脸上的红晕慢慢消失，她变得十分冷静。 最后连眼神都涣散，漫步目的地看向外面的雨幕。 像是历经过暴风雨后的宁静，让人不自觉地后怕。 因为刚才苏唯说她后悔了，季洵心底的酸楚直达心脏，似有电流击过，无法控制，直戳经络。 他也恍惚了一下，脑子一顿，回想到了初遇那天。 季洵攥了攥拳头，有片刻失神，缓了好久才有力气说话。 第一次，用卑微到骨子里的语气，第一次，彻底且甘愿地为一个人卑躬屈膝，毫无脸面。 但却坚定，从未有过的坚定。 “苏唯，我不后悔。” 大雨遮住了他的声音。 比雨声还要微弱，比雨滴还要微小。 苏唯怔了，湿红的双眼迟缓地与眼前人对视。 季洵低着头，嗓音喑哑低沉，有点像野兽低吼，却又似洪水暗涌。 “你要知道，老子交你这个朋友，”他几乎是咬着字说的，脸上因为刚才的拉扯而隐隐作痛，“不后悔。” 天边闪过一声闷雷，屋檐下的雨滴嘀嗒嘀地坠下。少年的头发滴下了雨水，划过脸颊，却滞留在下颌那处。 不知不觉中，季洵眼里泛起了泪花，却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是红色的，比暴风雨还要吓人。 短暂的对峙后，苏唯终于忍不住地抽噎。她别过脸，闭上眼睛，瘦弱的肩膀止不住地发颤。 她脸部的红还未完全褪下，嘴唇也被他咬出了血。 一会儿，苏唯便呜咽着打破着僵局。 “季洵，算了吧。” 我们算了吧。 后不后悔，也都算了吧。 没有用了。 不必斤斤计较，不必胡搅蛮缠。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始终不敢正面朝向自己，就连说话，都颤颤巍巍，抽抽搭搭的。 她在紧张，她在紧张自己。 没想到，她也会怕自己。 他想了想自己曾经多么不可一世，可因为她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似乎，刚才的冲动是个不错的决定。 但对比一下，自己却比狗，还要傻。 屋外的雨渐渐稀碎，刚才的冲动也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蒸发。 苏唯在小声啜泣，季洵静默着，手紧了紧，又收回。 他想要帮女孩拂去脸上的泪水。 算了吧。 季洵终是不忍再看，嘴角抽动一下，往上一扯，自嘲道，“那我滚？” 像狗一样灰溜溜地滚。 这句话看起来是在问她，却是个肯定句。 苏唯没有回答，像是默认。 季洵把一肩上的书包摘下，单手拎着递给她。 苏唯顿了顿。 她忘记了，他还一直背着自己的书包。 苏唯这次没矫情，双手把书包拿回后，整个人抱住书包。 季洵上下看了看，眼底透着心疼。 她像个球一样把自己裹住，不让自己再受任何欺负。 之后季洵走了，消失在雨夜里。 刚才的泼盆大雨顿时小了许多，细如发丝的雨打在季洵身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 但再温柔平和的落雨，也有把人浸透的威力。 不及刚才的暴雨，季洵穿着短袖在冬夜里的雨天里驱行，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因为刚才，热的要命。 苏唯愣了愣，发觉刚才的人已然消失不见。 而且还是彻底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宛若神明般及时出现在危险时刻，又如同暴雨戏弄地浇淋在自己身上。 世界终于宁静了。 此刻，她松了口气。手中的书包被雨浸湿，被风吹过，是冰凉的。 接着，她才回觉。 书包是季洵一路背着的…… 刚才的暴雨没有淋在她身上。相反，全都尽数灌在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身上。 伞不大，一个人撑都会淋湿，更别说两个人了。 但他保护得很好，她只是鞋上沾有几点泥而已。 她深深阖眼，最后流出了两滴泪水。 几秒后，她重新背起书包，拿起被放倒在一旁的伞，准备离开这里。 不曾想，她无意间瞥见，在书包放雨伞的位置里，有一包纸。 那包纸苏唯见过，也用过。 那是季洵的。 是两人在班级又遇见后，季洵递给自己的那款纸。 像是子弹正中心房，她开始控制不住地倒抽气。 苏唯顿时感觉眼底一热，泪水又开始像决堤似的，从哭涩了的眼眶里流出。 酸楚的泪划过脸颊，苦涩在喉咙里蔓延。 呼吸比外面的狂风还要凌乱。 苏唯紧攥着那包纸，不能自主地抽噎。 胸口剧烈起伏，她终于开始崩溃地哭喊、低吟。 远方，昏暗的路灯下，树上一朵白色的花掉落在泥潭里。洁白的花瓣顿时不堪重负地碎了，花瓣落满一地，上面还沾着泥点，同时还有几滴干净的雨滴。 * 季洵回到家，刚准备进自己的屋，林恒兮就从她房间出来。 忽然撞见了淋一身雨的季洵。 “阿洵？”林恒兮惊讶地看着他，“你没带伞吗？怎么还有血啊？” 她满眼心疼地打量着季洵。 发现他脸上有伤，但是已经处埋好了。随即又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你衣服上怎么这个痕迹啊。” 林恒兮指着季洵腹上那块印迹。 是苏唯指尖划过的痕迹。她手上沾了点灰尘，再加上中指的那点血迹，全都擦在了季洵白净的衣服上了。 三条划痕…… “你被猫抓了？”林恒兮肯定地下结论。 三条划痕，挺像被猫抓的。 季洵嗤笑一声，想起了刚才，漠然道，“没有。” 看着林恒兮不知道答案就不肯罢休的表情，季洵最后无奈开口。 “被野狗咬了。” 季洵整理好一切后，躺在床上，心想刚才自己做的对不对。 今天王子睿说了三个和苏唯结怨的缘由，前两个是不可避免的，是正义的。唯独后面一个，是有关于他的。 可能苏唯自己都没太在意，但是偏偏季洵矫情了一回。 他现在和苏唯已经熟到，连校外人士都知道了？甚至会拿她来捆绑自己，认为拿捏到了自己的命脉。 还真是。 可能是因为上次没来上课，苏唯出来吃饭，偶然间碰到了他。 他招呼她并且气她；或者是因为上次她被人追，他出手救了她，从那天起就遭人误解；也可能是在学校太过亲密？ 总之，季洵不能再和苏唯走太近了，在人高考前误事，自己会不会三生三世都弥补不回来？ 今天看苏唯那个表情，应该是气不小，应该足够她恨自己，不理自己了吧？ 这样就没有人会传出些闲言碎语了。 到时候传出苏唯恨季洵的消息，这样子的话，王子睿应该不会再打苏唯的主意了。 季洵冷笑一声，内心想着自己不去做上帝还真是可惜。 自己也是真够伟大的，处处为其他人着想，不惜让自己委屈。 还是第一次为一个人思考这么多，步步周到缜密，还做出如此逾矩的事情。 季询保证，再也不会了。 因为再也没有这个机会，给他放纵了。 * 世界总要继续，不可能因为一些人而停止。学，还是要上的。 昨天的暴雨过后，今天阳光格外灿烂。世界像是铺满了镜子一般，处处反光。 苏唯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旁边的位置，空座。 也不知道昨天那样的事发生后，两人再次见面心情会是如何。 等上课铃一响，叶泽匆匆忙忙从教室后门赶来，在温楷岳到来前先一步坐下。 下课后，叶泽转头确认一下。看到空空如也的位置后先“啧”了一声，然后摇摇头连连叹息。 蔡煜这时候走过来，对着叶泽和苏瞧说，“苏唯，叶泽，谢谢你们。” 叶泽看向蔡煜，他现在脸上还是那些伤，只不过昨天腹部被打几拳，现在直不起腰来。 “没关系。同学之间应该的。”叶泽说道。 “蔡煜，其实我得谢谢你。”苏唯说。 蔡煜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你谢我什么？” 能谢什么？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都躺在医院里了。 苏唯垂下脑袋，蔡煜这才说道，“其实你不应该谢我，你要谢季洵。” “？” 蔡煜不经意间，谈到了禁忌话题。 “季洵昨天那一架，比送王子睿去多少次警察局都有用。” “他们还是会出来报复的，好比坐以待毙，能和他们正面硬刚，以后他们也不敢再来打扰了。” “至少，我觉得。”蔡煜看到苏唯闷闷的表情补充到。 “嗯。”苏唯点点头表示赞同，又想起昨天没问完的话，“蔡煜，叶宸在医院，伤的很重吗？” 叶泽听到这话后，不解地瞅了苏唯一眼，有些愤愤然。 有话哽在喉咙里，但他还是说出口。 “苏唯，你关心叶宸都不带关心关心季洵的吗？昨天不是他救的你？” “还是说别人怎么对你你都无所谓，你只关心你对其他人怎么样？那这样真正对你好的人会很心寒的。” 苏唯就是这样，有人对她好她全然不知，一直在对不认识的陌生人思前顾后，心里一直在为跟自己半毛钱都没有，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考虑。 真正忘了曾帮她抵过风雨的人。 人总是想方设法地讨好外人，却忘了在意真正对自己好的人，也是在内心里重要的人。 很常见，一个人总是想方设法在外人面前做到最好，回到加后却对着亲人朋友发火，把自己最不好的一面展现给他们。 不停地巴结在意毫不相关的人，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却一点都不珍惜。 苏唯眼神涣散，对着桌子发呆，同时也在反省。 所以，她才会对真正待自己好的人发脾气，对没什么关系的人关心。她自以为和季洵不熟，其实他们的关系已经深到不可衡量的地步了。 苏唯默然。 蔡煜见状立马调节这说不上来的尴尬氛围，“苏唯，你昨天那个泡芙没什么卖相啊。” 叶泽眼睛黯淡一下，没有继续挑起刚才的矛头，顺着蔡煜的话往下找台阶，“对啊，袋子还这么好看，但泡芙没有上次的好看。” 蔡煜为了感谢叶泽送自己回家，和他一起共享了泡芙。 叶泽起初是开心的，但打开袋子后看到泡芙的那一刻，充满期待的表情僵住了。 泡芙不是圆溜溜的，还有点瘪，奶油有的没挤满，有的挤太满都溢出来了，而且也没有以前好吃。 有点像盗版。 两个男生又仔细看一下包装。 没问题啊，到底是谁出问题了？ 田优优此时发完语文作业回来，正巧看到了蔡煜围在苏唯旁边不是收作业，还站了这么久，而且叶泽也在跟他们聊天。 田优优觉得怪异。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练？ 于是皱着眉走过去。 “希望没什么事。”蔡煜在一边叹口气说到。 “包的，来一次打一次。”叶泽在空中划了几个拳，看起来耀武扬威的。 “什么啊？”田优优像是小猫一样凑在叶泽身边。 叶泽的手马上收回来，挠挠头，“跟你没关系。” 对于昨天的事情，三个人都闭口不谈。 “装什么啊。”田优优装作气愤的样子，故意拿起书又用力放下，声音大的吓人。 苏唯心里一阵战栗，但还是问了叶泽，“他人呢？”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不用问，叶泽知道是谁。 “不知道啊。”叶泽边说边回忆，“昨天晚上雨停时约他出去玩都没出来，还是他小姨接的电话，说他淋湿了，不知道有没有生病。” 苏唯轻轻叹口气，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接着叶泽又补充到，表情像是在很努力的回忆，“好像有什么要紧事一样，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说完，叶泽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苏唯顿了顿，心里默念，“要紧事……” 叶泽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昨天不是你和他最后呆在一块吗？是不是你……” 苏唯心里猛的一惊，抬头看向叶泽，叶泽却吞吞吐吐地没有说完。 怎么话不说完？ 要紧事…… 是不是你？ 话还没说完，田优优拍了叶泽胳膊。 老师自从走进班后就看到叶泽满眼无纪律地转头同苏唯聊天，正在生气地盯着叶泽看。 叶泽立马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师在讲台上面的反应。 苏唯看了看旁边杂乱无序的书桌。 人在的时候就胡乱整理，现在人走了，发那么多的试卷和作业，也没人收拾，看起来满目萧条。 往外面看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地看向那人的位置。 窗外，是大雨过后的晴天，阳光依旧慷慨地挥洒，整个世界水灵灵一片，看上去像是重生了一般，一切都格外的新。 只不过，少了本该活在阳光下的人。 * 当天下午，苏唯来的时候看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耷拉着一个黑色书包。 无疑是季洵的。 他终于来上课了。 苏唯缓口气，紧接着变成了紧张。 还是要面对。 下午第一节课，季洵还是一样踩点，和一群朋友在走廊那边道完别，正常绕过苏唯的位置然后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苏唯再次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 但今日不同，今日他似乎抽得特别多。 季洵还离位置两三米远时，苏唯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 她不自觉地咳了两声，季洵显然注意到了。 苏唯汗毛立起，随着季洵的到来，各种感官都放大好几倍。 正常的话，季洵应该会指尖托在下巴那边，笑着调侃，“我的气场那么强吗？” “这么远就感受到了？” 但那件事过后，季洵显然是不想再和苏唯有任何联系了。 连话都不讲。比陌生人还远的关系。 季洵淡淡睨了苏唯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一眼，然后落座。 不知道为什么，苏唯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点什么。 但是她要适应了，因为她也不想再和季洵有任何的交集了。 有在努力地维持着，“只是同桌的关系”。 第三节课是数学课，蔡煜发上午的作业发到叶泽那边，手里空空，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苏唯。 他皱起眉毛，“不对啊，我记得你应该交作业了啊。” 苏唯也觉得怪异。对啊，她记得她早上交过作业了。 温楷岳管的不严，没有挨个核实有没有做作业就开始讲评了。 苏唯一节课都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这个关头，倒是显得她有点局促不安，心里有鬼了。 “苏唯，”温楷岳明显注意到了角落里一直低着头的苏唯。 平常苏唯应该是整节课都看向黑板的，今天她不知怎么，一直盯着桌子，不敢抬头。 温楷岳关心道，“是生病了吗？还是不舒服。” 苏唯看着全班人因为这个而回头，尴尬地摇摇头。 田优优见状马上举手，“老师，苏唯没有作业本。” “哦，”温楷岳回忆，“我办公桌上也没有啊。” 奇怪。 “那这样，”温楷岳不想耽误进度，说了个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苏唯，你先和同桌一起看，下课再在班上仔细找找，看有没有。” 然后温楷岳又问了一遍，确认一番，“班里有没有人拿错书的？” 讲台桌下众人纷纷摇头。 苏唯的心脏在狂跳。 心想着温楷岳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在今天。 因为现在不仅是尴尬，还有点后怕。 苏唯心惊胆战地用余光瞥向季洵。 季洵难得没有睡觉而是在发呆，旁边的人被老师点名自然是听到了。 苏唯现在还巴不得季洵在睡觉。 他刚才有听见吗？他心作何感想？ 他会置之不理吗？不理人的话好尴尬啊……可是要是真有什么反应，也挺害怕的。 老师为什么要这样说啊，两人之间的气氛又浓重了些。 可这确实是当下最好的方法了。 第45章 嫌弃 季洵抬眼瞄了温楷岳一眼，又斜视，看到了旁边瑟瑟发抖的苏唯。 他叹口气，看样子很是嫌弃苏唯这么麻烦。 但无可奈何，最后直接把自己的作业本丢到苏唯桌上，然后干脆不爽地趴在桌上睡觉。 看都没看苏唯一眼，全程没有任何感情。 有一点算我输！ 苏唯看着自己桌上凭空出现的作业本，又看向旁边脸朝窗正趴着的少年，喉咙眼里被苦涩堵住，有点呼吸不上来了。 不是难受，是委屈。 明明那天过后他们可以像正常同学一样相处，为什么现在他们两个跟树了敌一样，老死不相往来。 应该还没到这个地步吧？为什么季洵的一举一动都是嫌弃的样子？ 苏唯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作业本，上面最显眼的就是季洵龙飞凤舞的名字。 接着苏唯妥协一般翻开它。 作业本里面有做一点，但不多。昨天的作业也没做，苏唯盯着空白的练习册看，还是背后一凉。 总感觉这空白的练习册格外吓人，就像他的主人一样在不断嫌弃地打量她。 苏唯只敢翻出来，题目的解答过程都只敢在脑袋里想，碰都不敢碰，只是用笔和橡皮小心地压住。 怕季洵到时候嫌弃她嫌弃得不行，直接把练习册丢了。 终于下课，苏唯熬过了一节没有作业的数学课，小心翼翼地把练习册放到季洵脑袋那边。 窗外吹过来的风拂过季洵蓬松的头发，他身上的烟味淡了许多。 苏唯刚把练习册放下，似乎是不小心碰到了季洵的脑袋还是胳膊。总之，季洵很敏感地抬头，转头，然后和苏唯对视。 就像在等着她一样，感觉他根本没有睡觉。 苏唯低眸看向那本练习册。 根本没碰到他啊，他是脑袋后面长眼睛了吗？ 季洵眼睛看着她，眼底是刻意疏远的陌生。 “季洵。”叶泽在后门叫住他。 季洵收回视线，调头就走。 苏唯把季洵的练习册压好，自己回头在班里寻找自己的练习册。 既然他非要装作不熟的样子，那么苏唯起初就正有此意，是接二连三地碰上季洵，与季洵一次次的对话中她才慢慢了解的他。 既然他要不熟，那苏唯也乐意奉陪。 反正她本身就是一个冷淡的人。对于短暂性的同学以及同桌，只是人生路上一个风景而已，看或不看，有或没有，有什么区别？最终还不是通往终点。 少了就少了，她无所谓。 只是，苏唯和田优优在班里找作业找半天，最终还是田优优在作业最不可能出现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苏唯的练习册。 “水！”田优优招呼苏唯，指尖捏起垃圾桶里的练习册，“幸好没有人往里面丢垃圾。” 苏唯看到练习册后懵了一下，然后感谢田优优。 回到座位后苏唯下意识地翻开来，发现里面的大多数纸张被胶水粘住了。 “谁啊？”田优优气愤道，“丢垃圾桶还不确定是不是人为。现在还粘上胶水了，故意的吧？” 苏唯沉默不语。 胶水已经干了，这练习册肯定是不能用了，只不过前面做过的习题该怎么办？ 苏唯还是想尝试一下，慢慢打开被胶水粘住的页码。 好不容易撕开一面，结果看见里面已经面目全非了。 苏唯生无可恋地又把整本作业合上。 练习册显而易见不能用了。 现在要弄清，是谁干的。 季洵？苏唯现在心里只能想到他。 可是他上午又没有来，练习册应该是在做早操的时候被弄坏的，那时候蔡煜没有收齐，还没交给老师。 那是谁？黄雯珊？ 不可能，她们现在已经划分好关系了，是属于互不打扰的状态。 苏唯实在想不到是谁在故意针对她。她也没有惹任何人。 算了，现在做什么无用的挣扎呢？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只能和老师柄明，然后重新买过一本。 “正好可以再复习一遍。”苏唯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苏唯以为这样就能息事宁人。 没想到，那个人更加变本加厉，不依不饶。 这几天只要苏唯刚到学校，就能看到抽屉里藏着不知道是谁揉成一团的试卷还有垃圾。 苏唯打算忍忍就过去了，但看到一旁季洵悠哉悠哉地走进来，感觉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真的和他没有关系吗？ 苏唯的书本接二连三的失踪，最终都在垃圾堆里找到。 这人真无聊。 苏唯干脆和他耗着，守株待兔，试图抓到歹人的把柄。 几天后，一个平静的下午，苏唯刚来到位置上，还是照常被恶作剧。 她满桌子上全都是粉笔灰，就连书本和椅子都不放过。 对此，苏唯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无奈地叹口气，问前面的田优优，“你看到了吗？” 田优优遗憾摇摇头，“没有。” “水，交一下语文作业。”田优优和平常一样说道。 “好。”苏唯递过去，转头就看到了旁边椅子上挂着一个黑色书包。 这么早就来了？ “你顺便把季洵的也拿过来。” “好。” 即使在冷战期间，苏唯还是既往不咎一般，答应帮忙拿作业。 苏唯扫了一眼季洵的书包，就只有一件校服外套，作业应该在抽屉里。 接着她低头看向季洵的桌肚，努力寻找语文作业。 然后就在一堆杂乱的书的侧边，看到了几根被弄断了的粉笔。 苏唯起先是愣了一下，等目光一聚焦，她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是真的。” 真的是他。 眼神骤然涣散，眼前一片虚无，似乎深处幻境。 她这算守到“兔子”了吗？ 不，是只大野狗。 “呵。”苏唯冷笑一声。 这个直接性的证据有条不紊地指向他。 亏苏唯还觉得季洵不是这种人。 “水？”田优优提醒着苏唯，确认她还有没有事。 苏唯抽走季洵抽屉里的语文作业，递给田优优，起立时差点撞上前面火急火燎赶回来上课的叶泽。 “正好，”苏唯看着大汗淋漓还在冬天穿短袖的叶泽，“季洵在哪里？” “啊？”叶泽疑惑地发出一声。 他们两个不是还在闹别扭吗？这么快就和好了？ 叶泽不明所以，便直接告诉了苏唯，“在楼下饮水机旁。” “等等，水，快上课了。” 田优优看着苏唯决绝地走向后门的身影提醒道。 “知道。” 感觉这个前兆，不是特别好。 这是第一次，苏唯翘了半节课。 窗外冷风萧瑟，苏唯快速下楼梯，与旁边赶忙上楼梯的人格格不入。 因此，引起了不少注意。 “你看，这不是季洵同桌吗？” “就是她吗？” …… 一阵议论指点声音，苏唯听着很是不适。 她心里不禁疑惑，怎么都认识她？ 自己也没有很出名吧。 而且怎么还带着季洵一起？ 从五楼，到一楼，几分钟的时间，预备铃已经响起，苏唯却丝毫不乱。 她来到饮水机前，果真看到了买完水正抬头往前走的季洵。 苏唯站在两层台阶上，季洵半弯着腰，刚从饮水机出口处拿出水，站在稍矮的地面上，两人视线差不多齐平。 不太友好的目光在半空中对峙。 冬日暖阳，此时被乌云覆盖，操场中央响起“一二一”的口号。 苏唯紧攥着手，唇抿成一条线。 季洵意外地在上课这个紧要关头还是在楼下看见了苏唯，起先挑眉，然后便不慌不忙地直起腰，恢复了往日他高她一个头的模样，再目中无人地走上两侧小阶梯，略过她。 什么？她都站在他面前了，他还故作镇定吗？ 不愧是影帝。 季洵淡定自若地擦过苏唯肩膀，留下她一个人对着饮水机。 还是往反方向走，他不去上课么？ 还没走两步，苏唯马上叫住他。 “季洵。” 季洵停下，动作滞留在拧瓶盖的动作。 真有事找他。 苏唯向前走了几步，在季洵身后，结果季洵连头都不转，就定在那边，苏唯更是来气，直接小跑到他前面。 只见季洵直直盯着对面教学楼连廊的某个角落，目光随着苏唯站在面前而下滑，落在她这几天充满愤怒和积怨的眼睛里。 看起来很倔强，又很生气。 “干什么？”季洵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似乎很不想同苏唯讲话。 苏唯面露疑惑，眉头拧成“八”字，握住的拳头依然很紧。眼睛因为瞪着季洵太久还有些发涩，看起来有些通红。 “季洵。” 苏唯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尽量的简短，因为面前的人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和她多说半点废话。 最终苏唯义正言辞道，“你过分了。” 季洵拧瓶盖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一顿，不解地低眸看向苏唯。 随后心不在焉地瞥了瞥教学楼连廊上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察觉到面前人的气压，他的目光又重新挪到苏唯身上。 不是，他怎么这么心不在焉？ 季洵眼睛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和那天一样，暴风雨的前奏。 季洵漫不经心地拧开瓶盖，慢慢靠近苏唯。 苏唯下意识后退，却又定住。 她不能害怕，不能露出半点马脚。 季洵机械地扯唇，露出一丝冷笑，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冷淡和漠然。 “你记住，这才叫过分。” 说完，苏唯感到头顶一凉。是矿泉水浇在头顶上的感觉。 冬天，大冬天的，季洵把水倒在苏唯的头上。 季洵捏着瓶身的手在隐隐发抖，一个不小心歪倾，苏唯就感觉到了水流从头部慢慢移向肩膀。 水洇在身侧，紧贴在肌肤上。 还真是，哪都不落下。 脸上滑过一滴水珠，滴在地板上，冷风一吹，肩膀和脸都跟被刀剐一般，刺痛。 苏唯的眼睛里润上一层湿意，季洵的水也倒了一半。 “现在我们能谈谈……” 她还是想要问清楚。如果被淋湿是前提的话，如果季洵此刻能开心点的话，她也愿意。 她真的不想再忍受天天被人搞花样的恶作剧了。 苏唯抬头刚想和季洵对峙时，就看见他收回她头上的那瓶矿泉水，瓶口朝下，直接往他自己的头上灌。 “你……” 苏唯语塞，一时的惊讶让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等季洵头上脸上差不多全都被水附上一层，等矿泉水里面的水都倒干净，他才把手中紧抓着的水瓶往地下砸。 “砰”的一声落地，苏唯应激性地颤了颤。 苏唯一瞥，水瓶被捏得，都瘪了。 接踵而来的，是对面一阵冷淡的声线。 “我知道你也忍我够久了，何必如此？” 苏唯蹙眉。她来找他问清楚，怎么就……？ “是你先说算了的。不必处处针对，大可以像个陌生人一样，为何抓着不放，还倒打一耙？” 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滑，季洵的颌骨那却依然挂着晶莹的水珠。 苏唯不理解季洵为什么会这样说，但她还是在尝试理解。 到底是谁紧追不舍还倒打一耙啊？ 半晌，季洵看苏唯还是有话说，于是轻叹口气，算是回应，“你说。” 一听季洵这么一说，苏唯火气更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翘课来找你是想告诉你，请停止你那些无聊的恶作剧。” “捉弄人很好玩吗？前天胶水昨天垃圾今天粉笔。都是高三生了，还没玩够吗？” 苏唯不自觉地捏紧手心。 这么说的话，好像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更别说陌生人，可能以后连见面都是仇人分外眼红了。 心一狠，苏唯把能说出来的最绝情最寒心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我们既然做不到以礼相待，那为什么非要维持一个维持不了的关系？” “我们都不是麻烦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纠缠那么久。” 苏唯这时候想起什么，只觉得手腕处很烫，不断从那边传开异物的感觉。她目光落在那里，顿住。 接着便毫不留情地将表带拆开，手腕上留下一道红红的，不浅的印子。 她一手递给季洵，语气偏正常，波澜不惊道，“还你。” 季洵不接，他周遭冷得可怕，连带着气压都很低。 他似在沉思，也似是不接受。 莫非自己戴过，他又嫌弃上了？ 见季洵不说话，苏唯不服气地皱眉，拿着手表的手抖了抖，在提醒他。 她有想把手表丢掉的冲动，但奈何价钱太高，因为一时怒气摔了，不值。 季洵慢半拍地回声，才注意到面前的银色手表。 “你……” 不想收回的话哽在喉间，季洵滚了滚喉结，视线顺着细白的手腕挪向一身湿的苏唯。 他垂在大腿一侧的手动了动，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拿了回来。 如果他不收，她会作何感想？ 照他的理解，苏唯怕是会多想，最后就更难一刀两断了。 外面冷，全身是水还没擦干，冷，被风吹着，冷。三者兼备，都不知道是身处在盛淮还是南极了。 季洵似有话要说，欲言又止，握着手表的手还在原位，而那白皙的手腕，早已避嫌似地迅速抽回。 苏唯等着，但也只敢看向地板。 其实只要苏唯抬头，就能看见季洵的眼底里满是内疚和心疼。 季洵刚要伸出另一只手，苏唯就像个小兔子一般赶忙后退两步，手背猛地擦过黏在脸颊上的水珠。 像是在害怕提防一个人。 得，现在嫌弃的人，变成苏唯了。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冷淡的声线再次突兀地响起。 这有什么好交代的？以后他不做就是了。 苏唯最后不解地盯了他两秒，之后转头，缓缓走开。 步子小小的，稳稳的，肩膀却是颤抖的。 季洵目光始终落在那纤弱的肩膀上，厚重的校服又湿又冷地裹住她，她会不会感冒？ 不久，苏唯的身影就逐渐不在视线范围里了。季洵看向地上的那瓶矿泉水，又看向对面教学楼的一处连廊，勉强挤出一抹阴笑。 “满意了？”他无声地说道。 然后季洵看着那个身影着急慌忙地躲开。 他讽刺地低头一笑。 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事后，季洵去厕所怒洗了把脸。 他接连把几捧装满水的手掌尽数扑在自己脸上，但依旧不解气。恨不得眼前有一块水缸，把自己摁进去，直到呼吸不了。 他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但即使被冷水浇灌，也没什么太大用处。 之后，季洵坐在三层楼梯上，长腿舒展着，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对着手中的银色表盘发呆。当看到秒针争分夺秒地往前走时，才惊觉刚刚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了。 他竟然有些庆幸，幸好自己买的水是常温的，而不是冰水。 在冬天打完球身体依旧热得滚烫，季洵不觉得凉，还想买冰水解热。 但就在一念之间，季洵发呆，按错了开关，点成常温的了。 刚开始还很烦躁，现在忽然觉得有些安慰了。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 * 又过了几天，恶作剧减少了，但还是有，只不过没有之前那么过分了。 苏唯疑惑，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还不依不饶？ 她又看向身边正在熟睡的某人，丝毫不受外界打扰。 苏唯叹口气。毕竟还是同桌，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好歹现在改进了许多。 这几天苏唯老是感觉身后跟着人，但是回头看时，又是再正常不过。 不会是那些人找上门来了吧？ 他们还敢吗？ 苏唯马上加快脚步，关闭家门口的同时，懈了口气 每天都是这样，提心吊胆的，也不是办法。 那该如何呢？ 某天上午刚上完体育课，田优优笑着对着苏唯讲，“我们同届的神人在教学楼后面开辟到了一面墙。” “嗯。”苏唯耐心地听着田优优跟她分享好玩的事情。 “有什么用吗？”她下意识问道。 苏唯说出这句话后自己都愣了一下。 果真，还是被季洵说对了。 她是个现实主义的人，凡事之前都要先考虑值不值，然后才敢去做。 活得简单些，单纯些。人生应该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自己再三思考就可以义无反顾的放手去做。 只不过，这种思维已经在苏唯脑海里根深蒂固了，想要撼动，还需要时间的细致打磨。 苏唯细想，不过还是有些特殊的。很重要的人或者事，在心中足有千斤重，不必衡量得失，即使是错误的，不对的，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背道而驰。 只不过还没遇到让她不理智的人罢了。 “就可以写下自己的心愿啊，心事的。”田优优继续补充，打断了苏唯的思绪。 “水，我看你最近心情好像不是特别好，要不要去发泄一下？” “发泄？” “对啊，就在那面墙上写，我看很多人都写了。” 田优优看苏唯和季洵最近都不怎么讲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闹矛盾了。 但眼瞅几天还是没有要和好的动静，田优优问叶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叶泽也沉默不语。 当然，不管是谁的错，田优优都会双手双脚站在苏唯这边。 苏唯有点心动，眼神有点期待地看向田优优，问道，“那这面墙在哪里？” 第46章 心愿 田优优带苏唯去了教学楼后面。 即使面对着垃圾场，但一面墙上还是写的满满当当，看起来挺多人来这里，还挺受欢迎。 “你看，地上还有粉笔。”田优优捡起地上的一根蓝色粉笔，“看来是有人刚写过的。” 说完，田优优递给苏唯粉笔，“你写吗？” 苏唯看着粉笔犹豫了会儿，“粉笔？粉笔能留下什么痕迹？” 来这里，主要是想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迹。 起码，证明自己来过盛淮，是盛淮二中的学子。 粉笔一擦不就掉了吗？那还有什么用，不过是一时的。 “啊？那用什么写？” 苏唯从地上捡起一块有一头比较尖的石子，之后递给田优优，“用这个写。” 她想，用石头刻上去的字迹，上面的痕迹应该经久不衰。 至少，比粉笔保留的印记要长久的多。 田优优接过，立马在墙上写。似乎早有预谋。 而苏唯却还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真的写“到此一游”会不会太敷衍了？ 苏唯踌躇间，看到了旁边的字。 “我最喜欢物理老师了！” “高三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 “瘟神，我们爱你。” 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同班同学写的。粉笔颜色还不一样，应该是不同人写的，字迹一点都不像。 但读起来，怎么阴阳怪气的？ 盛淮二中的人还是太热情了。 据苏唯所知，高三并不幸福。每天成堆的作业要做，熬到凌晨几点都做不完，起的却比鸡早，还要痛苦地听“催眠课”，被迫灌下父母和老师的鸡汤。 说什么以后就好了，只要现在努力，将来就会飞黄腾达。 看来这群学生，很能“吃苦”。 搞得现在苏唯都恨不得马上冲到五楼，做几张数学卷子。 彼时，田优优已经写完，看着旁边好笑的话语，笑出了声，很自然地问道， “水，你和季洵怎么了？” 再怎么傻，看到前些天苏唯一身湿冷的进班，再看到上完两节课后季洵才一身水的出现，肯定知道他们发生了些事。 有人脑补，两人都不好惹，惹急了对方就在大冬天里互泼冷水。 苏唯在此刻紧紧握了握手上的石头。 “我们……”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很官方地回答，“我们就那样。” “啊？”田优优有些意外，“怎么会呢？”然后又似乎是在劝导苏唯，“季洵他挺好的呀，上次不是还借你校服吗？” 苏唯脑海里浮现了季洵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之后又努力压抑住前几天季洵把水浇在自己身上的气愤。 她没有把这事告诉田优优。 苏唯咬着后槽牙，不愿意跟田优优分享他们之间的糟心事，只好违心道，“嗯，他挺好的。” 冬日的冽风冷酷无情地吹向苏唯。 苏唯瑟缩，收紧了衣服，想起了那瓶水。 仿佛像是昨天刚刚发生一样还历历在目。苏唯顿时脑子一热，愤恨地在墙上有力地刻上。 “季洵，我讨厌你！” 苏唯拿手抚摸字迹，把磨出来的灰尘擦掉。 不比普通的划痕。 字迹很深，应是刻骨的难忘。 看起来怨气不小。 上课铃响，田优优和苏唯匆忙对视一眼，才发现玩过了头。随后两人手牵手一路跑回教室。 此后，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像是偶然间发现的一个小天地，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留下了自己到过的足迹，顺便吐露出自己的心声，还表达了青春期里，敢怒但不敢言的话语。 但不过因为学业繁忙，两人早已忘记曾在这无心留下的痕迹。 * 平静的下午，季洵差不多翘了两三天课，苏唯也平静地度过了两三天。 不过苏唯今天的作业忘记带了，于是中午早早地来到班级里写作业。 刚要进班，苏唯就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她马上躲在门后，探头，看向那人所在的位置。 正是自己的座位。 苏唯定睛一看，是同年段的。 职高前一百的人有机会来盛淮二中上课，十五十六班就是。 而这个人就是特殊班级的。 苏唯依稀记得，上次学校后街打架，他好像也在。 她不敢出声，躲在厕所附近，等他走后，慢慢走进教室，看着自己抽屉里的垃圾和粉笔灰，心事重重。 所以，不是季洵？ 那为什么季洵要认了这件事情？ “季洵，你过分了。” “你记住，这样才算过分。” 他们之间的对话再次浮现在苏唯脑子里。苏唯又看向一旁杂乱无章的位置。 看来，她好像误会他了？ 但他为什么要把水倒在她身上？为什么之后他自己还淋了一遍？ 苏唯在空空如也的教室里，仔细思考，却一片空白，不知所以。 一整个下午，因为课程紧张，苏唯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季洵还是那样，没来上课。 下午的数学课上，温楷岳走进班里，看着台下的同学说到。 “我知道大家最近对叶宸同学很关心。” 苏唯停住笔，随即抬头，向温楷岳投过关心的目光。之后还发现，温楷岳也在看着自己。 台下是一片哗然。 “谁关心他了？” “对啊，不就是最近腿痛才没来吗？” “很奇怪吗？他以前不都这样。” 看来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叶宸被“霸凌”了。 “今天叶宸的家长也有跟我电话，说叶宸不来上学了。” “啊？” 班里顿时惊讶，避免不了一阵猜测。 “他不是还挺上进的吗？怎么都快高考了突然不来了？” “病情恶化了？” “不知道，反正上次因为季洵受到的打击应该不小吧？” “总之，”温楷岳敲敲桌子，提醒他们注意听，“我希望大家都能团结有爱，不要恶意揣测他人。不管先前怎么样，反正就高三最后一年了，关系好与不好最后可能都要走向岔路口，大家也不用这么对叶宸同学的事情这么耿耿于怀，弄好自己的学习，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瘟神’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同学一听到温楷岳自称“瘟神”，纷纷笑了。 好像温楷岳是老了许多。 没有宋巧意说的，那么严格了。 放学的时候，田优优想和苏唯一起回家。 苏唯愣神，遗憾摇头，“我作业还差一点，我做完再回家。” 田优优没有生气，“好吧。” 等班里人都走的差不多时，苏唯着急忙慌地去办公室找温楷岳。 “老师。” “嗯？”温楷岳刚要走，就在门口处碰上了苏唯。 “我想，”苏唯还喘着气，“我想知道叶宸为什么不来学校了？” 高三紧要关头，都坚持这么些年了，怎么会说不上就不上了呢？ 肯定跟病没关系，那就是跟前些天那件事有关系了。 温楷岳也没选择逃避话题，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郑重地盯着苏唯的眼睛，苏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唯沉默，也不知道该怎么讲。 “叶宸的妈妈上午跟我通电话，说他身体上受点伤，不过还能治疗，就是精神上……”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叶宸天天不说话，他妈妈以为他抑郁了。” “抑郁？” 苏唯心尖一颤，心里重复着这个词。 “不过别担心，叶宸很大可能是因为病情才请的一年长假，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才有更好的精力学习啊。” …… 苏唯走到班里，此时傍晚来袭，外面没早上的风大，但是冷空气迟迟盘旋在上空，让人瑟瑟发抖。 苏唯头顶上留了一盏灯，临走前瞄了一眼季洵的桌子。 他几天没来，桌上的试卷作业练习册如今都叠了一大堆，杂乱无章，摇摇欲坠。 抑郁。 苏唯像是麻醉了一般，被这个词占领了整个脑袋。 跟她有没有关系？跟季洵有没有关系？跟前几天那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此词一出来后，苏唯震惊到都忘记要问温楷岳知不知道学校后街的那件事情了。 也忘记问有没有妥善处理了。 她心里说不上的难受。 但分针秒针还在跑，苏唯要赶快回家了。 她临走前又看向旁边的位置，怔了神，思忖片刻。 秉着这几天的恶作剧并非季洵所为，而且还是自己先误会的他，所以苏唯好心一回，帮季洵收拾了下他那庞杂凌乱的桌面。 也算“功过相抵”了？ 苏唯收拾完季洵桌子上的一大堆试卷后，看到了压在最底下的几本课本。 应该是季洵在的时候随便乱摆的。苏唯再次一本一本地摞正摆齐，边边角角都在仔细地对着。 倏忽，老师为了教室通风，让开着季洵旁边的窗户。狂风忽起，把桌上的几本书吹开。 苏唯看向几张试卷在半空中摇摇欲坠，马上倾身关窗，然后回头，看到了几本薄薄的书被吹在地上，还翻开了页。 苏唯把那几本书拿起来，其中一本好像是因为里面夹着过多的东西而自动弹开。 她把书放回桌上，看着里面的东西发呆好久。 “蘇家铺子” “优惠券” 几个显眼的字摆在苏唯面前。 她忽的想起季洵说的那句话，“叶泽的优惠券是我给的。” 以及上次回到家后，桌上莫名出现的“蘇家铺子”的包装袋，里面藏着好几张优惠券。 而且上次苏唯去了这家店，老板正常的话是不会送那么多优惠券的。 所以肯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苏唯又想起上次季洵及时出现后，自己帮他清理伤口，他脸上有白色的粉末状。 大差不差，应该是面粉。 好像泡芙，是要用到面粉。 蔡煜提及到上次的泡芙卖相并不太好，可是苏唯看了外面放着的泡芙，分明很好看啊。 那是不是季洵自己做的？ 可他不知道，自己买来是送给蔡煜当赔罪礼的。 况且上次遇难，苏唯记得季洵是从对面方向来的。 对面方向，好巧不巧，苏唯一路上就只看到一家开着的泡芙店，其他都是“旺铺招租”。 短暂的思考后，苏唯再次把书整理好，来到教学楼下，冷空气吹得她不禁哆嗦，也顿时让她条理清晰不少。 刚要出校门，她就看到了几个人围堵在校门口，学校保安也尝试让他们走开。 但他们一群人流里流气的，“叔，我们不闯校，我们等人。” “等谁？” 其中一个人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愣在学校里面的苏唯，邪魅一笑，“这不是来了？” 声音在安静的学校里传播，很快来到苏唯的耳朵里。 苏唯看见为首的人，以及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是隔壁班，上次打架也在，最近恶作剧苏唯的那个人。 他也注意到苏唯的视线，马上闪开。 苏唯也不是害怕这些人，只是下意识地选择躲在教学楼后面。 她继而听到了那群人继续恫吓自己。 “躲没有用，我看你能躲多久。” 还有保安赶人的声音。 但保安人少，对方人多，而且他们也不是非要闯进校园，他们只是在校园外等人。 所以保安也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们去了。 苏唯沿着墙慢慢下滑，蹲在墙根处，抱紧自己的膝盖，心里一直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晚才回家。 现在落得遭人围堵的结局，如果时间早点的话，她有没有可能混着人群可以偷偷溜走？ 接着她又冷静思考，那群人里不见王子睿的身影。 王子睿显然是被季洵打怕了，所以才不敢来。那这些人来找自己是为什么？ 复仇吗？ 找她有什么用？捏软柿子吗？ 苏唯刚刚蹲下，没过多久，冷清的校门口突然又响起突兀的声音。 “你们在等谁？” “你…你咋来了？” 对话声戛然而止，只听见拳打脚踢的摩擦声。 苏唯立刻起立，脑子顿时一黑，她连忙扶住墙，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人在校门口那边打架。 保安刚想去阻止，那人却淡定地开口，“这是校外，跟你没关系。” 说完，保安愣怔在原地，目睹着接二连三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纷纷倒在地上。 苏唯也恢复了正常的视力，终于看清楚了刚才说话的人以及校外打架的人。 是季洵。 他怎么在？ 但苏唯没多想，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去，想依稀帮点什么。 至少不能让他孤军奋战，不能让叶宸这种事在眼前再度发生。 倏忽，一道猛力握住苏唯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后拽。 天旋地转间，苏唯就被抵在了墙角。 苏唯吓得连忙叫出了声，想继续呼救，眼前人却先开口说话。 “嘘。”任妄把食指放在自己唇前，“苏唯，别叫。” 苏唯茫然睁开眼，抬头就看见了任妄。 思考良久，心还在砰砰乱跳，惊吓感依然没有减退，苏唯喘着气努力平静。 稍顿，她不解道，“任妄？你来二中干什么？” 任妄一听，扯起唇角，满不在意地逗了她一句，“救你。” 他之后松开苏唯，随便找了一个角落就蹲了下去。表情看上去认真，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就立马绷不住了。 “对了，以后记得叫我姐夫。” 任妄的声线浪荡，带着一丝调皮和魅惑。 苏唯倏然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宋巧意，唇无奈地抿成一条线。 “怎么？遇到真爱了？”苏唯抱着胳膊有些无语。 “你真爱不是也在外面。”任妄戏谑地回怼她。 苏唯扯唇，狐疑地盯着任妄，“你怎么不去帮他？” “干嘛帮他？不是有保安吗？” “你看这个保安，他行吗？” “你还抽烟？”苏唯不可置信地看到任妄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 “你才知道？”任妄抖出一根，叼在嘴里，摸着口袋寻找打火机。 “不是这个意思，”苏唯一时语塞，“都这个时候了，我们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之后她又不放心，扭头看向校门外惨烈的场面。 “放心，”任妄咬着烟有些含糊不清，手里发出了打火的咔嚓声，“季洵那狗搞得定。” 苏唯看向任妄，他始终没有露出一点担忧的样子，反而还兴致挺高地抽烟。 …… 一点火星在任妄指尖蔓延，烟雾渐渐弥散开。 任妄仰头靠在墙边，顺便瞅了一眼旁边人，想起了前几天。 任妄一看到季洵就是落魄的样子。 “唉，你怎么回事？” 任妄很少见季洵这个样子，以为是装的，就幸灾乐祸地在一旁咯咯笑。 接着借着灯光，才看清季洵的脸。 伤得不轻，鲜红的血在他冷白的脸上更显得触目惊心。 随即任妄眼神黯淡片刻，之后变得锋利起来。 “谁打的？”他语气中带着冰冷。 “跟你有关系吗？” 季洵注意到了什么，指关节随意擦了一下嘴角的血。 任妄清楚季洵的实力，不可能被打成这样，除非是甘愿被打。 又有谁甘愿被打？ 任妄气得想笑。 没实力的东西，以为被打就能处理好事情？ 任妄推了下季洵的肩膀，挑衅着说，“来来来，我给你几拳你愿意挨着吗？” 季洵无语。 知道他理解错了意思，和任妄对视几秒后头都不回就往前走。 任妄见季洵不愿解释，又继续猜测，“那就是被暗算了。” …… “靠，这么阴？要不要兄弟我给你阴回去？” 季洵冷笑一声，扭头朝着刚走上来的任妄讽刺道，“招儿你先告诉我，我先对着你试试看看管不管用？” 缄默的人又轮到任妄了。 他不禁心里暗骂：c，早知道就不跟这个狗东西说话了。 但奈何还是控制不住关心，任妄大步流星地追上季洵，“你去哪里？” “学校。” “你去学校干嘛？你这几天不是不上学吗？” 消息还真灵通？没少背着了解自己？ 季洵顿时感觉整个人被监视了。 话音刚落，季洵便不爽地停在原地。 “我不像你，”他嫌弃地扫了扫任妄上下身，“辍学。” “呵，”任妄歪头嗤笑，解释道，“我现在早就毕业了。” “所以呢，你现在还不是没有工作？”季洵见缝插针道。 任妄努力压着自己想揍他的情绪，看着季洵逐渐离开的背影，一个想法在脑海里经久不散。 “c，早知道跟狗说话都不跟他说话了。” 但任妄还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季洵没有进学校。 也对，现在他们在上课，不是来学校的时间，季洵也进不去。 但他一直站在在校门口。等到放学铃声响起，有些人走出来后，季洵躲在了一个角落里面。 直到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后，他才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 任妄在看清楚那个人后，才恍然大悟。 但苏唯和季洵打架有什么关系？ 季洵果然是条狗，还是只骚狗。 “接着。” 话毕，苏唯一转头就接到了任妄丢过来的一瓶饮料。 “你还买饮料？”她朝任妄那边走过去，仔细端详饮料的名称。 “给你姐的。” “那你还给我。” “不知道你姐喜欢喝哪个，挑了两瓶。” 苏唯有些惊奇地挑眉。这是她姐为数不多喜欢喝的饮料。 “就挑两瓶？挑得准吗？”她戏弄道。 “就两种口味呗。”任妄大大咧咧地回答。 苏唯温柔地笑道，“我姐喜欢喝荔枝味的。” 等走道任妄身边后，她刚想交换。 谁知，任妄眼疾手快，快速说了句，“那换回来吧。” 这个“吧”很有强迫性，任妄把自己手里的丢给苏唯，把苏唯手里的荔枝味的给抢了过来。 有什么好抢的？ 感觉像是苏唯不愿给他一样。 “你从哪里进来的？” 据苏唯所知，二中应该就只有大门口，没有其他的捷径可以进来。 苏唯又看向刚才任妄走过的方向。 任妄轻咳一声，见苏唯转头看向教学楼背后的一处垃圾池时，顺势把她拉下来一起蹲着。 “别管那么多了，我在二中呆的时间比你长，我难道不知道？” “哦。”苏唯拧开瓶盖，润了润喉咙，很服气地出了声。 良久，她才意识到了什么。 “诶？我们呆多久了？” “差不多了，走吧。”任妄拍拍裤子，刚好抽完一支烟的功夫。 凑巧一出去，就看到校门外季洵打完最后一个人。 他身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第47章 得了 季洵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思绪飘到前不久。 任妄遇见自己脸上受伤的那天，他去找人。 是上次偷窥苏唯和季洵闹别扭的人，也是恶作剧苏唯的人。 他是王子睿的表弟，王兴仑。 王兴仑是职高的，因为期末考试考到了前一百，才有机会来到二中上课。 但职高还是职高的，心性和脾气始终改不了。 此刻，他们一群人正在抽烟。 有人看到季洵正往这走，胳膊怼了怼旁边的人，示意看过去。 其中王兴仑站在中间，看着季洵慢慢走过来，有些慌神。 “季洵，你想怎么样。” 季洵离他们几米远的时候定住，反问道，“你想怎么样？” 王兴仑一看到季洵就气，声音颤抖且透着愤怒，“我哥被你打进医院，我搞你们怎么了？” 季洵眯着眼扫视周围几个蠢蠢欲动的人，最后定在王兴仑身上。 他走近，眼睛紧锁着比他矮半个头的王兴仑。王兴仑也同样紧盯着他。 一个不注意，季洵拍了拍王兴仑的肩，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王兴仑被这动静吓得连气都不敢喘，死死盯着季洵。 紧接着，季洵一把猛抓住王兴仑的肩，然后扳倒在地。 被摔的人整个身体哐当坠地，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这些人见季洵这是来打架的，丝毫没退让，接二连三的上，但都纷纷被季洵压制。 最后王兴仑爬着起来，看着周围倒下的兄弟，抬头便怒气冲冲地瞪着季洵，转眼间笑得十分阴险，“季洵，你虽然打得过我们几个，但那女生呢？” 还挺管用，季洵一顿，停下手头上的事情，静静地听王兴仑的要挟。 “她可能连我们一个人都抵抗不来，更别说我们一群人了。” 王兴仑见季洵松懈，立马激动地一抻腿，踹了他一脚。 季洵轻咳一声，不小心摩到了粗糙的墙面，脸上带着划伤。不知道是谁，顺势从季洵的腹部那边锤了两拳。 季洵把痛咽下去，眼神逐渐黯淡，随之传来的痛感让他被迫退了两步。 王兴仑眼看就要冲过来再给他两拳好让他倒在地上，季洵半弯着腰，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抬起一层淡淡的眼皮。 王兴仑充满兴奋的眼睛里顿时失色，看着季洵冷静得吓人的眼眸顿时感觉大事不妙。 想挣开，季洵的手却像狗皮膏药一般紧贴着不放。王兴仑的手都要被抓红了。 季洵咬着后槽牙，忍着怒火，紧握住的手在不停发抖。 他拽着王兴仑的胳膊，一转身，一俯身，一个过肩摔，顷刻就把他抡倒在地。 众人本想去帮王兴仑的，见他躺在地上呻吟，季洵却站在原地不动，他们都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 “你们如果敢动她一次，我就多来找你们几次。”季洵咬着字音，一字一顿，语气威胁，“如果你们敢伤她，我就不确保，下次你们所有人都会像他一样，伤得这么轻了。” 季洵撂下狠话，周围十分寂静，只剩下地上王兴仑的惨叫。 其实，在季洵听到王兴仑说到苏唯的时候，心头确实一紧。 他怕苏唯会因为自己受到牵连。但转念一想，苏唯不仅是自己的软肋，也是自己的护盾。 如果他因为王兴仑的一句威胁而妥协，那么他们一群人只会得寸进尺，忘乎所以。 只有真正给他们长教训，他们才会畏缩在一角，再不敢兴风作浪。 之后任妄好一阵逼问季洵才知道，那其实是他失神，不小心弄伤的。 但之后王兴仑一群人越想越不服气，这几天一直在二中校门口逗留，就是想守株待兔。 他王兴仑就不信，季洵真的就会放下心，相信他们几个不会去动那女生。 不管如何，这也算是对季洵造成了一定的威胁。 几个人一拍即合，守了好久才守到苏唯一人。 任妄也是路过，看到校门口集结着一群人，才会在特地进来找苏唯。 不幸的万幸是最后，季洵一直有留心地在等苏唯。 * 季洵刚刚明明打红了眼，可当看到缓缓走过来的苏唯时，一时间却迷茫了。 “诶，季洵。”任妄和季洵打招呼，顺便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又看向略微喘气的季洵。 这战斗力，真不错。 “你跟着我干什么？”季洵选择略过苏唯，跟任妄说话。 任妄一听，皱着眉头，有些不爽，“我当然是来找我对象的。谁会来找你？” 话音刚落，苏唯心猛的一颤。 自己的表姐都上大学了，家住在合毓，现在怎么还盛淮合毓还两边跑？ “呃……”任妄甩甩手，佯装自然，觉得自己在哪里都不该在这里破坏氛围，于是指了指后面，“那我先走了？” 然后嘱托季洵，“你送着人家姑娘一点。” 接着便假装不小心说漏了嘴，神不知鬼不觉地补充道，“反正也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天了是吧？” 季洵不解地看着任妄对自己挑眉，拳头一紧，他便马上溜走了。 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面对苏唯。 算了，反正都要面对。 只不过季洵没想到，自己会在她面前露出破绽。 两人走了一路，话说得简短有效。 苏唯想着那几张优惠券，唇瓣翕动，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什么都明白了，没必要说。 季洵走在她前面，起初很快，但看到身后的人迟迟没有跟上，顿了脚步，之后走得很慢。 苏唯的目光落在季洵身上，尝试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你累吗？” 话刚出口，苏唯就后悔了。 那该怎么问？ 难道说，“你痛吗？”“你辛苦了。”“谢谢你保护我。”吗？ 季洵停下，扭头看向苏唯，语气不太服气，“你要是觉得我累的话为什么不让任妄送你回家？” 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我……”苏唯愣在一旁，然后追上季洵。 “我自己也可以回家的……” 苏唯一时语塞，“而且，而且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她的语气渐小，季洵却停住脚步。 “你说什么？” 苏唯无奈重复，同时也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季洵，“我不喜欢麻烦别人，同样，我也不喜欢被人麻烦。” 话毕，苏唯不敢对上季洵此刻看不清心里具体想法的眼睛，只好低眸，声调小小的，跟蚊子叫一样。 “要是，你在做些什么有关于我的事情，就算我帮不上忙，我也想知道。” 季洵舌尖抵了一下脸颊，哂笑一声，“就算你在麻烦我，你想怎么还？” 然后就看到了苏唯猛地抬起小鹿一般的眼睛。 他连忙躲开她的视线。 “你麻烦他，说明你在意他，同样，他麻烦你，也是在意你。” 季洵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懵了。他怎么说得出这么有哲学的话？ 而且，就现在他们的关系，谈在不在意会不会有点超了？ 苏唯攥紧手，扯着自己的袖子，“可我不喜欢命运在别人手里。” 季洵“啧”一声，怎么一口一个“别人”的？ “谈麻不麻烦，都扯到命运去了。”季洵皱眉。 苏唯听到了从上方由空气传下来的声音。 夜深人静，少年的话格外刺耳，显得非常突兀，又很坚定。 “何况，你的命运在老子手里，老子在，谁敢欺负你？” 确实。 她的命运好像确实不归自己。 季洵默默地看着低着头的苏唯，心里涌起一阵一阵，说不上来却很强烈的感觉。 “得了。” “我败给你，心服口服。” “即使每一次吵过架后，我还是会不要脸的死缠烂打，总会关注你的一举一动。” “我愿意怎样就怎样，是我心甘情愿，你也没必要知道。” 天空很黑，旁边的房子却有灯火透过窗户，照在悠远细长的小路上。 此话一出，苏唯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波澜。 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刻的感觉，只觉得莫名的心酸。 以及，心疼他。 原因在己，一种情愫直奔脑海，驱使她此时应该要安慰他，哄哄他。 话音刚落，季洵怕他说得太激烈了又吓着苏唯，所以决然转身，准备溜走。 苏唯见季洵噤声，迷惑抬头。 怎么不说了？ 结果就看到季洵毫不留情地提步走人。 她顿时心里一慌。 苏唯还是想知道一些事情的具体，就小跑到季洵面前，拦截住步履不停的他，然后转头，看向季洵。 “泡芙的优惠券。”她思忖良久，选择忽略那本书里的券子，终于开口，“我家的，是不是你给我的？” 季洵还是沉默。 苏唯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怕他不认账，就把自己的推理说了出来。 “你那天是从茶叶店后面出来的，脸上有面粉，还有前些天我家出现的几张优惠券，老板不可能送一个人那么多。还有刚才任妄说的话，‘不差这天’是什么意思？” 季洵微乎其微地抬眉，有些意外。 心里却暗自高兴。 真好，他也不用解释，这姑娘自己就很聪明。 “就你想的意思。” 季洵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温度，但是语气柔和不少。 之后还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 不过很快，苏唯没有捕捉到。 “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苏唯很赞同点轻点头，“嗯。” 然后呢？ 季洵心底暗暗叹口气，一直扬着下巴的他忽然低垂着头，郑重其事道，“我上次倒你水，对不起。” 苏唯愕然，脚下一顿，又赶快恢复。 “没事。你不是自己也弄湿了自己么？” 说没事是假的，要是季洵不说出点什么正当理由，苏唯现在恨不得把他的头摁进旁边的河里。 良久，季洵寂寞无声，苏唯重新抬头看向他，发现他的眸里深沉幽邃。 “没了吗？”她问道。 “我……”季洵还是沉默。 苏唯皱眉。这算什么回应？这样的话她还要不要把他头按进河里？ 算了吧，估计那河都结冰了。硬碰硬凿个窟窿拿来钓鱼么？ 两人之后默契地闭嘴不提，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沈韵家门前。 季洵觉得今天晚上话说得好像有点多，信息量过大，暂时还接受不了。他需要回去理清思路，方便告诉她她该知道的消息。 于是开口道，“你要是还想要知道更多的话，明天早上‘蘇家铺子’见。” * 苏唯一到家，就看见田优优一连串给自己发了好多消息。 她没看，先回复。 ［对不起啊优优，我刚回家］ 对面秒回。 ［没事，你慢慢看］ 苏唯咬住下唇，好奇地往上翻到底是什么消息。 看到后她都炸了。 ［水！水！水！］ ［我刚和陈梦涵聊天我才知道，最近好多人都在传你和季洵分手了？］ ［我都惊呆了，你们都没在一起过哪来的分手？］ ［而且他们说上次你们虽然不是一起回班的，但是看你们身上都淋湿了，就觉得闹得不小］ ［服了服了，现在你都出名了，一些人评头论足的，好像都对你挺好奇的］ ［我跟他们解释半天你们根本没谈，叶泽在一旁，我以为他能帮忙佐证，结果一问，他说他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都要被那群人气死了。解释的话也不听，不是自己想听的他们根本不信］ ［关键那也不是现实啊。被人恶意扭曲加工，传到大众眼里，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吗？］ ［好累啊，感觉人活着就是娱乐或者被娱乐］ ［人呢？］ 苏唯手在不自觉的发抖。 所以上次季洵气，是气这个？ 刚才没聊完的话题，也是这个？ 短暂的宕机后，苏唯还不确定自己的灵魂是否回归，只是肯定地回复到。 ［没谈］ 之后还煞有介事地补充。 ［更没分］ 田优优也舒了口气。 ［那就好，那群人真的是，不知道是非就颠倒黑白，真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唯沉口气。 这些破事被人恶意造谣扭曲，当成别人闲谈时的侃侃而谈从而解压自己，润和他们本就枯燥乏味甚至一眼看不到头的生活。 找乐子而已，谁不想找乐子放松？只是快乐永远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一些人自以为是局外人就看得清楚看得明白。 其实他们就只是路过来看戏的，站在狭窄的对立面点评两三句，评判一下是好人还是坏人，做是对还是错，就该散场了。 只不过是戏中人无法自拔罢了。 不仅是戏中令人痛苦或是悲怆的人生剧本，还有周围人冷言冷语还无所谓的指指点点。 绝望之人带着一丝讥笑，对着戏外人冷嘲道：你们配吗？ 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却还是自私地站在自己的角度，抱着正义的心态，去说三道四，品头论足。 事实是吗？根本不信，他们只信自己相信的。管它是不是所谓的事实真理，他们其实都不当回事，毕竟跟他们又没有关系。 但真正降临在自己身上时，又是以何种姿态何种眼光去面对曾经的自己？ 无从得知。因为当时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没事，等一阵子热度过去了就好了］ 现代人还是跟原始人一样，逮到一块肉就不停地抢，啃咬，紧抓着不放。等发现了其他的食物后，自然很快的就抛弃了。 只不过被抛弃后，就已经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了。 人的言论攻击，或是其他行为，虽都文明了些，但本质上和这个差不多。 甚至更加恶劣，造成的伤害也更大。 苏唯放空很久，还是选择重新看了一遍。 看到自己回的消息后，又很笃定地点点头。 ［没谈］ ［更没分］ 咦？怎么这句话这么奇怪？ * 昨晚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盛淮又降了几度，但是迟迟没有下雪。 周末第一天，苏唯早上起床后看时间还早，刷了一张数学卷子，然后才不急不忙地出门。 她熟悉地走到茶叶店后面，绕过一重重紧闭的铁门，终于来到了蘇家铺子门前。 苏唯在门前留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季洵有没有通知老板娘会有人在这里等他？ 老板娘此时抬头，一眼便看到了苏唯。 苏唯尴尬一笑，然后假装淡定地走到店前，往里面看。 季洵人呢？ “小姑娘，要什么？” “泡芙。” 老板娘许是认出了苏唯，笑着说，“今天人少，想不想看看泡芙是怎么做的？” “啊？”苏唯受宠若惊，“可以吗？” 老板娘点点头，示意让她进去。 苏唯走进去，看着里面温馨的打扮，暖黄色灯光，还有一面留言墙。 最里面，就是厨房。 她小心地探头，发现里面有点黑，接着上了一层台阶，准备走进黝黑的厨房，摸索着前行，寻找开关。 倏忽，一道电闸被开的声音清脆地响起。 苏唯顿时吓了一跳，在原地一哆嗦，然后敏锐地看向门口处。 “季洵？” 季洵就站在苏唯刚过的门口，手还停留在开关处。此刻正皱着眉看着苏唯，“怎么不开灯？” 两人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话。 苏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足无措地看着季洵脱了外套，套了一个围裙，把衬衣的袖子挽起来，熟练地拍打面粉。 季洵觉得背后有目光鬼鬼祟祟的，无奈扯唇，语气似戏弄，“看什么？不来帮忙？” 苏唯连忙起身，一听到帮忙也脱掉了自己的外衣，但之后也只是走到季洵边上，一时不知道该帮什么。 季洵“啧”了一声，拿起旁边挂着的另一条围裙，同样套在苏唯头上。之后又意有所指地睇了一眼苏唯散着的头发。 “你不会把头发扎起来？” 苏唯疑惑地仰视季洵。 她来这里不是来知道真相的吗？怎么还干起活了？ 苏唯不情愿地扎起头发，挽起袖子，学着季洵的样子揉面。 过了会儿，苏唯看着满是面粉的手，忍不住问道，“做什么？” 季洵没有看向苏唯，而是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的面团，语气不咸不淡，还有点欠揍。 “不知道。” 苏唯暗暗叹口气。 季洵把做好的面放进烤箱，这才空下手来。 两人坐在一旁红色沙发上，季洵百无聊赖地倚在扶手那边划拉着手机。 他整个身体陷在沙发里，看上去丝毫不想讲话。 苏唯则是盯着烤箱发呆。 老板娘此时走了进来，拿着一沓券子拍着手心，对着季洵说，“最后一天了，把我的技艺都学完了吧？券也够了吧？可不可以走了？” 季洵放下手机，脸上是灿若骄阳的笑。 “姨，我是来帮你的，又不是来蹭吃蹭喝瞎玩的。” “帮我的？”老板娘可笑地重复一句，“哪有一帮就帮一个月，还不要工资，反倒要什么券？” “直接要钱多不好啊，被人发现你用童工怎么办？”季洵转移话题。 这句话看着像是为老板着想。 老板把券递给季洵，顺便看到了旁边的苏唯戴着围裙，手上满是面粉，于是数落道，“你还让人家帮你啊？好意思吗？” 季洵闻言，扭头瞥了苏唯一眼，之后便低下头弯了一下唇角。 老板娘走后，厨房再度恢复平静。 还是季洵先开口，“懂了？还想问什么？” 苏唯摇摇头，眼睛一转，“叶宸怎么样了？还有王子睿，他怎么样？” “叶宸不知道，应该在医院躺着。”季洵照样漫不经心地划拉着手机，像是叙述一件平常事一样自然，“王子睿那群人在局子里呆的好好的，以后不会再招惹任何人了。” 苏唯皱眉，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妥。 “他不是有关系吗？他是不是可以提前出来？” 季洵嗤笑一声，“他有关系，那我就没关系了吗？” 话音刚落，苏唯抬头看向季洵。 季洵同时抬起下巴扯起唇角望着自己。 “而且你看他们还敢吗？” 苏唯又想起那群人一个个被季洵撂倒，瘫在地上呻吟，久久起不来的样子。 想到一半，苏唯双目没有焦点地抬头看向某人，无神地盯着季洵有些傲慢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蔡煜的话。 “你应该关心一下季洵。季洵他很厉害，是他救了你。上次揍完那些人，比他们呆在警察局里反省要有效得多。” 现在看来，不止是保护了她，也让那群人绳之以法，长长教训。 现在他们应该老实许多，短时间内，是不敢再对任何人造成任何威胁了。 良久，季洵不知何时从烤箱里拿出面包，香味在狭窄的房间里迅速蔓延。 季洵拿起一旁的奶油袋，准备挤奶油，余光又瞅到一旁的苏唯，开口指挥道，“不帮忙？” 苏唯蹬地站起来，小跑过去连忙接过季洵手里的奶油袋，看着眼前的面包，下意识地开口问，“你今天过生日吗？” 季洵冷笑一声，“谁大冬天过生日？单纯做不行吗？” 苏唯没有看向季洵，只是胡乱地将奶油涂在面包表面上，不知不觉中想起了自己的生日。 自己的生日早就在秋天就过掉了。 “然后呢？”苏唯心满意足地看着穿了一层白色奶油的面包，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 好像多做点事情，分散点注意力，让自己没有那么闲，心情会好很多。 但苏唯不确定是因为做了蛋糕才心情愉悦，还是因为解开了一场误会才使自己一身轻松。 “然后……”季洵扫了一眼蛋糕，抓起一旁的裱花袋递给苏唯，“会吗？” 苏唯摇头。 剩下的都是季洵在弄，苏唯在旁边干看着。 弄完的时候，蛋糕上面裱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花朵，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冬天。 苏唯以为这个蛋糕能吃，刚问出口，“现在呢？” 然后老板就进来了，看到蛋糕做好了，赶忙打发季洵，“好了好了，弄完了就赶紧走吧。” 季洵知道苏唯在想什么，转身边洗手边笑，似嘲讽，“反正都吃不了，想干什么都可以。” 流水哗哗，伴随着季洵的话送进苏唯耳朵里。 苏唯眼看那个满是花朵的蛋糕被老板放进冰箱，有些失望。 她不怎么开心地走到流水台边，等季洵洗完手后她自己也要洗。 外面空气干冽，寒风在外面游走。苏唯刚出来时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脖子，恨不得把整个人埋在羽绒服里面。 余光又瞥向一旁脊背挺得老直的季洵。他外面只随意套了一件黑色防风衣，却看不出来有一点冷。 和刚才戴着围裙，手上满是面粉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某条小路上，没有店铺，没有房子，周围是数不尽、看不透的竹子。 是一条被竹林包围的小路。 季洵走在苏唯身后，看着眼前的女孩走在前面，感觉有些不太现实。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这辈子不再和她这样心平气和一起散步的准备了。甚至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都会和她恶语相向，互不搭理的心理建设。 不过要是可以的话，季洵也巴不得两个人和好。 他正感慨着，余光一瞥，一旁在竹子下面的草丛上，有几朵花含苞待放。 它很明显，在青翠的绿色里，它是一抹鲜红色。很艳丽，也很养眼，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在角落里，不想被人发现。 可季洵注意到了，真不巧。 更不巧，这几朵花受到了寒风的摧残，把自己包起来了。 只有一朵花是不怕冷似的，舒展腰肢。 不过应该是被大风吹落，此刻它正掉落在一旁静谧的水潭边。 枝被折断，颜色显然没有那几朵花苞娇嫩，有种病态的美。但却彰显着生命中最后一丝的价值。 它是临近生命尽头，那种不甘以及带着一些高傲的艳红。 不同于其他的花骄艳，它有种凋零的美感。虽然是朵野花，但很有骨气，不输玫瑰。 季洵捡起掉落一旁的花朵，情不自禁地对着它笑了笑，稍后便快步走到苏唯那边。 苏唯正蹲着自顾自地玩，一抬头就看到了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季洵。 他五官立整，下颌线棱角分明，眼底带着一丝玩味。 紧接着，苏唯感觉到自己头上被季洵放了个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想拍掉，却被季洵扶住胳膊，被迫站起来。 “别动。” 苏唯从耳边依稀摸到了，是朵花。 因为刚刚下过雨，花瓣上还带点雨珠，显得它更加红透。也衬得人更加透净白亮。 “鲜花配美人。”季洵心里不禁想到。 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变成了。 “野花配野狗。” 苏唯：…… 第48章 笑笑 苏唯眼底从迷茫到兴奋，到最后变成了怨气和愠怒。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歪头扫了一眼季洵身后。 随后无意间抬眼，发现少年炽热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苏唯又赶忙躲避。 她今天很怪吗？ 不对，是他怪。 苏唯背过身，从头上把那朵花摘下来，然后转头，两只手拢在一起，徐徐在季洵面前展开，里面的花像刚刚开放一般。 花瓣绽开，两人都很自觉地认为自己目睹了花开的全过程。 有点傻。季洵心里想到。 苏唯不计前嫌，一脸兴奋地把它捧在手心。见季洵半天不说话，她也没有看他，一直盯着手中红色的花朵。 “季洵，”苏唯把手抬高了些，提醒着眼前人，“你看。” 季洵的目光从少女粉嫩的脸上往下挪，看到了一朵绚丽的花绽放在眼前。 “我给你开了一朵花。”苏唯开心地说道。 只看到艳红的花在少女的手中舒展，她如获至宝一般捧着。一大朵花跟她的手一样大，她的脸也被花照的十分红艳。 算了，傻就傻点吧。这不有自己宠着？ 季洵嘴角往一边撇，不自然地挠挠脖子，暗暗叹口气。 苏唯抬头看向季洵。此刻他说不出什么话来，眼底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不高兴？ 今天可是他们和好的日子，怎么会不开心？ 苏唯想着，心生一计，踮起脚尖，迅速又准确无误地把花别在季洵的耳旁。 季洵心尖一颤，眼神逐渐涣散。 “真好看。”苏唯先是发自内心的赞叹，接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是野花配野狗。” 季洵五官凌厉，看着就不好惹。但现在他懵懵的，耳边的一朵花柔和了他锋利的五官，此时他看上去怪可爱的。 苏唯忍不住“噗嗤”笑了。 季洵这才反应过来，喉结上下滚动，眼睛慢慢有了焦距，开始锁定眼前的人。 他稍稍皱眉，表示自己很嫌弃。 其实自己一点都不舍得摘下这朵野花。 “怎么了？很可爱啊。”苏唯夸赞着， “不喜欢吗？”她又很识时务地补充。 见季洵还是沉默不语，看起来还有些吓人，苏唯思虑片刻，语气似哄人，“好了。” 她似乎作出了最终决定，妥协道，“汪？汪，汪。” 季洵愕然地看向苏唯，随后意识到了什么，终于略微偏过头，忍不住弯唇一笑。 鼻腔发出了愉悦的嘲笑声。 装作生气的样子，不当着苏唯面前笑，是他最后的骄傲。 苏唯也同样笑了笑，“你笑起来很好看啊，为什么不笑呢？” 她真切地劝道，“以后你要多笑笑。” 苏唯把季洵的头掰正，两手比“耶”，放在季洵的嘴角上。 看着季洵终于被动了一次，苏唯有些得逞，嘴角也控制不住上扬。 此刻，他们身后一朵红色花朵坠落下来，碎满一地。花瓣落在干净的水洼里，映照着苏唯和季洵两个人的身影。 两人耳边各别着一朵艳红的花朵，并肩走在路上。 “你喜欢花吗？”季洵突然一问。 “喜欢啊。”苏唯考虑半秒，几乎是下意识回答，“谁不喜欢花？” 季洵勾唇，“你知不知道盛淮这里有个习俗？” “什么？” “簪花。” “簪花……”苏唯心里斟酌着这个词，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答季洵。 季洵却在此刻开口。 “有时间带你去看看。” * 他们又回到泡芙店。 老板正在包装一个盒子，看到他们进来了就招呼他们，“季洵，你过来帮我打包一下，我面包好了。” 老板收回的目光一滞，重新挪回季洵身上。视线停在了他头上的那朵花。 老板有些意外，同样在小姑娘头上也看到了一样的花，忍不住笑了。 季洵看了一眼里面的蛋糕，问，“这是我的吗？” 老板走进厨房的时候说道，“是。” 须臾，季洵又挥手让苏唯过来，苏唯懵懵懂懂地过去。 季洵说，“你包装一下。” 苏唯看了一眼塑料包装盒和粉红色的彩带，“你自己不会吗？” 季洵还真点头了。 苏唯只好接过粉红色的彩带，随意绑了一个蝴蝶结。 从高处传来了季洵的哂笑声。 “？”苏唯抬眼狐疑地望向季洵。 “这样可能会松，换一个。” 苏唯无奈，“我只会系蝴蝶结。” “呵。”季洵丝毫不给面子地嘲笑一声。 但想到自己也不会打结，推给苏唯，结果她也只会系蝴蝶结。 也真够单纯的，只会系蝴蝶结。 “算了，”季洵妥协，对着厨房里面喊了一声，“姨，我们先走了。” 接着就提着系得松松垮垮的蝴蝶结蛋糕盒子走了。 两人一路走到沈韵家，无话可讲，但氛围显然没有前一次那么尴尬僵硬。 季洵最终还是把蛋糕递给苏唯，苏唯道谢，然后开开心心地开门。 目光下意识看向厨房外面，想看看熟悉的身影在干些什么时，却大事不妙地先瞄到了客厅那边。 苏唯手一抖，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 沈韵正瘫在地板上的毛毯上。 苏唯马上跑向那边，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 她扶起沈韵，将她整个人放在自己的腿上。 当硌人的骨头躺在自己怀里时，苏唯才惊觉，老人原来已经这么瘦了。 皮包着骨头，皱纹横穿黧黑的皮肤，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干涸到起皮。因为过于瘦，一处处失去水分的皮肤皱在一起。苏唯看得心疼不已，泪水就挂在眼眶，将滴不滴。 无助的女孩摇摇老人苍老的手，试图叫醒她，“姥姥，姥姥？” 不久，沈韵眨眨眼，看到了自己的孙女跪在眼前，不知为什么一直在摇晃着自己的胳膊。 “诶呦，怎么了？” 苏唯正要低落的眼泪含在眼睛里，喉咙苦涩，“没。” “姥姥，你怎么坐地上了？” 沈韵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地上，然后恍然大悟，连忙站起来，“诶？我不知道诶，我怎么就躺在这里了？” 苏唯看到了茶几上的一块抹布，迅速脑补出沈韵正在擦桌子时，然后突然晕倒的场景。 接着她问候一句，“姥姥，你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不用，”沈韵赶忙打断，费力地站起身，坐在沙发上，“我不用去。” 怎么答非所问？ 苏唯暂时也不想聊这个，看着沈韵难为情的样子更不想说了。 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但是苏唯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也不想面对。 “姥姥，吃蛋糕。”苏唯偏过脸猛地擦掉眼角的眼泪，转而把自己绑得松垮的蝴蝶结拆开，将话题转移到面前的蛋糕上。 苏唯自己都知道，她在逃避。 可她实在没准备好。 等切完一小块后，苏唯递给沈韵。 沈韵这回没有拒绝，接下了。 晚上，苏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思考半天，最终还是选择给妈妈宋檀发了消息。 ［姥姥状态不太好］ 然后又觉得没有详细说明，继续补充。 ［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她躺在地板上］ 过了良久，那边像是刚看到消息似的。 ［好，有时间让舅舅陪她去医院看看］ ［要影响你学习了，姥姥身体没问题］ 苏唯看到这两条消息后暗暗叹口气，放下手机。 刚开门见到姥姥晕倒在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心是如刀绞般痛，那一刻自己也设想过最坏的结果，但始终不敢相信。 最终也是双手合十，心里默默祈祷。 没事的，没事的。 姥姥一定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以后安安要一直和姥姥一起过生日。 * 晚上，季洵回到家，抱起了手机。但手机都已经黑屏了，他却还没有意识到。 不知怎么，平常的一天，几个朋友忽然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阿洵，你和苏唯怎么回事啊？” 季洵起初不太在意，一想到上次的雨幕，随口说了句，“闹掰了吧。” 谁想，刚一出口，几个狐朋狗友开始起哄。 “是闹掰了，还是分了啊？” 季洵皱眉。这是哪到哪啊？话题跨越这么大吗？ 一人贱兮兮地小声询问，“你们什么时候谈的啊？怎么我们一个都不知道？” “对啊，分了才知道？” 震惊不断，季洵觉得怪异，还在思考着就瞥见了一个个吃瓜群众嗷嗷待哺的样子，当下踹了那人一脚。 “滚。没有的事，不要乱猜。” 谣言在他们这一群人中总是传的很快，短短时间内，季洵已经听到了不同版本。 不知道苏唯会不会也受到牵连，她会不会也很在意？ 都说了以后谁都不理谁，没想到之后竟还能捅出这个幺蛾子。 季洵惭愧。不过看样子，苏唯那群人应该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但总而言之，谣言已经有了，季洵应该给出个交代。 所以他一直在猜想到底谁是始作俑者。 期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和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愈来愈狗血，季洵自己都觉得很烦。 之后留心才发现，一直偷偷摸摸地跟着自己，观察自己的人，是王兴仑。 王子睿的好表弟。 准确的来说，是观察季洵和苏唯的关系。 也在一步一步试探，苏唯到底是不是季洵的底线，看看可不可以越过去。 但是季洵一直以为，只有他和苏唯摆脱关系，闹僵了，这些人才会作罢。 那天苏唯来找他，他果不其然看到了王兴仑就在连廊那边窥视着。 季洵以为苏唯知道了谣传，所以才这么生气。 不想让苏唯多想，也想止住那些人的嘴，就必须要做出点什么绝情逾越的事情。 毕竟此事一出，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而苏唯，那时候肯定也巴不得两人关系再糟一点，再决然一点。 最好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淋水之后，两人之间一擦就热一摩就燃的关系就消失了。不再气愤，不再敌对，冷淡漠然的关系更像是冰化后的陌生人。 虽是同桌，却再也没有任何语言眼神肢体交流。 他们彼此都不留余地，做的很绝。 季洵以为这样苏唯就能免受有关自己的烦恼。结果王兴仑就是要看他们关系闹僵，他才好去找苏唯的麻烦。 季洵意识到的时候很气。和苏唯闹掰花了他不少精力，结果压根没什么用，所以他才会去找王兴仑那群人。 到最后，他们根本不知悔改，还想继续招惹他和她。 就像个狗皮膏药一般，贴在他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季洵无奈摇头，既然他说的话在这些人面前不管用，那就找个有用的人。 此时，他重新点亮屏幕，拨打号码。 对面像是闲着没事干，守着手机，秒接。 一看是季洵的来电，语气有些不耐烦。 “喂？找我干什么。” 是任妄的声音。 任妄知道季洵不可能平白无故找他。前些天亲眼目睹那些事后，他总觉得季洵会有求与他些什么。 怎么说？任妄的关系确实比季洵的关系多，而且他说的话总归是比他有用。 起码任妄的名号更响亮一点，比他这个新来的，要对那些人更有威慑力。 季洵扶额，猛吸一口气。 任妄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呦～”了一声。 他的语气明显都愉悦了不少。 等了这么多天，季洵这才给他打电话。 看来思考的够久？ 接着任妄又重新问了一句，像是确认。 “找我干什么？” * 十二月见底，新年的钟声快要敲响。同学们都异常兴奋，但也为随之而来的高考而紧张。 苏唯和季洵的关系也还是那样，普通的同桌。但自从那件事过后，苏唯总觉得他们两个和之前有些不同，可又说不上来。 可能是共过患难，曾经也互相怀疑、猜忌过，才让他们懂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平和。 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他们正潜移默化的，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但不过好在轻舟已过万重山，磨难只会让两人的关系日益渐好。 第49章 音乐 温楷岳端着几本书走进来，看着闹哄哄的教室咳嗽一声。 教室里的人齐刷刷看向班主任，等着他发话，顿时安静不少。 不过当年的瘟神也不再散发“瘟疫”，众人也没有特别怕他了。 温楷岳站在讲台桌上，郑重其事道，“大家也都知道，每年盛淮二中都要举行元旦汇演，每个班都要推出一个节目。” 接着话锋一转，台下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忽然停止。 “不过我们是高三了……” 同学们纷纷垂头丧气地“啊……”。 一想想好不容易得到的休闲时刻也即将被剥夺就伤心。 温楷岳看透了他们班的心思，慢悠悠才补充道，“不是说高三就不用了，高三更需要啊。” 众人的眼睛又雪亮了，重振旗鼓一般，期待地看向温楷岳。 “不过每个班的节目不能只让一个人表演，不然太累了。而且高三最后一年了，这次元旦汇演就全班一起大合唱吧，留个纪念什么的，以后也方便怀念怀念。” 有人欢喜有人愁。 “那还不如不参加呢。” “对啊，我只想在台下看热闹。” “怀念的话到时候不是会拍毕业照吗？干嘛非要全班一起参加？” 又有人问，“老师，我们没有课是用来准备汇演的节目。” 温楷岳翻书的动作一顿，思考片刻，“这样啊……高三放松也要放松。这样，以后晚自习只要是我看，你们就认真去准备。” 全班顿时欢呼起来。 “耶！瘟神万岁。” “可我们没有音乐老师啊？” 温楷岳皱眉，环视着全班，“那我们班有会唱歌的吗？” 大家纷纷摇头，纷纷你看我，我看你。 “那会一项乐器也可以啊。”温楷岳有些不敢相信。 盛淮的条件还是太差了，这里的学生除学习以外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的课外兴趣。课余的时间也只是和同学一起出去瞎玩。 更别说钢琴小提琴绘画了，就连想找个会唱歌的，在班里随便拎一个都是五音不全的。 叶泽脑子一动，兴奋地指向季洵，“季洵会弹钢琴！” 温楷岳眼睛一亮，语气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啊，季洵。” 季洵淡淡抬眼，拍掉了叶泽指着自己的手，“谁说的？” 叶泽收回被拍掉的手，委屈地转头，“我记得你会啊……” 温楷岳重新亮的眼睛又黯淡了，“也不是非要弹钢琴，会唱歌的就行。” 班里顿时安静许多。 见同学都不积极，温楷岳也不抱有希望了。 这哪叫放松啊，分明是挑难。 温楷岳最终摇摇头叹气道，无可奈何出此下计，“那就班长你负责。” 班长“啊”了一声，“老师我不会啊……” 苏唯见班里所有人都沉默地低着头，忽然就想到了田优优以前跟自己说过：四班不管什么都倒数第一，体育啊，音乐啊。成绩的话，只有班主任温楷岳教的数学还算过得去。 上次季洵他们几个已经很争气了，音乐这一方面也不能掉链子。 既然这样的话…… 苏唯试探性地举手，“老师，我会弹钢琴。” 温楷岳的目光连忙看向说话的人，眼睛里充满了希望。 有人没听清楚，问旁边的人，“苏唯会什么？” “弹钢琴！” “对啊苏唯，我都忘记了你是……” 话音未落，苏唯蹙了一下眉头，温楷岳瞧见后就没继续说了。 瘟神如释重负，终于把汇演这一重担交给了靠谱的人。 “那就你负责吧。” 往年这种项目，都是随随便便糊弄糊弄就过去了。众人也不抱有特别大的希望。 但是一听是钢琴，就忽然来了兴趣，纷纷讨论着苏唯弹钢琴弹的怎么样。 田优优转过头，看向苏唯的眼睛里都充满了钦佩与赞叹。 苏唯收回手，听到了同学们的议论声，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她自己大概已经有两年没碰过钢琴了，而且沈韵家也没有钢琴。 她还要花时间熟悉，注定要练很长时间，光是在学校是不够的。 叶泽一说钢琴才提醒苏唯她自己也会弹，脑子一热就举手，都忘记了现在已经生疏了。 下课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议论苏唯会弹钢琴的事情。 “太好了，我们盛淮二中的元旦汇演上竟然有人弹钢琴。到时候肯定闪瞎所有人的眼，四班就成为了盛淮二中的佳话！” “那钢琴都要生灰了，现在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我们班一定第一名，包稳的。” 这时候同学都在不断夸大苏唯，寄予了无限厚望。 苏唯自己都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但她没有后悔举手。 只有季洵在苏唯耳畔轻轻地问，“你还会钢琴？” 叶泽听后皱眉，还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阿洵，你明明……” 季洵投来一个冷淡的眼神，叶泽连忙噤声。 苏唯点点头。 田优优的语气满是对苏唯的赞叹，“水水，你太厉害了，还有什么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接着掰着手指头仔细地算，“你看你又会画画还会弹钢琴，作文还写的那么好！哇，你是天选之子吧。” 作文写得好是因为前些天语文老师找到苏唯，说是参加某个盛淮的征文比赛。 对于苏唯来说奖项比较小。因为在临阳的时候，苏唯参加征文比赛所获得的奖的含金量更大。 其实苏唯对奖不奖的无所谓。 但老师让，她还是参加了。 苏唯还是代表盛淮二中参赛。 所以班里一直对苏唯夸大其词，可是比赛成绩还没出来，搞得苏唯压力怪大的。 “呃……”苏唯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 几天后，是温楷岳的晚自习，大家都格外地吵闹。 他们来到音乐教室，里面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小椅子，最前面还有一架钢琴。 温楷岳这节课没有来，吩咐班长配合苏唯一起管理班级。 天不遂人愿，不巧的是，苏唯这几天感冒了。 如果唱出来的话，嗓音会有些嘶哑。但不太影响，就是苏唯自己会感觉到很吃力。 而且喉咙会很痛。 苏唯摸了摸钢琴键，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琴谱，往事的回忆涌上心头。 一切准备就绪，四班今年选的歌是《玫瑰少年》 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商讨着要选什么歌。 抒情的，励志的，青春昂扬的，要符合他们这个年岁的。 可能因为太过重视，所以迟迟都没有定下来。 温楷岳叹口气，语调提了一下，“来个靠谱一点的。” 接着他又看向这件事情的总负责人。 “苏唯，你觉得呢？” 苏唯闻声抬头，茫然地盯着老师。 她其实早有答案，只不过不敢言论。 最终苏唯的回答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玫瑰少年》” 全班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一般，骤停了一会儿，随即有人询问。 “这是啥歌？” 苏唯一哆嗦。 不会吧……？ 然后就有人不耐烦地回答，“这歌这么火你都不知道？我看你不是盛淮的，你是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吧？” “这首挺好，我喜欢。” “me too .” 温楷岳又重复问了一句，“苏唯，你说什么歌？” “《玫瑰少年》”苏唯又复述一遍。 “好。”温楷岳看台下没有异议，终于缓口气，对苏唯欣慰地点头。 如果要演奏《玫瑰少年》的话，用小提琴比较好，但钢琴也不差。只是班里不知道会不会唱这首歌。 班长叫大家安静，但还是叽叽喳喳一片。 苏唯正在找感觉，先试试水，下意识弹起了这首歌的前奏。 等前奏一完，苏唯才后知后觉到班里安静了好久。 她狐疑地望向全班。 但比目光更快的，是全班的掌声。 …… 苏唯原以为这节课会比较顺利，可班里同学的积极性不高，而且会唱的不敢唱，敢唱的又跑调。 奈何这个年纪的同学都是苦读书的，都没有接触过这些课外活动。 苏唯叹口气，班里有人起哄，“苏唯，你要不先唱一唱，带带头？” 话音刚落，那个说话的男生好像被飞过来的音乐书打了，发出呜咽的声音，“诶呦，阿洵你….” 男生委屈地看向季洵。 季洵此刻，长腿正摆在旁边的空位上，但还是抻不开，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那原本是苏唯的位置。可苏唯现在在讲台桌旁，用不着那空位子。 季洵没有看男生，只是面露不耐烦。 但接下来他说的话让苏唯感到一丝意外。 音乐书被人传回来，季洵嫌弃地卷起了薄薄一本书，自顾自地说道，“你烦不烦啊？听不出来吗，她声音哑掉了。” 之后的声音很小，只有坐在前面的叶泽和田优优能听见。 “听不出来就别听了，跟你没关系的事情少废话，瞎掺和啥啊？” 叶泽和田优优几乎是同时，眼神顿时发光然后意味深长的对视。 还有些不理解，季洵为什么要为了一句玩笑而数落那男生。 他是在替苏唯说话吗？ 叶泽替田优优转头问，“啊……你俩？” 季洵疑惑地抬头，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转了一圈又垂下。 那眼神，说不上清白，但也让人觉得这只是同学之间正常的关心。 不对，同学之间哪有这么关心的，分明是好同桌之间的嘛…… 沉思片刻，田优优和叶泽相视一笑，默契地看向坐在钢琴前面的苏唯。 苏唯坐在钢琴前面，喉咙干得说不出任何话。 课后温楷岳问起，苏唯也只是抱歉地低眸，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 班长管不动班，温楷岳也插不了手。而且现在是高三时期，没有哪个音乐老师会教他们。 因为总感觉会耽误他们的学习时间。 今晚，语文老师也把晚自习让给了四班排练，并且对苏唯表示自己也很期待这次的元旦汇演。 因为这是二中第一次钢琴表演兼大合唱。 “没事的。” 苏唯艰难地润了润喉。 现在情况更加严重了，咽口水就如同生吞刀片一样。 “今天星期五，周末一过去就好了。” 苏唯努力安慰着自己。 可是喉咙甚至比前些天还要痛了，距离元旦表演还剩两个星期不到，就算苏唯好得差不多了，照这样发展下去，班里人会唱好吗？ 算了，田优优不是说了吗？其他班对此次元旦汇演兴趣也不大，焦点也不在自己班上。 而且这次的表演算是给高三学生放松的，根本不用那么重视，看高一高二表演乐呵乐呵就好了。 但苏唯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毕竟据他们所说，这是盛淮二中钢琴首秀。 苏唯来到闹哄哄的音乐室，淡淡地望向班级，然后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抚摸着琴键。 乱哄哄一片，有人跑调，有人讲话。 要不是钢琴的主旋律环绕周围，不然真的以为是来到了菜市场。 骤然，“咔嚓”一声，四周陷入无尽的黑暗。 电闸不知道被谁拉了。 原本吵闹的的音乐教室顿时安静下来。 然后更加吵闹了。 有害怕，有惊讶，有兴高采烈，有欣喜若狂。 “吓死我了。怎么停电了？” “啊啊啊，我好害怕啊。” “啊啊啊，好刺激啊。” 每个人都发出了各种奇异的声音。 总之场面十分混乱。 苏唯正在弹钢琴的手指突然停住。 刚才眼前顿然一黑，她属实被吓了一跳。但是现在手也不抖了，理智渐渐回笼，才开始下意识地想去找开关。 苏唯刚想站起来，却凭借着外面的一点月光，依稀看见有人影慢慢移过来。 起初还不太确定，但之后苏唯确切地感受到了身旁的气息，还有一丝从外面带来的凉意。 但苏唯却从心里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她想做点什么，想制止住这慌乱嘈杂的场面。 刚站起来，身旁那人却又立马制止。 “别动。” 少年的语气坚定，却又带着一丝玩味。 苏唯顺着声偏头看过去，只瞥见了凌厉又完美的侧颜。 不必多想，她知道是他。 于是苏唯听话地坐了下来。 接着便察觉到了旁边人也顺势坐在了自己的身侧。 没几秒，眼前的琴键被触动，喧闹的教室里又响起了跳跃悠扬的琴声。 苏唯愣了，他不是不弹琴的吗？ 没多久，少年的声音又再次在耳边回荡。 似耳语，只苏唯一人听见。 “不弹了？” 苏唯缓过神来，手也放在琴键上。 这么多年，盲弹也不是不可以，之前的经验和练习已经足够形成肌肉记忆。 音乐室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钢琴的韵律飘扬在空中。 众人在祥和静谧的黑夜里，享受了半分钟的音乐。 在黑暗的世界里听音乐，周身的一切外在因素被隔绝，什么都不思考，只是在安静地享受乐曲。 周围虽黯淡无光，却能感觉到光从窗外照了进来。 第50章 汇演 慢慢的，前奏完了，季洵自己先哼了个调子。 苏唯靠的近，听得十分清楚，不免得动作一滞。 这一晚上季洵让她震惊的事还真是不少。 不过他哼得确实还不错。 有点意犹未尽，惹人上钩。 同学也立马回过神。 起先是叶泽跟着一起唱，全班见状也纷纷跟着一起。 因为灯暗了，叶泽带头也标准，谁也看不见谁，各自就放开了，尽情歌唱。声音也自然，都在调上，也就好听了许多。 唱完几遍后，教室外终于有人过来。 但没人说是有人来了，而是说—— “光来了！” 有人指向窗外，温楷岳和几位老师拿着几根蜡烛在瞎灯黑火中摸索着走到同学面前。 里面的歌声，点亮了精神的世界；窗外的蜡烛，照亮了满是人的音乐室。 寒冷的空气因为不同的气息相互参杂在一起，顿时变得温暖起来。 “我看你们这忽然一黑，不放心，所以就过来看看。”温楷岳解释道。 “有老师去检查了，应该是电闸不知道被谁给拉了。” “先将就一下吧。” “我在外面听着还不错？” 温楷岳笑了笑。 同学一听是夸赞，免不了咧开嘴互相逗乐。 …… 只有几根蜡烛在讲台上，火光微弱，昏黄色的烛光摇曳起伏。台下纷纷唱着昂扬向上的乐曲。 苏唯看向蜡烛的眼睛里满是光亮，然后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 少年的五官被灯光映照得柔和许多，此刻低眸不小心撞到了正在看自己的少女。 他的眼里底是说不出来的温柔，目光也是炽热的。 苏唯从未见过，他面对着自己曾经喜爱的兴趣，往日的尖刺消失不见，眼底盛着秋水一般的深幽与温和。 对着琴键，对着曾经的热爱，时空交错，恍然一梦，像是和几年前的自己对话。 苏唯的喉咙干涩，酝酿好久，才缓缓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 “谢谢你。” 季洵哂笑一声，话语关心，语气却霸道，“喉咙哑，就不要唱歌。” 旖旎的灯光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 他们坐在一条椅子上，两双手在钢琴上生花。 在此刻，连空气都穿不透他们在心中竖起的高墙。 * “你家有钢琴吗？” 放学路上，季洵单肩痞拽地背着轻飘飘的书包，偏头看向旁边的苏唯。 “没有。”苏唯诚实地摇摇头。 “那你这几天如果想练琴的话可以来我家。”季洵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我家有钢琴。” 又觉得这话在此刻说得有些突兀，他又忙补充，“我看你刚才弹琴有些生疏。” 苏唯听后淡然一笑，忍不住戳破他，“你不是说你不会弹钢琴吗？” 季洵答非所问，只是自顾自道，“你要是周末想练琴，来我家就好了。” * 周末最后一天，苏唯吃完午饭，沈韵收拾碗筷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快要新年了，安安又要大一岁了。” 苏唯这才想起了什么。 周末两天，她好像都忘记了练琴这件事情了。 然后苏唯大概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 在沈韵家门前，苏唯边换鞋子，脑子边浮想到了季洵那张桀骜不驯的脸。 接着觉得这样不对，猛地摇摇头。 刚要开门，苏唯灵机一动，转头就对沈韵说，“姥姥，晚上多准备一双筷子。” 沈韵闻后“啊”了一声，问道，“谁要来我们家吃饭？” 苏唯弯唇一笑，“我同学。” 来到季洵家，苏唯正在想季洵的家人会不会在时，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苏唯胆战心惊地抬眼望去，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季洵本人。 “现在才想起来？”季洵睥睨着苏唯，眼神里满是不屑。 苏唯扯唇，进了季洵家里，不太熟悉地打量周遭的环境。 只一眼，就扫到了一架钢琴赫然出现在客厅一角。 看样子有些年岁了，而且还是古典黑。 应该是前几天刚收拾出来的。 苏唯练了一下午的琴，期间季洵还会倚在支架上，看着她弹，时不时还冷嘲热讽下。 苏唯放下自己练得火热的手，有些不服气道，“那你来？” 季洵斜靠在钢琴一角，听后笑了笑，不要脸道，“我不会。” 苏唯扯唇，显然是不想和眼前的这个人废话了。 分明上次还弹得好好的，还说“不会”，就是不想弹。 转念苏唯又替季洵一想：可能现在只要看到以前的旧物，心里就会不自觉的心酸吧。 家里出事后，原本幸福优秀且温柔的那声，骤然间变成了暴戾又桀骜的男生。 苏唯也不想让季洵难堪，就自己练习自己的，没有搭理他。 十八点，苏唯准备走了。季洵则背陷在沙发里，玩着手上的手机，丝毫没有要送人的动作。 苏唯心里打着鼓。 一下午，季洵家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接着她又环顾周围，再次确认后终于开口，“季洵，你不是喜欢吃姥姥做的饭吗？你要不要晚上一起吃？” 季洵划拉手机的动作一顿，随即抬眼看向站在门前的苏唯。 稍顿，他轻嗤一声，假装思虑后又傲娇地妥协道，“那好吧。” …… 这个反应，怎么像是被胁迫了一样？ 这么勉为其难？她求着逼着他去吗？ 有吗？ 苏唯转身就去开门，放话，“你要是不想去，也不强求。” 随即身后响起季洵有些焦急的声音，“没说不去啊，我收拾收拾。” 苏唯走后，过了一会儿，季洵整理得差不多了准备走了，叶泽此时打来电话。 他语气似诱惑，“喂？阿洵，晚上要不要和哥几个一起吃饭？” 季洵瞅了一眼窗外，黑漆漆一片，决然道，“不了。” “啊？”叶泽有些意外，“你今天有事？” “差不多吧。”季洵想了一下，告诉了叶泽，“我去姥姥那边。” “姥姥？”叶泽有些疑惑，重复道，“你姥姥？” “沈姥姥。” 叶泽立马觉得不对劲，“那不是苏唯的姥姥吗？” …… 良久沉默后，叶泽才恍然大悟，眼珠子一转，贱兮兮地问道，“你以前不是叫奶奶的吗？怎么……” 他仔细掂量这几天所看到的季洵和苏唯的一些互动，小心翼翼地调侃，“这么快改口了？” 季洵从鼻腔处发出一声笑，对着手机臭骂一声，然后掐断电话。 * 这几天，盛淮二中一直有谣传，说高三四班要表演大合唱。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们班是钢琴首秀加大合唱。” “哦！” “而且他们班是压轴，学校挺看好的。” 无处不在彰显着四班弹钢琴的优越性。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距离元旦汇演没几天了，这些“小道消息”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一样，都在期待着元旦的到来。 高三四班一时在风口浪尖上，成为了盛淮二中饭后的闲谈。 所有四班的人在谣言的作用下，压力倍增。 才两个星期，四班没练多久。但是自从上次电闸被关后，大家明显放开了许多，比之前顺利。 可能是知道自己唱得好，大家都有点自信。即使排练的时间慢慢减少，但苏唯有种直觉，表演出来的效果应该是不错的。 元旦汇演的序幕拉起，先是高一高二的表演节目，最后才是高三。 基本都是学弟学妹鼓励高三努力学习，同时也勉励自己刻苦的。但看来看去，还是高三学子唱歌唱的最生动。 毕竟迫在眉睫。 高三四班因为压轴的特殊性，等他们陆陆续续上场，整整齐齐地站在一层层阶梯上时，躁动不安的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苏唯最后从角落里出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拖地裙，样式简约，但裙身把她原本完美的身线利用得非常好。 裙子是舞会上才会出现的那种，也像是出逃公主般。看着十分正经，同样也显示了他们班认真的态度。 苏唯坐在钢琴面前的腰纤细而又笔直，温婉而又大方。完美流畅的曲线条在纱衣下若隐若现。 苏唯原本是想穿校服的，但班里觉得不妥，觉得钢琴是他们的门面，肯定要穿出“门面”的样子。 所以在全班双手双脚赞成的情况下，温楷岳允许苏唯穿着“正式”点。 苏唯没办法，只好大冬天硬着头皮穿裙子。 刚才等待上场的时候，苏唯还是穿着一件校服外套才勉强保住一丝温暖。 众人都在夸她穿这件裙子好看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不置可否，似乎还有些看不上。 季洵路过她身边时，睨了她一眼，然后迅速收回视线。 苏唯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好看？还是很奇怪？ 她只能做到这么“正式”了。 全体到位，苏唯淡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块块黑白琴键。 台下又发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主持人铿锵有力且富有感情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 “‘最好的报复是美丽。’人生只有一次，不必过多在意他人的感受。建议只是参考，真正掌握命运的人是自己。面对接下来的高考，以及未来的道路，我们始终要做的，是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 “现在有请，高三四班带来的《玫瑰少年》，借此来勉励自己。” 话毕，全场“唰”地一下，电闸再次被拉，灯光全无。 原本黯淡的会场顿时漆黑一片，人的感官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喧哗声不断。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只见台上站在台阶上的一层层人的手上拿着白色小灯，随着音乐而有序地左右摇晃。 前奏响起，悠扬的钢琴声在大厅里回转。 手上的白灯汇聚一起，如同浩瀚星河一般，璀璨无比，在黑暗的世界里愈来愈亮。 就像那天排练的时候，温楷岳从屋外带来的光。 只不过今天的光更加耀眼夺目。 虽然只是渺小的几盏小白灯，但却给人带来视觉上的盛宴和黑暗中的希望。 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如同生花一样，音符在苏唯的身边围绕。 台下的人也纷纷沉醉在音乐里，无法自拔，不自觉地挥动着自己的臂摆，随着乐律舞动。 满是人的大厅里，校领导才回过神来，惊异地发现，厅内十分安静。 只剩下昂扬向上的歌词以及慷慨激昂的钢琴主旋律。 谁把谁的灵魂装进谁的身体？ 谁把谁的身体 变成囹圄囚禁自己 乱世总是最不缺耳语 哪种美丽会唤来妒忌 你并没有罪有罪是这世界 生而为人无罪 你不需要抱歉 One day I will be you baby boy， and you gon '' be me 喧哗如果不停 让我陪你安静 I wish I could hug you，till you '' re really being free …… 音乐结束，人群久久不能平静，仿佛深陷其中，置身事外。 在黑暗中与音乐碰撞，摩擦产生出奇妙而又美妙的感觉。 许久，人群攒动，才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掌声。差点把天花板掀翻。 校领导也暗暗感叹。这是他们盛淮二中有史以来，最丰富多彩，且技术含量最高的一次汇演了。 只不过，这歌词，跟高三高考勉励有很大关系吗？ 算了，学生们喜欢就好。 看这反应，应是超级喜欢了。 苏唯站起身来，刚准备下台，就看到了台下温楷岳着急忙慌地挥手，眼睛焦急地看着自己。 苏唯露出疑惑的表情，在嘈杂的环境中仔细聆听，温楷岳的声音慢慢在吵闹声中清晰起来。 “苏唯，回去。” 转而苏唯又看向站在一层一层台阶上的同班同学。他们站得十分井然有序。 中间一些人都挥着手招呼苏唯过来。 田优优则扯着嗓子大喊，这才让苏唯听见。 “苏唯，过来！” 苏唯走到同学那头，温楷岳站在台下指挥，看样子是准备合照。 田优优个高，站在中间，苏唯一过来，全班都在让路。 其实苏唯是想站在最边上的。 但他们都东拉西扯，硬生生把她推到他们中间。 苏唯一路尴尬地点头回应，拉着拖地的裙摆，擦过一个个人的肩膀，被迫来到了第二排的女生中间。 奇怪，明明苏唯站在女生那排，只要女生让路就好了。但是她明显感觉到，身后男生那排好像也在悄摸地换位置，人在不停地流动。 “三二一。” 温楷岳一手横举着手机，一手摆数字，眯着眼睛努力找最好的角度拍照。 “高考必胜！” 第51章 好看 演出结束，高三四班毫不意外地拿到了第一名。 他们是本场晚会的**，理应如此。 苏唯终于忍不住哆哆嗦嗦地走到台下自己的位置，正要找外套，此时一只白皙的手拿着校服出现在自己面前。 苏唯抬头，看到了宋巧意笑得明朗的眼睛。 “安安真棒。” 苏唯接过，把校服套在自己身上，因为看见了宋巧意，脸上漾起一丝笑容。 当宋巧意听到苏唯说要元旦汇演的时候兴奋不已。 苏唯把她是四班的门面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宋巧意连忙赞同，并保证自己会把四班门面打扮得非常好。 汇演那天，宋巧意拿了一大袋东西来到沈韵家。 很显然，那袋子是礼服。苏唯图方便，在家就换好了衣服。 途中，苏唯刚换好衣服走出来，宋巧意正同沈韵讲话，忽然眼前一亮，说话声戛然而止。 两人的沉默让苏唯有些困惑，反复看了看自己，“不好看？不行就换校服吧，没有关系……” 说话，苏唯就准备回去换了。 宋巧意此时赶忙站起来制止住，眼睛根本离不开苏唯，“好看的呀，为什么要换？” 苏唯的心这才定了些许。 可当她看到桌上一堆化妆品时，脸上表情又再次僵住。 “姐，你这是要……？”苏唯不可置信地指着那桌子。 宋巧意觉得很正常。 既然要表演，而且衣服都换上了，肯定是要化妆的。所以趁苏唯换衣服时，自己就摆好了需要用的化妆品。 “坐过来。”宋巧意拉着苏唯的胳膊，准备在女娲完美的艺术品上再锦上添花。 沈韵急忙让开，却被宋巧意安置住，“奶奶，你就坐这里。” 接着她调笑一句，“你看看，安安今天好不好看？” 沈韵满是欣慰地看着苏唯，脸上因为笑而多了几条皱纹。 她连连赞叹，同时也让苏唯放宽了心，“好看，当然好看了。” 苏唯莫名被宋巧意带到沙发那，看着姐姐拿起一块粉扑就要往自己脸上拍时连忙阻止。 “不用了不用了。”苏唯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害怕和拒绝。 “怎么？你还不相信你姐的化妆水平？” 苏唯摇摇头，“不是，我觉得不用化妆了吧？” 宋巧意沉思一会儿，接而仔细端详着苏唯漂亮的脸，正是青春期最好的样子。 好像确实没有必要画蛇添足。 因为苏唯的脸跟明星一样，甚至更好，本来就很上镜，素颜的时候又白净透亮，更加彰显了学生时代独有的青涩气息。 加上这特殊的衣服，已经足够吸睛了。 化妆的话，反而打破了这份美丽的“特殊”。 “好吧。”宋巧意最终还是妥协。 看着苏唯坐得笔直，透着一股宁静祥和的美，像是民国时代温婉柔和的名媛。 “那我帮你整理头发？”宋巧意还是不太服气。 苏唯不好再拒绝，只好答应。 宋巧意手里抓着苏唯的发丝，正在思考什么发型比较好时，苏唯见她犹豫不决，说了句，“随便扎一下就好了。” 宋巧意不满地皱眉，这才开始有了动作。 而沈韵则坐在苏唯旁边，忽然一凑近，小声关心道，“安安，你穿这个冷不冷啊？” 苏唯稍微一偏头，就看到了沈韵充满担心的眼睛，刚想硬着头皮说不冷时，沈韵就站起身，“我去给你拿外套。” 因为宋巧意还在弄头发，苏唯站不起来，只好说一句，“姥姥，拿校服就好了。” 将近几分钟后，宋巧意才“完工”。 又从她带过来的包里拿出一块小盒子。 苏唯感觉到有一块卡子卡到自己的头上，而且还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响声。 宋巧意看着她那扎得饱满又完美的丸子头，还有银色的叶子状夹子固定住发丝，这才满意收手。 沈韵这时候也从楼上下来，拿着校服外套给苏唯披上。 苏唯刚要出门，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急促不安，“姐姐，我在家换好衣服的话，我该怎么去学校啊？” 去学校的路上，到处都是灰尘。还没顺利演出呢，衣服就脏了。 宋巧意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没关系，你今晚负责美丽，剩下的我帮你操心。” 苏唯一开门，就看到了一辆黑色锃亮的车赫然出现在沈韵家门前。 “拜拜。”宋巧意给沈韵挥挥手。 苏唯回神，也给沈韵再见。 一上车，不出意外，苏唯见到了熟悉的人。 任妄百无聊赖地敲着方向盘，一听有动静，回头一看就看到了苏唯，笑着对她打招呼。 “嗨！妹妹好啊。” “嗯。”苏唯有些不自在地点头回应。 车一路颠簸，最终还是来到了二中。 “安安，我在外面等你，晚自习结束后你来找我，我送你回去。” “好。”苏唯点头。 看着宋巧意慢慢消失在人海，苏唯一刹那失神。 …… 倏忽，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苏唯抬头，田优优傻笑着站在面前，还给自己递了一瓶水。 她笑着接过来，正好口渴喝了一口。 “水水，你今天真的超级好看。”田优优盯着苏唯套着校服的身子，手抵住下巴那边，忍不住细细赞叹品味。 “不对，你平常就挺好看的。” “是人衬衣服。” “都把那些人的眼睛都闪瞎了。” “你看，那些男生都在看着你呢。” 苏唯喝着水的动作一顿，听到这句话后连忙咳嗽一声。 接着她转头，果真看到了身后一群男生在盯着自己。 因为校服并没有遮住苏唯的脖颈，在昏暗的灯光下，苏唯的皮肤还是那么白皙。再加上她回头，因为本身的体态就非常好，脖颈也更加修长，线条也是十分优美。 说是“天鹅颈”都不足为过吧？ 苏唯不自在地转过头，想连忙离开这里。 等最后一个大合唱完了，各班纷纷组织着回班。 因为大厅的椅子是自己班上搬过来的，所以苏唯还要搬回去。 起初班里几个男生还兴高采烈地帮苏唯搬椅子，现在好了，比赛一结束全都兴奋的不知道去哪了。 苏唯这衣服，动作不方便做大，不好搬椅子。 田优优一个女生，也搬不动两个椅子。 苏唯正准备蹲下，想着该以什么方式搬椅子会比较自在点，且能支撑一路，顺利到达班上时，一只骨感十足且胳膊线条流畅有力的手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把她正准备搬走的椅子抢走。 苏唯抬头一看，季洵一人搬着两个椅子，看起来十分轻松，面部表情丝毫不在意，像是举手之劳。 但她还是客气地说了句，“谢谢你。” 季洵刚要低眸看她，只见水灵灵的眼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但还是能瞥见她那乌黑且又往上翘的睫毛。 季洵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眼神顿时被这场景打得涣散。 他好像依稀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挪开视线。 不准备继续看那勾人的身材了。 路上，田优优跟在苏唯后面，看着前面的季洵走得飞快，像是在逃离什么。而且一个人搬两把椅子，看起来一点都不累。 “水，刚才不是有很多男生看着你吗？我本来想着让他们其中一个人来帮忙搬椅子的。” “不太好吧？” “什么不太好？让他们帮女神搬椅子可太荣幸了吧。你随便一勾勾手指头他们就屁颠屁颠过来了。”田优优兴奋地说道，“只不过被季洵抢走了。” 苏唯瞧着田优优的语气越来越高涨，一口一个“女神”，她自己都招架不住了，脸上留下了被夸过后的一阵绯红。 走廊上，每每路过一个班时，里面的人都要齐刷刷转头看向走廊，还有人根本耐不住一点，尖叫道，“是她！” 苏唯被弄得更不好意思了。田优优嘴上噙着笑瞥向苏唯，在走廊灯光的照耀下，白皙的“天鹅颈”渡上一层淡粉色。 苏唯被教室外面的冷风吹的瑟瑟发抖，却又想让这风把自己的燥热吹得一干二净。 她佯装不在意地向前看，却发现季洵闻声瞟了一眼里面瞎叫的人。 然后他们刻意放大的声音就小了许多。 苏唯原以为只有自己注意到了这点，没想到田优优也注意到了。 看到后还用手环住了苏唯的胳膊，捏了捏她。 然后就是田优优小声且激动的尖叫。 “啊！季洵这是在干嘛，吃醋了吗？” 苏唯一转头，就看到了田优优捂着嘴在那边偷笑。 她只好无奈摇头，劝了一句，“不是。” 但显然不管用。 季洵一路走得飞快，苏唯跟的有些吃力，在后面远远地叫住他，“季洵。” 季洵不耐烦地定住，然后转头，就看到苏唯才匆匆跟上自己的脚步，还有些喘气，委婉道，“你能走慢点吗？” 他刚想说不行，可又看着苏唯一脸累的模样，校服也没套严实，好像还能进风。 季洵最终妥协，速度慢了许多。 最后是季洵先进的班，放下椅子后就坐在上边。 苏唯和田优优还是比较慢。苏唯本来想着走后门的，可田优优非拉着她走前门。 之后导致了苏唯一进前门，四班人马上变得不安分起来。 都咋咋呼呼的，还有人吹着口哨，声音震得楼下的人都能听见，“门面回来了！” 苏唯一路点头微笑，在一众尖叫中假装淡定地逃窜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接着她就把自己置身在知识的海洋里。手握着笔，把头埋在作业本里，压得低低的。 这样就没人能注意她了。 季洵看着班里人为这次的成绩喝彩，又看看旁边这个功劳最大，却见不到头的人。 脸皮这么薄？可不是个办法啊。 苏唯还是穿着裙子呆在教室里自习。 本来想着汇演一结束就马上回家换下来。没想到结束得这么早，学校还安排了一节晚自习。 四班也不例外，呆在教室里，继续着高三的晚自习。 班里有几个俏皮的男生去找温楷岳吵着闹着要看刚才拍的照片。 汇演完，时间还是太早了，怕学生们太过躁动，校长索性安排了一节晚自习。 但还是阻挡不住四班拿到第一名的热情。 今天本是温楷岳看班，但一群男生围绕在他身边，吵着要看照片，温楷岳因此被堵在门外。 也是真的无语，今天好好的元旦汇演，为什么还要晚自习？ 温楷岳同其他老师都不禁烦躁起来。 可当看到这群不知疲惫又高兴的孩子们，又忍不住的心疼和欣慰。 算了，怎么开心怎么过吧，就由着他们吧。 到了班上，温楷岳的手机在一个个同学手中传来传去。 传到叶泽那里，叶泽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啧啧感慨道，“这灯光，这位置，这……” 忽然词穷，最后也只憋出一句，“真不错。" “看够没？”田优优看着叶泽想装又装不起来的样子讥嘲道。 叶泽摇摇头，手在照片上划拉，寻找自己的好兄弟。 看到好兄弟的位置后，叶泽皱眉加不争气地叹气。 “阿洵，当时不是给你让位置了吗？怎么不过去？” 叶泽挤眉弄眼的，语气有些暧昧不清。 苏唯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错觉是真的。 男生也在偷偷摸摸地换位置。 季洵动了动笔尖，抬眼看过去，又不在意地收回来，随口说了句，“那里的角度好。” “啥玩意？”叶泽没听清，下意识地加大音量，有些刺耳和聒噪。 季洵“啧”了一声，有点不耐烦，手一伸过去就把手机抢了过来。 “不看就拿过来，瘟神的手机你也敢动？” 叶泽有些委屈，“全班不都动了吗？” 有让别人的手机在这么多人手里传来传去的吗？还有人借着看合照的理由，翻温楷岳其他照片，还想窥视窥视这手机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说白了，这就挺不尊重人的。 温楷岳也不说些什么，因为他没看到。 季洵拿到手机后，立马黑屏。 苏唯听着季洵这语气，想看又不敢看，心里不停打着鼓。 眼看季洵要把手机还给老师，她还是决定弱弱地问了句，“我能看看吗？” 季洵正站起来，无意间擦过苏唯垂下来的裙摆。 她此刻披着一件校服外套，看上去小小一只。 某些人一看见后完全又是另一副面孔。 不是，应该只是语气换了，但却令人遐想非非。 “不行。”季洵淡然说了一句，之后绕过苏唯，来到走道那边。 苏唯气馁地看向自己眼前的题目，有些不服气。 凭什么大家都看了，就她没看。 只不过苏唯今天穿的衣服不太方便，不能作出些什么很大的动作，只好收着自己的情绪，不发怒。 季洵侧着身子，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唯的小情绪。 他挑起眉尾，妥协道，“好吧。” 苏唯有些期待地看向季洵，还以为他要给自己看照片。 但季洵只是自顾自地打开手机，然后食指和拇指在照片上划拉，补充道，“挺好看的。” “？” “我说的是你。” 季洵看向手机里的苏唯，又看向坐在身边的本人，似乎是在对比。 挺好看的。 我说的是你。 苏唯连忙低头看着眼前的英语题。 这两句话在她心里盘旋，占据着整个心灵，连那最得心应手的题目此时都解不出来。 短暂几秒后，那颗被撩拨的躁动的内心，还是恢复不了，不争气地蹿来蹿去。 就几句话而已，怎么会…… 苏唯紧咬着唇瓣，在认真反省。 可身边的人似乎还觉得不够，停在身侧不走开。 过了几秒，季洵紧盯着苏唯。 她的碎发不自觉垂下来，被发丝遮掩住的小脸恨不得钻进书里边。 季洵此刻又注意到了苏唯头上发着银光的东西，目光很快被吸引住。 紧接着，苏唯感觉到有一只手伸到自己的丸子头上，清脆的“咔嚓”声一响，不用猜就知道，季洵把那块卡子夺走了。 “你……” 苏唯重新抬头看见季洵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想说点什么，却又始终开不了口。 季洵看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连露出来的耳骨都变成了粉红色。 他手里还拿着那银色的发卡，自觉地解释道，“你这个又用不着，戴着太招摇了。我帮你收着？” 苏唯刚想不客气地说不用，可季洵没有管她，动作自然地把那个卡子攥在手里。 好像是他的一样。 然后就走上去把手机还给温楷岳了。 苏唯忍着上蹿下跳的内心，今晚主持人说的话忽然浮现在自己脑海里。 她开始不自觉地仔细斟酌着“命运”这个关键词。 只要是他做出的一点点有关于她的事情，她都没有机会把握住，只能任由他做。 一个想法跃然出现，但苏唯不得不承认。 确实应验了季洵的那句话。 “你的命运在我手里。” 第52章 失衡 晚自习结束，苏唯被宋巧意接走。 在车上，宋巧意坐在苏唯旁边，但宋巧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于是她打量着苏唯整个人，直到看到苏唯有些松垮的头发才想出来，问，“安安，你发卡呢？” 苏唯听后，有些心虚地看向手指，“姐姐，我，弄丢了……” 她又赶忙找补，“我看看明天能不能找回来。” 宋巧意倒是不以为意，摇摇头，“这有什么，丢了就丢呗。” 话毕，宋巧意抬眸，下意识地看向前方的后视镜，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任妄的视线。 任妄没有逃离，而是透着镜子，带着痞笑，眼神宠溺又紧紧盯着宋巧意。 宋巧意对着镜子淡然一笑，明媚的眼睛里是压不住的妩媚。 苏唯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隔着后座还眼神交流的两个大人。 * 元旦汇演结束后的那几天，高三四班想当然地成为了盛淮二中的热点。 特别是那个弹钢琴的。 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苏唯的征文获奖了。 语文老师在课上郑重其事地宣告，“苏唯这次的征文，获得了一等奖。” “哇。”大家都投来羡慕的目光，纷纷鼓掌，“好厉害啊。” 苏唯低下头，尽量忽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语文老师欣慰地笑了笑，“还给我们二中争了光。” 这次作文的比赛范围挺大的，盛淮二中出现在其他人的的视野里也算是一种争光。 “对。还有元旦汇演那次，也给我们四班争光了。” 苏唯叹口气，默默承受所有。 不管好坏，都要自己面对。 “颁奖仪式的话，还没通知，预计应该是明年左右。” 语文老师看向苏唯，苏唯这才有点反应，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下课之余，隔壁班的人都趴在四班窗口毫不掩饰地盯着苏唯本人，或是在门口等她出来准备要联系方式。 苏唯一时间成了盛淮二中的风流人物。 不过不巧，季洵每每上课都会经过人满为患的走廊。看着那几个人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做作业的苏唯，不爽地甩给他们一个冰冷的眼神。 几个人都认识季洵，连忙被吓退。 然后季洵就心安理得地走进班里，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宣示主权一般直白地坐在苏唯旁边。 动静不小，苏唯抬头一看是季洵又继续很平常地低头写作业。 不过今天他的气压好像不小，跟被气到了一样。 还有些“矫揉造作”。 也不能说是矫揉造作吧，就是和平常的坐姿不太一样。 接着苏唯就听到了季洵喃喃道，“这年头都什么人啊，这么不要脸？” “都跑到正主面前了。” “什么？”苏唯没听懂，凑近了些，一抬眸就看见季洵慵懒地靠着窗户那，身体朝向后门那边。 她顺着目光往那看，这才注意到有一群人在外面。 他们的视线平行过来，好像是在看自己？ 趴在门外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纷纷套近乎地跟苏唯打招呼。 苏唯顿时呆滞。 原来真的是在看自己。 叶泽在此刻进班赶人。 “看什么看？是你的吗你就看？” 他们显然没听懂，还有人开了个玩笑，“这个可以不？原来穿校服都这么好看，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听说刚转来的。够纯的哈？” 叶泽闻声，假装很遗憾，却又暗暗在笑他不自量力，“这个不行，已经被预订了。” “什么玩意？”那人没听懂。 “下次调侃别人的时候，先看看，掂量掂量自己，抢得过她身边的人吗？” 话音刚落，几个男生目光本来在苏唯身上的，忽然挪开，还没看到季洵时，乍时就感受到了不小的戾气。 季洵不以为事地扯唇，注意到他们目光时特地向他们抬抬下巴，一歪头，一挑眉，像是在挑衅。 几人后背一凉。 在盛淮这里，就没有谁是不认识季洵的。 “完了，他也是刚转来的，不好惹。” 几个先前不知好歹的男生此刻面面相觑，之后悻悻然离开。 放学路上，苏唯和田优优一起走，商量着等下吃什么，还有吐槽老师和高三生活中的一些琐事。 田优优说的正烈，“瘟神是不是回归了？我还没过几天舒畅日子呢，他今天怎么就布置了俩张试卷还加一本练习册啊。” “这高三，注定成为我人生中不可磨灭的印象。要是能重来，我还不如去职高。” 苏唯安静地听着，垂头看着脚尖。 突然，田优优挽住她的胳膊一紧，苏唯下意识停下脚步。 苏唯疑惑地看向田优优，然后又顺着她僵硬的视线看过去。 几个女生气势来势都不小，站在苏唯和田优优面前耀武扬威。 苏唯并不认识，但看到为首的一个人时，眼睛一眯，只觉得面熟。 “苏唯是吗？” 声线一出来，苏唯恍然，顿时明白了这是谁。 田优优附在苏唯的耳边小声询问，“你还和黄雯珊有怨吗？” 苏唯没有回答，目光紧盯着庄琦。 庄琦扎着高马尾，看苏唯的眼睛冰冷，说话的语调也和寒冬一样。 旁边几个女生还有点幸灾乐祸，但没有跟着起哄。 这几天的风头全都被她一人抢走，总有些人看她会不爽。终于，在今天爆发，全都来找苏唯算这一笔招人嫉妒的“账”。 “是。怎么了？”苏唯淡然回答。 稍后，苏唯唇瓣翕动，小声回复刚才田优优问的话，“跟黄雯姗没有关系吧？应该跟我有关。” 田优优皱眉，有些不知所措。 庄琦此刻有种女强人的风范，气场很高。和苏唯那天看到表白失败的她完全不一样。 这可能就是深陷爱河和坦然放下的区别吧。 庄琦冷笑一声，抱着胳膊的手松开，略勾食指，“行，你过来苏唯。” 苏唯叹口气，本想让庄琦回头，说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讲吗？ 然后目光一瞥，就看见了庄琦身后的几个女生都恶意满满地瞪着自己。 不过那眼神，大多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苏唯选择识时务地闭嘴。 但田优优一直抓着苏唯的胳膊不放开。 “没事的。”苏唯拍拍她的手。 那几个女生不爽地“啧”了一声，然后不耐烦地说道，“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要么回家，要么在这陪我们一起？” 田优优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苏唯觉得这提议不错，问，“没事，你要不先回去？” “不要。”田优优似乎置气，语气都闷了许多，“说好了一起吃面的。” “好吧。”苏唯无奈道。 苏唯跟在庄琦后面，到某个拐角后，庄琦停下，转头就盯着后面的苏唯。 她身后那些女生并没有跟过来。 苏唯也依稀觉得庄琦这次来找她“谈话”并不是来刻意找麻烦的。 庄琦抱着胳膊，即使在冬天她也丝毫不怕冷，穿着自己喜欢的短裙，很显气场。 而苏唯，正经地穿着校服，标准学生样，但身上清冷的气质并没有遮掩半分。 稍顿片刻，庄琦选择单刀直入，语气还有些不解，透着点强势。 “你不是不喜欢季洵吗？” “啊？” 苏唯明显被这句话问懵了。 什么意思啊？ 庄琦盯着苏唯这茫然的表情，在心底思考良久，还是不愿意说出来，“那就是季洵喜欢你喽？” 苏唯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这里的人说话都那么直率的吗？ 这个比问她喜不喜欢季洵还要难受。 那夜雨的记忆忽然涌起，苏唯却下意识地连忙摆手否认。 “别。” 苏唯缓缓解释，“我不喜欢季洵。”沉思半晌，她咬着牙说，“季洵，应该也不喜欢我。” 昧着良心说谎倒也挺难受。 只不过刚解开误会，那晚她也说得清楚了吧？季洵对自己应该也没这个念想了吧。 “呵。”庄琦冷笑一声，想说“谁信啊？”。 然后看到了苏唯坚定的目光，想说的话又无奈憋回去。 背后的暖阳照在大地上，却在冬天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庄琦算是知道了，苏唯这个女孩，坚韧，勇敢。但对感情这方面的事情不太敏感。 似乎也是不想深入了解。 太过清醒，老想着脱离人世的一切情缘，也不太现实。 再结合之前对她的一些看法，庄琦确实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清高”。 不是贬义词，清高并不是瞧不起人，而是骨子里就告诉其他人，她不会同流合污。 但还会是有教养地平等对待任何人。 还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傲世感”。 庄琦打心底的佩服，连连赞叹。 苏唯看着她沉默不语，下意识说出了自己发自内心的劝告。 “现在学生时代，动不动就张嘴闭嘴谈‘喜欢’。其实我们都不知道真正的喜欢是什么，可能只是对异性的好奇，所以我们会向往一段美好的情感。 但我们现在的世界还太小了，对世界的看法和三观也太少，根本不能正确认识……” 话还没说完，庄琦就叫停。 “行行行，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苏唯上前一步，坚定地看向比自己高一点的庄琦，“你长得很好看，但不仅仅局限于这里。外面是天高海阔，是你想要或是想不到的一切。” “所以，你完全可以放下这些琐碎的事情，要不要尝试着走出去？” 苏唯不想说太多的道理，路还是要自己走，墙也要自己亲自撞几次才能长点教训。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开导。 庄琦由刚开始的“行，你说得都对。”到现在的些许恍然。 中间的过程说不上长。 苏唯这番话不像是家长一般苦口婆心，也不像是同龄人劝她改邪归正。倒像是过来人。 不是说她自己有多坏从而衬托现在有多好，而是讲述外面的世界有多棒，激励着聆听者发奋努力，争取走出去，亲眼去瞧瞧。 庄琦从那句“天高海阔”开始就略有思考。 她沉默半晌，想抬头反讽苏唯些什么。 却不知正午的阳光已然照进了拐弯里的小巷子里。此刻，苏唯看着自己的眼底含着光。 话到嘴边，庄琦又咽了回去，重新开口。 “嗯，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人确实如同莲花一般纯洁、善良。 看着眼前穿着干净校服的女生，脑海里不自觉地联想到元旦汇演上一袭蓝色礼服的人。 一样的人，却给人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但还得提醒的是，”庄琦又重新恢复冰冷的语气。 其实她还没有彻底放下来，也没有伟人一般的胸襟，她和同龄人一样，带着嫉妒。 就算和刚才苏唯的“好心劝导”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庄琦还是忍不住捅破。 “就算你不喜欢季洵，那季洵呢？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而且你问问你内心作何感想，然后再考虑一下该怎么保持你们之间该有的分寸感和距离感。” 苏唯心脏顿然“砰砰”乱跳。 怎么只要是有关于季洵的事情她都那么不受控制。 苏唯低眸，认真沉思。 和季洵的一幕幕放映在脑海里，仔细回想着她对他，或者他对她有什么不同。 庄琦竟看见她在反省，觉得好笑地叹口气。 她看得倒是挺明白通透的，但却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 还需要旁人帮忙点破。 “你不是不喜欢季洵。” 苏唯彼时敏感地抬头。 她正思考到很重要的地方。像是游戏通关前最后一关也是最难的一道关卡，一个人无法通关，只好被迫地卡在那里。 四处都是迷雾，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前方，只好原地徘徊。 感官消褪，像是在沉睡，又好像是在慢慢坠入无边的黑洞中，感受不到任何的知觉。 苏唯微皱着眉头，心脏是止不住的跳动。 她瞳孔猛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眼望向庄琦。 像是不愿在黑暗中醒悟一般，她根本不想听到下一句话。 但庄琦还是照常不误，丝毫没有顾及苏唯此刻的心情，语气决然。 “你是不知道你喜欢季洵。” 至此，“轰”的一声，游戏通关。苏唯不再原地滞留，点着微弱的光，破雾前行，迎接黎明破晓前的胜利。 苏唯终于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窥见了一抹光亮。 但她好像，并不想赢得游戏。甚至不想认清现实，就想这么重重地跌下无限深渊里，永远沉睡。 * 苏唯双目无神，像是丢了魂一样，重新回到了田优优身边。 几个女生看到苏唯沉默地回来，啥事没都有，议论纷纷，回去找庄琦了。 田优优看见苏唯一点事都没有，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也没有顾及到苏唯此刻根本提不起精神，就开开心心地拉着她的手去抢面吃。 “快点，时间晚了就没桌子了，到时候只好站着吃了。” 苏唯一路上被田优优往前拽，眼睛看着脚下的路，心里却在想着刚才的事。 如果不喜欢的话，就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感和分寸感。 在苏唯看来，他们之间好像是有点近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吵完架后，她明显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可明明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情都还和往常一样啊，但感觉分明就是不一样了。 好像更熟悉了，更无话不谈了。 更了解对方了…… 苏唯连忙抽离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缄默片刻又下意识地询问他人。 “优优。”苏唯在排队间隙中弱弱地问了一句，“我和季洵之间很近吗？” “不近吗？你们全班第一近好吧。” 田优优没怎么思考就这么心大地来了句，属实把苏唯吓了一跳。 田优优转头看向苏唯麋鹿一般的眼睛，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嗯？你们不是同桌吗？” “哦。”苏唯缓口气，才发现自己太过在意了，“没有。” “不过，”田优优话锋一转，看向菜单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八卦的意味，“你们之间好像确实和之前不太像了。” 苏唯思忖片刻，像是在思考数学问题一般，问，“哪里？” “总感觉，”田优优想着这几天季洵的种种表现，作出了个表达不太清晰的回应，“季洵好像‘殷勤’了许多？” “殷勤？”苏唯揣摩着这个词。 不就上次帮忙搬个椅子吗？这就殷勤了？ “不对不对，不是殷勤。”田优优连忙摇头否认。 “怎么讲？反正就是感觉季洵比以前更懂你了。” “懂我？” “也不是单方面的吧，就是你们双方都更了解对方了。”田优优说着，两只手的拇指还不听使唤地互相贴近。 话了，她还反问，“不是吗？” 苏唯跟颓了一样。 怎么越想越不清白？ “想这个干什么呢，这不是很正常吗？同个班的呆在一起这么久了，不就都‘懂’了吗？更何况你们还是同桌呢。” “有道理。”苏唯抿唇，似乎是解开心结。 不管怎么样，最近只好勉强拿这个理由来搪塞连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内心了。 下午，田优优发练习册，急忙忙地把全班的练习册放到叶泽的桌子上。 “累死我了，怎么这么多书？还得一个个发下去。” 苏唯看到这一幕，开口解围，“优优，我帮你发吧。” 田优优正拿起一大半的练习册准备发，听到后，充满感激的眼神立马看向苏唯，“好感动。” 她还想做作地做出抹眼泪的动作，可是手刚抽离，书就绷不住地尽数往地下砸。 眼看就要发出不小的动静，苏唯愣在原地，想制止，但她那位置过去还是太慢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一刹那间抽走了田优优手里的全部书本。 田优优抬头一看，叶泽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书本。她呆怔片刻，没有移开在叶泽身上的视线。 一切归于平静，叶泽看向田优优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嫌弃。 “小心点不知道？” “哦。”田优优低下头，语气不自觉地弱了下来。 然后叶泽自然地把一半练习册全抱走，语气像个家长一样嗔怪，“要上课了，快点发。” 田优优自己都不知道，她脸上扬起了微笑。 苏唯见两人如此亲密的举动，也不觉得笑起来。 然后站起身，把桌上剩下的书本拿走发下去。 刚发几本，上课铃就响了，苏唯着急忙慌地在班里走来走去。 看着田优优和叶泽一个个都发完了，自己手上还剩下一大半，有些焦躁不安。 所以导致现在苏唯发作业的时候基本都是“扔”到那人位置上。发完这本又连忙看下本的名字，然后跑到他的位置上。 以至于跑的时候没有看路，苏唯迎面撞上了正要回位置的人。 但那人好像并不是要回位置，更像是在等着自己。 苏唯平视过去，只能看见一个宽大的肩膀。 看他，她需要抬头。 苏唯下意识地仰头，就看到了季洵黑岩似的双眸。 她抱书的手紧了紧。 季洵自然地把苏唯手上一大半的书拿走，只留下一句，“我帮你。” 苏唯被动的，任由季洵拿走书本。 现在她手上就只剩下两本。 季洵背过身后逐渐远离，而苏唯还怔在原地。 “苏唯，不是上课了吗？”旁边的男生好心提醒道。 “哦。”苏唯连忙从天马行空的汪洋中抽离，回到现实，“谢谢。” 手中还剩下两本练习册，苏唯翻开封面，看完名字后准备发下去。 第一本：苏唯。 苏唯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放下了自己的书。 第二本，苏唯像往常一般翻开封面，行云流水的字迹在面前徐徐展开。 她就这么呆滞在原地，感受着缓缓加快的心率。 季洵发书很快，苏唯刚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就过来了。 见苏唯手上还有一本练习册，但却迟迟不发，就这么拿在手里，看起来进退两难，好像很为难她一样。 于是他低眸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季洵弯唇一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苏唯眼底，把那本练习从她手上抢了回来。 “愣着干什么啊？不还给主人？” 苏唯脑袋一僵，猝不及防地抬头，目光撞上了这本练习的主人。 季洵还没注意到苏唯的神情，自顾自道，“就在边上呢，这都不还？” 他绕过苏唯，一跨腿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觉得不对劲，季洵抬眼才看到苏唯一脸的魂不守舍。 他轻微皱眉，随后扬起眉梢，跟往常一般戏谑道，“怎么，我很好看？” 苏唯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衡。 “没。” 但她觉得总要说点什么才能掩饰住自己的真实情绪，于是撇开话题，语气有些蹩脚，“你字很好看。” 恍然间，苏唯脑海里浮现出当时初见少年时的一眼惊艳。 现在亦是如此。 好像不止是字。 第53章 承认 ——“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 现在细细想来，初见的时候，好像并没有“乍惊欢”，只是单纯地吓到了苏唯。 但是第一次见面，也是长大后，第一次让他人瞧见了自己懦弱不堪的一面。 窗外的寒风呼啸，不知道谁留了一个空隙。风透过缝隙“呜呜”地吹，声音变大，吹进来的风也让苏唯浑身一哆嗦，停止了思绪。 季洵自觉地把那一点点窗户给严丝合缝地关住。 叶泽听到动静后看过去，看到季洵后嘴角压都压不住，语气悠扬，“阿洵，你也帮忙发作业？” “怎么？我自己同桌我不得帮着？” 季洵说这句话时语气很痞，但字里行间里都透着点暧昧。 苏唯临危不乱地坐直了身体，看样子是在认真听课。 “滚。”季洵说道，然后酝酿了会儿睡意，整个头都窝在臂弯里。 下课铃响，同学们都准备回家。 苏唯好不容易因为上课而收回来的心，在看到季洵的那一刻防线又重新崩塌。 是不是只有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想起初见？ 可苏唯和季洵的初见真的很不一样啊。正常的话都是在学校才碰面，而他们在校外就认识了。 苏唯回家的路上沉默无言，背着书包看着脚下闷闷不乐地往前走。 自从和庄琦谈完话后，她的心里就有一块郁结，像块石头一样，压在心里，让人喘不上气。 路过某处时，苏唯下意识停下，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 那是自己第一次喝醉的地方，也是季洵给自己摘芒果的地方。 现在已经不见那绿油油的枝叶，它们都已掉落，回归故土，只徒留下孤零零的枯藤和虬枝。 苏唯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冷的天，她竟然选择坐在那一层台阶上，任由冷风吹打自己的脸颊。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更加清醒冷静。 其实那天庄琦还有几句话。 “你又不能保证他不喜欢你。” “你不是学习第一重吗？” “你如果真的不喜欢他，就保持点距离。” “至少不要让别人误会。” 他们之间干了什么事情很容易让别人误会？ 苏唯又想到了今天叶泽和田优优之间的事情。 挺明显的。 顿然，苏唯恍惚。 是不是在别人看来，她和季洵也是如此？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起初苏唯觉得这题是道无解题。直到看到叶泽转过头来对季洵调侃的表情时，她才依稀察觉到了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确实是被误会了的样子。 仅仅是误会吗？还是故意而为之？ 还是不得任何解释。 苏唯一直在想，他们之间不是很正常吗？处理两人的关系时，她都是按照和其他人一样处理的。没有特殊。 但今天季洵回复叶泽的那句话，让苏唯发觉，她是正常的，但他不一样。 之前苏唯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好像因为季洵的存在，导致在别人面前多加了一层滤镜。 那她呢？ 苏唯仔细思考，她自己好像并不喜欢季洵。 可能是因为天天见面，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才会下意识否认。 但今天上午自己刚跟庄琦否认过了，可当下午见到季洵时，以及季洵帮自己发书时，她的内心都像上了蜜一般甜。 这个是喜欢吗？ 苏唯不知道，也不想承认。 但是今天看来，是必须要解出这道题了。 苏唯人生中第一次遇见的情感问题。 苏唯想着以前种种，越想脸越热，连打在脸上的风都干燥许多。 喜欢吗？是有点点。 再往前，好像是挺喜欢的。 不行，不行。 苏唯猛地摇摇头，内心迅速否决。 不能喜欢，不能喜欢。 她手心一紧，干脆下决心，使劲给自己灌输着觉得正确的思想，“对，就是不喜欢。” 可是，喜欢，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吗？ 苏唯打住此刻的想法，睁开眼准备向前。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季洵就在离自己一米处的地方干站着。 这算什么？见到了自己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苏唯此刻并不想面对他。 由于刚刚才想过“喜欢”这个敏感的话题，苏唯连见到季洵时，心里都怀着愧疚，不敢直视他。 现在正好是应验自己“不喜欢”他的时候。苏唯鼓励着自己不要那么怂，让自己更加坚定点。 她埋头看自己的脚尖，明显感受到了季洵看到了她，而且还朝这里走来。 于是苏唯耐下心，强迫自己直面季洵，这样才能证明内心的结论。 可季洵的脚步越近，苏唯的心就越乱。 直到看见一双白色板鞋停在自己面前，凌冽的气息逼近，苏唯才略微抬起头，从下往上，看到了季洵流畅硬朗的下颌线。 季洵俯视着苏唯苍白却又有点绯红的脸，怎么想也想不到一个正常人会在冬天坐在外面吹冷风。 “想什么呢？”季洵居高临下打量着抬头的苏唯，“这么，深思熟虑？” 苏唯抿唇，认命般地重新低下头，内心不断腹诽。 “能想什么？想你这个魂飞不散，无处不在的人呗。” 苏唯的心由于受到了内心的刺激，一切感官都在不断放大。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在猛烈地跳动。 一个已经逃不了否认不了的结论就闪在脑海里，但苏唯并不想承认。 “你就是喜欢他。” “别挣扎了，谁叫你正准备‘逃避现实’的时候，现实就出现在你面前了。” “这就是命运。” 对啊，正当苏唯决定自己不喜欢季洵的时候，季洵却如料定了什么事情一样，神一般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就是宿命吗？ 最终还是自己深陷于“爱河”之中，无法自拔，选择停止挣扎。 季洵没什么话要说，却自然地坐在了苏唯身旁，长腿无处安放，就任由着它往前抻。 良久，苏唯思忖一会儿，问了季洵一个问题。 “季洵，你听我说个故事？” 季洵不理解地笑了笑，“干嘛突然给我讲故事？” “现在不是没事干，坐在这里吗？”苏唯语气有些生硬。 “哦。” “我有一个朋友……” 季洵听后扯了扯唇，不是讲故事吗？ “她学习应该不错，”苏唯努力地对号入座，尽量让自己看来像是在复述别人的事情。 尽管这是自己的真实经历。 “她突然一天惊异地发现，自己喜欢一个人。” “嗯？”季洵有些讶异，看向苏唯，很有情绪价值地问，“为什么是突然发现的呢？” “怎样发现的？” 苏唯听着季洵一连串问题。 本来想着他会对这件事情感到无聊的，没想到他这么配合。 但她无意间往身边看，却瞥见了少年炽热的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在自己身上。 苏唯不敢继续看，仿佛怕被季洵看透自己心底刻意隐藏住的“秘密”。 “呃……应该是有同学说出来了，说他们之间的行为有些近。” “然后呢？” “她也不太清楚是不是喜欢他，因为她也怕这件事情会影响学习。” “喜欢就是喜欢呗，这是下意识的，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季洵满不在意地看向天空，感觉说出来的话像是废话一般不重要。 但这句话却不偏不倚，戳中了苏唯小鹿乱撞的心。 季洵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虽然学习不太好吧，但他体现出来的文化教养和内涵，都是从书里学不来的。 苏唯沉默几秒，泪花不知何时在眼里流淌。 真的吗？她是不是真的要体验这种，所谓：患得患失的喜欢了吗？ “但，这并不影响学习。” 季洵见苏唯久久不说话，安慰的话脱口而出。 “如果急忙否认，你确定不会后悔，给青春留下遗憾吗？” “青春本来就是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才丰富多彩，才值得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想再来一次？好好体验人生呢？” “人生其实最重要也是最美好的一段，就在我们这。” 不知为何，苏唯听着季洵说的话，感觉自己真的要深陷其中。 苏唯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泪彼时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季洵忽然回头，苏唯连忙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那边。她也不敢擦眼泪，怕暴露自己。 “喜欢不是件丢脸的事情，也不是件值得掉眼泪的事情。” 季洵看着女孩低下来的头说道，感觉像是看透了她似的。 “这是青春的正常表现，也是热烈难忘的。你要好好珍惜这一次。 因为这可能是你生命中为数不多，且记忆犹新的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恋。” 苏唯认真聆听着季洵说的每一句话，感觉像是在听一个大师讲课一般，说的每一句话都好有道理。 但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吸了吸鼻子，转头狐疑地盯着季洵，声音有些嘶哑，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什么是‘我’？” 季洵哂笑一声，语气玩弄，毫不保留地戳穿。 “我之前就爱讲我自己的故事，还总拿‘是我一个朋友’的缘由说出口，给他戴上不该戴上的帽子。” 此刻，苏唯并没有没听出季洵的话里有话。 只是气馁了下，但心里属实好受一些。 原来季洵才是她人生中的情感大师啊。 苏唯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家了。 季洵则坐在身边，若有所思，深不见底的眼眸认真地看向身边的人。 他语气深沉，只一句话便打破了苏唯心里刚竖起来的高墙。 “所以，你喜欢谁？” * 苏唯并没有回复季洵。 现在内心的郁结解开，整个人都畅快了不少。 只是褪去了燥热，才真正感受到了盛淮的冬天是真的寒冷，而自己还在外面呆了那么久。 可是苏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感，虽然是正面直视了，但是却忽略了一个青春期女生都格外在意的一个问题。 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苏唯没关注这件事情，但心里却没有因此有任何不快。和之前一样，只是认清了现实，多了一层“喜欢”的滤镜而已。 晚上的时候，苏唯刚洗完热水澡，正坐在课桌前准备刷一套数学试卷。 此刻，手机来了一声消息。 苏唯点开来一看，瞳孔骤然猛缩。 没想到自己那么不争气，连看到他的名字时，心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跳。 〖禾子季〗［怎么样，想好告诉我了吗？］ 苏唯略微不服气地嘟着嘴。 他怎么还这么穷追不舍，非要问出来点什么吗？ 〖安然〗［真的是我的朋友］ 〖安然〗［我怎么可能知道？］ 死鸭子嘴硬，但季洵还是不忍拆穿，只得妥协。 〖禾子季〗［好吧］ 苏唯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大树发呆。 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在键盘上敲着，然后仔细确认一番，最终还是发出去。 她想知道为什么。 〖安然〗［你怎么知道是为数不多，记忆犹新还轰轰烈烈的爱恋］ 季洵嗤笑一声。记得还挺清楚？ 早知道当时再讲点什么引导她一下了。 过了几秒，苏唯原以为对面不会回答，刚放下手机，它就响起声音。 苏唯点开来，目光起初不在意地投过去。 结果，整个人因为这短短一句话，热意迅速蔓延至脸上，立马就要在原地爆炸。 〖禾子季〗［因为你那朋友遇见了我］ * 隔天是周末，苏唯早早起床，沈韵还在厨房里忙碌。 她趁着空闲，拿起耳机听听力。 听力听完，手机自动切换成第一首歌。 苏唯听到了熟悉的前奏，本想赶快按停，可当听到歌词后又不舍离开。 于是选择放松一下，在冬日的清晨里，听着自己最喜欢的歌。 我们变成一对差点缘分 装成朋友少点天份 坦然不是每个人都能 我们结成伴趟过的天真 没了天真选择孤身 以为成熟需要不诚恳 你也不承认 自己会失衡 坚持着分寸 却又依赖着余温 …… 第54章 后面 苏唯罕见性地把自己最喜欢的音乐关了。 心脏还在剧烈运动，她也因此慌了神。 不知为什么，她竟浮想联翩，由歌词联想到了自己。 “安安，吃饭。”沈韵苍老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好。”苏唯马上回应。 吃完饭后，苏唯看向手机，有新消息。 〖禾子季〗［有时间出来一下吗？］ 苏唯眼神一顿，还能看见昨天季洵那句浪荡的话。 〖安然〗［怎么了？］ 〖禾子季〗［你不是想见叶宸吗？］ 一看到这句话，苏唯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换上一件杏色羽绒服。一开门，冷风吹向自己，手脚都变得冰凉。 她呼口气，顺着季洵发过来的地址，走了挺远的路，终于在盛淮这边看到了水泥地。 一抬头，便看到季洵正站在路灯下，苏唯以为到了。 “季洵。”苏唯小跑过去。 季洵放下手机，看了她一眼，跟平常毫无差异，“嗯。” “医院呢？”苏唯环顾四周，愣是啥都看不到。 “坐车去。” “坐车？”苏唯惊讶，“还没到吗？” 季洵发出一声嗤笑，“要不然呢？才哪到哪啊。” “哦。”苏唯闷闷地发出一声。 接着就看到季洵前面有一辆车。 “这是你的？”苏唯指了指，不敢相信未成年人竟然有车。 “不是。”季洵否认道。 车窗缓缓降下，没想到里面还有人，吓了苏唯一跳。 叶泽坐在副驾驶，兴奋地对着苏唯打招呼，“嗨喽！” 苏唯笑着点点头，透着车窗下意识往驾驶座那边看。 她倒是想知道是谁开车。 可真正看到人的时候脑子又“嗡”了一下。 “啊？” 任妄此时看向苏唯，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腾出来向她打招呼。 语气虽然冷，但话听着还是有些热情的。 “嗨？又见面了小妹妹。” “嗯。”苏唯同样点点头，不知所措地看向季洵。 季洵单手插兜，防风衣的拉链拉到最顶处，下颌线若隐若现。 他朝任妄的方向抬抬下巴，无奈放出一句话，“就他能开车。” 苏唯这才觉得眼前这辆黑色的车有些眼熟。 原来是上次元旦汇演接送她的那辆。 苏唯刚打开车门，发现车后面还坐着一个人。 眼熟。 是上次装作服务员的另一个人。 “你好啊，小妹妹。” 即使寒冷，也丝毫掩饰不住贺炜宁的热情。 虽然他此刻正在玩着手机。 贺炜宁坐在最里面，抽空瞅了一眼苏唯。 “嗯。”苏唯坐在中间，被两个人夹着。 好在车内空间很大，苏唯有喘息的空间。 车内开着暖气，加上旁边坐着两个大活人，苏唯的四肢很快就暖化了。 坐在前面副驾驶的叶泽还是那么活泼。 “去哪？”任妄问道。 “医院。”季洵回复。 贺炜宁手里打着游戏，还闲不住嘴，“我跟你讲，小妹妹。” “刚开始你任妄哥哥还不乐意的，一听是你就愿意了。” “啊？”苏唯狐疑地看向贺炜宁，很配合地皱眉，问，“为什么啊？” 贺炜宁像是说书的一般，此时放下手机，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感情十分真实的流露，“因为你是巧意的妹妹啊。” 苏唯被这举动吓了一跳，然后尴尬地点点头，扯了扯唇。 “哦，原来如此。” 苏唯只觉得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才到了一家医院。 其实还挺人性化的，盛淮这里竟然还有一家像模像样的医院。已经很不错了。 五人人下车的时候，任妄叫住他们。 “诶，你们一大群人看同学啥都不带？” 季洵回头，看见任妄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果篮还有一束花。 贺炜宁连忙跑过去帮忙，还不住地夸奖，“妄，你什么时候思虑事情这么周全了？” 任妄不语，关了后备箱后走到前面，把那果篮递给季洵。 季洵也“冷嘲热讽”一波，看穿了任妄的小心思，喃喃道，“有了女朋友就是细心。” 任妄不拘小节，拍了拍季洵的肩膀，像是没听见，附在他耳边再次郑重其事地张扬道，“这是我对象建议的。” …… 显然他还没看出来季洵此刻已经黯淡了几个度的神情，自顾自地弯唇，还幸福地笑了笑，“你说她是不是很贴心？” …… 贺炜宁见大事不妙，赶紧插在两人中间。 “妄，这个狗粮在我们面前撒就好了，人家小孩子还没成年，不要带坏他了。” “他还用我带坏？”任妄胸腔发出一声颤音，觉得好笑。 贺炜宁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季洵，认命般地在任妄身边小声劝道，“你不是刚刚才把他拿下的吗？不要把人家惹着急了，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他翻脸不认人？ 我甩脸就走人。 看他和他同学在这里怎么回家。 但任妄余光一瞥，就看到站在几米开外，此刻正回过头来看发生什么事的苏唯。 好吧。 任妄最终还是妥协地扫了季洵一眼。 走之前又再次拍拍他的肩膀，似乎自己活得很明白，人生阅历挺丰富的，留下一句劝告，“人情世故多学着点吧。” “要步入社会了。” 季洵僵在原地，品味着他这一番话。 他什么意思啊？他自己年龄才多大，还装这么深思熟虑？ 还说这么一堆显得自己很通透的话？ 真是“不懂装懂”，还硬要装一波。 季洵他们有提前跟叶宸联系，到了病房的时候，蔡煜也在里面。 “他们来了？”蔡煜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连忙站起来让路。 叶宸的母亲看到来看望叶宸的有这么多同学，有些欣慰，让他们同学多讲会儿话，自己这个大人就先出去了。 而任妄，这个不太熟的大人，不想进去打扰人家真同学关怀，就坐在外面打游戏。 倒是贺炜宁，跟着季洵屁股后面，不知不觉就进去了，意识到任妄在外面的时候，想出来，也不方便出去了，只好硬着头皮留在原地，以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多余。 苏唯忐忑地走在几个男生的后面，透着缝隙，看到了叶宸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 她的手莫名在颤抖。 叶宸也不知该对这些同学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自己因为紧张而交叉的手。 刚才和蔡煜聊得还比较好，两人都保持着不太生疏也不太熟悉的关系。 叶宸这样还勉强能说几句话，可看到一下子进来这几个人后，闭口不言。 苏唯乍时想起了季洵好像和叶宸有些矛盾。 那这样的话，两人岂不是很尴尬？ 苏唯看向叶宸的视线又转到季洵身上。 季洵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怪异的。 只是几个人就这么站着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会不会有点不合时宜？ 最终还是贺炜宁这个外人调节了气氛。 “诶，同学，你叫啥名字啊？”贺炜宁很自然地拉开叶宸旁边的椅子。 不知道的看这动作还真以为他俩很熟呢。 “叶宸。”叶宸淡定地回复，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贺炜宁也不是特别想像查户口一样，知道人家具体叫啥，于是作罢。 蔡煜也坐回刚才的位置，只剩下苏唯季洵和叶泽突兀地站在边上。 最终，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苏唯先开了口。“叶宸。” 叶宸抬头，这才看见站在男生背后的女生。 “你伤得重不重？哪里疼？” 苏唯看着盖着洁白被子的叶宸，发现自己问得好像过于激动无厘头了，关切的眼神又重新落在地上。 沉默再度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叶宸终于开口说话，却答非所问。 “谢谢你，苏唯。” 一句感谢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 苏唯猛然抬头，看到的是叶宸苍白的脸上一抹微笑。 “就算你那天没有救我，我也不会怪你。他们说的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救得了我？而且你之后不是做了很正确的选择吗？你没必要为了没有当面阻止他们的霸凌而难过。” 苏唯低头，叶宸说的话句句入耳，她的心不是滋味。 “之后我对你受到的困扰而感到非常抱歉。你不应该卷入这场纷争的，你们任何人都不该，对不起。” 叶宸说完低下头，诚心诚意地道歉。 “这有啥？”叶泽看这气氛有些不对劲，赶忙调节，“那群人早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了。” “而且他们不光受到了制裁，还被我们一起打了，好解气啊……”说完，叶泽就搂住季洵的肩膀，“是吧阿洵？” 因为这句话，话题指向了季洵。 季洵原本以为叶宸不会搭理自己，没想到转眼看过去时，他竟然对着自己笑了，还说，“谢谢你，之前我都那样了，你还愿意帮助我。” 季洵一边嘴角往旁边扯，怎么还有他的事？ “还有之前的事，我躺在床上闲着没事的时候想了下，总感觉你是在帮我说话？” 季洵微乎其微地挑眉。 怎么还有时间思考他那破事？ 叶宸自嘲地笑了笑，“我当时还那样看你，现在看来，还是我心胸太过狭窄了。” “不是。”季洵赶忙插一脚，“别说不同人有不同观点了，就算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候也有不同看法。能看清楚就好了。” “对啊，谁能保证自己一直不犯错？有错误的人生才没有遗憾是吧？” 叶泽思考了一会儿又补充，“换句话说就是更圆满。” 蔡煜也笑了笑，以同学的口吻很认真地叙述一件事实。 “叶宸，你看看，还是有很多人在意你的。” 还没说完，叶宸不自觉地看了看还在门外呆着的母亲。 “等你病好了以后一定要来上学。人生还很长，有很多选择，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叶宸重新看向蔡煜，他笑得很平易近人。他又回头扫了一眼在小病房里面的人，全都是以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 “好。”叶宸重重地低下头，给了他们最后的答案。 * 走到医院楼下，蔡煜因为不同路所以和一群人道别。 “我先去上个厕所，你们在车上等我吧。”苏唯说。 “车等会停在门外，你出来找就行了。”任妄一手转着车钥匙漫不经心道。 “好。” 话一说完，苏唯不敢耽误同行人太多时间，连忙跑向厕所的方向。 上完厕所后，正巧路过大厅。苏唯无意间往旁边看，依稀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可一缓过神来，那老人身边围着众多家人，一看就不是。 人到老年，看病还有这么多家人陪着，也不枉费这一生了。 苏唯重新向前走。 中午慢慢到来，人越来越多，苏唯不想人挤人，于是转了好多弯路，才来到大厅门口。 看着渐多的人和车慢慢驶进医院停车场，苏唯原地转了一圈，有些路痴，一时间竟忘了任妄的车在哪。 因为他们只是来一下，车并未停在停车场上。时间又早，医院周围有几个空位置，是专门留给那些进了医院后很快就走的人。 任妄车停在那里。 苏唯在门口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熟悉的车子，又重新回到医院大门，想看看能不能找到。 她记得医院这里停车讲究收费，万一任妄他们已经在医院外等着自己了呢？ 来到医院外后，苏唯还是不见车子，却偶然看见一只小狗迎面跑过来。 苏唯皱着眉看向它，彼时，一通电话打来。 低头一看，是季洵。 “喂？”电话两头几乎是同时响起。 苏唯看到狗时，不自觉地蹲下。 这是只宠物狗，看样子像是走散了的。 季洵没有说话，苏唯看着眼前的白毛小狗乖乖地跑到自己面前。等四只腿刹住后，小尾巴使劲地冲她左右摇摆，像是邀请她跟自己一块玩似的。 苏唯不敢摸小狗的脑袋，只敢眼神威胁加手势尽量让小狗消停点。 小狗还真挺听话的，马上趴在她面前，乖乖地吐着粉嫩的小舌头。 苏唯的心都要萌化了，低眸一眼就看到了挂在狗脖子上面的牌子上有一串号码。 她下意识想给狗主人打电话，可忽然想到自己这还通着电话呢。 见季洵不说话，借着聊天空隙，苏唯一时间想到了什么，口无遮拦。 “季洵，我看见你了。” 季洵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沉思了许久，接着不信邪，戏谑地问，“哦？那我在哪？” “嗯……”苏唯难以启齿。 她总不能说她看见了一只狗吧？这有点太“侮辱”人了吧？ 可话已出口，于是苏唯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圆这个谎言。 她支支吾吾好半天，一句话就这么从她牙齿缝里蹦出来，“你在我前面。” 不料，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季洵也说了句话，“你能看见？” 等苏唯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季洵耳朵里后，苏唯听见了一声带着电音的嗤笑。 “啊？”她有些疑惑。 “你站起来，转头。” 一连串的命令使苏唯有些头大。 正当她正疑惑季洵为何会这么说时，接下来的话直直戳中了苏唯的脑子，让人不得不顿时清醒。 “我在你后面。” 第55章 路痴 苏唯按照指令，站起来，转过身，果真看见了季洵站在自己身后打电话。 犹如宿命一般，让苏唯陷进其间。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有片刻失神。 “你背后长眼睛了？” 熟悉的声线透过电音穿到苏唯耳内，让她不得不面对眼前这个不太“要脸”的人。 苏唯掐断电话，想走过去找季洵，可一抬头，他却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季洵显然也看到了自己身后的小狗。 小狗刚从趴的模样站起来，丝毫没有半点警戒心，小脑袋歪着打量季洵。 也不怕这样很容易被人拐走。 季洵刚要问出口，身后的主人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谢谢你们。” 随后主人熟人地抱起小狗，还是不停地对苏唯和季洵道谢，之后还拍拍小狗脑袋，让它长长记性。 “不用。” 苏唯笑着看着被打得不知所措的小狗。 狗狗大大又懵懵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唯，还吐着湿漉漉的小舌头。 季洵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人和狗的眼神交流。 狗也“颜控”吗？ 苏唯逗小狗，主人也很开心分享小狗的趣事。 “小狗怎么这么可爱呀。” 还没等主人回答，季洵在旁边嘴闲，语气有些生无可恋，“对啊，这么可爱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主人说起这个就叹气，顿时来了劲，“对啊，上次我还看到有个人就想抓走它呢，幸好被我看见了。但花花还是不长记性，就爱乱跑，关键是它还不认路。” “啊？”苏唯诧异，“狗狗还不认路？” “那是嘛，不然怎么说它奇怪？” “可能是养太久了吧，还是得放一阵子。”季洵建议道。 “对啊，快寒假了，到时候我就带它回老家，放一阵子看看。” …… 苏唯最后摆摆手，跟小狗拜拜，一回头，就看到了季洵抱着胳膊对那主人的背影发呆。 苏唯伸出手在季洵面前晃，“走了。” 于是季洵带着苏唯来到了任妄的车的停靠处。 路上，免不了季洵的一阵阴阳。 “你怎么来接我呀？” 季洵嗤笑一声，语气玩弄，“你不路痴吗？我不来找你到时候你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我路痴？”苏唯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怎么看出来的？” 季洵答得十分自然，“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还问我路么？” 忽然聊起以前的见面，苏唯有些不太适应地放空脑袋。 思绪被带回那个空寂无人的夜晚。 他还记得是第几次呐。 苏唯还在思考着他的话，莫名其妙想到了刚才那只小狗，嘟囔道，“狗狗这么可爱被拐走就不好了。” 半晌，季洵没忍住哂笑一声。 他戏谑地接茬，“你不也很可爱？” 苏唯觉得他这么说一定没好话，这才反应过来，嗔怒道，“你骂谁狗呢？” 谁想，季洵还理所当然地接话，“没骂，说你可爱呢，这都听不出来？” 或许是良心发现，季洵不忍再愚弄她，一语点破，“傻。路痴。” …… 苏唯才意识到，刚才季洵的那句话其实一语双关。 路痴。被人拐走。 还有不怀好意地夸她“可爱”。 这不形容刚才那只狗吗？ 这不是起初苏唯自己戴到季洵头上的称号吗？ 怎么给戴回来了？ 所以他是听清楚了且知道她那句话什么意思？ 苏唯之后沉着头看手机。 她之前一直没有给季洵备注，是因为季洵的网名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他，所以她不做过多的处理。 但今天，准确来说苏唯前几次就想给季洵备注了，但前几次没时间一下子就忘记了。 苏唯这会儿正报复性地敲键盘，给电话那边备注完又在微信那边备注。 “野狗” 看着这备注苏唯不禁得意地弯唇。 谁叫刚才某人说的话这么有文化内涵啊，那她也给他一个没有文化但富有深刻内涵的昵称吧。 可她却浑然不知，季洵看身边人没跟上，已经回头找自己。 也是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季洵眯缝着眼，一股躁意莫名从心底腾起，迅速飞到了大脑那边。 真不知道苏唯在干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连走在路上都要看着手机。 苏唯备注完连忙放下手机，不知不觉中已然来到忽然停住脚步的季洵面前，还差点撞到他。 两人面对面，就这么耗着不说话。 苏唯也不知道季洵哪根筋抽了，不往前走，还往后面看自己。 “你……” 没等苏唯说完，季洵率先开口，语气有些漠然和生冷，不解中还透着一点，生气？ “叶宸的事情不都解决了吗，你还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走路都要低着头看手机？” “我……”苏唯哑口无言。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苏唯有些慌了神。 很重要吗？让她走路的时候还要低头看手机？ 还是在季洵这么不讲理的人看来都这么重要。 见苏唯渐渐低下的头，季洵也不忍再说些什么，只好压着那份躁意，截然转身，“很快就到了，跟上。” 直到坐上了车，苏唯还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的挣扎后，她才不得不认清了一个现实： 她确确实实是“有点”喜欢季洵的。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他？也算不上是突然。但这份她从未有过的情愫，真的是喜欢吗？ 之后她会发现，可能于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就开始在下意识地不断关注他，靠近他。只是等到发现的时候，错因野蛮生长，她早已酿成大错，不可悔改了。 苏唯叹口气，还是不知该怎么面对。 既然无法避免，那就让它自然而然地发生。 车上，几个人还在热聊。 刚才出了病房，叶泽问蔡煜叶宸得了什么病，蔡煜才小声地告诉叶泽，是抑郁症。 还让他们不要跟班里其他的人讲。 话题火速切入，车里的人都在对这个陌生的词语进行热切的讨论。 “你们那同学得了抑郁啊？”贺炜宁皱着眉，“我还以为他就是因为霸凌受了点伤，没想到还……” 话音刚落，苏唯交叉的双手忍不住紧了紧，抬头便给他们说了说自己片面的理解。 应该也算是纠正吧，感觉他们对叶宸的误会有点深。 “霸凌在一定程度上会加深抑郁。叶宸不仅遭受着□□上的霸凌，还被我们精神霸凌，他陷入了两难。才让他遇到那么久的霸凌后还不敢告诉老师和家长，不能正面处理。” “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叶宸都不来我们班上学了。”叶泽遗憾地叹口气，“对了，我听蔡煜说，他先休学一年，之后再复读。” 苏唯缓口气。 这样挺好的。 可问题接踵而来。 “那他以后来上学，又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 “这个……”苏唯语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他看上去他就跟正常人一样啊，怎么看出来是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患者表面看上去确实跟正常人无区别，但有一些细微的出入，要仔细观察。” “比如？”叶泽好奇地从副驾驶转过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苏唯。 “比如……”苏唯想了想，掰着手指头，“可能睡眠质量不好，食欲不振，情绪不稳定……” 没有一丝杂音的车内，苏唯的声音显得有一些突兀。 当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叶泽正张着嘴看着自己。 苏唯眼睛在周围人身边来回跳转。 她是不是话有些多了？ 果然，叶泽没忍住问，“苏唯，你怎么对抑郁症这么了解哇？” 苏唯机械地抿唇，头低下，两只手交叉，大拇指在不停转圈圈。 她该怎么回答？ 尴尬的空气不断蔓延，她不回答问题会不会让叶泽有些难堪？ 苏唯正徘徊不定时，一直没说话的任妄打了个圆场。 “她姐是学心理的，她应该略有耳闻。” …… 很好，车内一片寂静，但不同于刚才的宁静。 说着说着，任妄自己都笑了出来，抬眼望着后视镜，但看不到躲在角落里的苏唯。 他语气开朗，像是个阳光的大学生哥哥一样，“小妹妹，你姐姐是不是从小就对人的心理有研究啊？” 这句话里有话，难免让人多想。 “你是说巧意会拿捏人？” 贺炜宁听着任妄这句话有点不对劲，换个方式表达直接拆穿了任妄具体的想法。 但任妄笑而不语，贺炜宁见缝插针，“女生爱关注细节，又不止是心理医生。” “不过……”他话锋又一转，“我还真不知道心理医生是怎么样拿捏人的。” 贺炜宁意有所指，露出贱兮兮的表情，“特别是拿捏任妄这种人。” “去你的。” 要不是任妄开着车，现在都已经给他好几脚了。 “再说把你扔路上，你自己走回家。” “别，妄，知错。”贺炜宁抱拳致歉。 一段谈不上“愉快”的对话结束，任妄还是不依不饶，“小妹妹，你怎么不回答问题啊？” “啊？”苏唯愣了一下。 什么问题？ “哦，我不太清楚，小时候也没见过姐姐几面……” 等过了会儿，恢复平静。车上发呆的发呆，打游戏的打游戏，看风景的看风景，终于没有人再没事找话话了。 坐在中间的季洵正对着后视镜，看着镜面里漫不经心的双眸，他扯唇笑了笑，一针见血，语气十分“犀利”。 “你怎么几句话都不离你对象？” 后视镜中的双眸抬起，对上了季洵势在必得又笑得明朗的眼眸。 …… 好像是有点。 一旁贺炜宁“哈哈”两声，下意识拍了拍季洵的大腿，赞不绝口，“兄弟，看破不说破。” “终于找到能治任妄的人了。” 很快，欢快的气压被压抑的氛围所感染。贺炜宁的笑脸僵了片刻，有些后怕地望向后视镜。 意外的，任妄的眼眸是亮色的，眼角还有些微弯。他只是笑笑，不说话，似是默认了。 几个人看戏般的“砸砸”嘴，只有贺炜宁无奈感慨：坏了，这哥是真掉进去了。 * 元旦汇演一过，元旦的假期也应该如约而至。 窗外寒风凌冽，幸好关着窗户，几个人抱团聚在一起才取得一丝温暖。 今天是周五，明天就是周六。准确的来说，31那天是周六，星期天那天刚好就是元旦。 今年的元旦在周末，同学们争论着放几天假。 “我觉得肯定放三天。”叶泽敲了敲桌子划重点，“周末那两天是我们应得的，元旦它应该额外多放一天。” 叶泽故作算命先生，扳了扳手指，很有见解道，“今儿既然是周五，未休，那在吾看来，周一宜放假。” 周围人都被这举动逗得哈哈大笑。 “异想天开。”只有田优优在一旁泼冷水，“怎么可能啊？” 叶泽扯唇，无奈看向拆自己台的田优优。 田优优只是耸耸肩，似是看透了，生无可恋地讲，“就算放了三天假，你确定学校不会搞个‘自愿原则’，让我们返校上课？而且我们都高三了，大哥。” 一句高三，打破了多少人在元旦那天的美好计划。 一众人因为高三学业繁杂而麻木。不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而是有兴趣了，但是眼前的错题和消逝的时间无不在提醒着高考。 心里陷入了两难，又想好好畅玩一番，又放不下手头的作业，陷入了恶性循环。 大家因为一句话而顿时清醒，那心情就跟过山车一般，从天上跌入谷底。 苏唯抿唇，决定加入他们，给这黑白的话题添上一点色彩，“其实，我们也要给自己适当放松。” 坐在叶泽周围的人因为她这突兀的一句话纷纷往后瞥。 田优优则是很赞同地说，“对，我们要适当放松。” 毕竟苏唯也算是个学霸，学霸既然都指出来要放松了，能有什么不对？他们都巴不得奉为圭臬。 一群人都转过身对着苏唯，双手作出祈祷模样，心里默念，“学霸学霸保佑我。” 还有人则是好奇地问了一句，“苏唯，你学习为什么这么好啊？” 啊？ 起先苏唯感受到了一重重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可以佯装淡定。但现在，目光开始变得胶着，无意间抬眼，就看到了他们一个个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苏唯手下的笔顿了顿，不知如何作答。 这个……还要问吗？学习好是一方面，但需要向别人那里讨要方法吗？可学习的技巧因人而异，终归还是要自己一套套练习去做，一个个方法总结才最有效。 苏唯闭口不答，眉头微皱。 不用看，她肯定是说不出口了。 大家看到这局面都跟泄了气一样，纷纷叹气。 同时，几句在苏唯面前特地议论的话显得格外刺耳。 “分享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不都是要共同进步吗？” “来我们班那么久了，还是把我们当外人。” “不讲就不讲呗，还让我们放松，自己就在那边拼命学。偷偷卷死谁啊？” 这几句话，就差把“狡诈”两个字刻在苏唯脸上了。 田优优闻声，瞪了他们几眼，没有多说，然后便转头去寻苏唯。 见苏唯还在安心做题，才放下心来。 有些人还是那德行，怎样都改不了。 不过刚才那些话，她应该没听见吧？ 苏唯勉强弯唇，直了直腰，摆出自己不受干扰的样子。 可刚才明明还有思路的数学题，现在却乱成一团麻了。 他们怎么能这么想，学习是自己的事，不能走捷径，更别妄想靠别人的方法而达到自己的目标。 唉，融入集体还是太难了。 尽管田优优已经眼神警告过那几个人了，但他们依然喋喋不休。 其中一个男生正假装路过苏唯那，准备“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 苏唯听完那些话后只是一味地低头反省自己，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恶意满满”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当她察觉到有人正不怀好意地往这来时，想“碰瓷”这件事情已经悄然被人抹息了。 第56章 温水 苏唯无意间抬头，还没到上课时间呢，季洵兀地站在自己身边。 大冬天，别人都一件羽绒服裹着，就他还跟过秋天一样，穿着一件单薄的校服外套。 他像是跑过来的一样，此刻略微喘着气。 苏唯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 她正疑惑季洵怎么干站在自己身边时，对面那个男生的声音颤巍巍地传来。 “阿洵……你咋来了？”男生勉强保持着最后一抹微笑。 季洵略皱眉头，手里不知道提着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响。 季洵冷笑，他刚从外面进来，冷风裹挟着他。 后门没关，吹进来的冷空气伴随着他的话在空中散开，“我不来，你想干什么？” 不知是空气还是人，让人不寒而栗，原地发颤。 几个人见状不对，连忙带着男生往其他方向走。 季洵也不客气地让路，但还是说了几句“劝告”。 “学习如果自觉的话还需要别人的方法？如果学习好的话这会儿应该在奋笔疾书而不是在人面前说坏话。” “人家学习好是因为够努力，你整天净想着走捷径，自己不够优秀还贬低他人？‘天道酬勤’都不知道？” “况且学不学是你自己的，从别人那里获得的方法也不见得你会照做。” 苏唯暗暗赞同。 季洵虽然学习一般吧，但是说得很对。 并不是因为他站在自己这边，苏唯这么认为，是因为真理本就这样。 还有人插科打诨，抓着一点漏洞就怼，“阿洵，学习方面的事情你好像没有什么发言权吧？” 季洵坐回自己位置上，虽是抬头仰视吧，但气场以及那股谁都不怕的劲依旧很强，语气冰冷而又低沉。 “我是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我同桌也没必要必须回答你那个什么破问题吧。” “对啊对啊，”叶泽在旁边顺势补充，把气都撒了，“苏唯不回你你还当着面说人家。” 见那人还想反驳，叶泽指着他欲要辩解的表情，斩钉截铁道，“别想否认，大家可都听见了。” 几个人愤然离场时，“战火”这才算是止息。 苏唯正疑惑几个男生为什么要因为学习问题而吵起来时，就注意到田优优一脸花痴地看着自己，眼睛眨巴眨巴地，差点笑出声。 “发生什么事情了？”苏唯问。 “刚才那人想要撞你的，结果不小心撞到季洵了……”田优优还没说完就开始笑，都有点破音了。 季洵？ 苏唯心里重复着他的名字，他却在这个时候提起一吊塑料袋，戏谑道，“你看这是什么？” 这语气，十分温和，虽然跟逗孩子一样吧，但和刚才剑拔弩张的态度明显不同。 许多人都不可思议地回头望着季洵。 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叶泽见苏唯不语，想缓解一丝尴尬，有点作做地大叫一声，“诶呀季洵，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泡芙了呀？” 啊？苏唯啼笑皆非，不知如何是好。 上午的时候，苏唯和田优优聊天，田优优随便问苏唯现在想吃什么，她无意识地答了句，“泡芙吧？” 接着就埋头继续写作业。 季洵就在一旁，苏唯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显然听得见，于是开口问，“你不是有很多优惠券吗？怎么不去买？” 苏唯的注意力还在作业上，没有过脑子便直接说了出来，“那里有点远，不太方便。而且……” 而且那里有不太好的回忆。 接着是一阵沉默，苏唯以为没人听到，也没放在心上。 田优优忽然来了兴趣插了句嘴，“那如果现在有人突然给你变出了个泡芙呢？” “你会怎么想？” 苏唯停住笔尖，顿了顿。 “感谢他吧？”话毕，她又没什么性质地继续写作业。 “啊。就这样？”田优优觉得有些苍白。 有人把她当下最想要吃的带到她面前，她竟然只是“感谢”？ “那就十分感谢。” 苏唯说完自己都想笑。 没想到当天下午，季洵指尖勾着一塑料袋的泡芙，挟着一身凌冽的风来到了班级。 急促的铃声乍然响起，苏唯才缓过神，发现季洵期待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于是道谢，顺手礼貌性地拿了一个圆乎乎的泡芙。 温楷岳不急不忙地走进来，在讲台上，一开口就是元旦的事情。 而苏唯则是低着头，手里的泡芙奶香味四溢，奶油又很细腻，吃完后口齿间还残留着甜腻的味道。 “季洵。”苏唯叫他。 “嗯？” “你怎么突然去买泡芙了？” 季洵思忖几秒，自然地开口，“每次都路过那里。” 真的只是路过吗？ 可季洵不是和她同路的吗？她自己都不路过那里…… 苏唯不再过多思虑，这才抬头听见温楷岳说的话。 “考虑学生们的压力，我们学校元旦放假三天。” 此消息一出，就跟抛了个炸弹一样，四班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举手欢呼。 “但，”温楷岳一个转折，班里又立马恢复平静，无情的话就这么被说出口，“最后一天晚上，要来晚自习。” …… “哈。”班里人反而“笑”出声来，都在不断“阴阳”着学校。 “我说什么来着，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我们。” “三天本来就是法定节日，我们还要送一个晚自习？” “得了吧，有假期就好了。” “买一送一啊。真好。” 有人则是乐观的面对。 “太好了，熬过今天，明天就放假了！” 气压也因为明天的元旦而不再低沉，所有人开始庆祝。 苏唯轻轻点头。 这真是个好消息。 “好了，明天才是元旦，今天你们都给我好好学习。”温楷岳提醒道，开始上课。 旁边，季洵把一塑料袋的泡芙全都挪到同桌的位置，苏唯疑惑地看过去。 “给你……”还没说完，季洵忽然开始急促地咳嗽。 苏唯慌张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季洵赶紧把泡芙塞进苏唯手里，虚握成拳的手赶忙放在唇边。 他轻咳了两声。 “没什么事。”季洵勉强回应。 苏唯也不知道该不该收下这泡芙。歪头看看窗户，是紧闭的。 那她需要做点什么？ “我……”苏唯刚想问，就被打断。 “你做你的，不要管我。” 苏唯想着他应该是刚跑回来的。外面寒风呼啸，他……他又穿得这么单薄，他不感冒谁感冒？ 唉…… 下课的时候，苏唯不同于以往，她起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离四班很近，苏唯走出后门转个弯就到了。 “温老师，”苏唯出声，看到老师回头后指着一旁的饮水机道，“我能接一杯水吗？” 温楷岳倒是不觉得什么，同意了。 于是苏唯拿了一个纸杯，接了一杯温开水，就回到了自己班里。 不久，上课铃声已经响起，可季洵还是趴在桌上无动于衷。 苏唯有些惆怅了。 差不多从下午第一节课开始吧，季洵已经睡了好几节课了，都没有醒来，自然也看不见放在桌上的那杯温水。 而苏唯，周而复始地在下课时间去办公室接温水，连温楷岳都觉得有些怪异，但没说什么。 终于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季洵有点动静了，但不过还是低着头咳嗽，接着又沉沉睡去了。 好像病得不轻？ 苏唯叹气，自己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在放学的时候又悄悄去了一趟办公室。 不过这次苏唯接的是开水。 回到座位后，苏唯不知道该不该把季洵叫醒，想了一会儿还是作罢，坐回位置开始比对着黑板上的作业收书包。 “唉，作业怎么那么多？”田优优叹口气。 苏唯皱着眉看着满满一黑板的作业。 其实有些老师看黑板没位置写了，就口头布置了作业。 “一群老师跟没见过作业一样……”苏唯也忍不住抱怨道。 田优优笑出来，“哈哈，水，你真会说话。” 没一会儿，田优优像是在发呆，在苏唯收拾书包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嘴，“水，你怎么跨年啊？” “跨年？”苏唯重复道。 “对啊，明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总要仪式感满满地快乐收尾吧？” “嗯……为什么不是快乐地开始新的一年呢？”苏唯换了个方式表达。 “有道理。”田优优赞同，“那你那天该怎么过啊。” 苏唯困难地思忖片刻。 一旁的季洵又咳了几声，好似快醒了一般。 她被这动作吸引了过去，旁边那位应该是胳膊麻了，这不，换了另一个胳膊又接着枕着脑袋睡觉。 “睡美人？”奇怪的词语在苏唯脑海里蹦出来。 这么能睡？ “嗯？”前面的田优优还在问，苏唯没想好，于是反问一句，“那你怎么过啊？” “新年嘛，当然是要和最重要的人一起过啦！” 最重要的人？ 苏唯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季洵说自己走路都要看手机的那天。 他的原话仿佛还在她脑子里来回碰撞。 “嗯。”苏唯点点头，答非所问，“其实我想看雪。” “雪？”田优优思考着，也觉得奇怪，“往年的话现在应该都大雪纷飞了呀，想出校门口都难，都用不着你天天想。等到真的碍事后就会觉得它烦了。” “今年冬天怎么这么晚来？” 之后她又问，“水，你没见过雪吗？” 苏唯脸上扬起歉意的笑，有些遗憾地轻点头，“我以前住在南方。” “哦怪不得，”田优优在苏唯面前打了个响指，“怪不得我们家水水长得那么水灵，原来以前住在南方啊。” “南方确实不下雪哈。那还是北方好一点。” “南方有海啊。”苏唯不太赞同这个观点。 “对哦。南方有海。” 现在都分不清楚，是南方好一点，还是北方好一点了。 田优优之后又一脸笑嘻嘻的，“水，以后我能去南方找你玩吗？我想看看海。” 南方人向往北方的雪，北方人向往南方的海。 总归，各有各的好。只不过有人愿意坚守初心，留在原地，静静守候。 “好啊。” 苏唯又看向雾蒙蒙的窗外，始终不见雪的痕迹。 不知是感慨还是内心的期愿，只听见她淡淡说了句，“想看初雪。” 稍后，苏唯才回过神。 不能老是沉浸在幻想中，于是她改成了近在咫尺最能看得见摸得着的祝福。 “新年快乐。” 田优优也不在意，看着苏唯脸颊渐渐浮现出来的小酒窝，同样笑着回应，“新年快乐！” 没一会儿，两人便挽着胳膊出去了。 出班门的那一刻，刺骨的寒风打在脸上，苏唯冷得直哆嗦，牙床都忍不住颤抖。 “不出来不知道，还是班里暖和。”田优优认命般地把自己塞进衣服领口里。 苏唯又下意识回头看向季洵。 他还趴在位置上，丝毫没有意识到已经下课了。 他，还挺不容易的？ 因为明天就是周末，而且有元旦的加持，所有人都走得很快。离开之前还不忘对好友说句，“新年快乐”。 唯独剩下一个季洵趴在教室里。 叶泽刚上完厕所回来，一看班里空无一人正被戏精上体想感慨一番的，结果一看到有个阴影立马弹跳起来。 “啊。”叶泽吓一跳，然后眯着眼，看清楚了是谁，才缓过劲来，不耐烦地开口，似撒娇，“阿洵，你怎么还不走啊？” 可叶泽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便皱着眉转头打量季洵。 见他还是趴着不动，还有些吓人。 “阿洵，阿洵？” 叶泽赶紧跑过去，激动地摇着季洵的胳膊，试图叫醒他。 好一会儿，低沉又嘶哑的声音才传出来。 季洵烦躁地说了句，“没死呢，激动什么？” “你吓死我了。”叶泽缓口气。 季洵扭了扭脖子，抬头，一眼就注意到了桌角那边的纸杯。 叶泽显然是看到了这一幕，扬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看向季洵，等着他问问题。 可季洵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纸杯傻傻地笑了笑，用最后一丝力气去拿它。 冰凉的手不断感受到从纸杯传来的温度。 季洵喝了一口，时间刚刚好，是温热的。从喉间到胃，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淌。 这时候季洵才发现被压在纸杯下面的一张小纸条。他指尖轻轻挑起，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冬天了记得要多穿点！” “附加：谢谢你的泡芙^_^ ” 看完后，季洵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字明明很秀美，但怎么还透着一股可爱？ 心里的那份躁意和周围盘旋的冷意都已消失不见，另一只手上的纸杯还在源源不断传来温度。 可此刻，季洵的心已经被这张纸条暖化了。 叶泽收好书包，转头就看到阿洵笑得不值钱的样子，和下午刚来时那居高临下的样子还有一下午萎靡不振的样子完全不同。 叶泽补充，“苏唯其实第一节课就给你倒水了。” 季洵闻声，眉尾轻挑，脸上的笑立马僵住，有些吃惊的脑袋里不知为何顿时涌现出刚才苏唯和田优优的对话。 一下午他什么都没听，或许是睡够了吧，在放学的时候听进去了几句话。 好巧不巧，就是两女生之间的对话。 既然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总要仪式感满满地收场吧？ 季洵愣在原地沉思一会儿。女生都很重视一些小细节和仪式感，跨年这天，势必要做充足的准备。 可他仔细想破脑袋都没回忆起来，苏唯说要怎么跨年。 终于，季洵确认了一件事情。 她好像并没有说要怎么跨年。 第57章 遇袭 令人期许的元旦终于来临，四处似乎都弥漫着跨年的气息。 下午四点，季洵刚从合毓那边回来。 枯黄的树叶落在脚下，踩地嘎吱作响，专属于冬天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季洵。 因为今天着急出门，季洵还是穿得很少，但浑身燥热，和这寒冷的冬天十分不符合。 此刻他的脑袋又是昏昏沉沉。 昨天季洵一回家就倒在地板上，还是林恒兮扶他到房间里的。 原本她还以为是学习压力太大，但直到今天早上，都已经十二点了，季洵还是没有醒来，林恒兮这才意识到不是学习压力太大惹的祸。 于是林恒兮来到季洵房间。 季洵脸有点涨红，大冬天的，还蹬被子。 看着平常拽拽的小屁孩，今天意外的虚弱，林恒兮摸了摸他的额头，才发现烫得吓人。 季洵眉头紧蹙，光是看样子就觉得不好受。他整个人如同被炭火炙烤般，低声呻吟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吓得林恒兮赶忙给他冲感冒药。 “你活该感冒。盛淮又不是临阳，就算是临阳，都冬天了还穿那么少，你不感冒谁感冒？” 数落完毕，林恒兮扶季洵坐起来喝药。 季洵脑袋没有意识，只想睡觉，所以任由林恒兮怎么做，听完一顿唠叨后又昏睡过去。 这一睡觉，季洵就梦见了自己的妈妈，还梦到了自己以前的生活。 一切种种如同刀割，无情地斩断过往。 季洵头上冒着虚汗，直到噩梦惊醒，睁开眼来发现已过正午。 或许是“病入膏肓”，直到现在季洵还十分燥热。 零下几度的天气，他流不出汗，但热得发昏。于是一把掀开被掖好的被子，刚起来就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哐哐”往嗓子眼里倒。 不巧，被林恒兮看到了。 但她也只是无奈地抱住胳膊，干看季洵穿着薄薄的一件家居睡衣，不一会儿就干下了半瓶冰水。 “活该孙子，早上我就不该给你喂药，就应该让你昏迷下去。” 季洵扯唇淡淡地笑了笑。 他自己是怎么感冒的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昨天因为苏唯一句“想要”，即使天寒地冻，他却还是不管不顾地跑着去买了泡芙，之后提着一口劲就跑上了五楼，来到教室。 或许早就预料到了今日，但他还是愿意去做。 只不过刚一来，就看见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受到了欺负。 林恒兮转头就要走，但似乎又想起什么很介意地回头对季洵念叨着，“你说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你生病了，是不是寓意不太好？” “？” “今天几号了？”季洵顿悟，连忙打开手机查看日期。 “31啦，”林恒兮不争气地拍了拍季洵的脑袋，“烧糊涂啦？你刚才自己嘟囔着要什么一起跨年，我还以为你知道。” “不过我现在已经累了，好不容易放个假，今天晚上我要睡美容觉，你自己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别来烦老娘。” 季洵回忆起昨天晚上，只记得自己一回到家就摸索着想回到自己房间。 结果听到林恒兮在看电视剧的声音，立马就很安心地躺在了地板上。 剩下的，就是林恒兮一边扶着他，一边抱怨着。 一瓶水下肚，季洵终于凉快了下来， “你不是挺喜欢仪式感的东西吗？” 林恒兮的话在客厅里回荡，“跨年是留给年轻人的东西。” 冷风呼过，季洵手虚握成拳，咳了几声，艰难地润了润喉咙。 他打开手机，第一反应是看天气预报。 天气预警:今晚极速降温，可能会迎来第一场初雪，记得加衣保暖。 第一场初雪。 真的有雪。 某些人的愿望要实现了。 今天是12月31号，距离新的一年还有短短不到几个小时。 不知道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还是明年的第一场雪。 今年盛淮的冬天很晚很晚才来，往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冰天雪地，雨雪霏霏了。 季洵不自觉地弯唇，在替她高兴。 他回到和苏唯的聊天记录。 但他并不想和她聊天，也没有任何事情找她，就只是单纯地想停留在那。 季洵手上拿着两个袋子。 一个是老年人用的补品，另一个是包装很漂亮的袋子。 是季洵中午醒悟过后，意识到今天是最后一天时，特地从合毓那边买来的。 莫名地，季洵只是想在今天留下些什么，脑子又热，莫名其妙就到合毓了，清醒时，已经在回盛淮的路上。 盛淮这里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也配不上她。 不是说要下雪了吗？就她那样的，还劝自己多穿点，她自己也不注意保暖，还不得生病？ 季洵指尖划拉着他和苏唯的聊天记录，恍然间，发觉鞋带松了。 她把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到一旁，弯下腰系鞋带。 蝴蝶结系好的瞬间，季洵猛然听到身后有快速的脚步声，随后又因为脑袋沉，缓缓才转过头来。 结果一个厚重的油桶顷刻间从背后砸过来，直接压在季洵背上，发出不小的碰撞声。 季洵吃痛地低吟一声。 现在的季洵本就负重前行，也只是靠仅有的一点意识干自己最想干的事。 又这么来一下，还真有点受不住。 季洵闷声“哼”了一声，整个人因为身后笨重的油桶而直直倒在地上。 桶又顺着力，砸到了他的头，季洵眼前顿时一黑，昏昏晕过去了。 再次睁眼时，季洵迷迷糊糊地看见几个人站在眼前。 “这么轻松？一下子就把他干倒了。” “对啊，他怎么了？” 那人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季洵听着声音，一猜就知道是谁了。 不是王子睿他们，而是饶毅。 但看着眼前的形势，自己还生着重病，全身上下也没有丝毫力气，意识又不清醒，眼前人又多，对自己非常不利。 季洵思索着，看那几人围在一块，而自己被晾在一边。 等过一会儿，过一会儿他马上站起来转头就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季洵呼口气，手已经撑着地板准备站起来跑了。 倏忽间，他们的对话传到他的耳朵里。 理智告诉季洵要马上跑，不跑就会遭殃。可他却跟下了咒一般，死死不动，呆愣在原地。 “这谁啊？” 几个人见季洵不醒，开始打量他掉落在地板上的东西。 饶毅捡起旁边的手机，下意识念了出来，“苏唯安。” 随后他晃着手机，随便问周围的人，“你们认识吗？” 殊不知，只是这一小小的举动，季洵便走不动道了。 他的头无力地靠在背后的油桶上，身上的擦伤此刻才传来疼痛感。 算了，栽在这，他也情愿了。 再者，还有东西落在这呢。 事关与她，他不能走。 也走不动。 油桶发出不小的动静，众人纷纷回头，看到季洵还是晕着的，便放下了心。 话题又重新回到他身上。 “他怎么还不醒？” “不知道啊。” “这样……” 一群人围站着，密谋着什么。 季洵也放弃了挣扎。但并不是因为他逃不走。 稍久，他便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 刚想睁开眼时，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盆冰水。 冰水来袭，毫不浪费地洒在自己身上。 季洵头发丝滴着水，不太厚的衣服此刻紧紧贴在他身上，只是一阵风吹过，就能把活活季洵冻死。 季洵再也感受不到早上那股燥热了。 他打了个寒颤，犀利的眼眸睁开，冷水垂在他的眼睫上，薄唇微张，仅有的热气随着胸腔上下起伏被吐出来，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 泼冷水的人看到季洵此时比天气还冷的眼睛后马上后悔了，立刻把铁盆子丢到一旁，躲在其他人身后。 季洵的下颌线还淌着水，顺着脖颈划到身体里。他一手把水抹开，强撑着站起来，眼睛微眯，扫视着前面几个人。 现在正值穿棉袄大衣的季节，他却全身冷冰冰湿乎乎的。 其他人看不出季洵眼底的任何情绪，只觉得比石头还硬，比冰山还凉。 饶毅咽了一口口水，直视眼前这个即将咬人的恶兽，语气佯装淡定，“季洵，你想干什么？” 寒风呼过，季洵已经麻木，不觉得有多冷了。 他垂着的手缓缓伸出去，冷白的皮肤在眼前晃悠，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手机还我。” 众人惊呼不已，饶毅起先是不可思议，但之后还是犹豫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季洵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把他要给不给的手机抢过来，掉头准备捡起地上的袋子。 谁知，只是转头间，季洵又被袭击，瞬间被饶毅抵在墙上。 本来就擦伤的伤口此刻碰到粗糙的墙，季洵忍不住咳嗽一声，嘴里还含着血。 季洵低眸，看着刚才明明还十分害怕的人紧紧握住自己的领子，手还在不停发抖。 “季洵，你狂什么啊。” 季洵吃痛地闭上眼，差点再次昏过去，只好努力维持着不太清醒的意识，听着饶毅火冒三丈的话。 “你现在还不是在我手上，我随时就能把你捏碎。” 季洵听后胸腔发出短促的嗤笑，脸上挂着阴森森的冷淡。因为他本就处在阴影的地儿，现在看上去十分邪恶薄情。 “你还不只会偷袭啊。”季洵有气无力，却还不忘嘲讽着他，“……你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饶毅更是听不起这样的季洵还敢嘲笑自己，手颤抖的频率更快，气得他直接给季洵腹上来一拳。 季洵低头，闷声叫了一声。 饶毅威胁着他，想起什么笑得阴狠，“季洵，你那袋子里的东西挺好看哈，挺贵的吧？正好，拿那玩意儿给你赎罪，今天正好过年，我放过你，那东西我送给我女朋友了。” 季洵猛然睁眼，锐利的目光紧盯着眼前抓着自己领口的人，面部表情僵硬地挂着最后一丝笑。 饶毅心里因为这目光畏惧了几分，继而又想到自己处于上风，又趁机给季洵抡了几拳。 挨打的人没什么反应他便潇洒转身。他再也不想碰那冷冰冰的身体了。 刚才那两拳，虽然打的爽，但是手却湿冷。 季洵看着身边的人准备把他买来的袋子带走，心里倏地腾起燥意，垂在大腿两侧的手紧握成拳，隐隐发抖。 他脑子是不清醒，但此刻活生生像个怪兽一般，浑身上下不知道哪里给了他力量。 季洵猛地拽住饶毅的衣领，把他整个人往后带，抵在墙壁上，冰冷的手像利刃一般掐在他脖子上。 光是温度，饶毅就要冻死了。 他瑟瑟发抖着，动都不敢动，被动地被季洵按在墙上，呼吸都不能自主，差点被掐断气。 “别动。”季洵警告身后准备救饶毅的那些人。 饶毅紧抓住季洵的手腕，等力好不容易松了点后，他猛咳几声，脸都被掐白了。 抬头看着季洵充满寒意的眼睛，话硬生生地从喉咙处挤出来，“不要动。” 季洵呼一口气，罕见地没有打人。 饶毅闭眼，腹部应传来的疼痛感也没有感受到，于是他睁开眼兴奋地望向季洵。 季洵的语气无力，手却紧紧掐着脖子，眼底似冰窖，努力压抑着恶兽不让它跑出来。 “让他们把东西放下。” 季洵咬着字，眉头紧蹙，眼睛犀利地盯着饶毅，顿时有了力气，逼迫道，“滚蛋。” “听到没有，快点滚蛋啊。”饶毅吓得不敢违抗季洵的任何一道指令。 可周围人都不肯离去，只是把东西放在原地。 季洵见状，舔了舔后槽牙，脸上笑着，却给他来了两拳头。 “还不快滚？你们也要被打吗？”季洵怒喝一声。 每一个字都如同刚从冰窖里吹出来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一群人面面相觑之后，相继离场。 “洵哥，东西我没有给你动。”饶毅勉强抬起手摇晃着，根本感受不到季洵的体温。 他的寒冷围绕在身侧，饶毅自己都受不住地直哆嗦，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季洵却没有丝毫要放开他的举动，寒气以及浑身上下的戾气蔓延着。 看着眼前不知悔改的人，季洵抓住他的领子，直直把他拎起来，摔在地上。 “洵哥，我错了。”饶毅狼狈地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头，根本不敢起来。 季洵胸口剧烈起伏，冷空气吸入肺腑，咳了一声，吐了口血，提起腿踹了地上人一脚。 随后季洵半蹲，抓着地上求饶的人的头发，警告着，“以后，别再耍这些心思。” “不管怎么样，你都不是我的对手。那些面子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过还是更加丢人。” 季洵咬着后槽牙，愤愤地放下他的脑袋，直起身子，凭借着最后的意识拿到了刚才不小心丢掉的袋子。 饶毅则是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的功夫就跑走了。 季洵缓口气，又恢复了得重病的感觉，喉咙如同含着刀片，难以下咽。 一股寒意袭来，季洵无力地顺着墙壁瘫倒在地，说不上是更冷些还是更疼些。 他头仰靠在背后的墙上，手里还攥着手机。 天渐渐黑下去，夜色来临，意味着接下来要敲门的，不只是寒风，还有新的一年。 季洵抬眼就望到了遥远星际上的一颗孤星，他握了握手里的手机，下意识看了看。 界面还停留在和苏唯的聊天记录。 真是，差点惹事了。 季洵牵了牵嘴角。 幸好没有给她招惹麻烦。 不过这个备注还是太危险了些，名字都被别人看了去。 他需要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备注。 脑子本来很累，但却很乐意搜寻关于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短暂的思索过后，季洵在键盘上打字，留下自己最满意的备注。 “老巫婆” 十分安全的备注。 季洵不自觉地想起苏唯拿着那个比她人还高的扫帚。 一幕幕在脑子里像电影一样放映着。 除了这个，他以前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称呼她的方式了。 算了，来日方长。这个放在眼下还是能凑合着用。 季洵此刻不想干什么，只想跟自己想要见的人讲讲刚才自己所受到的委屈，以及听一下她的声音。 可电话播出去良久，对面始终不接。 “哼。”季洵舌尖抵了抵脸颊，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冰冷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 季洵挂机，十分赌气地又重新拨打一个。 对面似乎才意识到什么，同时也给他拨过去。 季洵接下。 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话到嘴边，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喂？” “季洵？” 苏唯只是轻轻唤了唤他的名字，却仿佛周围一切寒冷都是假的，虚空的，只有耳边的声音是真实的，触手可及的。 “嗯。”季洵被冻得没有任何知觉，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声音。 “怎么了？”苏唯听着这不太对劲的声音主动询问。 “没有。” 季洵轻轻叹口气。此刻，他不想过多言语，默默把那些委屈咽到肚子里，静静地听着女孩的声音。 半晌，电话里再也没有传来声音。季洵确认她还没挂，也不想浪费苏唯的时间，抬头望向天空，那颗孤星已经浑然消失，天边的云遮住月亮，十分厚重，却又感觉轻柔。 季洵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新年快乐。” 对面人思考良久，不知道为什么季洵会突然冒出个“新年快乐。” 这语气，听着好像并不快乐啊，他就不能在祝福别人之前先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吗？ 苏唯默默叹口气。 她也知道季洵是什么人，能说出来就很不错了。 所以她欣然接受这句祝福，很轻快地说了句，“那你也新年快乐。” 接下来，季洵听到电话那头发出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苏唯之后便着急忙慌地挂了电话。 空留下“嘟嘟嘟”的声音。 季洵闭目养神会儿，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寒风刺骨，冰冷的感觉慢慢从身体各处席卷过来。季洵猛咳几声，手扶着旁边的墙，整个人要倒不倒的。 良久，他才慢慢缓和过来，紧紧抓着袋子的手在不停发抖。 季洵看看时间，已经六点了。 他不准备往前走了。季洵掉头，拖着疲惫而又寒冷的身体，迈着沉重的步伐，一路上寒风不断，路上根本没有人，全都呆在温暖又温馨的家里准备跨年。 而季洵一个人，孑然一身，踽踽独行，走在路上，眼皮耷拉着。 脚下的路十分难走，像踩在云端，轻飘飘的，随时都要跌入人间。 刚才的冰凉感渐渐消褪，头的温度和身体的温度十分不匹配。 他的脑袋十分昏胀，热得一塌糊涂，似乎随时都能昏厥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