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捡垃圾养子民》 第1章 恩怨 骤雨初霁，人声渐起。 位于城中村巷口外的废品收购站一夕之间换了模样，昨日还是脏乱不堪，今日忽然就收拾得井然有序了，连满是污垢的地面都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两个中年妇人提着纸盒犹豫了半天才走进去，刚进门，便看到一个男孩正弯着腰打包废品。年纪应该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高高瘦瘦的，模样清俊，要不是他身上穿着黄色的工装裤，二人还真以为走错了地方、问错了人。 “这里，还收废品么？” “收的。”少年转过了头，却是生着一双笑眼，看见了对方手里的纸盒便知道生意来了，将小广告牌往前一推：“纸盒一块钱一斤。” 说得还有几分别扭，宋陵其实不太适应这里的物价换算，度量衡变了，货币也变了，这个时代竟然舍弃了铜钱，改用纸币，真是闻所未闻。可这毕竟是自己的机缘，哪怕今后要一直跟废品打交道，宋陵也甘之如饴。再说了，好多废品在他看来都是好宝贝，带回去还能继续用。 宋陵这一回头，叫后面的二人看清了正脸，更觉眼前一亮。这么好看讨喜一孩子，跟废品收购站属实不搭，二人指着牌子疑惑：“你这里只写了废纸、旧书、纸盒收购价，别的都不收？” 宋陵挠了挠头：“目前只能收纸盒。” 赚了钱，升级了之后才能收其他废品。 虽然这套听起来很怪，但谁让孩子长得好呢？二人一边帮着称重，一边闲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打听出不少消息。 这孩子长得高，但其实不过才十六岁，都还没成年。模样看着挺体面的，可家境应当不太好，幼年丧母，半年前又没了父亲，背后还有一大家子等着养活，只能小小年纪出来找活儿干。恰逢这废品收购站干不下去了，上任老板才以低价将铺面转让给他。 唉，可怜见的…… 两个妇人唏嘘不已，想安慰两句吧，但这少年提及身世时并无多悲色，明显是个乐观开朗的性子，或许人家压根不需要安稳。罢了，不多废话了，日后让街坊邻居多照顾几分就是。 于是卖完纸盒没多久，两位阿姨去而复返，又给宋陵捎来了两袋红糖馒头，说什么都要让他收下。 “拿着吧，带给家里人吃。” “千万别饿着肚子。” 宋陵哭笑不得，他是有卖惨的意思，想让这两位好心人替他宣传宣传，但真没想占人便宜。宋陵虽然穷，却没穷到这个份上，好歹吃喝还是不愁的。只是盛情难却，馒头还是塞进他怀里了，再不收的话，这唯一的一条工装裤就要被扯烂了。 二人投喂完，心满意足地离开。宋陵却还感慨不已，他真幸运，遇上的都是好人，碰上的都是机遇，这要么是父皇在天有灵保佑他，要么他就是天命之子，注定会与众不同。 宋陵哼着调子，美滋滋地谋划将来。 “瞧，又在蛊惑人心了。”虚空中的005系统对着宋陵一阵龇牙咧嘴，即便离得远没听清三人方才说了什么，却也料定宋陵没安好心。 它旁边的诸怀却道：“你对他的恶意未免太大了。” 虽同为系统，但是诸怀跟身边这位不同，005以主要靠吸取气运升级，诸怀则看不上这等手段，它靠赚钱升级，且从不以编号称呼自己，“诸怀”才是它的名字。 “你可别被他给骗了！”系统说着便开始跳脚，它跟宋陵打了三世的交道，岂会不知道的本性，“宋陵为人，奸诈、狡猾、恶毒、工于心计，几次三番坏了我的好事！” 此事说来话长了，宋陵的世界本是由一本名叫《君临》的小说衍生而来。书中的背景跟初唐时期很相似，只是没有形成大一统的王朝，北边齐国一家独大，占据中原腹地；西南的蜀国位居其二；东南边的燕国则是最不入流。 《君临》的主角便是齐国皇子祁桓。祁桓出身不俗，奈何母妃获罪，自小在冷宫长大，受尽冷眼。女主安宁是个小宫女，按照剧情，二人在冷宫中结缘，后彼此扶持，互生情愫。前十多年一直相安无事，直到祁桓崭露头角后，几方势力才陆续将目光转向这位冷宫皇子。为了夺权，祁桓不得不暂时委屈女主，选择一位高门贵女作为正妻，男女主也由此开启虐恋情深。 剧情里，祁桓将于六年后登基，彼时男女主加上女配的矛盾彻底激化，女主在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后，毅然决然逃出皇宫，一路赶到燕国境内。当地一农户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可好景不长，女配很快便找到了女主的踪迹，派兵前去追杀。 农户一家出于害怕，又问不出女主的身份，只能将她赶了出去避灾。 女主也没有苦求，只是咬紧牙关继续赶路，可惜这次她再没遇到好心人，还因身体孱弱中途流产。幸而祁桓及时赶到，保住了女主性命。但孩子到底是没了，为了给死去的孩儿报仇，祁桓直接派兵灭掉了燕国。 燕国百姓在这一战中死伤惨重，成年男丁几乎全军覆没，包括皇族宗亲、朝廷百官，无一人幸免。 而宋陵，便是那倒霉的燕国皇帝。他不仅不是男主，甚至连反派都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对照组配角罢了。燕国历任皇帝呕心沥血，却永远也治理不好江南这块沃土，以至水患旱灾频发，百姓穷困潦倒。这并非是历任皇帝无用，而是在男主一统天下之前，江南就是治理不好。前任皇帝不行，宋陵更不行，设定便是如此，他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充当男主大一统的垫脚石。 西南的蜀国眼见燕国下场如此惨烈，果断投降，至此，男主才正式完成了南北统一，待天下安定他便迅速废了皇后，与女主解除误会。 按故事走向，本该是这样大团圆结尾，燕国蜀国并入齐国，两地受男女主福泽庇佑，年年风调雨顺。系统也早早地绑定男主，准备等男主走完剧情后便开始收割气运，不想中途偏偏出了岔子。 谁能想到，本来应该老老实实走剧情的宋陵忽然觉醒了，更没人能想到，燕国那几代不争气的先皇们竟然给宋陵留下了火药方子！ 他们连饭都吃不饱，还有空研制火药？！ 就因为这一变故，宋陵在两军交战中以身诱敌，将自己跟祁桓一道炸死了。 他是死了一了百了，系统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应筹谋全都废了。等了这么久，别说收割气运了，自己还赔出去不少，系统属实咽不下这口气。它赌了一把，耗费大半积分回溯到最初，决定从头再来。 第二世，系统早早地绑定祁桓，它自己没有实体，只能借助祁桓的耳目偷走了宋陵火药方子，并不顾一切地针对燕国、针对宋陵。没了炸药，宋陵还能翻天？ 事实证明他还真能。 宋陵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燕国被轰垮了后，他果断带人搬迁至建州一带。离开了水旱频发的江南，燕国竟然发展得还不错，宋陵一边开荒一边迎敌，始终没有被打趴。最后那场战役，宋陵竟还说动了蜀国出兵，哪怕祁桓手握火炮也没能形成碾压之势。 仗打到一半，宋陵那家伙也不知道哪来的手段，竟然将女主给捉了过去，并利用女主将祁桓引至山谷，设重弩直接灭口。 尽管宋陵自己也被炸死了，但男主没了！又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又是因为宋陵这家伙！ 系统险些疯了，要不是因为它们没有实体害不死人，系统恨不得将宋陵大卸八块！但让它就此收手那不可能，系统偏不信这个邪，于是耗费了几乎全部的积分再次回溯。这一次，系统痛定思痛，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还请来了外援。 诸怀便是它的外援，但这家伙跟它交情一般，而且认钱不认人，为了说动诸怀，系统将自己的小金库一股脑全赔了进去。 它让诸怀绑定宋陵，给宋陵个不起眼的废品收购站，让他消磨时间。只要偶尔给他点甜头，哄着他以为治国有望，便能将他牢牢绑在江南这块受诅咒的地界。回头再骗宋陵毁掉炸药方子，这家伙便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这也是系统最后的机会了，若是再失败，它就得彻底回炉重造。是以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系统生怕诸怀收钱不干事，亦或是轻易相信宋陵误了它的大事儿，再三交代：“宋陵那家伙就是个无恶不作的疯子，还有的严重的自毁倾向。如今不过经历得少，尚且还有几分天真。一旦剧情开始往前推进，他早晚都是要失控。” “还有他那个皇后江羡鱼，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夫妻俩都是一丘之貉。等我扶持男主有了人脉势力后，头一个便要收拾他们。这一世，无论如何也得让宋陵跟江羡鱼按照剧情赴死。” 诸怀听了一耳朵牢骚，末了才提醒道：“既成了小世界，那他们便都是活生生的人。人怎么可能受所谓的剧情影响？更不可能一直按照你的计划行事。” 系统不听，重来这几次，宋陵俨然成了它挥之不去的噩梦，它势必要处之而后快。系统已经付出这么多，若还不能换来一个圆满结局，它之前的付出又算什么？以防万一，它又提醒一句：“种子、铜矿、枪械这些千万别给他带回去！” 诸怀：“……知道了，已经设置禁止携带项了，他必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不过是糊弄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罢了，诸怀真不觉得有什么难事。 系统算了算，貌似也没有什么好禁止的了，禁止得多了，宋陵也会怀疑。它还得忙着给男主经营粮店，只能先行离开。 不仅宋陵绑定了诸怀的废品收购摊，系统还给祁桓也弄了一个粮店。宋陵有的东西，祁桓当然也得有，还得比宋陵更好才行，否则哪里来的对照？可惜祁桓压根没精力去经营粮铺，齐国皇室子嗣众多，祁桓眼下刚出冷宫正在艰难求生，只能由系统顶上。 经营好粮铺，日后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军粮攻打燕国，今天的系统也在为歼灭宋陵做准备。宋陵跟燕国，它是必灭的。 诸怀目送它离开，转眼便出现在宋陵身后。 还未出声，宋陵便已有所察觉，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它。 好快的反应，诸怀挑了挑眉。 宋陵不习惯背后有人，等看见是诸怀后才放了心。这位童颜鹤发的老神仙是他从太庙里发现的，来无影，去无踪，除他之外再无人看见。老神仙说自己与父皇有些交情，可以帮助他去后世经营一家废品收购站，赚了钱后，还能送后世带东西补贴燕国百姓。 只是一切经营所得得三七分，诸怀七，宋陵三。 能带回来的东西也跟经营收益有关，收益越多，能带回来的东西也就越多。 宋陵也曾怀疑过真假，甚至暗中观察了两日。若是诸怀是恶人，凭它神出鬼没的能耐自己也逃不掉，先观察一下它是否会有害于燕国也无妨；若它所言不虚，那这绝对是天降大运！ 宋陵继位不过半年，燕国一穷二白，私库分文不剩，他什么都缺，穷得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纠结再三的宋陵去国师那卜了一卦，国师说大吉，宋陵脑子一热，转头便答应诸怀了。 穷成这样也坏不到哪里去，拼一把算了。 好在这位神仙也没骗他，今儿便是他的首次后世之旅。虽然这里偏僻，狭窄，生意不好，甚至收废品的钱还是他找诸怀借的，但是废品收购站总算是重新运作起来了。 “仙长！”再次见到诸怀的宋陵热情至极，他有好多话想说，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捡着要紧的问。 诸怀后退一步，暗自警惕，005叮嘱了一堆应当不是空穴来风，那便让让它看看，这个疑似觉醒的配角究竟有多奸诈、多狡猾。 “有关分账，可以通融一下么？五五分，行不行？您知道的，我们燕国……比较拮据。”宋陵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满是希冀。他知道诸怀抠，但是宋陵自己也大方不起来，该争取时还是得争取，万一真能打动仙长呢？ 诸怀：“……” 它深吸一口气，冷着脸拒绝：“断不可能。” 行吧，意料之中，宋陵叹了一口气，就在诸怀放松之际又忽然扬起笑脸，得寸进尺地试探道：“那可以赊账吗？燕国实在是有点缺钱了。” “想都不要想！”诸怀拳头都硬了，从来还没有一个人在他手里沾过便宜，从来没有！ 宋陵其人，果然奸诈！ 开坑啦，男主言情文，以后晚上八点更新^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恩怨 第2章 卦象 近百年的周扒皮经历，已经将诸怀的脸皮修炼成铜墙铁骨，可他没想到，今日会冷不丁蹦出来一个比他脸皮还厚的人。 诸怀拂袖而去。 得罪仙长的宋陵只能孤独地锁好门窗，等着时间一到便背上今日的战利品，独自回到燕国。 太庙里并未什么变化，只有燃尽的蜡烛昭示着时间的推移。异世界的一日，在燕国也不过只有两个时辰而已，且这次旅行并未带来任何不适，先前忙碌的倦怠感瞬间消失不见，身体一如从燕国离开前的状态，头发与衣裳也变成了原先的模样。 真是奇妙。 宋陵刚一抬脚，便发现了旁边酣睡的小姑娘。他瞬间弯了弯眼角，正想上去吓她一跳，结果一凑近江羡鱼便醒了。 意识到宋陵平安回来之后，小姑娘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下子便扑了上来，跟小猫似的。 宋陵心里软乎乎的，拍了拍自己的小皇后，大大咧咧地安慰道：“瞧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江羡鱼闷闷地道：“方才吓死我了。” 虽只有两个时辰，于江羡鱼而言却漫长至极，仿佛无休无止一般。 江羡鱼只比宋陵小一岁，但她拔个儿晚，比宋陵矮了整整一头，虽生得粉雕玉琢但到底还有些稚嫩，宋陵也一直拿她当做妹妹看待。 说来也是无奈，偌大的皇家，只剩下他跟阿鱼了。燕国历任皇帝都是勤勉的仁君，毕生追究便是将燕国治理好，压根没有心思纳妃生子，以至于皇室子嗣艰难，到了宋陵这一代，皇家竟只有他一人。 先帝不介意儿女多寡，对他而言儿女多了反而不好，毕竟养一个已经够费钱的了。他除了照顾宋陵，便一直在忙着国家大事，扣扣搜搜地攒了一辈子都钱去兴修水利。因为穷，直到先帝晚年工程才逐渐有了雏形，可惜他始终没看到完工的一日。 先帝弥留之际，朝中官员力劝宋陵与江羡鱼早日完婚，一则，二人已经到了年纪，宋陵十六，江羡鱼也快过及笄之年；二来，此番还可以借机冲冲喜。当时先皇病危，江羡鱼的父亲江丞相也病重，君臣二人病到一块儿，索性就一起冲好了。 但事实证明，冲喜一事压根就是无稽之谈，君臣二人在一月内相继离世，江羡鱼还有母亲跟弟弟，宋陵却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年纪本就不大的两人相互扶持，很快便处成了亲人。 今日的经历太过离奇，宋陵也有好些事想要分享，索性坐下来一次性说个痛快。 尽管他只经营一个废品收购站，且目前收购的种类有限，但在整理上任老板留下来的旧物时，宋陵还是倍受震撼。比起如今，后世的那方世界无疑是仙境，不论是粮食、衣物亦或是所用器具都极为丰盈。 这么多的机遇，宋陵毫不怀疑自己能在后世发家致富，而后惠及燕国。尽管诸怀给他设置的束缚颇多，宋陵如今还处于举步维艰的状态，但他从不会怀疑自己。 这也跟先帝的教导有关，燕国贫困，宋陵跟着他父皇学得最透彻的便是苦中作乐。没有希望尚且还能坚持，更不用说如今有了指望了。 他甚至已经规划好了，半年内要将垃圾收购站扩大一倍。届时赚了钱买粮食、修水利、建学校，再免个三五年的赋税！ 父皇没有完成的宏图大业，他来完成！ 历代先祖没有治理好的江南腹地，他来治理！ 他可是被仙人选中的幸运儿，必定能带领燕国走向强盛的。 吹嘘完，宋陵又喜滋滋地打开自己的包裹，除两位阿姨塞过来的馒头外，宋陵还在巷口处的垃圾桶旁发现出了一盒弹珠。 弹珠宋陵当然见过，但都是用玛瑙或石头所造，他手上的可是用琉璃制作的，晶莹剔透，比当世的任何一尊琉璃制品都要出彩。如此宝物竟然被人弃之如履，宋陵当然不会视而不见，洗干净之后便揣兜里带回来献宝了。 “回头让宫人将这珠子镶嵌在冠上，让你换着戴。”宋陵说着便挑出了几颗最好看的。 江羡鱼拨动着几颗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子，也如宋陵一般笃定异世能够发财致富。这样的宝贝若能多带回来些，转手便能卖出个好价钱，她又问：“那仙长允许带这些吗？” “仙长不管，他又不是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只是不许我带种子、铜矿之类的回燕国，余者皆不管。” 江羡鱼眨了眨眼，从宋陵的讲述中大致可以推断些东西。这位仙长性情悭吝，一心只想赚钱，他应当不会只绑定了宋陵，多半还有别的人选，所以宋陵在异世也较为自由。只是这位仙长却也古怪，分明追求钱财，为何又让宋陵只收些不值钱的东西？这样拖累赚钱进展与升级进度，仿佛只是为了让宋陵消磨时间一样。 有必要么？ 无人能解答，江羡鱼还未想明白便被几个宫人急匆匆打断，说是高丞相携国师与礼部尚书求见。 宋陵拿着两颗弹珠准备给国师几个见见世面，并将剩下的东西一道交给江羡鱼。 临走前，帝后二人还虔诚地给列祖列宗上了几炷香，祈求先祖保佑仙人常驻，并助他们早在后世发家致富。 燕国虽然穷，但一应规章制度跟齐国没什么两样，只是官员比齐国少了许多而已，有的甚至身兼多职。譬如国师陈知玄，他既是国师又管着太史局，还兼任吏部尚书，可谓能者多劳。但好在平常政务不算太多，陈知玄本人也比较懒散，倒也忙不到哪里去。 来者三人，两鬓白发的是高丞相，旁边仙风道骨、人模狗样的是陈知玄，另一侧身材圆润的是礼部尚书俞忠。 宋陵正要显摆自己的宝贝，那边俞忠已经率先开始回禀：“陛下，蜀国又要遣使来贺了。” 啧……宋陵的好兴致荡然无存。 蜀国打不过齐国，但却时常过来找燕国的茬，隔一两年派个使臣过来挑衅。要么嫌弃燕国穷，要么嫌弃他们没有好东西，或是再带几个武将比试拳脚弓马，势必要将他们狠狠踩一脚。若是燕国忍不住出手打伤了使臣，蜀国便有借口出兵攻打燕国边境，借此捞点好处；若是燕国忍下了，他们也不亏，毕竟打了燕国的脸，大不了明年继续过来挑衅。 如此周而复始，年复一年的折腾，先皇在世时受了不少罪，如今轮到宋陵，一样躲不过去。 这就些地皮无赖！ 江丞相去世后，继任的高丞相也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了，虽能力寻常，但论忠心却是没得说的。眼见宋陵为难，便说：“若不然，还是拒绝了燕国使臣吧。” 俞忠情绪激动地反驳：“这如何使得？” 宋陵诧异地抬起头。 陈知玄也阴测测地瞥了俞忠两眼，他早说这人配不上他的名字，不堪为礼部尚书，只可惜一直没捉到此人把柄，愣是给他熬资历给熬上来了。不过也好，蜀国收买了一个蠢货，总比收买一个能干事的人强，好歹这人遮不住自己的小心思，一切手段几乎都是放在了明面上，但凡长点心眼都能将俞忠一眼看穿。 废物一个，不足为惧，陈知玄白了一眼后便又收回目光。 俞忠咽了一口吐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强烈了，遂讪笑着道：“微臣的意思是，蜀国来势汹汹，倘若拒绝了，他们若借此大肆进攻，反而得不偿失。他们要来便让他们来，何必大门紧闭呢。” 宋陵也听烦了，直接道：“那就随他们去。” 俞忠跃跃欲试：“那微臣这就下去亲自准备回复的国书？” 宋陵嗯了一声，大手一挥让他下去，也不大想看到这人。 高丞相忧心忡忡地开始盘算着招待使臣的耗费，越盘算越痛心，也无心再逗留了，随俞忠一块离了宫。该死的蜀国使臣，明知道他们穷还非得过来打秋风。若有朝一日能硬气一点直接将他们打趴就好了，如此忍气吞声，实在是憋屈。 二人离开后，唯有陈知玄留了下来，是宋陵特意叫住了他。他知道陈知玄有些方士人脉在身上，遂掏出两颗流光溢彩的珠子，得意洋洋地问道：“国师，此物可卖得千金？” 陈知玄凑上去，面露惊讶：“陛下从何处得来？” 陈知玄算是宋陵的老师，虽说如今才三十来岁，但先皇总说他有大才，还说若不是自己曾经救了陈知玄一命，他也不会心甘情愿留在燕国做国师。宋陵跟着陈知玄倒是学了不少东西，但对于他有大才这件事依旧持怀疑态度。 这家伙总是懒洋洋的，办事儿都提不起精神，唯有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一身是劲。他的那些方士朋友们都不差钱，在各国皇室、宗亲、高官门下坑蒙拐骗，赚得无数家财。只有陈知玄，这么多年依旧穷得很稳定。 宋陵跟他父皇一样，十分信任陈知玄，听他好奇便将自己这阵子的奇遇一股脑倒了出来。 少年提到这次特殊的机遇，眉梢处都透着欢喜。可陈知玄在听到有仙人降世后便狠狠拧了一下眉头，待听到宋陵说自己卜了个吉卦才答应绑定，眉头皱得更紧了。 陈知玄打断：“我何时说过了？” 宋陵幽幽地盯着他。 陈知玄努力回忆了一番，貌似……还真有这回事。那天他不死心又占了一卦，依旧是“死卦”。他为燕国、为宋陵占了那么多卦，回回都是死卦，推演再多也无一线生机。恰逢宋陵又跑来嚷嚷，陈知玄都没听到他说什么，脱口而出一句“大吉”。 他已经这么糊弄宋陵十几年了，这小傻子回回都信，也是乐观到极点。可这回的事却在卦象之外，打得陈知玄猝不及防。他胡乱地应下宋陵可以帮他卖珠子，随即也离开了。 宋陵望着国师背影摇了摇头，多少年了还这么不靠谱，真能指望他将东西卖出去吗？ 陈知玄一路匆忙赶回了太史局，刚坐定便开始重新占卜。 卦象既成，上坎下离。 坎为水，离为火，看似水火不容的凶卦，实则蕴含转机，应对是绝处逢生的未济卦。 有意思。 第3章 出摊 翌日一早，宋陵照旧去了太庙。 昨日恼羞成怒的诸怀又一次出现在宋陵眼前，它也不想掺和这些，但毕竟收了别人的钱，总得留个心眼。 但看了这么久，诸怀愣是没看明白宋陵除了那火药方子，还有什么值得忌惮的。这孩子虽然抠了点，贪了点，活泼了点，但充其量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孩儿罢了，跟他们这种活了上百年的老妖怪压根没得比。还有燕国这群大臣，废的废，颓的颓，他是真看不上。 宋陵跟阿鱼道别之后，又朝着陈知玄挥了挥手，不意外地发现这家伙又在神游天外。 诸怀：……啧。 还国师呢。 宋陵也习惯了，也再没说什么，卯时一到，他便消失在太庙中。 陈知玄微微睁大眼睛，哪怕早有预料，但这种神异之事仍令他大为震惊。 诸怀轻哼了一声，觉得燕国这什么国师也不过如此，这么点事情便大惊小怪，看着跟外头坑蒙拐骗的下九流也没有什么两样。他知道宋陵偷偷带着弹珠回来，如今大半都交给陈知玄去卖，但那又如何？005可又没说弹珠不许带，诸怀也懒得多此一举，更不觉得仅凭这些小物件就能改变什么。 诸怀的身影转瞬即逝，谁也察觉不到。但在他离开的下一刻，陈知玄却准确无误锁定了方才诸怀离开的地方，宽大的衣袍下，正掐着手无声地推算。 真有意思，唯一的转机竟然在这位“仙人”身上。 可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仙人？ 尽管知道对方多半别有所图，但就冲他能改宋陵的命，陈知玄也不打算干预。他干预了那么多次都改不掉宋陵必死的结局，还不如放手让这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仙人”试一试。反正都是死路一条，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想明白后，陈知玄便没工夫管这仙人了，准备写信召集自己那些好友，尽快将弹珠给卖出去。若是都能卖个好价钱，不仅这回招待使臣的钱有了，连秋后的赈灾款也有了。 不是陈知玄诅咒燕国，而是燕国的确年年都会遇上灾荒，哪怕春季稻苗种得再好，等到收获死总免不了要遇上点问题，年年都会有不少百姓因此忍饥挨饿。朝廷每年收到的钱款粮食，得拨出一大部分来赈灾，否则偌大的燕国也不至于穷成这样。 更吊诡的是，燕国上下竟没有人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依旧幻想着要把江南这块不正常的地方治理成鱼米之乡。陈知玄总觉得燕国人脑子多少都带点问题。 无独有偶，礼部尚书俞忠也是这么想的。 他是为了出人头地才往上爬，结果爬上来后发现日子更艰难了，燕国朝廷穷得叮当响，就算当了尚书也没什么油水。 若只是穷也就罢了，关键是还不安稳，西边的蜀国始终虎视眈眈，俞忠也不想过这等朝不保夕的日子。所以在蜀国人找到他的时候，俞忠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他也没觉得自己有错。反正燕国也没有什么秘密，蜀国让他打听的都是些小事罢了，即便都告诉他们也无妨，陛下不会介意的。刚开始做墙头草俞忠还心又忐忑，如今上手之后，他还觉得自己实在聪慧，办一份活，拿两份工钱，再机智不过了。 燕国若是平安，他能继续做礼部尚书；燕国若是被灭，他还能去蜀国当官，真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俞忠美滋滋地准备好了给燕国的国书，欢迎他们三个月后出使燕国。 国书写好经由高丞相等审核，便发往蜀国了。俞忠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自己这回算是表了一番衷心了吧？但愿没有做无用功。至于蜀国使臣来了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做不过是被嘲讽一顿受点委屈，国力兵力不如人家，受点委屈又怎么了？ 已经抵达后世的宋陵也在琢磨这件事。 虽然被人嘲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总归是恼火的，尤其是蜀国人不止嘲讽他一个，还将整个燕国拖下水。 宋陵可不想当一个窝囊皇帝，骂他就算了，骂他的臣子跟子民，属实不能忍，赚钱一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收废品！ 恰好诸怀也在，宋陵明知这位仙长可能有些烦他，但是为了赚钱，为了改变燕国的处境，依旧满是讨好地地凑上去：“仙长，那分账之事……真的不能再通融些吗？” 他年纪小，生得又实在讨喜，平常靠着这张脸哄人也是信手拈来，奈何他遇到的是只认钱不认人的诸怀。诸怀一听他又要分钱，立马拉长了脸：“都说了不行，怎么还问？” 宋陵被凶了也不恼，甚至准备下回再多问问，没准问多了仙长便会改变想法。不成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若是成功，对他对燕国都是天大的好事，怎么着都不亏。 不过宋陵也知道不能一下子将人惹毛了，笑容不减：“那今儿我能否去外头逛逛，兴许能多收些废品，咱们也能早日分到钱。” 诸怀尽管烦他，但听到这话心中难免惊讶，这傻小子真打算靠收废品发家致富啊？ 也罢，这不正是005想要看到的吗，用一个废品收购站牵住宋陵的心，让他一门心思放在后世才不会误了剧情。诸怀心一松：“随你。” 宋陵真心实意地道谢，觉得仙长真是个大好人！ 诸怀：“……” 乍一听到这些褒奖，心情还挺复杂的。这家伙小气归小气，但是瞧着傻乎乎的，真不像是会跟男主同归于尽的性子，会不会弄错了？ 宋陵真觉得诸怀心善，见他不说话，又胆大地试探道：“仙长，下次升级之后增加的废品种类能指定吗？” 诸怀抚了抚须，疑心宋陵有什么想法，譬如想要借此带什么种子枪械回去，若宋陵真有这么深的心思，那还真的不得不防了，诸怀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你想要什么？” “就……我看后世的琉璃制品便非常不错。”光是弹珠便已足够惊艳，别的若是能带回去一两件，肯定也能震惊四座，宋陵十分眼馋。 玻璃啊，诸怀心中冷笑，体积大难回收，不值钱，也就在燕国稀罕点，可物以稀为贵，一旦东西多了依旧卖不上价格。系统警惕的配角也就这么点眼力见了，诸怀闭上眼睛：“随你。” 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可宋陵却由衷庆幸，仙长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诸怀默默地打量着宋陵，再次质疑起了系统。 宋陵应当没有那么坏。这家伙生活环境简单，燕国先皇应该给予了宋陵足够的关爱，导致这孩子有点单纯，还很有责任感，满心想得都是建设燕国。旁人提起来瞧不上的燕国，于他而言却如珍宝。 这本没有错，但谁让他只是个配角呢？ 怪只怪他生错了身份。 宋陵还在为出门做准备，诸怀却已经溜号了。江羡鱼猜得没错，他手下绑定的经营宿州远不止宋陵一个，要不是005给的钱实在太多，诸怀真不想在一个破废品收购站上浪费时间。 仙人没了，宋陵只能被迫自力更生。他得尽快升级，起码得在蜀国使臣来之前收购一批琉璃制品，到时候狠狠吓他们一跳！ 关上门后带上大包小包后，宋陵便迎着朝阳，准备出门探索生意。 他运气好，还没走出巷子便碰到昨天的阿姨。 听到宋陵说自己准备出门看看能否收上来旧书纸盒，热心肠的夏姨拍了拍脑袋：“瞧我，差点忘了这件事儿了。今儿高三学生正好放假备考，他们的书可多了，我带你去学校附近等着。” 宋陵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立马嘴甜地上前道谢。 出门在外，嘴甜些果真有用。宋陵虽然是个小皇帝，但是燕国自上而下都不富裕，他一点都不敢有皇帝的架子，从来待人都和和气气，礼敬有加，融入异世也是毫无压力。 宋陵是奔着赚大钱去的，可等到他兴冲冲地到了地方，却见学校门口已经摆了好几个临时收购摊。 后世的字缺胳膊短腿，算是大白话，但是宋陵还是连蒙带猜地看出来了，比如靠近他的那一家，上面的标得是“高价收书，六毛一斤。” 旁边还有个更高的，六毛五。 宋陵慢吞吞地掏出了自己的广告牌，低头不语。 诸怀定的价，纸盒一块一斤，旧书三毛五一斤。 这怎么比？ 几个中年男子看到宋陵掏出牌子便知他也是同行，本来还有几分警惕，等看清了上面的字够立马嘲弄地笑出了声。这样的价格，除非是傻子才会到他的摊位去卖书。 夏姨也叹了一口气：“你这价格有点太低了，估摸着不好收。” 宋陵也有苦难言，废品收购站本来利润就薄，若是收得价格高了，回头卖出去时赚的钱便少了。诸怀定的价是不高，但是宋陵也不想改，毕竟他是真缺钱。没钱，水利修不好，百姓也要饱受水旱灾害侵袭，年年还要受齐国、蜀国打压。 一毛钱难倒小皇帝，宋陵纠结再三，还是道：“我先试试吧。” 旁边的冷笑声更大了：“这个价，你今天要是能收到一百斤书，我就跟你姓。” “不用一百斤，五十斤都够呛。” 几个人对视之后哄堂大笑，还过来劝宋陵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痴心妄想跟他们抢生意。 类似的嘲讽宋陵经常能从外邦使臣口中听到，但心态最重要，宋陵也没当一回事，老老实实摆好了自己的小摊位。 既然在价钱上不占优势，就得想想别的招了。有没有什么是他这边有的，而旁人却够不着的？ 宋陵稍加思索便有了主意，劳烦夏姨帮他看一下摊子后，便一路狂奔回了收购站，翻出了笔墨纸砚，又火急火燎地跑出去。 几个老板还在猜宋陵是不是脸皮薄，知难而退了，结果刚笑话没多久，便看到这家伙去而复返，还当着他们的面支起桌子，铺开纸币，摆出了十足的架势。 糊弄谁呢？ “真是文化人还会过来收废品？” 宋陵：怎么不行么[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出摊 第4章 机智 临近晌午，原本拥堵的中学门口比平常更拥挤了，尤其是校门口东侧的一处小摊位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高三年级主任听闻校门口疑似有人闹事，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一路挤开人群，闯至宋陵的摊位前。 正要呵斥众人散开，凑近一瞧，人懵了。 这是在……现场作画？ 宋陵的字是跟着先皇学的，他启蒙时便被先皇抱在膝前，握着手一笔一划，亲自教导。 画则是跟着陈知玄学的，陈知玄别的方面不靠谱，一手丹青却出神入化，很能唬人。 眼下画这些，不过只用了宋陵三分功力罢了。 宋陵动作极快，下笔行云流水，只这么点功夫，小桌前已整整齐齐摆放了一沓字画，有的是写着“金榜题名”的折扇，有的则是登科及第的诗句，还有更花里胡哨，譬如宋陵手底下这一幅，画的是“蟾宫折桂”。 都是极为应景的物件，临近考试，谁不想图一个好彩头呢？ 折扇是隔一条街的小贩挑过来的，他本来在别的地方卖货，听说学校门口出了这样一位奇人，立马过来凑热闹。眼见宋陵真有本事，灵机一动便献出扇子。他这扇子上面啥也没有，成本不过几块钱，但是加上宋陵的字跟画就不一样了，瞬间身价倍增。 小贩先将扇子赊给宋陵，回头赚了钱再还他。虽然这般赚得不多，但也绝对不亏。其实要他来说，宋陵有这个手艺还收什么破烂啊，直接高价卖字画岂不是更赚？ 可惜这个小孩不听劝，非得以书画作为噱头收旧书。 三分一斤，满够一百块送一把“金榜题名”的折扇，满两百块可以在扇上题登科诗，至于“蟾宫折桂”、“鱼跃龙门”这等大幅字画，得满一千块。 一千块，至少也得三千多斤的书卖加一块儿才能凑得上，一般人家旧书再多也没有这样的存量，只能望而却步。倒也有不少人提出要直接买，但宋陵固执得很，只送，不卖。 宋陵也不想把钱推出去，可是诸怀定的规矩如此，他今日便是开了口卖画，赚回来的钱也不能带会去，纸币在燕国一文不值，必得通过诸怀换成铜钱亦或金银方可使用。 旁人的确凑不够，但学校就不一样了，光是几千个高三学生的作业本拿出来便不是个小数目。 年级主任观望了一会儿，眼中光彩愈盛，先不说这画虚实相生，刚柔并济，单说这手字绝对算得上一流，笔力轻健，流畅洒脱，没有个二十来年的功力是写不成的。 主任跟几个老师平日里也有练字的习惯，但他们哪儿纯粹是爱好，比不得宋陵专业。眼前这少年貌似也只有十六七岁吧，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诣，真是天纵奇才！ 如今正是高考的关键时期，学校里挂这么几幅画再应景不过了。年级主任生怕旁人跟他抢，直接开口：“这几幅画我都要了！” 宋陵笔悬在半空中，激动地看着这位已经谢顶的中年男子，果然秃顶的人才更深藏不漏吗？ 他小心求证：“四幅画都要吗？” 主任斩钉截铁：“都要，先给我收起来吧。” 免得被这些毛手毛脚的人给看坏了，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在他看来，只有真正懂行的才知道这字画的古韵，其他人凑过来不过是看热闹而已。 几个原本蠢蠢欲动的家长闻言笑了：“小老板说了，这画只送，不卖，光一幅画得好几千斤旧书来换，你拿得出来吗？” “呵，”主任冷笑一声，知道他是谁吗？知道整个高三年纪有多少教辅资料吗？别说几千斤，上万斤他也能搜罗得出来。 瞧好吧。 叮嘱宋陵务必先将画收好后，年级主任便只身返回学校，当即召集众人收集旧书、作业、教辅资料，反正能卖得出去的都给他送去学校东门。 这些东西放在仓库里只能生虫，左右都是要卖掉的，卖给谁不是卖？卖给那孩子好歹还能换几幅字画。虽然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要白送，但管那么多作甚，这几幅画他们势在必得！ 剩下的学生家长也陆续搬书来卖，几千斤是没有的，但是换一把折扇还是绰绰有余。 人来得实在太多，还是买扇子的小贩跟夏姨帮着称重算钱，宋陵则埋头挥笔，根本无暇分心，生怕自己写得慢了回头不够分。 旁边那些收书的小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忍着心痛将收书的价格往上又提了提，也愣是没能撼动宋陵的地位。 二手书收购价格本来就不高，也没人会想着靠卖点旧书赚大钱，若是没有宋陵这神来一笔，或许还有人愿意光顾别家。但有了白送的字画折扇，其他家的那点价格便不够看了。 临近考试，谁不想图个好彩头呢？ 家长们是冲着彩头来的，学生们则是奔着宋陵的好相貌去的，这身高长相当真少见，人也厉害，高人风范十足。 宋陵的外貌很有欺骗性，以至于不少学生本来以为他是过来体验生活的，直到打听到人家的确早早辍学，正的在经营一家废品收购站，顿时觉得可惜。本来该在学校读书的，却因父母双亡不得不扛起家庭重担，属实叫人唏嘘。 再一问年纪，比他们还小两岁，还是个弟弟，当即更唏嘘了。 没多久，宋陵的摊位边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其他小贩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想到他们刚刚还嘲讽这孩子收不到东西，便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叫你嘴碎！ 等那位年级主任率领一群年轻教职工将旧书送出来后，宋陵身边更是没有了下脚之地。实在是太多了，饶是宋陵早有心理准备，也吃不消这么多的书。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秤，觉得大意了，这要是直接称，会裂开的吧？早知道该带大家伙过来的，但他又搬不动。 好在那位年纪主任是真心想要这几幅画的，贴心地表示，会用车帮宋陵直接将旧书运去废品收购站。 宋陵感恩戴德地答应了，立马将东西重新收好，带上夏姨跟卖扇子的小贩一块回了巷子口。 学校送过来几车的书，一群人帮着用大秤一称，将近八吨。并不是学校只能凑够八吨，而是一群人搬到最后实在没了力气，只搬出来八吨。 不过这些也够宋陵消化了，他不禁庆幸诸怀留下来的钱够用，也庆幸一斤书的收购价格足够低，否则他还真出不起这个钱。 主任欢欢喜喜地接过书画，准备今儿晚上就去装裱，明日就挂上。 他是越看宋陵越喜欢，特意记下了收购站的位置，准备过些日子再来逛逛。 大概是宋陵今儿的风头出得实在太大，等回了收购站后，仍有不少人一路打听着赶过来了，准备卖书换字。 小贩连忙跑回家又拉了一批白折扇，生怕宋陵不够用。 如此忙了一整日，宋陵的小院子已经被旧书给堆满了。他将欠小贩的钱还上，在小贩殷切的目光下预定了一批明日的扇子。 小贩嘴巴一直没合上：“好说好说，我明日一定给你送来！” 夏姨也忙了一整天，宋陵给她也准备了工钱，但夏姨没收，她纯粹是看这小孩可怜，加上自己又闲得慌，这才过来帮忙，哪里能收钱呢？收了钱不就变了味道。 “你要是真过意不去，你给我把扇子好了。” 宋陵看过之后反而觉得那些扇子都不够好，做工粗糙，用料也不佳，自己把玩还行，但作为礼物送人万万不可。宋陵当即许诺要给夏姨做一把最好的。 夏姨被哄得眉开眼笑：“行，我等着那把最好的。” 热热闹闹的一天过去，诸怀抽空过来看了宋陵的进展，落脚之后险些吓了一跳。 院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这怎么这么多的书？”见多识广的诸怀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宋陵合上语文书，起身昂首挺胸：“自然都是我收上来的。” 他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倒了出来，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诸怀甚至忘了宋陵为何会在看书，005说过，宋陵不认不全这里的文字，就算能认得一部分也看不懂什么意思，就连听懂人话还是因为诸怀引导过一段时间。005笃定宋陵来了后多半是个睁眼瞎子，不足为惧。 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些旧书的来路。诸怀独自消化了一会儿，到此时，他不得不承认这配角有点脑子，或许还不止一点，貌似他真的比005聪明。 将这些旧书转卖之后，诸怀对着营业额再次陷入了沉默。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本来安置那些条条框框只是为了让宋陵消磨时间，可他进展太快了，快得不可思议，诸怀甚至找不到借口让他慢下来。 宋陵还在乐滋滋地问：“仙长，您说我三个月之内能升级吗？” 诸怀表情复杂。 哪里要三个月，就冲他这赚钱速度，半个月便能升级了。早知道宋陵这么能赚钱，何必让他待在废品收购站？它手头又不是没有更好的去处。只可惜了，配角这身份到底束缚了他。 今日首战告捷，宋陵回燕国之后仍沉浸在喜悦之中，丝毫不惧的累。连下午处理政事时也是情绪高涨，弄得一众大臣不明所以。 蜀国就快过来挑衅，陛下怎么还高兴成这样？ 俞忠私下嘀咕：“陛下不会傻了吧？”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户部尚书吴乾狠狠瞪了这蠢货一眼。 身为老好人的工部尚书张延儒立马岔开话题：“说起来，蜀国使臣开访户部是不是要拨一笔款？” 吴乾的注意力立马被移开，开始咒骂蜀国人来得不是时候。户部没什么余钱，每次拨款都像是在割吴乾的肉一样。 尤其这回招待的还是仇人，这对抠门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小的打击。若不是怕挑起战争，吴乾恨不得拿糠拌点耗子药毒死他们算了。 蜀国那群贱人，早晚要弄死他们！ 吴乾不再找自己的茬，俞忠感激地看了一眼好友张延儒，心想着要是日后燕国败了，他定会拉好友一把。 至于吴乾之流，他当然是不会再管的，瞧不起他的人终将付出代价。 底下有官员心怀鬼胎也没影响宋陵的心情，他谁也没说，只在用了晚膳后跟阿鱼分享他今日是何等聪慧，收购站又是何等人流如织，仙长看到他的大手笔后又是如何叹服云云…… 江羡鱼静静地听着。 直到宋陵吹嘘完了，才拿出纸笔，将今日看到的那些文章默了出来。其实除了语文他还翻了别的，譬如数学，再譬如化学，但这些他统统看不懂，更有那英语，宛若天书一般，宋陵只能看进去语文课本。 他记性好，天生过目不忘，但是在阅读后世的文章时仍有不懂之处。在宋陵认知范围之内的事情，他能够理解；在他认知范围之外的是，他便没了办法。 但好在阿鱼聪慧。她连金石学这么难的东西都能涉猎，更不用说区区后世的语文了。 年轻的帝后二人背着人暗暗用功，飞快地拆解后世文字。 005：你到了后世就是个文盲。 宋陵：大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机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