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梦》 第1章 第 1 章 池岁醒来后的这些日子,身边人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所爱之人都在眼前。 可她就是觉得有处地方还空着,即使被泡在蜜糖罐里,都觉得不够,她好像所求的从来不是这些。 空缺,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填满。 深夜那处便会隐隐作痛似在控诉,又似惩罚。 那里可能是被某人深深烙下的凹陷,让池岁一辈子心心念念。 空中有燕群飞过,这座城市在回暖,窗前树梢微动,被窝里有颗捂不热的心,星星点点不知是汗是泪浸湿枕头,声声呜咽传不进身边人的耳中,一张床两个灵魂,一个轻得好像不在人世,一个重得有小半辈子的满腔爱意在岁月中发酵膨胀。 陌生体温紧贴后背,让池岁忍不住想要避开,刚挪动一点被揽腰拉回,有个声音试图让她接受现实。 “我们要结婚了。” 男人的每个字都清清楚楚被她听到,字字句句刺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各处的陌生让她如临深渊,张口不愿叫出那人的名字,红唇轻启再闭上,要言语的转为一声叹息。 吐出的气都散发着寒冷。 清晨的第一束光射进来,射在脸上的温热,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冬天,她几次告诉身后人晚上要把窗帘拉上,次次不拉。 “岁岁,我们要结婚了。”男人想让她接受事实,娶到池岁是他会为之心生欢喜很久的春天,永不落幕的夏天。 “嗯。”池岁哽咽回应,很想让男人知道自己的勉强。 这是她第六十七次在这张床上醒来,第一次心里疼的睡不着觉,那处烙印在发烫,刺激她的神经,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池岁,她是个罪人,需用一生去弥补犯下的错。 身后男人晨勃,让池岁厌恶,辛珉想将她拥紧,池岁却挣扎着起身下床,赤脚接触到地面,湿冷从脚面漫延。 嘴里还在解释:“我身体不舒服。” 辛珉善解人意没再有动作,对她浅笑一声:“我去做饭。” “辛苦了。”池岁从不觉得他们之间会像其他人那样,为对方付出什么都理所应当,相爱的人才可以受之无愧地接受对方所有的好。 池岁深知自己没有哪一时一分在爱着眼前男人。 如履薄冰走在地板,好像不在这人间一样,不知从什么时候,池岁不敢直视阳光,每束打向她的光都带有审判的意味,下一秒她就会坠落。 行至阳台,那里有辛珉为她精心栽种的满天星,她从没多看一眼,拉上窗帘,再见不到那微不足道的爱意。 阳台有把摇椅,她近些日子经常在上面,一坐就是一上午,目光空洞直视地面。 听风声钻进大脑。 怀里突然多出一毛茸茸的东西,在轻轻舔着她的拇指,那是几天前辛珉捡来的小流浪,白猫在猫的眼中最丑,所以捡到它时,它满身都是伤疤,特别是脑袋还有脖子,这世上那么多对它不好,它也没放弃求生的希望。 这只猫当时还怀有小猫,辛珉只是给了它别人未曾给过的东西,它就一直跟着辛珉。 从小就开始流浪的猫怕人,这只白猫是有原主人的。 为什么会突然不要了呢? 池岁轻柔抚摸小猫,细听胡噜声,它也算是苦尽甘来。 手心略过大到夸张的肚子,快要生了。 生下就没有爸爸。 “岁岁,出来吃饭了。” 一听到吃,小猫比她跑得都快。 客厅的温馨和池岁格格不入,踏进一步都让她窒息,沉闷的气氛只对池岁显现,天光大亮,眼前的一切清晰可见。 面面俱到的照顾着池岁,只有这打在身上的炙热让人泛起恶心。 “岁岁,怎么了?”辛珉到她身前,这才发现她两眼通红,面露难色,不擅长哄人的他,没了办法。 干着急。 “我……眼睛疼,过两天就好。”池岁撒谎永远不直视人眼睛,这是辛珉所不了解的,只好半信半疑。 池岁在他对面落座。 扫了一眼饭菜,视线停留在洋葱上,她从不吃洋葱,辛珉竟然不知道。 算了,这男人永远都这么粗心,几次三番让池岁无言以对。 辛珉对她的各种不熟悉,逐渐让池岁心生猜疑。 可看他笨拙地去表达爱意,池岁觉得他实在可爱,却又实在喜欢不起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夹起那盘带有洋葱的菜,递到她的碗里,早上池岁习惯吃点清淡的,尽管是素肉,也难以下咽。 抬眸对上一脸憨笑的男人,没办法。 一块肉吃得磨磨唧唧,辛珉看出来她的不喜欢,抿唇开口:“没事,吃不下可以不吃,喝点汤。” 池岁最近胃口越来越不好,自她上次昏迷后醒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吃不下饭,她装的好,没被人看出来。 池岁盯着眼前的丰盛,他的爱意漏洞百出,让池岁不忍直视。 他们结婚,是妈妈要求的,池岁自小哪怕一个小小的选择都要经过妈妈同意,被遥控惯了,也就成了提线木偶。 空气安静,只有小猫的呼噜声。 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两人,垂头而坐,辛珉不安地吞咽口水,喉结滚动,眼中闪过一抹慌张。 受不住这种氛围,开口打破:“我给这猫取了名字,叫雪球。” “雪球。”池羽喃喃念出。 雪球叫了,是同意别人这么唤它。 “家里调料快用完了,得去超市买点。”舀一勺汤放进嘴里,食之无味,菜做得也不好吃,他才开始学做饭,很多都不懂,为了能好好伺候她。 拿自己试验过很多回,一天到晚地拉。 终于有了起色,却做得池岁喜欢不来。 有点自责。 “好。” “一起去吧,你例假快来了。” 上次是七号,今天2号。 池岁想想自己在家也啥都不干,闷得慌,心情也算不得上多好,可能出去走走会有所好转。 “好。” “你衣服也得买,总穿那几件,感觉我对你挺亏欠。” 明明该觉得亏欠的人是池岁,住他的房子,吃他的饭,虽然辛珉乐意,可池岁总觉得不应该。 雪球吃饱就睡,倒在沙发,活得舒服。 池岁见辛珉把筷子撂下,起身要收拾洗碗,手刚拿起盘子,就被他制止,嘴角含笑,轻声说:“放下我来,你多休息一下。” 辛珉对她的好,溢于言表,让她受之有愧。 池岁被推到客厅沙发,辛珉在她面前蹲下,双手被他包裹,对上满含真诚的双眼,下意识避开。 “岁岁,我永远都会爱你,就算你不爱我,我也爱你,你最近很累,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我不想看到你这样,我希望你不要被我的爱绑架,我爱你是我的事,爱你是其次,我唯一希望的是你能快乐,即使不在我身边。”辛珉终于把这些天的欲言又止说出口。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池岁不可能看向自己。 手心的温暖真切又深沉,听他说完,池岁鼻尖酸涩,愧疚感不减反增,那片真诚,她无福消受,抬头避开他的眸子,转向外面,这温度不是很高,池岁快要被灼伤。 “给我点时间。”池岁眼角泛起泪花。 “不要太累。” 辛珉揉搓一下她垂在腰间的发尾,不舍地放手。 回到厨房,昏暗与客厅有着鲜明对比,他曾多次立于那处,窥探他的女孩。 早上超市里的大爷大妈比较多,步履匆匆跑到池岁前面,稳健得像个孩子。 挤到池岁面前,精神恍惚的她没站稳,加上人群密集,不小心踩到老大爷的脚。 池岁赶忙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老大爷应该是刚起床,起床气还在,张口就骂:“你这娘们儿………啊!!” 他话还没说完,找到池岁的辛珉走上前也踩上一脚,嘴里非但没道歉,还俯身看了他一眼,眼底说不尽的鄙夷。 “还以为是畜生,原来是蛆。” 说完揽着池岁远离人群,留下骂骂咧咧的小老头。 池岁嘴角不易察觉地动了。 “阿珉!” 刚进到服装店的他们,迎面撞上一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和辛珉认识,而且很熟。 池岁亲眼看到她将胳膊挎在辛珉手臂,辛珉也没躲开,任女孩儿抓着。 池岁抬眼扫见,辛珉在对她笑,很是宠溺,他们长得不像,而且女生更了解女生,辛珉对她不知道是什么感情,但这女孩儿对辛珉有着浅显爱意。 女孩儿看着岁数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比池岁年轻,有活力,很讨被生活磨平棱角的成年人喜欢。 池岁对辛珉没感觉,自然不会瞎吃醋。 乖乖呆在一边等他们眉目传情结束。 “阿珉你怎么来这了?”这女孩真是,满眼都是辛珉。 “我来给…………你嫂子买衣服。”辛珉说出“嫂子”俩字看了池岁一眼。 “嫂子?阿珉你要结婚啊?”温希言张着大嘴。 看样子之前辛珉的所有事都会让她知道啊,好亲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显得池岁很多余。 她环顾周围,都有人陪,只有自己孤零零站在那里。 橱窗外闪过一个黑影,他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嘴里有个名字喊不出来,一行热泪滑至下巴,不管不顾冲出服装店,往黑影消失的方向狂奔,人群密集,车流同样。 大喘粗气,不忘眼神寻找,立于大路中央,喊不出那人的名字。 空缺的地方钻心火燎,有东西压着似的,不敢呼吸,被撕毁揉碎,随意丢到无人角落。 他是谁? 池岁忘了。 身边都是匆忙来往的行人。 池岁像个哑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被烈日灼心的痛,体验多回,被放在碳烤架,皮烂肉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嘶吼尖叫去宣泄,忘了一切的她,不知该去恨谁。 那不被宣之于口的某人。 她忘得一干二净。 跪于天地之间的女人,虚弱哀嚎,绝望高昂的头颅,以重物摔下的速度,接触地面,久不起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堆手机对着她拍,不知所以然的众人,编辑文字发到互联网。 那会是另外千千万万个故事。 池岁晕倒前听见两个声音。 “阿珉,你真要娶她啊?” “我这辈子为她而活。” 第2章 第 2 章 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少有人知的角落,他们偷偷相爱,不留痕迹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爱人。 两个人躺在稍显拥挤的床上,一对痴情人紧紧相依,在寒冬腊月,心脏没有一刻不再为对方跳动。 潮湿的房间,充斥爱意,暖烘烘,这个冬天不算太难熬,密不透光的安全感是爱他的证据,两颗心脏曾多次交融,密不可分。 现凌晨一点,刚躺下的一对有情人平稳呼吸。 指尖描摹爱人轮廓,想把他刻画下来,滑过鼻梁,鼻尖,嘴角,未去牵动,嘴巴扬起弧度,秦思年拿过那只弄得他心痒的手指,亲了一下。 池岁:“这次要离开多久?” 秦思年:“半个月,差不多。” 池岁听他说出时间,鼻尖发酸,聚少离多无所谓,她不想每次见到自己爱人时都心如刀绞,一道道鲜红不断刺激着池岁,想说要他保护好自己,可他每天过得就是刀尖舔血的生活。 她和秦思年之间哪有存在过明天见。 能做的只有不断靠近,不断交融,在不知名的夜晚,把爱狂欢,在每个黎明的到来之前把这辈子要通知对方的话说完道尽。 秦思年:“岁岁喜欢什么花?” 池岁:“梅花。” 秦思年:“为什么?” 池岁:“像你一样。” 暴风雪后的坚毅。 过了这个冬,天越来越热,他们相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 伸手不见五指却能触到朝思暮想的他,池岁不再害怕,一而再地靠近,全身心地感受对方的同时惧怕黎明。 指腹擦过胸膛,那里凹凸不平,感受到它的狰狞,疤痕在秦思年身上,它形成的过程在池岁记忆里,一寸寸摸过去,从前的一幕幕统统闪现在眼前。 初秋,傍晚,池岁被人拿枪指着,吓到精神恍惚,一个和她素未谋面的男人为她挡下那枚本该射进池岁身体里的子弹。 大片鲜血涌出,浸湿蓝色衬衫,那时天空被他的血液渲染,好像在向整个城市宣告他秦思年是多英雄的一个人。 池岁:“还疼吗?” 秦思年将搭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在她耳垂轻吻,微微摇头。 秦思年:“明年,我要娶你。” 池岁在他下巴轻啄,嘴角扬起弧度,语气轻缓,憋不住的笑意:“我感觉我们已经是两口子了。” 秦思年:“还不够,等任务结束,我要站在青天白日下爱你。” 池岁仰头直视黑暗中无法忽视的爱意,一点点向前,她吻上那片唇,蜻蜓点水的柔。 池岁:“思年,我等你,平安回来娶我。” 愿冬天快些过去。 愿有情人白首不分离。 窄床靠窗,窗外有风,时不时吹进屋内,略过池岁耳边,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个冬天久到不会结束。 池岁拥他拥得紧了些,嘴里呢喃:“好冷。” 睡意朦胧的秦思年以为他在唤自己,迷迷糊糊中应道:“我在呢。” 此时窗外飘雪,滑过寒梅,落于枝上,斑斑点点的白,试图刺进树根。 没了树根,那寒梅便没了活着的必要。 风过,花落,杳无人迹的某处,洒满“血迹”。 刹那被清白覆盖。 在天亮之前,池岁额头落下他最后一丝温度,之后再没感受过,收拢手掌,握有余温,放置胸口,感受从未停止过的跳动。 被褥上还停留有他的味道,有别于清香,多的泥土气味,融有涉风雪而来的温热。 这是他们相爱的第三个冬天。 与秦思年共处的第一百九十六个夜。 不允许被记录的一千多天。 窗外的白,让人睁不开眼,渗透进屋内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一行热泪滚下,砸进秦思年的余温之上。 再等等,再等等。 一遍遍说,一遍遍说。 天亮了。 冬天,寺庙被大雪覆盖,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风铃声响在耳侧。 香炉顶部有些积雪,香火在日间忽明忽灭,往下看,有老人步履蹒跚,一步一个坑,走得艰难,身边每个人,本就花白的头发落了同色的星星点点,不易让人看出。 池岁看他看得出了神。 秦思年老了也会这样吗? 秦思年一定要白头啊。 她回过神,往前走,行至屋内。 佛垂眸,池岁跪在佛像身前,直面神佛,望佛能看到她那一颗赤诚之心。 双手合十,祈求上天。 “我佛慈悲,求上天怜悯,护我所爱之人,无病无灾无难无痛,一生顺遂,我愿用一生信奉!” 池岁跪得虔诚,她扣下头,久久未曾抬起,双眼距地面只几厘米,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有愧于他。 第3章 第 3 章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开着灯的小房间,响有丝丝电音的生日歌,声音主人所在环境嘈杂,不知道在执行什么任务,想着又开始自责,什么都做不了。 自视自己为他的累赘,池岁抱着手机,眼盯和秦思年的聊天框。 他发来消息了,又是一条语音。 怀有期待和不安按下。 稍显疲惫的嗓音轻吐:“岁岁,对不起啊,你生日,我见不了你,我昨天给你买了礼物,但碍于我这边实在没办法,所以……对不起岁岁。” 池岁清清嗓子,尽量让对方听不出自己哽咽,好一会儿,才回复。 池岁:“没事,你平平安安的就是给我的最好礼物。” 这一天她累坏了,美术老师本就不是很受尊重,再加上刚过寒假,正兴奋头,一个二个都不让她省心,不是他打她,就她骂他,吵得头疼。 在床边坐着都打瞌睡,终于倒下,秦思年打来视频电话。 虽然秦思年见过她所有样子,但池岁如今这样沧桑真是不愿被秦思年看到,无奈很久没见面,只好露半张脸去视频。 按下接听,没有人,是一片黑暗,池岁不敢喊他名字,怕拿手机的不是秦思年本人,又或是她不敢想象的另一种地境。 好似黑屏的那边,响起歌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嗓,之后逐渐找到自信,这是她第四次听到秦思年唱歌。 前几次都是他喝醉后小声哼哼,这次他认真起来,拿捏字字句句,他声音有点哑,听来魅惑。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秦思年几次哼唱的歌。 “………………手牵手 跟我一起走, 创造幸福的生活, 昨天已来不及, 明天就会可惜, 今天嫁给我好吗。” 他唱到此处停下,然后重复最后一句:“今天嫁给我好吗?” 池岁把手机扣在床上,双手掩面,忍着哽咽,眼泪沾湿手心,忍不住去哭,终于哭出声:“好。” “岁岁,开门。” 池岁几乎是瞬间,疯跑出门,还未对视就知道身前人是谁,一身黑色羽绒服长到膝盖,是他们过的第一个冬天,池岁送给他的,各处透露廉价,却是池岁的第一份工资买的,后来过很长时间她才知道被骗了。 垫脚拥吻,唇舌相交,已经不需要过多言语。 思念在这一刻迸发,再也压不住,秦思年照顾她,俯身将她拥紧。 树枝发芽了,要好久才会下雪,冬天结束了。 窗外吹来春风,将她的爱人送来。 不见面的日子,池岁一心想着他,见面后,满脑子都是他。 秦思年含着她的耳垂,轻咬,松开,微弯下身,擦去她眼角泪光,直勾勾去盯,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看把我家岁岁哭得,诶呦,小可怜儿。” 说着从身后拿出蛋糕,直起身绕到她的身后,轻轻放在小方桌,招呼池岁:“小可怜,吃蛋糕。” 池岁关上门,乖乖在他身边坐下,看秦思年忙活,戴生日帽,插蜡烛。 “岁岁,生日快乐。” 秦思年剜下一拇指的奶油,涂在她微红的鼻头,让池岁哭笑不得,近几年的生日都是秦思年陪她过,仅仅有两个人,池岁觉得胜过千千万万。 池岁抹一下鼻头奶油,含在嘴里,巧克力的,这应该很贵的。 过生日提钱,有点煞风景,池岁不说他,尽管享受。 秦思年给蜡烛点上,池岁这才注意到,他小拇指少了一截,抬眼去看他,秦思年不知道池岁现在有多担心自己。 他很想去问,又怕秦思年糊弄过去。 池岁:“弄断你手指这人死了吗?” 秦思年在为她点完最后一根蜡烛时说:“死了,自杀。” 之后陷入沉默,秦思年不是很想和她聊这些,她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自己深爱着的女孩,有些事她知道的越少,对秦思年越好。 他不想年年战死兄弟的同时再失去池岁。 爱上她本就是一件错事,在遇见她之前,秦思年觉得只要拼尽全力去狡毁犯罪就不枉来这一生,后果是挫骨扬灰也无所谓,他无父无母无牵挂,死后无愧于世间万物,无愧于心。 后来,池岁出现,秦思年又想护全己身的同时还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留池岁一人在世,他舍不得。 如果一起丧命,秦思年会永生永世不得安息。 房间暗下。 点点烛火,映照两人,相顾无言,池岁十指交叉抵住额头,合眼。 愿我能与君共白头。 吐出一口气,房间没有了光亮,秦思年没去开灯,池岁也不着急,右手被一双粗糙的大掌包裹,他哄小朋友一样,去哄自己女孩。 秦思年把要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一遍,张口道:“岁岁,等这次任务结束,我就不当警察了,缉毒警平均寿命在41岁,如今我32,再过九年,可能用不了九年,我就死了……可我家岁岁这么小,我怕我走后,有人欺负你,你又打不过人家,这个礼物,岁岁喜欢吗?” “别说了。” 秦思年清晰感受到虎口处的湿热,一滴接着一滴,池岁的发尾扫过他的手腕,秦思年抬手为她抹去眼泪,顺便将脸侧头发撩到耳后,手心覆在脸颊:“我家岁岁,好可怜。” “秦思年,我好想你。” 池岁在黑暗中摸索他的眸子,倾身吻上,他哭了? 睫毛的泪水被池岁吻去,秦思年偏头,吻上那片唇,相触到,他言:“到那时候,我会风风光光地大办特办,岁岁尽管做漂亮的新娘子。” 池岁开了灯。 灯光算不上亮,阴暗角落照不到。 这蛋糕太甜,甜得发腻,但毕竟用钱买的,不吃浪费。 池岁:“今天给四一班上课,那班有个小胖子,我感觉他喜欢上同班一个女生。” 秦思年:“这么小?都不能说是早恋。” 池岁:“我感觉,大人和小孩儿没有区别。” 秦思年:“怎么说?” 池岁:“小孩儿之间没有**只有爱,我今天我问那个小胖子,知道喜欢是什么吗?小胖子特大声说知道,他说,昨天那女生生病,没有来,他连火腿都没吃,今天那个女生来了,他吃了两个火腿。” 秦思年:“他们肯定玩得很好。” 池岁:“小胖子害羞,不敢跟那个女生说话,思年,你们男生是不是都这样?” 秦思年:“男生会不会这样,我不知道,男人绝对不会这样。” 池岁:“所以你是男人?” 秦思年:“这有什么好疑问的。” 池岁:“所以到底是不是男人?” 秦思年咬紧后槽牙,咽下最后一口奶油,突然上手抓起池岁手臂,床就在她背后,稍微提起,压倒,总共一两秒时间,池岁无法挣扎。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到底是不是男人。” 很久没有和秦思年开玩笑的池岁,眼底泛起欢愉,一会哭一会儿笑的,像个神经病。 被秦思年允许的神经病。 “灯……” “刚才那流氓劲呢?还灯,今晚你别要脸了,我生气了,哄我开心。” 秦思年难得幼稚一次,就随他吧。 池岁环上他的脖颈,主动吮唇,下身抬高,明着勾引。 秦思年在池岁身下塞了枕头。 今晚躲不过一场惊涛骇浪……………………… 春雨洒下,被滋润的何止是天地,窗台雨声传进此时二人的耳朵,他们已无暇去顾及,属于成年人的喜欢和爱,正在春天上演。 风过林稍,有不少嫩芽长出,这又是一年,这一年的故事由此展开。 去年的梅花,还未落尽,被大雪深埋的花瓣,不知飘向何方,亦或是不复存在。 凌晨一点,雨停,池岁起身开窗,伸手感受,雨停了,有风,风过指尖,有些微凉,收拢手指,风是抓不到的,像时间不会停滞。 她痴心妄想地留在这一刻。 秦思年不再平添新伤,秦思年长命百岁,秦思年幸福安康,他要和秦思年长长久久,她想和秦思年有个家,她想和秦思年像大多数人一样健健康康平庸地度完这一生,她想生个孩子,像他们俩,仅此而已。 “怎么醒了?不再睡会儿。”秦思年从背后紧抱池岁,将头埋在她的颈窝。 池岁:“一年过得好快啊,思年。” 秦思年:“对啊,天快亮了。” 池岁:“秦思年,抱紧我。” 秦思年收紧手臂,在池岁颈窝吸吮,没吸几口被她盖住。 池岁:“我还有课。” 秦思年:“哦。” 窗外吹来冷风,两人感受同一个春天。 不远处有人拿激光笔照射,目标准确,红点直指秦思年大脑,又快速移到池岁胸口。 他们隐于黑暗,对面人是看不清他们的,这个点小孩都该睡了。 一个可怕的猜想闪过,对面人,知道这个屋子里住的是谁。 秦思年的工作没做到位,最终还是牵连到了他的池岁。 秦思年直视激光笔投来的方向,池岁感觉放在她腰间的手越来越紧,这么不受控制。 秦思年在害怕。 第4章 第 4 章 偏僻城镇小学。 远处有光,穿透国旗照在每个人脸上。 这所学校有了定义。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为国,为家。 秦思年在那里站了好久,像在忏悔,对终生的信仰忏悔,致歉。 七岁时,他在国旗下发誓,要成为警察,甘之如饴为国家办事,不辞辛苦地跋山涉水,夜以继日去完成那时自己发下的“作业”。 即使要永陷黑暗。 自上次秦思年知道有人开始注意池岁,他便来了这。 “这位家长请问你找谁?”高跟鞋接触地面的声音和上膛声很像,秦思年下意识将手往后腰摸去,转头一看,她身材纤细娇小,打扮较为时尚,一眼看过去,没有一点攻击力。 但秦思年这么多年接触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十几年的从业经验告诉他,越没有危险性的伤人就越厉害。 秦思年后退一步,手指触到枪身,女老师在距他两米时停下,又问一句:“请问你找谁?” 秦思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是学校老师?” 女老师拍拍手中文件,轻笑:“这很难看出来吗?” 人说谎时会控制不住眨眼,有的会一直盯人眼睛,拙劣的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眼前人很自然,松松垮垮,看不出端倪,秦思年放下心来,在后腰的手插进裤子口袋,耸肩咧嘴一笑,微眯着眼,还是不愿说出自己找谁:“我在等我家小孩,老师你先去忙吧。” “行,那我走了。” 女老师与他错开身,行远。 她到了树荫下,光照不到的地方。 秦思年抬头望,这教学楼只有四层高。 如果特意去找池岁,被暗中的嫌疑人发现,他一定会比秦思年更快的到她身边,然后杀了她,还是不要惊动那个人为好。 先去了解池岁身边人,越表现得在意,嫌疑人就越猖狂。 他得克制。 下课铃响,人突然多起来,沉下心,等待时机。 她处在高年级部,五到六年级,有几个学生甚至要和他一样高,这个学校学生大多不穿校服,秦思年开始看谁都像嫌疑人,他立于人群,突然注意到三楼有个熟悉人影,走到楼梯处,今天光线强烈,让秦思年有些看不清。 他隐约看到,在池岁身后跟了一人手中的物件被光直射,有些刺眼,不难看出,逐渐清楚那是什么后,秦思年疯了似的跑上楼,不管自己磕绊撞倒黎谁,他失去理智,满心满眼的人处于危险,他没办法再去克制。 秦思年爬到二楼,撞倒一位年纪稍大的老师,这搁往常他会自责道歉,可他这时已经和疯子一样了。 处在春天却觉得冬天从未结束,鬓角冒出汗液,和从远处看到的国旗一样,呈金色的斑斑点点。 腹部的伤疤在隐隐作痛,去往三楼的转弯处,抬头看到。 一身白色长裙的心上人,迎着光,立在自己身前,俯瞰秦思年,脚踝的红绳刺进心里,女孩惊愕,又带有慌张,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他们从未在烈日下相聚,如今终于以这种形式见面,池岁全身上下都不会为此时此刻的他们心中生喜。 秦思年只见她一眼,掩埋心中慌乱,走上台阶靠近她,然后错过她,眼底的冷漠不可描述。 “啊!!!” 身后的学生乱做一团,吱嗷喊叫。 池岁回头,秦思年正压在一学生身上,眼底的愤怒,只有身下学生清楚,这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疯子要杀了他,被扼住的喉咙,吐不出一个字,脸色闷青的同学快没了反抗。 池岁咽下那个要被喊出声的名字,上前拼命拉拽秦思年领子。 半跪在秦思年身侧,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他叫温希,是我学生,他才11岁,他不是……” 秦思年缓慢将目光移到池岁脸上。 池岁眼底有不可被窥见的心疼,见他松手,她本想先把秦思年扶起来,但如果那么做了,周围人不知道会怎么想,他那么想保护好自己。 池岁要时刻谨慎自己每一个细小动作。 温希推开秦思年,一米七多的个子杵在那,躲在一比他低半个头的池岁身后,竟然会觉得有安全感! 池岁捡起地上的水果刀,握在手中,直视刚刚稳住情绪的秦思年,不温不冷去说:“再闹下去,我就要报警了,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秦思年不看他,眼神飘忽,在找什么东西,嫌疑人不在这儿,终于能松口气了。 十分钟的时间,结束这场闹剧。 上课铃响,长廊只有两人,临近中午。 他们面对面站着,脚下影子成两条平行线,池岁不知道秦思年是怎么了,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失控过。 他们的表面关系,学校老师和一个疯子,他们在太阳底下能说的不多。 池岁不想看到秦思年这样,她想去拥抱,把见不了面的日子里的多少思念淋漓尽致说与他听。 秦思年往楼下走,一时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池岁,我该怎么才能保护你? 没了三魂七魄一般,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脸色蜡黄。 秦思年痴迷池岁这件事,他想让全世界知道。 做起来好难。 在下最后一级台阶时,肩膀被人拥紧,一抹兰花香扑鼻,有风吹来,裹挟千万情丝,仰头,不敢窥光。 池岁在他耳边低语:“阿年,我爱你。” 秦思年不敢回应,贪婪享受身后人的爱意,不顾后果地沉沦,自己又何尝不是个罪犯。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看别人相爱,就觉得自己也配去拥有。 他配个屁啊,秦思年连站在光里的自由都没有,连最基本的细节都做不到,甚至,连对视都不被允许。 这样的他,于爱人而言是十足的无期徒刑死囚犯。 池岁扯起嘴角,诉说心底爱意和她那不可告人的心:“阿年,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阿年,不要再伤害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看在我爱你的份上,和我偷活一生好不好?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 他的小姑娘成天哭哭啼啼,他没有办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哄,永远哄不好。 电话响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去接。 短短十几秒,秦思年抛下池岁跑了。 他在红旗下对她笑,这是池岁第一次见秦思年发自内心的快活。 他嘴里有话,但池岁数看不清他在说什么。 秦思年向光的方向肆意奔行,幸福日子就在眼前了。 池岁啊,再等等。 他融在光里,被光吞噬,他那样快,像不会再回来。 明天还见得着太阳吗? 春天没有雪,他连肉眼可见的脚印都没留下,池岁在心中祈祷,祈祷明天依旧,还她一个骄傲肆意的秦思年。 能在清白人间,向千万人证明他的爱忠贞不渝。 第5章 第 5 章 “下午一点,会在平坡村出现。” 那是废弃许久的老村子,里面没有活人,杂草丛生,不起眼的小地方,可能会是一个新生命的开始。 这次目标藏得很深,如今他终于露头。 夏天很快就会来,等过了这个春,天再冷也不怕。 老房子旁有颗柳树,柳树旁有条河,河里是罪恶,不言而喻的罪恶,河水混着鲜血,水底的畜生在吃人,糜烂的人如臭虫苍蝇,恶心得令人想将它们绳之以法。 下午一点零五,踩着尸体过河的畜生,嚣张跋扈,好似知道警察要来,笑得狰狞狂妄,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刚吸完。 他们那一伙总共十来个人,其中有几个身上染了毒斑,不知道的会觉得那是淤青。 天阴,要下雨。 突然刮起大风,秦思年和队友躲在一辆吊车后面,帽子被刮得没了形状,腰腹因为上午被那个11岁小孩踢踹,更疼了些。 微眯着眼逐帧观察实在算不得人的畜生。 “黎锦!!!我**逼!给老子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黎锦!多少年没见了,你都不想你妹妹吗?想知道你妹妹怎么死的吗?出来,我TM告诉你!!” “黎锦”是秦思年的常用名。 喊话这人秦思年还记得,五年前,管雷在他手里逃走过一回,因为这个,他还受了罚,如今再遇到,看着他的脸,秦思年没办法不去想自己的妹妹。 他当年失血过多,在意识彻底模糊不清之前,他亲眼看到,妹妹被凌辱后,一枪毙命。 几次梦回,碎骨粉身也不过如此。 “黎锦?请问你在等谁啊?” 是那个女老师,秦思年的记性好到五岁的事都还记得,她的声音,不会认错。 高跟鞋踩进泥土,离远了听没有声音,被他踩死的蚂蚁如雷贯耳,鞋跟陷进土里,利刃刺穿喉咙,抬脚,有血呲出。 手枪上膛,抵在前面人腰间。 池岁被推得踉跄,尖顶皮鞋踹进膝弯。 古时候拜堂也这么跪,池岁没有新郎。 她一声不吭,眼底的冷漠显得对他们不屑一顾。 “你的爱人在这,都不出来看一眼吗?”管雷攥紧她的头发,往后拉。 池岁咬唇反抗,她不能让秦思年心疼。 双眼通红,眼泪滑过嘴角。 雨,下大了。 她的白色裙子被染了污泥,脚踝的红绳往上移,嘴唇被咬出血,她不觉得疼。 她不觉得现在的处境是坏的,至少在池岁看来,秦思年还活着,她还活着,他们可能相距几十米远,此时他们心里都在想着对方,都想着过不多久,他们就要结婚,池岁甚至会给他生个孩子,这多幸福啊。 他们现在好幸福啊。 秦思年,等过了今天,记得娶我。 仰头,枯树逢春,低头,烂泥染身。 大雨倾盆洗刷罪恶,膝盖下有颗石头,硌得生疼,她却在笑,这些余孽活不到明天,她相信秦思年同相信他们的未来一样。 要不了多久,他们会向着希望一马平川。 “我数到十,再不出来,我一枪毙了她!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秦思年从吊车后走出,身后跟着六个人一起出来,池岁送的羽绒服被雨水打湿,雨声渐大,听不到池岁的心跳,他从容,眼里盛满温柔细腻,为的不让池岁害怕,他想告诉池岁。 没事的。 嘴角含笑,如往常一样,池岁有一种错觉,他们还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在见不着光的阴暗角落,偷偷相爱,睡前,醒来,这双眸子从不对她遮遮掩掩。 “礼物,满意吗?”管雷的一只脚踩在池岁肩膀,她被迫俯身,管雷用力压下去,踩在脖子上,池岁发丝落进烂泥里,要掉下的眼泪,融入泥土,想抬头,抬不起来,管雷的脚尖在她的后脑勺,像踩死蚂蚁那样,试图碾碎身下人。 池岁开始怕了。 怕秦思年看到这样的自己,他付出所有去保护的女孩,现在正往他想都不愿去想的地境发展,他要有多痛啊。 秦思年亲眼看到池岁的脸被踩进烂泥,再仰不起头。 他错了,对不起。 “管雷!你现在放手还来得及!”一个看着只有二十多的男人开口,他没有跟管雷这人正面硬刚过,所以不知道他这人有多丧心病狂,视国家律法为屎尿屁。 他天真的以为管雷和之前贩毒人员一样,只要好好劝说,就会改邪归正,到底是没见过世面。 狗一旦吃了屎,它就会变本加厉去找热乎的,特别是那些,疯野久了的,它不听,甚至会被他体无完肤地分食。 “黎锦,想再感受一下失去挚爱的痛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会很爽。”管雷在池岁后脑勺狠狠踹上几脚,让她的脸陷进泥里。 秦思年刚迈开腿,却被身后的老李按住,老李在他身后,小声跟他说:“沉住气,她会没事的,沉住气。” 秦思年两眼涌上血色,杀意呼之欲出,咬紧牙关,不知是泪是雨,流了满脸,关节处每到阴天下雨就会痛到发抖,即使这样,秦思年双脚还扎扎实实杵在地上,脸色苍白,羽绒服变得沉重,重到他不愿脱下。 雨砸水里,再见不着,泛起的涟漪是它来过的证据,一滴不至于被看见,数千万滴倾泻,更是无人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不经意间发现,这条河,满了。 “你想要什么?”秦思年目不斜视,直勾勾盯紧管雷,注意他每个细小动作。 “我要你亲眼看到你最爱的人,被折磨,凌辱,生不如死,而你又没有办法置我于死地。”管雷踩在池岁头上的脚又重了几分。 “你的目标是我,你尽管折磨我好了,你为什么要动她??!!” “那就没意思了。” 管雷双脚接触地面,半蹲在池岁身侧,伸手抓紧她的长发握在手心,揉搓,嗅闻,突然猛得一拽。 池岁还在笑,像刚开始一样,眼里干净明亮。 抬眼,她看到逐渐不受控制的秦思年,怒目圆睁,喉咙里像有东西堵住,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握着枪支的手忍不住颤抖,尽全力不把枪举起,他身处的地方好像沼泽,一点一点让他陷入,迈不开腿,挣扎不得。 明明是自己在怕,还要对池岁吐字:“没事的。” 池岁不想结婚了。 如果相爱会使秦思年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那她愿意生生世世再不见秦思年。 这雨大得好像不会停了。 管雷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好几遍,见他们两两相望,那叫一个深情,令人恶心。 “黎锦,我们玩个游戏。”管雷把池岁拖拽起来,推到黑白两道中间。 秦思年往前迈一步,要迈第二步时,透过池岁,他看到管雷抬臂将枪口对准池岁。 他脑子里有根弦断了,断得彻底,一片空白,像生命走到尽头,他不再有反应,纸人一样在春天,被人撕碎,连同满腔的热血,为国,为家,为她的至死不渝。 他的女孩在他面前笑,发自内心,和过往重叠,多少个夜里,她和现在一样,让秦思年甘愿俯身,为她不惜战死。 “我这枪里只有一颗子弹,你猜我几时能打死她?” 秦思年耳边听不到任何声响,雨声混着邪恶一起消失,他见池岁在对自己轻轻摇头,嘴角笑意不减,无声地和他做最后的道别。 她想说的话很多,留给他们的时间很少,这三年多,能说得上话的日子屈指可数,见了面,明明想告诉对方的东西多到这辈子都说不完,每个夜,他们只有用自身温度去告诉对方,有多少舍不得。 每次密切相接,灵魂相撞,才能感觉到对方还活着。 “游 戏 开 始。”管雷一字一句地说,倒计时。 他走近池岁,枪口实实对准她的脑子,脸上的玩味让秦思年有种现在就杀了他的冲动。 身后人叫嚣着让管雷停止动作:“管雷,你现在还有机会,你要是敢杀人,你可……” “闭嘴!”管雷枪口又往头上抵了抵,慌张一点看不出,和那年一样,尽管一点机会没有,他也不怕,这个人生来无畏,就因为太多东西对他没有威胁,他才去调戏法律。 有时候坏人做事,你不需要问他理由。 他是疯子,目无章法的疯子。 “都给我把枪放下!不然我这就崩了她!”管雷看上去已经兴奋到极点,他成功威胁住秦思年他们,这个游戏越来越好玩,他在这个世界二十多年,从没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一个在他眼里无关紧要的人,却能让这么多警察乖乖听话。 秦思年弯腰时,腹部剧痛,痛到呼吸急促,即使那样,他也挺直腰杆。 管雷扣动扳机,未见子弹,秦思年心脏骤停,眼中的惶恐让管雷忽略不掉,左轮游戏可以改名为杀死秦思年。 管雷一连扣动三次扳机,秦思年的脸上比苍白还有白上几分,立在那里的已不是人,犹如一堆白骨,他好久呼吸,眼泪不停与雨水相融,没有人知道他在哭。 幸运躲过四条命的池岁,脸上依然,她早已接受一切,她希望快些结束,自己的爱人在眼前为了自己不可扭转的命运,无助地歇斯底里在内心嘶吼,刚才未被打出的子弹都好像命中秦思年心脏,池岁能感受到,秦思年心脏停过很多次。 还有最后一枪,这一枪响后,失去的何止是一条人命。 管雷没有着急去按下最后的扳机,他选择残忍地目睹他们是如何痴情对方的。 雨还在下,秦思年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眼神还是冰冷,嘴角的苦涩被池岁看在心里。 “岁岁,闭上眼。” 话音刚落,池岁已经最好再见不到秦思年的准备,闭上的眼睛不打算睁开。 只有三秒时间,最后扣下扳机,枪响后,脑内只剩嗡鸣,刺耳,钻心,池岁这辈子都忘不掉。 她最后感受到的是来自秦思年的温度。 周围嘈杂,脚步声,警鸣声。 雨,停了。 有雨水落在秦思年指尖轻柔缓慢,带有丝丝温意,如果他睁开眼,他会发现,那不是雨水。 思年,思年…… 有人这么唤他,声音小到足以刺穿他这一生。 他死了,他的岁岁怎么办?岁岁还小,他记忆中的岁岁不会再长大,岁岁头发花白是什么样子?为人母为人妻是什么样子?没了秦思年后的岁岁会是什么样子?岁岁老了还会记得秦思年吗?一定要忘了呀。 思年不好,独留她一人在这世间。 希望这岁月快些,让我家岁岁幸福圆满,不再担惊受怕过完这一生。 秦思年是罪人,到最后都在犯错。 对不起,这辈子没能娶你。 “今日下午六点,某池姓女子于盐江一带坠湖,其原因有关部门正在逐步调查。” 第6章 第 6 章 “啊啊————————————” 撕心裂肺地哭声响彻凛冬的黄昏。 入眼满是清白,高悬在房顶的风扇,停滞,像死去很久的某人,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她难以清醒,手腕的疼痛人她清楚意识到,太久了,无力感席卷全身。 心脏的刺痛让她忍不住蜷缩一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喃喃念着,这声声句句,无人再听,岁岁在哭,秦思年化作风来到她的身边,抚摸亲吻,池岁感受不到。 泪眼朦胧间,他看到秦思年满脸担心愁容,他对她伸手,刚触到耳朵,池岁避开了,只是细微的差别,都让她感到害怕。 眼泪浸湿枕头,像那天的雨,感觉不出她有停的意思。 原本空缺的地方还在痛斥池岁,怨恨她忆起得太晚。 “对不起,对不起。” 按揉心口,以此抚慰。 她到现在都不敢叫出那人名字,尽管已刻入骨髓。 她深觉不配。 “岁岁,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叫医生。”辛珉半蹲在病床前,嘘寒问暖不像演的。 池岁想不起他。 那是应该的。 辛珉去触碰她的手,池岁又避开,她开始对眼前男人提高警惕。 她想起全部,还是想不起辛珉曾在她身边存在过。 “你先别动,我去找医生。”辛珉没去在意她的细小动作,直起身子就往外跑,刚到病房门口就开始喊。 池岁翻身下床,病号服松松垮垮搭在她瘦弱身子上,漫无目的地出了医院,今天没有太阳,有风,好像只吹她一个。 感受风拂过耳边。 “岁岁。” 她出现错觉,听到秦思年的声音,抬起手臂去拥抱虚无,风进到袖口,暖和,即使处在冬季。 来往的人看着她,只觉池岁就一神经病。 脚步轻盈迈出医院大门,目不斜视,脚步坚定,目的不知,她好像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但她不知不觉。 这个城市池岁来了六七十天,还是不了解,四季,风,雪,月,让她感到害怕,她想离开。 池岁穿过人流密集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间,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她打通世上唯一亲人的号码。 池岁:“妈。” 池荣瑛:“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池岁:“我晕倒了。” 池荣瑛:“晕倒,不还没死吗?忙着呢,你打电话干什么?诶诶诶诶!!胡啦!我跟你说啊,你找个日子赶紧把婚结了,你弟马上要上大学,你不急,我这当妈的急死了,知道小珉许的多少彩礼吗?八十七万!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不管他以后对你好不好,就算家暴要把你打死,你也得给我忍着,那可是我摇钱树。” 她那边人声嘈杂,池岁把她说的每个字都磨碎了去记。 这里已经没有她值得留下的必要,寒风吹在脸上,鼻头微红,长发散在背后,活像孤魂野鬼,摇摇晃晃去活,抬眼见着路灯变红,精神恍惚。 行至路中央,鸣笛声把她拉回到那天,秦思年死后,她像现在一样在警笛中渐行渐远。 不时传来咒骂声,待到池岁离开路中央,咒骂声也没有减少,反倒看她是个女声变本加厉,甚至下车去教她做人。 池岁不管不顾继续往前,大胖爷们儿要和她说道,身后响起女儿的声音,女儿把男人叫到车里,这才阻止了池岁被骂被打。 “人渣”要分于谁而言。 下一个十字路口,她还想穿过去,结果被交警拦下。 不止是拦下,还被请到休息室,为池岁端茶倒水,池岁觉着他眼熟,像似见过,但想不起在哪,目不转睛去看,还是记不起。 交警发现她在看自己,抿唇笑笑,将茶水交到她的手中,有点烫手,她牢牢握住。 风在呼啸,隔着窗都能感受到它,像在进行盛大仪式。 “我叫易文川,我认识年哥,你就是池岁吧,年哥和我提起过一次,他说你很漂亮,今天见了,果然。”易文川温和的态度,让池岁不想去质疑,毕竟秦思年的名字不是谁都知道的。 秦思年和他说过池岁对陌生人话会比较少,甚至会不说话,他对不熟的人会有一些警惕,今天见了,还真是。 池岁嘴巴干得都有裂纹了,也没去喝手里的温水。 “年哥很爱你啊。”易文川背对他像在找什么东西,他放得隐秘,箱子套箱子地去装,和俄罗斯套娃一样。 终于他从第五个箱子里拿出一封信。 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 池岁小心翼翼接过,打开,那是1张被写满的a4纸。 她不敢想秦思年写了多久,在什么情况下写的。 眼泪早已在病床哭干,现在只有喉间哽咽。 见字如面,展信如晤 岁岁,我写下这封信,是希望你能原谅我缺席你的未来,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注定要死,我们相爱对你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 最近,我的一个队友死了,死前他和他老婆离了婚,而我知道自己要死,却声称要娶你,与他相比我做错了,可看到你为了注定到不了的那天能睡个好觉,我觉着,骗你也挺好。 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床上不是不行,是疼,每晚都疼,痛到睡不着我会骗你说我睡得早,我腰腹被捅了三十多刀,为了抓管田,还害得我妹妹被折磨至死,岁岁,我是个罪人,我不征求你的原谅,我希望你恨我的同时尽快忘了我,算我求你。 对不起这么晚才跟你说。 我为你折过一枝梅花,不过落了雪,我们见面日子一季只有几个晚上,想着在春天到来之前送给你,上面下了任务,我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那天晚上你一定等了很久。 我从没有和你说过我父母的事,你也从来没问过,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没有钱,甚至没有时间,你还愿意跟我,那么一个小姑娘天天担惊受怕去活,我都有些舍不得见你,见你一面,你的处境就越危险,如果不见你,那就等于提前离开了你。 想想生日那天你用力吻我,我说什么都不想离开。 我拼尽全力去爱你的方式是,见面日子能少一天就少一天。 我都能预知到我死的那天,你哭得有多惨,我会有多内疚,可我不把那帮人解决掉,你就是会死,我没有过过好日子,所以不知道人间有多好,也没上过几天学,在你身边偷了些糖,我也有点不想离开。 你所在的人间肯定很好,没有我的人间会更好,所以,岁岁,尽快把我忘掉。 你有稳定的工作,身边人都很善良,你理应活在阳光下,而不是和我一样,是我把你拉进深渊的最底部。 所以等我死后,你一定要活得像原来一样,向日葵一样的女孩,那么年轻,不要想起我。 你要找一个你爱的和爱你的,他要比我爱你,懂你,知道你不吃辣,不吃油,不吃味道重的食物,害怕蛙类,知道你喜欢穿什么裙子,听什么歌。 你要找这么一个人,而不是像我一样的人,你一定要幸福。 你和那个人每天有见不完的面,他会在烈日下吻你,给你介绍家里人让你认识,你身边充满爱,会不记得我,在不久的将来你有家,有爱你的丈夫和听话懂事的孩子,他们可能比我更需要你。 你本来就该那样,是我耽误了你,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其实我是不希望被你看到的,我写下这些是想把活着时说不出口的话在死后告诉你。 我喜欢你穿白色裙子,如第一次见你那天。 你长得好看,我有些痴迷,我深知我配不上,但后来再与你相遇,你竟然开口就说“我爱你” 我震惊之余觉得你一定是年纪小想找点新鲜感,就没当回事同意了。 没想到你认真的。 当初没想你会陪我到现在,心里几万个舍不得,我没有办法。 最后所求不多。 希望我的岁岁。 岁岁平安。 2016年春 秦思年 傻子,真是傻子,池岁一封信反复阅读,字里行间他的爱人都在说着“对不起”。 天黑得彻底,点点灯光在她眼前模糊,耳边传来秦思年的哭声,她又出现错觉,休息室沉闷得喘不上来气。 “嫂子,这个是年哥嘱咐我要给你的。”易文川双手递上。 池岁犹豫接过,那是没有雕饰过的戒指,说是戒指,其实不过一个灰色指环,这环的触感总感觉怪怪的,不光滑还有点磨手。 池岁:“这是什么?” 易文川:“年哥的骨灰。” 听到答案的池岁跌落地上,有一瞬失明,摸索着想要起身,腿是软的,站不起来,指环在她手里,池岁感觉它要碎掉,放在心口,有千万斤压着似的,心脏艰难跳动。 声音刹那间沙哑,口中说不出话来。 大脑在被过去蹂躏,撕咬,她不会再期待春天。 痛啊太痛了。 阿年,那时你也这么痛吗? “嫂,嫂子你怎么了?”易文川上前去搀扶池岁,池岁自己挣扎着站起身,脸色比刚见到她时还要难看上百倍,明明三十不到,看上去却比三十还要年长些,披头散发,她似孤魂野鬼。 池岁带上秦思年留下的两样东西出了休息室,易文川因为担心她的安慰,选择跟上去。 人还没到她面前,影子先暴露了。 “我要找阿年,你不要跟来。”她的声音比七十岁老太都要沧桑,佝偻着身子,脚下不稳,好在她会等红绿灯了,不过几个小时,她老太多。 来人间吃苦的人有很多,怕死的同样。 死亡有时候是种解脱,对不幸的人而言,对池岁而言。 易文川远远望着她的背影,不去阻拦。 年哥还说过,他的岁岁不乖,要宠。 一只被某人遗落世间的“孤魂野鬼”飘到海边。 第一次见到海的北方孩子,眼神空洞,直直望向冲自己打来的狂风大浪,化作凶魂要吞噬池岁。 海天一色的冬夜,有月相伴,也显得温馨。 沙子和雪踩上去的声音一样,刺破喉咙后鲜血喷出,一步杀一人,像秦思年,他是人民英雄,池岁呢? 星星错落满天,池岁越看越红,控制不住地笑,自嘲。 捏紧指环,放眼前,独独匡住天上月,不可得,亦触不可及。 吹来的风,带有训斥意味,又满是无奈。 “岁岁,不听话。” “秦思年,我来嫁你了。” 以骨灰作婚戒。 死后长眠,为夫为妻。 【全文完】 第7章 番外 2011年9月30号 今天认识见着一同学,她长得真好看,想和她交个朋友。 2011年10月2号 换了位置,她在我前面,她的头发好长,很香,几次拨到我的桌上,我没有动过一根,她的发梢有些发叉,想剪掉,那样她会生气吧,还是算了,她喜欢扎丸子头,她的脖颈很好看,没被扎上去的碎发,若隐若现,我不止想和她交朋友。 2011年11月6号 我们都认识的朋友生日,我那点奢望达成了,她叫池岁,池塘的池,岁月的岁,她第一次站在我面前,她身穿一件鹅黄色毛呢大衣,还把头发剪了,她短发的样子比长发要好看得多,我故作镇定,眼神躲避,可能躲避得有点过分让池岁觉得我讨厌她,我给她道了歉,差点把那句喜欢说出口。 我好傻。 2011年11月24号 班里有几个SB在传我和池岁,不过是帮她几次忙,因为传言,我和她被叫到办公室,心里有点对不住池岁,得空道了歉,她没有在意,可我看得出,她不想被造谣,还是和她保持距离吧,虽然有点舍不得。 池岁啊…… 2011年12月17号 我打算和她告白,她竟然交男朋友了,算了,我在窗外看着,那是我未曾见过的美好,听同学说,是池岁表的白,只有我是胆小鬼呢。 2012年2月1号 放寒假了,想想没有她的日子真难过。好在我有她的联系方式,能看她动态,她今天发了一张照片,和她男朋友的合照,她现在肯定很幸福。 配文都是:你念念不忘,我年年不忘 心里发酸,还是在底下评论了:99不88。 天真冷。 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我把这句发到空间。 现在是凌晨一点,她应该是没看见。 2012年3月4号 开学后的几天,池岁分手了,我心里暗爽,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我在她身边,我希望她能看我一眼,结果她没有,在哭得上接不接下气的同时对我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能像他一样不要我。” 最好的朋友吗?那我可不能让她失望,尽量做好一个朋友该做的。 池岁太傻了,傻得我有点累。 2012年9月24号 高三了,我们又被分到一个班,喜欢她有一年了,我把自己一厢情愿藏得隐秘,她一直没发现,之前感觉这样相处挺好的,今天她差点摔倒,我接住她时,碰到她的腰,好细,我开始觉得不够,我开始不满足于当她朋友。 朋友这种关系让我逐渐萌生出的想法落空。 2012年9月29号 有男生向她表白,池岁拉我当她男朋友,替她挡烂桃花,对方是一个一米六几只到我嘴角的矮挫胖还黑的男生,就连这种东西都觉得自己配得上池岁,而我自卑得连喜欢都羞于唇齿,一瞬间眼前这一米六几的男同学在我眼里突然高大了。 辛珉啊,你TMD就是个软蛋。 2012年10月7号 她和我同桌,惯会躲避的我,如今没了办法,时不时胳膊肘的触碰都让耳朵泛红,池岁还调侃我说:“又看金瓶梅呢?” 傻姑娘诶。 暗恋是独角哑剧,台下掌声雷动,唯有她瞧不见,看不穿。 2012年10月11号 天冷,她带的衣服少我想借给她衣服可又怕有人起哄,池岁不喜欢这样,还是不了,看她挨冻,真难受,想去牵手,可我是谁啊?我不配。 2012年10月31号 我的暗恋等于失恋,别人的明恋也一样,今天拒绝一女孩,看得出来她不喜欢我,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女孩很勇敢,她敢对刚有一点好感的人表白。 2012年11月2号 失恋让人成绩下降,暗恋也会?久违地被老师使眼色,这次考试班里没几个高分,我更是错得离谱。 我准备把喜欢她这件事放一放。 2013年7月9号 我的生日,池岁不记得,我发了空间,她没有看到,时间长不联系,我们关系有些僵硬,像没有结局的恋爱,最后莫名其妙就少了联系。 我去看池岁的空间,一片空白,我想去问,又怕越界,自我断定,我们现在连朋友都不是,我心里劝说自己想多了。 晚上池岁发来消息: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我不喜欢你,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了,我理解,被不喜欢的人喜欢确实很难受,我不想为难池岁,至少拥有过,即使只是朋友身份。 只是有点害怕以后没有她的日子。 2013年9月28号 如愿踏进梦想中的高校,没有期待时那么开心,但也知足,虽然得偿所愿没有抱得美人归那样幸福。 南方多雨,我又时常忘记带伞,希望以后能改掉这个习惯。 2013年10月13号 我接受了一个女生的告白,我不是那么喜欢她,只是看她想不起池岁,和她在一起不过是想忘记某个人,那个女生也不是很喜欢我,这个年纪不过图个新鲜。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们觉着早晚会分手。 2014年3月19号 分手了,她提的。 她说我不会和异性保持距离,都只是朋友,我自觉没有越界。 半年,该做的都做了,我和她的关系只觉着是炮友。 2018年8月15号 很久没有写日记了,也很久没在见过池岁,我好想她,最近日子不是很好,自初恋结束我连交了三个女朋友,成了她们口中的渣男。 有点抬举我了,我哪配得上这俩字,用我身上简直谬赞。 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岁池…………………… 2021年8月6号 时隔十年,我得偿所愿。 岁岁要与我结婚。 2021年冬 我的未婚妻要离开了,她走得很慢,没能发现处在原地的我,她好像老了,我想搀扶,可她目的坚定,我不敢打扰,像当初一样,我眼睁睁瞧着她往心爱人身边走去。 海边的风吹起她的长发,湿润的不止一个人的眼眶,心里万句对不起,在她常年看不见的角落终于在此刻吐出。 我的池岁一步一步往深海迈进,她试图拥入那人怀里,我被钉在某个时间节点,再也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