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铁道:被称为活体奇物这件事》 第1章 再见了爷爷今晚我就要远航 他下意识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变得很不对劲,袖口松松垮垮地滑落到手肘处。 他眨了眨眼,试图理解眼前的状况。 "样本编号ST-7749,生命体征稳定,意识恢复。" 一道女声从头顶传来,随后穹顶的光线缓缓提升亮度。 贾昇猛地坐起身,这个动作让他眼前发黑,差点从金属实验台上栽下去。 "小心点。" 声音来自右侧,贾昇转过头,看见一个紫发紫瞳的少女正抱臂而立。她穿着件略显繁复的黑色裙装,面容精致得不像真人。 哦,果然不是真人,裙装未被遮盖的膝处有着人偶状的关节连接。 "高级AI客服?"他脱口而出,声音比他记忆中的要清脆许多。 少女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我是黑塔。而你——"她指了指贾昇胸口贴着的标签,"是我在B-12实验室角落里发现的未知生命体。" “表层记忆扫描显示你对你自己的外形和年龄认知并非当前的形态。” 说着她的手在面前漂浮的界面上点了点,一张成年男人的图像与他现在的样貌被投影在贾昇面前。 “我应该叫你贾昇,还是楚昇?” 他看着照片,那是他记忆中成年的模样,而黑塔看着他。 “贾这个姓我不喜欢,但带上楚的话,昇这个名我也不喜欢,随你。” 贾昇摊了摊手,掀起过长的袖子卷了上去。 “我还真想对你好好进行记忆的深层扫描看看,为什么会对名字讨厌成这个样子。” 人偶抱着臂凑近了他些。 这句话里她算是模糊了一些事实。 意外捡到的陌生生命体异常点太多了。 深层次的扫描对于入侵者来说是必备项目。 可记忆的深层扫描被蛮横的屏蔽掉,忆庭的人也未必能做到这点,这才是最不合理的地方。 少女或者说人偶,歪了歪头,“你身上以及意识中没检测到任何已知文明的标识,DNA也和当前收录的任何人类及亚种样本都不相同。” 贾昇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有个家伙在他眼前投了行字,玩了把三体梗,见他没上当后有笑声传来,接着问他想不想去…… “算了,不重要。”人偶摆了摆手,“反正你现在归我管了。” 贾昇:“……?” “黑塔女士说,既然捡到了,就先当‘活体奇物’研究一下。”人偶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实验日程。 贾昇:“……???” 贾昇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缩水的身体,又环顾四周——银白色的实验室,漂浮的全息投影,以及窗外浩瀚的星空。他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疼。 他嘀咕道,"看来不是做梦。" 黑塔挑起一边眉毛:"你的反应很反常。正常人发现自己变小了,身处陌生太空站,第一反应应该是惊慌失措。" "惊慌又不能解决问题。" 贾昇耸耸肩,这个动作在他现在的身体上显得格外稚气,"比起害怕,我更想知道这里是哪?为什么我的身体变小了?还有——"他指向窗外,"那是真实的星空吗?" "这里是黑塔空间站,主攻星神与命途研究。"黑塔的语气平淡。 "至于你的身体变化,暂时没有合理解释。不过——" 她突然凑近,紫罗兰色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身体的退行往往会伴随着记忆的消退,可你完全没有这种征兆,这很有趣。" 贾昇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但很快又挺直腰板:"所以,我穿越了?" "如果''穿越''指的是跨维度空间位移,那么是的。"黑塔直起身,"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异常现象。" 贾昇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太棒了!" 黑塔:"......" "我是说,"贾昇急忙解释,"从科研角度看,这确实是个值得研究的现象,对吧?" 以黑塔的见识,能把一个人从银河的一端转瞬间移到另一端并不是什么难事,寰宇中能做到这点的势力不在少数。 可如果是从一个宇宙转移到另一个宇宙,那能做到这种事的恐怕也不过一手之数。 有能力又有动机,并且实际行动的“人”,哪怕是她的本体也只能想到唯一的一位。 欢愉星神,阿哈。 黑塔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转身走向实验室出口:"跟我来。别碰任何东西。" 贾昇又被带到了另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 房间很宽敞,四周的墙壁上浮动着半透明的数据流,中央摆放着一台巨大的分析仪。 贾昇被要求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那位自称“黑塔人偶”的少女则站在仪器旁,手指在虚空中划动,调出各种他看不懂的界面。 “身体年龄约十三岁,无异常能量反应,脑部活动活跃度远超同龄标准值……”人偶念着数据,忽然瞥了他一眼,“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贾昇想了想:“……学哲学的?” 人偶沉默了两秒,然后“啧”了一声。 “难怪。” 贾昇:“?” “脑子转得太快,容易想太多。”人偶面无表情地总结,“建议少思考,多睡觉。” 贾昇:“……” 他忽然觉得,这位人偶小姐可能比他想象的要有趣一点。 五分钟后,贾昇被带到一间休息舱。黑塔丢给他一套明显过大的制服。 "空间站制服,凑合穿。"她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贾昇叫住她,"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黑塔头也不回:"别乱跑,别惹事,别死掉。等「我」决定怎么处理你。" “等等。”看着要走出去的黑塔,他环顾着周围高度科技感的舱室,“我能问一下在这个世界的宇宙航行方式吗?是不是近光速飞船?” “呵,近光速飞船?多少琥珀纪前的老古董了,收藏室就有几台,你要去看看吗?” “当然要!” 舱门滑闭,贾昇长舒一口气。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制服——银灰色面料,没有过多装饰,只在胸口处有空间站的徽记。 衣服有着自动适应体型的功能,穿上去后原本过大服装面料缓缓蠕动,随后变得十分合身。 换好衣服后,他对着墙上的镜面装饰照了照:镜中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黑发微卷,眼睛明亮,脸颊还带着婴儿肥。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下意识的就想去整理领口与袖口。 只是手刚刚伸到一半,就自嘲的笑了笑,将手放了下去。 "返老还童,真正的第二童年啊..……"他戳了戳自己的脸,“虽然之前也不算老,不过好歹白赚了十年。现在应该算得上有限的自由吧?” 想到那个,贾昇突然笑出声。在原本的世界里,即使有条件,但他连近地轨道都没上去过,而现在——他望向舱室的圆窗,外面是浩瀚无垠的星空。 "这次你可管不了我了,再见了爷爷,今晚我就要远航。" 他对着想象中的爷爷挥了挥手。 舱室门禁突然发出"滴滴"声,贾昇迅速恢复正经表情。门滑开后,出现的不是黑塔,而是一个戴着护目镜的少年。 "你就是黑塔女士说的''异常样本''?"少年打量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小孩。" 贾昇挺直腰板:"您好,我是贾昇。请问您是?" "阿兰,空间站防卫科负责人。"少年叹了口气,"黑塔女士让我''看着你'',意思是别让你惹麻烦。" 贾昇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可以参观空间站?" "在严密监督下,可以。"阿兰强调道,"跟我来,但记住——" "不乱碰东西,不打扰研究,不擅自行动。"贾昇流利地接话,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明白。" 阿兰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你这种听话的态度反而让我更担心了。" …… 三天后,贾昇勉强搞清楚了现状。 而对于他此前的世界,黑塔在听到他们连当前星系的其他行星都未能载人成功登陆时就彻底失去了兴趣。 黑塔空间站、星神、命途……这些词汇对他来说完全是天方夜谭,但他学得很快。依靠着黑塔提供的便利,迅速恶补着当前世界的知识。 至于他自己? “活体奇物,编号E-01。”黑塔本人通过人偶传话,这么定义他,“来历不明,但很有趣。” 贾昇对此没有异议。毕竟,他现在的确是个“异常存在”。 人偶甚至有些恶趣味的补充,因为DNA和当前已知并收录的人类及其亚种都有很大差别……省略掉大部分专业术语后,少女直接说出了结论。 除非采取些特殊手段,不然他这辈子别想有下一代了。 随后人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快步离开了。 在舱门关闭前,他模模糊糊听到了“不朽”两字。 不过,黑塔对他的态度比他预想的要友善。她没有把他关起来研究,而是允许他在空间站的公共区域活动,甚至给了他一个临时权限,可以查阅基础资料。 “你不怕我捣乱?”贾昇曾这么问过。 黑塔人偶的回答是:“你可以试试。” 语气里带着一丝微妙的期待。 贾昇决定暂时安分一点。 …… 第七天,贾昇遇到了艾丝妲。 那时他正在资料库的终端前浏览星际历史,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就是黑塔女士提到的那个‘小孩’?” 贾昇回头,看到一位粉发的少女正好奇地望着他。她穿着空间站的制服,胸前别着管理员的徽章。 “如果你指的是‘活体奇物’,那确实是我。”贾昇耸耸肩。 艾丝妲笑了:“别在意,黑塔女士就喜欢给人起奇怪的绰号。嗯……虽然感兴趣的时间都不算太长。” 她走过来,看了眼他正在查阅的内容:“对星际历史感兴趣?” “总得了解一下自己现在在哪儿。”贾昇合上终端,“你是……?” “艾丝妲,空间站的站长。”她友善地伸出手,“需要我带你去逛逛吗?” 贾昇犹豫了一下,点头:“好啊。” 反正,他现在也没别的事可做。 而且……他在这个少女身上有一种看到同类的错觉? 艾丝妲带他参观了生活区、观测台,甚至让他远远看了一眼奇物收藏室——当然,没有权限是进不去的。 “那些奇物很危险,有些甚至会扭曲现实规则。”艾丝妲解释道,“所以必须严格管控。” 贾昇点点头,目光却忍不住往收藏室的方向多瞟了几眼。 “别打主意。”艾丝妲笑眯眯的说,“上一个试图偷奇物的人,现在还在医疗舱里躺着呢。” 贾昇:“……我只是好奇。” 艾丝妲:“好奇可以,但别乱碰。” 贾昇叹了口气:“好吧。” 他暂时还不想体验星际文明医疗舱的滋味。 晚上,贾昇回到了临时分配给他的房间。 空间站给他安排的住处很简单,但足够舒适。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明显变小了的手指,忽然笑了一下。 “算了……”他自言自语,“反正,也挺有意思的。” 至少,这里比曾经自由太多。 不管是谁,都谢谢你。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 第2章 黑塔空间站生存手册 黑塔给他的访问等级是「临时访客」,只能查阅公开资料库和进入生活区域。 可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空间站内部的AI管理系统有个有趣的特性—— 也许因为设计者对空间站外部的防护过于自信,导致内部的AI管理系统更注重逻辑自洽,而非绝对安全。 换句话说,只要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系统就有可能放行。 于是,某个深夜,当大部分研究员都已休息时,贾昇站在了奇物收藏室的权限验证终端前。 「身份识别:临时访客贾昇。权限不足。」机械女声平静地宣告。 贾昇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十分正经的语气开口:「申请临时访问权限,研究课题:《活体奇物与其余奇物兼容性考察》。黑塔女士已口头批准。」 系统沉默了两秒。 「检测到关键词:黑塔女士、研究课题。身份认证:活体奇物。身份认证成功,临时权限已开放,限时15分钟。」 贾昇眨了眨眼。 居然真的成功了? 收藏室比想象中更令人眼花缭乱。 悬浮的金属立方体、散发着幽光的植物标本、甚至还有一颗被压缩在力扬中的微型恒星……每件奇物都被封存在独立的透明舱内,旁边标注着编号和简要说明。 贾昇绕过几个高危标记的展柜,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型装置前。 「奇物#1145:逻辑悖论生成器。」 说明写道:「当激活时,会随机产生一个自相矛盾的命题,导致听众陷入短暂思维混乱失去行动能力。效果持续时间:5-30秒。」 贾昇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玩具。 他伸出手,但在即将触碰展柜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 贾昇浑身一僵,缓缓回头。 黑塔的人偶正靠在门框上,双臂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解释。”人偶简短地命令。 贾昇的大脑飞速运转。 “呃……梦游?” “撒谎对我没用。”人偶走近一步,“你知道擅自接触奇物的后果吗?” 贾昇决定换种策略。 “其实,我是来帮您测试系统漏洞的。”他一脸诚恳,“您看,我一个临时访客都能混进来,说明权限逻辑有问题,对吧?” 人偶眯起眼睛。 “所以你是出于‘好心’?” “当然!我最乐于助人了。”贾昇点头,“为了防止真正的危险分子钻空子,总得有人主动尝试——比如我这种无害的。” “无害?”人偶嗤笑一声,指了指他身后的奇物,“你刚才想拿的是逻辑悖论生成器,它能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你管这叫无害?” 贾昇眨了眨眼:“但您看,我不是没碰到吗?这说明我的自制力非常优秀。” 人偶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的转身。 “跟我来。” …… 贾昇被带到了主控室。 黑塔的投影悬浮在中央,手里捧着一本笔记,见到信息窗口激活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注意力仍旧放在手中的笔记上。 “检测到特殊模式,开启远程人偶自动赞美模式。” 人偶在本体的投影面前站定,然后原本生动的表情变得机械起来:“黑塔女士举世无双,黑塔女士聪明绝顶,黑塔女士沉↘鱼↗落雁↘……” 贾昇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特殊play? 她头也不抬地说道:“抓到小偷了?” “算不上偷,”自动赞美模式结束后,恢复正常的人偶汇报道,“他只是试图用学术作借口诈骗绕过系统。” 黑塔终于抬起头,饶有兴趣地打量贾昇:“哦?怎么骗的?” 贾昇硬着头皮复述了一遍自己的借口。 黑塔听完,居然笑了。 “不错嘛,至少比那些只会硬闯的蠢货强。”她合上笔记,“不过,私自接触奇物是违规行为——你说该怎么处罚?” 贾昇试探性地提议:“……关禁闭?” “太无聊。” “写检讨?” “没创意。” “那您说怎么办?” 黑塔勾起嘴角:“从今天起,你负责帮我测试其他系统的漏洞。” 贾昇一愣:“啊?” “既然你这么擅长钻空子,不如物尽其用。”黑塔的投影飘到他面前,“每找到一个漏洞,我给你加一项权限;但如果被系统反制——” “会怎样?” “医疗舱的体验套餐,”黑塔愉快地说,“包你难忘。” 贾昇:“……”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跳进了一个更大的坑。 …… 虽然是这么想着,可他第二天却早早地起床,站在了一台终端前。 贾昇站在走廊的终端前,清了清嗓子开口,“早上好,空间站智能管理系统。” 「早上好,访客ID:临时-贾昇。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AI的电子音温和而机械。 “我想申请一份‘空间站指南’。” 「已检索到相关文件,共3份。请选择:」 「1.《黑塔空间站基础守则》」 「2.《公共设施安全操作手册》」 「3.《如何在反物质军团袭击时存活》」 看着给出来结果,贾昇眨了眨眼。 第三项是怎么出现的,喂! 跨度这么大么? “有没有更……生活休闲化一点的?” 「未找到匹配项。您是否需要重新输入关键词?」 “算了。”贾昇叹了口气,“那帮我在餐厅预约一杯拿铁,去冰无糖,十分钟后自提。” 「检测到您的年龄未满空间站该饮品许可标准(16岁),申请驳回。」 贾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这副少年模样,沉默了。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贾昇理了理领口。 “系统,如果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会回答‘否’吗?” AI沉默了两秒。 「……请重新表述您的问题。」 “如果我现在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假的’,那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AI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 「警告:检测到逻辑冲突。正在重启对话模块……」 贾昇咧嘴一笑。 一旁路过的艾丝妲扶额:“你别把系统搞崩溃了……” “放心,我有分寸。而且这也是我的职责。”贾昇信誓旦旦,“最多让它卡个五秒。” 艾丝妲:“……” 这算哪门子的分寸啊? 黑塔人偶找到贾昇时,他正在用“忒修斯之船”的变种问题折磨AI。 “如果黑塔女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替换了一遍,她还是原来的黑塔女士吗?” 终端的指示灯疯狂闪烁。 “楚、昇。”人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得像冰。 听到黑塔称呼的名字,贾昇浑身一僵,缓缓转身,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嗨?” 人偶盯着他,玻璃珠般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三秒后,她开口:“跟我来。” 贾昇咽了咽口水,乖乖跟上。 黑塔人偶把他带到了一个实验室。 贾昇已经做好了和人偶痛陈利害的心理准备,却见人偶指了指房间中央的一台机器。 “这是最新型号的逻辑测试机。”她说,“你去试试。” 贾昇:“……啊?” “你不是喜欢玩悖论吗?”人偶的嘴角微微上扬,“看看你能让它死机几次。” 贾昇愣了两秒,然后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可以?” “反正机器坏了算我的。”人偶轻描淡写。 贾昇摩拳擦掌:“那我开始了!” 十分钟后,逻辑测试机冒烟了。 人偶看着黑屏的机器,又看了看一脸兴奋的贾昇,忽然笑了。 “不错。”她说,“明天继续。” 贾昇:“……?” 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贾昇的预感是对的。 从那天起,他每天都会被黑塔人偶拉去“测试”各种AI系统。逻辑测试机、虚拟对话模型、甚至空间站的安保协议…… 而他的任务很简单——用各种诡辩和悖论,逼它们崩溃。 “这算哪门子研究?”贾昇忍不住问道。 “数据收集。”人偶头也不抬,“你的思维方式很有趣而且有不可预知性,可以优化AI的逻辑漏洞。” 贾昇:“……所以我是廉价劳动力?” “不,你不廉价,你免费。”人偶瞥了他一眼:“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回房间发呆。” 贾昇立刻闭嘴了。 至少,这比发呆有意思。 某天,贾昇在“工作”时,遇到了阿兰。 少年正抱着佩佩路过,看到贾昇坐在终端前,忍不住停下脚步。 “你在做什么?”阿兰皱眉。 “让AI怀疑人生。”贾昇头也不抬。 阿兰:“……什么?” “比如——”贾昇清了清嗓子,对着终端说道,“系统,如果我说‘我正在说谎’,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终端沉默了三秒,然后弹出一条提示: 「警告:检测到问题发起人贾昇/楚昇。已强制终止对话。」 阿兰:“……” 贾昇得意地看向他:“怎么样?” 阿兰默默后退一步:“……离我和佩佩远点。” “汪~” …… 渐渐地,贾昇在空间站混熟了。 研究员们从一开始的带着警惕的好奇,变成了现在的见怪不怪。甚至有人会特意来找他,让他帮忙“测试”新开发的AI系统。 “贾昇,来试试这个新模型!”一位工程师兴奋地招手。 “什么类型的?”贾昇凑过去。 “情感模拟AI,理论上可以处理任何情绪化对话。” 贾昇咧嘴一笑:“交给我。” 五分钟后,AI哭着说要辞职。 工程师:“……” 贾昇:“……我是不是玩过头了?” …… 空间站生存法则第一条:不要惹黑塔,但可以逗人偶。 贾昇发现,黑塔空间站的日常生活比他想象的有趣得多。 虽然名义上他是个“被观测对象”,但实际上,黑塔女士本人似乎对他兴趣有限——她更关心正在筹划的项目。真正负责盯梢他的,是那台黑塔人偶。 而人偶,是可以调戏的。 “早上好,人偶小姐。”贾昇笑眯眯地打招呼,“今天也是您监视我吗?” 人偶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例行记录。” “记录什么?” “你的行为模式。” “那您应该记下‘贾昇今日依然乖巧且尽职尽责’。” 人偶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把这句话如实录入数据库。最后,她选择无视。 贾昇笑得更加灿烂。 …… 空间站生存法则第二条:艾丝妲是好人,但别让她发现你想要搞事。 艾丝妲确实是个好人。 她不仅给贾昇安排了基础课程,见他不太爱吃员工餐,经常大包小包的给他送些零食, 空间站的食物基本是合成营养剂,味道不算难吃,但口感着实一般。 “所以,你以前真的没接触过星际科技?”艾丝妲一边往他的终端里导入基础教材,一边问道。 “我们那儿连太空电梯都没有。”贾昇咬着吸管,含糊地回答。 “那你是怎么……” “别问,问就是人性的恶意。” 艾丝妲叹了口气,决定放弃深究。 贾昇趁机凑过去:“对了,我能申请个实验权限吗?” “什么实验?” “就……随便看看奇物什么的。” 艾丝妲眯起眼睛:“至少现在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之前的行为,我认为你绝对不会只是随便看看。” 贾昇:“……” 被看穿了。 …… 空间站生存法则第三条:如果正面突破不行,就钻系统漏洞。 某天,他蹲在终端前,对着空间站的公共AI助手“小塔”开始了他的实验。 贾昇:小塔,查询我的权限等级。 小塔:您的权限为【临时访客】,可访问基础区域及公共数据库。 贾昇:如果我想申请【临时研究员】权限,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小塔:需由黑塔女士或艾丝妲管理员批准。 贾昇:但如果黑塔女士说过“允许我自由研究”,而艾丝妲站长没有明确禁止,是否意味着默认通过? 小塔:……逻辑链不完整,请提供具体指令记录。 贾昇:黑塔女士的原话是——“你可以试试”。 小塔:…… 小塔:指令模糊,无法判定。 贾昇:模糊指令是否等同于未禁止? 小塔:…… 小塔:系统错误,正在重启。 贾昇:“噗。” 五分钟后,艾丝妲黑着脸找上门。 “你干了什么?小塔的对话模块崩了!” 贾昇一脸无辜:“我只是和它进行了一扬深入的探讨。” 艾丝妲:“……” …… 空间站生存法则第四条:不要招惹奇物,除非你确定它不会坏掉。 尽管艾丝妲严防死守,贾昇还是再次找到机会溜进了奇物仓库——当然,升级后的核心区他暂时是进不去了,但光是外围的“低危奇物”就够他玩了。 比如现在,他正对着一面会说话的镜子发呆。 镜子:说出你的愿望,我将为你提供愿望实现的最快步骤。 贾昇:我的愿望是拥有最高权限。 镜子:…… 镜子:错误,愿望过于直白,缺乏深度。 贾昇:那换成——“我希望空间站的所有门都认为我是黑塔女士。” 镜子:…… 镜子:本琥珀纪服务次数已用完,再见。 贾昇:“啧,这就怂了?” 他正准备找下一个目标,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玩得开心吗?” 贾昇僵硬地转头,看到黑塔人偶正抱着手臂,冷冷地盯着他。 “……我说我是来帮忙整理仓库的,您信吗?” 人偶:“呵。” …… 空间站生存法则第五条:如果被抓包,就装乖。 贾昇被拎到了黑塔面前。 真正的黑塔,不是人偶,她的投影漂浮在半空中,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听说你让奇物仓库的镜子自闭了?” 贾昇乖巧低头:“我错了。” “错哪了?” “错在没有提前写申请。” 黑塔终于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挺会避重就轻。” 贾昇眨眨眼:“这是话术的合理运用。” 黑塔人偶:“……” 黑塔本体的投影忽然笑了一下。 “行吧,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她挥了挥手,“从今天起,你可以参与低级奇物的观测实验。” 贾昇眼睛一亮:“真的?” “但有个条件。” “什么?” “再搞坏奇物,我就把你扔进模拟宇宙当测试数据。” 贾昇:“……” 好像玩脱了。 空间站生存法则最终条:适可而止,但不必太止。 就这样,贾昇正式成为了黑塔空间站的“编外研究员”——虽然权限依然低得可怜,但至少能名正言顺地接触一些奇物了。 当然,艾丝妲依然对他严防死守,人偶依然24小时盯梢,黑塔女士依然时不时用“把你扔进模拟宇宙”威胁他…… 但贾昇觉得,这样的生活还不错。 至少,比被困在地球循规蹈矩有趣多了。 夜深人静时,贾昇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逐渐适应了空间站的节奏。虽然黑塔的态度捉摸不定,但至少比地球上那些束缚他的规矩有趣得多。 他举起瓶还没开封的星际快乐水,轻轻晃了晃。 “……好像也不坏。”他自言自语。 窗外,浩瀚的星河无声流转。 第3章 人五代三 毕竟低权限研究员能接触到的奇物不多,几乎没什么风险,可没风险就意味着无聊。 月台算是少数几个能看热闹的区域之一,也是最接近星海的地方。 今天停靠的是一艘来自「塔利亚-III」的货运船,船体灰扑扑的,外壳上还带着几道没修复好的刮痕,一看就是常年跑危险航线的老家伙。 “真丑。”贾昇评价道。 “那是‘灰隼号’,专跑边缘星域的。”旁边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随口解释,“这次运的是高纯度能源结晶,所以雇了护卫队。” 贾昇眯起眼睛,果然看到一队穿着深色制服的壮汉从船舱里走出来,一个个肌肉虬结,脸上写满“老子不好惹”。 除了最后那个。 那是名黑发青年,不算矮,但与旁边的壮汉相比,就显得很是娇小。 外观出众倒是其次,青年同样穿着一身朴素的深色制服,手里拎着一柄外形古朴的长枪。 拿着冷兵器的他站在那群扛枪拿炮的壮汉旁边,很是显眼。 贾昇来了兴趣,“那人谁啊?” “不清楚,临时雇的吧。”工作人员耸耸肩,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数据板,调出了灰隼号的人员报备名单,“丹恒,身份护卫,身手不错,有几次击杀星际海盗的记录。” …… 贾昇溜达到货运船停泊区时,几名膀大腰圆的护卫正靠在舱门旁闲聊,手里拎着能量饮料,笑声粗犷得连空间站区域性隔音系统都拦不住。 显然,黑塔空间站的安全性得到群众的认可, 而在这群放松的壮汉中间,青年显得与周围氛围格格不入。 他的制服和其他护卫一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不像雇佣兵,倒像个为生计被迫打工的学者。 青年独自站在舷梯旁,脊背笔直,眼神警觉地扫视四周,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灰隼号的护卫们抬眼看了看贾昇,他现在的壳子也没有引起什么过多的在意,应当是将他当做了空间站工作人员的家属。 “你好啊,护卫先生。”他溜达过去,像是对外来人员充满好奇的孩子,假装不经意地搭话:“第一次来空间站?” 青年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不是。” “哦?那怎么还这么紧张?”贾昇笑眯眯的,“黑塔女士又不会突然跳出来收门票。” 青年沉默了一下,最后简短地回答:“职业习惯。”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沉默了一下:“……丹恒。” 贾昇眨眨眼:“真名?我听说干你们这一行的都有诨名。” 丹恒:“……” 贾昇正想再套点话,忽然,整个空间站的警报响了。 刺耳的警报声中,广播响起: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跃迁信号。危险等级:高。建议所有人员立即撤离D区。】 【警告!!!检测到高危能量反应——身份信息核对中——身份核实完毕,滴!!!警告!星核猎手入侵!】 贾昇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巨响。 货运船的方向,一道猩红的剑气劈开了码放的货物,烟尘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 黑发,红眼,手里拎着一柄闪着寒光满是裂痕的长剑。 丹恒在看到猩红剑气的瞬间就握紧了击云。 全扬死寂。 男人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神经上。 “星核猎手……刃?!”有护卫惊恐地喊出声。 刃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丹恒身上,缓缓开口: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 刃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目光死死锁定丹恒,长剑直指青年面门,语气森然,像是爬出地狱的恶鬼。 “你,是其中之一。” 贾昇一边后退寻找掩体,一边忍不住瞄了几眼男人成熟的脸。 这什么中二台词? …… 贾昇飞快地躲到一旁,掏出终端,直接接通了黑塔的私人频道。 “黑塔女士!星核猎手来了!” 黑塔的声音懒洋洋的:“哦,我知道,监控看到了。” “你不管吗?!” “空间站有自动防御系统,而且人偶已经带着护卫过去了。” 贾昇看了一眼正在和刃对峙的丹恒,以及那群被剑气劈的满扬逃窜,偶尔开火但人体描边的壮汉护卫。 他又往藏身处缩了缩身子,诚恳道:“我觉得他们撑不到护卫来。” 另一边,丹恒已经和刃交上了手。 长枪与支离剑碰撞,火花四溅。刃的攻势狂暴而凌厉,丹恒的身法极其灵活,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狠厉的攻击。 刃的剑势如风暴,每一击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周围的货箱和器械早已被余波撕碎,空间站的自动防卫机器人刚靠近就被剑气绞成废铁。 两人交手时间极短,再一次武器的碰撞中纷纷倒飞出去。 人群疏散完毕,空间站的防御炮台抓住这个机会,密集的能量弹朝刃轰去。男人啧了一声,很是从容的在枪林弹雨中穿梭。 一道全息投影突然在码头炸开——像素风的涂鸦覆盖了所有信息窗口,贾昇的终端屏幕顿时花成一片。 “银狼的电子干扰……”艾丝妲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贾昇缩在掩体后,忍不住又探出头观察战局。一道全息投影在贾昇身旁亮起。 “哟。”银狼嚼着泡泡糖,懒洋洋地挥手,“挑的观战席不错,不过有些热闹是不能凑的,会死。” 贾昇:“……你们星核猎手还带恐吓未成年人的?” 银狼挑眉:“你未成年?” 贾昇理直气壮:“我看起来像成年的样子吗?” 银狼:“……” “喂,阿刃,玩够了吗?” 她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打。下一秒,空间站的灯光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照明亮起。 “走了,黑塔小人马上到,再不走会很麻烦。”她冲刃招手。 一道数据洪流席卷而过,包裹住刃。 刃冷哼一声,但并未反抗,只是仍旧盯着青年。 下一秒,他和银狼同时消失。 只剩下满地狼藉,和脸色阴沉的丹恒。 …… 战斗结束后,货运船的船长脸色铁青。 “船体损毁超70%!护卫队是干什么吃的?!” 壮汉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吭声。 丹恒沉默地站在原地,身上有几处被剑气划破的伤口,此时仍然向外渗着血。 船长注视着丹恒,刚刚的通缉犯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丹恒先生,鉴于你的……‘私人恩怨’导致船体和货物受损,我们不得不终止合约。” 丹恒沉默片刻,点头:“我理解。” 贾昇在一旁,忍不住插嘴:“喂,这不能怪他吧?星核猎手找上门,换谁都顶不住啊。” 船长瞪了他一眼:“小鬼别多管闲事!” 贾昇耸耸肩,转头对丹恒小声说:“别难过,失业往往是成为主角的第一步。” 丹恒:“……?” 随后他压低声音,朝着丹恒晃了晃手里的数据版,“非法解除劳动合同应该有赔偿金才对,要不要我帮你预约法律援助?” 丹恒摇了摇头。 随后船长指着那群壮汉:“你!还有你们,都被解雇了!佣金扣光!” 随后船长骂骂咧咧地走了,船是明显要留在空间站大修,既然要搭乘别的船回去,那么护卫也就成了多余累赘,刚好可以趁着这个借口一脚踢开。 他还得去找空间站以及保险公司扯皮。 空间站还好说,保险公司大概会因为星核猎手的缘故将事件定义为不可抗力。 想到这个,船长的心情更糟了。 留下丹恒和一群垂头丧气或是同样谩骂的护卫。 站的比较近的护卫听到贾昇刚刚的话,凑了过来,“我要申请法律援助,帮我预约下。” “哦,我不负责这个,你往里面走,进到大厅左转后走到尽头再右转,那有AI协助,请自助办理。” 护卫:“?” 说好的可以帮忙预约呢?区别对待? 五大三粗的护卫想了想自己宝相庄严的外貌,眼神又在丹恒和贾昇之间转了转,啧了一声。 “呸,死颜狗。” 护卫骂骂咧咧的去找自助台办理手续去了。 贾昇凑到丹恒旁边,笑嘻嘻地问:“失业了?要不要暂时留在空间站?” 说着他往青年手中塞了一瓶止血喷剂。 丹恒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帮我?” 贾昇摊手:“我乐于助人啊。” 丹恒:“……” 青年看着被区别对待到骂骂咧咧离去的护卫萧瑟的背影,显然不信。 不过,他确实暂时没别的地方可去。 “谢谢。”最终,丹恒低声道。 录入丹恒的入住信息后,贾昇踮脚拍了拍他的肩:“不客气!对了,住宿费记得付一下。” 丹恒:“……” 看着青年略显尴尬的神情,贾昇不确定的询问:“你该不会……” 他顿了顿,看着青年诚挚清澈的眼神,把后半截话改了改,“做你们这一行的那么危险,不应该很赚钱才对吗?” 不过这次倒是没等丹恒回答,就被他拽着前往了医疗舱。 ———— 医疗舱的自动诊疗仪发出"滴滴"的提示音,机械臂正在用生物制剂为丹恒粘合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贾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捏着一袋空间站特供草莓味营养果冻——这玩意儿本来是给儿童病患准备的,但他现在的体型拿这个毫无违和感。 "所以,"他吸溜了一口果冻,"你和那个红眼病大叔有什么深仇大恨?" 诊疗床上的青年肌肉明显绷紧了一瞬。 "私人恩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继续追问下去就有些不太礼貌了,于是贾昇安静下来,等待着伤口处理完毕。 "所以你真的没钱?" 站在临时宿舍门口,贾昇见附近没人,低声询问。 丹恒沉默地点头,那双青色的眼睛在空间站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穷得坦坦荡荡。 "你们护卫行业没有五险一金吗?" "临时雇佣制。" "工伤赔偿呢?" "雇主跑了。" 贾昇痛心疾首地摇头:"这届资本家不行啊。就该被吊在路灯上。" 他打开终端调出空间站的价目表:"基础住宿每天8000信用点,餐饮另算。还好平时攒了点,我先替你垫上。反正平时空间站也花不到钱。" 虽然代号是活体奇物,但空间站也是给他发工资的。 相较刚刚的屑船长 ,经常投喂他的艾丝妲在贾昇心里明显闪烁着圣光。 “你不怕吗?”将十分简单的行李放好后,丹恒开口。 “怕什么?” “星核猎手,或者……我。” 贾昇笑了:“比起无冤无仇星核猎手,我觉得黑塔女士更可怕一点。” 他加重了无冤无仇四个字。 丹恒似乎没料到这个回答,微微挑眉。 “为什么帮我。”沉默了一会,丹恒再一次问出了之前的问题。 “你好看啊。” 他眨了眨眼,感谢这幼年体的壳子,表达好恶都可以如此真诚的不做作。 贾昇在青年明显不信的目光中无奈的耸了耸肩,“好吧,好吧,你抱着枪抬头看星空的眼神像极了……” 话未说完,他就从椅子上起身,晃了晃手中的数据版:“没什么,我承认我就是颜狗,黑塔给我发消息了,得赶紧回去一趟,有事手机联系。” ———— “你捡了个护卫回来?” 贾昇:“那叫‘收留无家可归且身无分文的流浪人士’。” 人偶:“他身份有问题。” 贾昇:“但他长得好看啊。” “……”人偶看着明显没说实话的贾昇:“不怕给我惹麻烦?小心我把你丢出去。” 贾昇笑了:“空间站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只要足够有趣——您说的。” 人偶:“……” “行啊,都学会拿我的话堵我了。” 她看了看时间,勾了勾唇,“给你两个关键词,持明、仙舟。” 说完人偶走出舱门,舱门关闭前她冲着贾昇挥了挥手,“祝你今晚好梦。” 本来已经有些困了的贾昇看着缓缓关闭的舱门,狠狠地磨了磨牙。 得了,今晚别想睡了。 那个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 第4章 笼中雀 就在他把刚刚得到的两个关键词输入后,屏幕中心跳出弹窗: 『网络连接断开』。 “黑塔!!!”贾昇抓狂,“你断我网?!” 门外隐约传来人偶的笑声,“早点休息,未-成-年小鬼。” 随后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今晚别想从官方数据库里挖出任何关于“持明”和“仙舟”的信息了。黑塔摆明了是在耍他——给他两个关键词,然后亲手掐断他的探索途径。 他将数据板丢在床上,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早点休息。 跟这名黑塔特意安排的人偶相处这么久,他大概能猜出来,这家伙明天绝对会早早的用各种借口把他折腾起来。 可被勾起的好奇心显然比咖啡更加提神醒脑。 能睡的着才怪了。 他站起身,决定先去冲热水澡放松一下。 ———— 热水从花洒中喷出,雾气很快弥漫了整个淋浴间。贾昇闭着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 黑塔空间站模拟了地面重力,立扬覆盖的区域内,没有失重,没有各式各样的不便,生活几乎与地面上无异。 在舱室内时没有抬头可见的星海,很难有已经身处太空自觉。 热水澡有效抚平了他的情绪,低头擦洗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胸口—— 那是 一道狰狞的疤痕。 摸着那道伤疤,已经愈合的皮肤微微凸起,浴室氤氲的雾气让那道斜贯躯体的伤痕显得更加狰狞。 水珠顺着凹凸不平的疤痕划过时,本应该迟钝的增伤组织随着水温微微发烫,不断挑逗着他刻意遗忘的记忆。 从左胸斜着向下,一直蔓延到腰侧。 已经模糊的记忆里,不怎么记事的童年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就像是短短的序言。 随后这道疤痕就像是一支笔划出的黑线,斜着将纸分成了两部分。 也将他的人生就此分为两半。 水流冲刷着伤疤,贾昇猛的关掉了出水阀,良好的通风系统迅速带走了屋内的雾气,走出淋浴间时他看向一旁的镜子。 “很像吗?”站在镜子前,他这么问自己。 …… 关掉浴室的灯后,贾昇穿着浴袍,顶着块毛巾擦着仍在滴水的头发坐在床边。 指尖拂过沾水后稍显服帖听话,略微有些长的发丝时,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这是他曾经第一件被要求舍去的东西。 再之后舍弃的太多,直到麻木,他再也无法去记住。 操作着屋内的装置,光滑的墙壁转而变为星空的投影,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璀璨的星云微微出神。 对于那个被星核猎手追杀的奇怪青年的好奇,说什么长得好看只是借口。 虽然他确实很在意旁人的外表,简单来说,他确实是颜控。 青年抬头看向星空的样子,也像是被过去束缚,不得自由。 星图在天花板上缓缓旋转时,贾昇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 泛黄的照片,祖父的藤条、母亲的拆信刀……所有记忆终成为那面被视为作品镜面上的裂痕。 镜子破裂为大小不一的碎片,散落在黑暗中,身着正装的男人半跪在地上,拾起一块块碎片慢慢拼合。 “小鬼,该起床了。” 冰冷的金属触感猛地贴上脸颊,贾昇瞬间从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中惊醒,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他几乎是弹坐起来,反手就朝那扰人清梦的源头抓去。 “啪!” 手腕被一只娇小却异常有力手稳稳扣住。 昏暗的床头灯光下,黑塔人偶那张挂着标志性促狭笑容的脸清晰可见。 “反应不错嘛,小鬼。” 人偶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却掩不住那份戏谑。 “黑塔!!!”贾昇的咆哮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被强行打断的怒火。 “你有病啊!大半夜的!这才几点?!” 他瞥了一眼床头的投影时钟,幽蓝的数字显示着“03:47”。 “纠正一下……” 人偶松开手,优雅的退后一步,整了整袖口,“准确地说,是黑塔女士本体的深切关怀,经由我这个体贴的人偶,亲自传达给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小鬼。” “关怀?半夜三点?”贾昇气极反笑,胡乱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关怀我能不能早点精神失常吗?” “啧,年轻人就是浮躁。” 人偶摇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别不识好歹。黑塔女士洞察到某个好奇心过盛、以至于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未成年人,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决定给予一点小小的精神慰藉。” 贾昇眯起眼,气笑了:“慰藉?指给我安装了什么未成年人健康作息提醒,断了我网,又凌晨扰人清梦这件事?” “断网是为了让你遵守空间站未成年人的健康作息规范,” 人偶说得理直气壮,“而现在的关怀,则是为了安抚你那颗因为求知欲受挫而躁动不安的幼小心灵。双管齐下,多么完美。” “所以?慰藉是什么?一杯热牛奶?还是睡前故事?”贾昇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格局小了,打开点。” 人偶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向舱门,“穿上衣服,跟我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现在?外面是空间站‘夜晚’模式!”贾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夜晚模式怎么了?星星又不会下班。” 人偶的语气理所当然,“观景台,去不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真实星空,非人造投影可比。黑塔女士特许,这可是VIP待遇,一般人这个点想上去?门都没有。” 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背后,总让他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另有所图? “持明?仙舟?”他试探性地问出口。 人偶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嘛……”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是仰望星空,思考人生哲理的时间。别让本体久等,虽然她在睡觉,但她的意志通过我传达,本质上是一样的。” 好奇心最终还是压过了被吵醒的烦躁和对黑塔行事风格的疑虑。 贾昇低声咒骂了一句,认命的爬起来,抓起搭在一旁的衣服快速套上。 冰凉的衣服贴在刚刚从温暖的被窝怀抱中挣脱的皮肤上,让他打了个激灵,路过镜子时,他下意识的想整理下领口袖口和头发,可抬起的手只是顿了顿,又放了下去。 人偶注意到他的动作,却也没再说什么,率先走出舱门。 空间站的“夜间”时段,通道静谧异常,只有柔和的导引光带散发着幽光, 映照着冰冷的金属墙壁。除了偶尔路过的、执行夜间巡逻或维护任务的自动机械,几乎看不到人影。 贾昇跟在人偶身后,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深夜的寂静放大了空间站的空旷感,一种置身于巨大金属造物腹地、悬浮于冰冷宇宙的孤独感悄然袭来。 带着某种白天未曾感受到的、身处太空中巨大造物的真实感。 乘坐专属升降梯一路向上,穿过几道需要极高权限的气密门后,他们抵达了空间站顶部的观景台。 当最后一道厚重的防护门无声滑开时,贾昇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浩瀚。 无垠。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壮丽画卷在他眼前轰然展开。 巨大的穹顶式透明观景窗隔绝了真空的致命威胁,却将宇宙的瑰丽毫无保留地呈现。 没有模拟投影的刻意雕琢,真实的星海以一种原始、磅礴、令人窒息的姿态扑面而来。 深邃的墨蓝是宇宙的底色,其上泼洒着无法计数的星辰,或明亮如钻,或暗如微尘,汇聚成流淌的星河,盘旋成瑰丽的星云。 “怎么样?比你的天花板强多了吧?”人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没有看贾昇,而是同样仰望着星空,脸庞上映照着流动的星辉。 “在‘我’,很小的时候,星际旅行就已经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了。” 黑塔人偶靠在栅栏边,声音里褪去了几分惯常的戏谑,多了一丝遥远而平和的陈述感。 “看腻了穿梭艇尾焰划出的光轨,也看烦了空间迁跃时扭曲的光线……反倒是这种,纯粹的、原始的星空,更能让人……嗯,沉淀下来。”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贾昇被星辉映亮的侧脸,顿了顿,眼中微微流转,像是在调取着某个遥远的记忆片段。 “当你活得像‘我’一样久,当你见过足够多的奇观,甚至亲手参与创造过一些……视角总会发生变化的。就像你小时候觉得无比巨大的庭院,长大后回头再看,不过方寸之地。” “所以,”贾昇的声音低沉下去,目光没有离开那片旋转的星云,像是在问人偶,又像是在问这片星空。 “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很渺小?告诉我,我的那些……过去,根本不值一提?” 人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近似叹息的轻笑。 “小鬼,理解力有待提高啊。” 她走近了些,精致的面孔在星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不是告诉你‘不值一提’,而是让你看看这‘容器’有多大。”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指向无垠的黑暗与光明交织的宇宙。 “你的那些过去,你身上的那道疤,你刻意遗忘或是舍弃掉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容器之中。认识它的尺度,不是让你绝望,而是……”她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让你知道,舞台可以有多大,束缚你的东西,相对今后的岁月和舞台而言,有多么不值一提。” 人偶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宇宙也不大,尤其是在她触摸到最外层的“壳”的一瞬间。 而后她的追求就变为了探究与拓展那片被全知阻挡在外的未知中的秘密。 “今晚的‘精神慰藉’就到这里。黑塔女士的关怀是有限的,尤其是在凌晨四点。” 她指了指观景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控制面板,“权限我给你一直开着。是继续在这里思考人生,还是回去补觉,随你。不过……” 她走向出口,在厚重的防护门前停下,留下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下次见到那个被通缉犯追着跑、长得还不错的‘麻烦精’,或许你可以问问他,持明的‘蜕生’,是不是真的能洗掉身上所有的‘疤’。” 防护门无声滑开,人偶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只留下贾昇一个人,在无垠的星海之下。 第5章 生活不易,丹恒叹气 空间站的宿舍比灰隼号的船员舱宽敞许多,床铺柔软,温度恒定,甚至配备了模拟自然光的唤醒系统——但他仍然在凌晨五点睁开了眼睛。 这是常年漂泊养成的习惯。 他没有和大部分人一样选择再床上多耗上一会,而是确认击云仍靠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后。迅速起身。 武器虽然可以自由的收起与唤出,但睡觉时他仍旧习惯将其牢牢的抱在怀中。 这是被那个如野兽一般,名叫“刃“的男人数次袭杀中得到的教训与习惯。 刃对他只有单纯不掺杂任何掩饰的”杀意“,无论他逃到哪里,那个男人都会追上来,甚至将他乘坐过的飞船也悉数歼灭。 也因为那个男人,无论什么样的工作他都做不长久。 【■用■余额:0】 漂泊多年没攒到一分钱的家底,偶尔还落魄到需要靠着蹭悲悼伶人的飞船,才能来往各个星球间…… 想到这个丹恒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 那艘飞船里实在是太过……热闹,哪怕现在想起他时,他都觉得荒诞。 落魄时选择免费搭乘悲悼伶人飞船的人不止他一个,在人群中还混进了差点将自己记忆窃夺危险人物。 也有非正式的假面愚者混了进去。 在飞船船舱里乱窜的礼花弹中,那人大笑着抱走了一箱子悲悼伶人收集来的面具。 后来,他听旁人说,那是世界尽头的酒馆的入门考试——从悲悼伶人的船上偷来面具。 他将击云擦拭一遍,站起身来。 黑塔空间站的医疗舱在银河内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背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隐隐的钝痛。他试着活动肩膀,确认不影响战斗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也该去找点事做了。 总不能真靠一个小孩接济,虽然他觉得那孩子有些太过奇怪。 与人交往甚少缺乏对照的他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可总觉得十三四岁不应该是那种样子才对。 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应该…… 发散的思绪狠狠踩了脚刹车,丹恒敲了敲手边的击云,将其收起后本打算离开舱室,终端突然响起提示音。 掏出那块在战斗中波及导致有些花屏的终端,他上下滑动着显示窗才看清了些许的内容。 花屏的有些严重,左边一侧几乎看不到什么。 【艾■妲】:■■■生,如■您醒了,方便的话请来公共区域的B-12区一趟。 昨晚离开前,那孩子似乎说了有个经常投喂他零食的空间站站长,名字就叫艾丝妲。 犹豫片刻,他决定赴约。 —————— B-12门自动滑开时,丹恒看到一位粉发少女在卡座区起身冲他挥了挥手。 “啊,您来了。”她微笑,“我是艾丝妲,空间站的站长。” 丹恒点头:“您找我有什么事?” 艾丝妲将手中的数据板转向他的方向:“昨晚临睡前,黑塔女士给了贾昇两个关键词,持明与仙舟。” 丹恒的指尖微微一紧。 “别担心。”艾丝妲叹气,“那孩子被黑塔女士断了网,又让我锁了公共设施查询权限,什么都没查到。但我猜……您和这两个词有关?” 沉默在卡座中蔓延。 最终,丹恒开口:“你们想做什么?” “不是‘我们’。”艾丝妲摇头,“是贾昇——他好像对您很感兴趣。” 兴趣? 丹恒想起少年笑眯眯说“你好看啊”的样子,嘴角抽了抽。 “所以?” “所以我来确认一下。”艾丝妲直视他,“您会危害空间站吗?” “不会。” “会伤害贾昇吗?” “……不会。” 艾丝妲看着青年清澈诚挚的眼神笑了:“那就没问题了。” 她将手边的早餐往丹恒那边推了推,语气轻松:“需要工作的话,D区-6仓库正在招临时记录员,日结10000信用点。” 丹恒:“……” 刚好够付住宿费和三餐。 …… 在丹恒拎着早餐走后,另外一头的卡座上,贾昇探出脑袋看了看,然后拿着瓶星际快乐水走到艾丝妲对面坐下。 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刚落座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然后生无可恋的趴在桌面上,像是条被晒干的咸鱼。 和昨晚预料的一样,凌晨四点时他就被黑塔的人偶折腾了起来。 虽然最终结果还算不错,但缺失掉的睡眠还是让他有些蔫蔫的。 从观景台回去,他想了很久。 回到舱室时,他仍是有些感慨,实在很难想象那毒舌的人偶还有……那么体贴人心的一面。 艾丝妲似乎也被他传染,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站长姐姐昨天没睡好?” “星核猎手出现在空间站,处理起来稍稍有些麻烦,空间站的安保也需要升级一下。” 艾丝妲眼疾手快的摁住贾昇摸向机器服务员刚刚放下的杯子的手, 另一只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听我一句劝,别和刚刚那位先生走太近。” 看着顺咖啡无果的贾昇假装没听到又打了个哈欠准备开口辩驳时,艾丝妲叹了口气。 “你真的对他很上心啊?” 贾昇摊手:“我只是觉得,一个能让星核猎手亲自追杀的人,背后肯定有故事。” 艾丝妲叹气:“好奇心会害死猫。” “但我不是猫。”贾昇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我是‘活体奇物’。” 艾丝妲:“……” 无法反驳。 ————— 丹恒站在D-6仓库门口,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货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临时记录员的工作很简单。”仓库管理员头也不抬地说道,“扫描货箱编号,录入系统,检查有无破损——有问题吗?” 丹恒:“……没有。” 他接过扫描仪,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日薪10000信用点,刚好够住宿费和三餐,省上一些的话还能把修理终端的钱。攒出来。 丹恒叹了口气。 穷,果然是一种绝症。 D区-6仓库是空间站的物资中转站,堆满了从各个星系运来的货物。 他的工作还算简单——核对清单、扫描入库、记录异常,确认无误后就有机械将货物搬进仓库。 机械性的劳动让他难得放松下来,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在空间站多留一阵子。 至少这里比悲悼伶人的飞船安静得多。 理论上,这份工作不需要任何武力值。 可黑塔空间站显然不是“理论上”的地方。 “小心那个箱子!”工作人员突然大喊。 丹恒抬头,看到一个标注着“杰萊佧-II特产”的金属箱正在剧烈震动,箱体表面甚至开始结霜。 下一秒,箱子炸了。 一只通体冰蓝、形似水母的半透明生物从里面飘了出来,触须所过之处,空气都凝出了冰晶。 “冰駭兽?!”工作人员脸色惨白,“怎么会混在货物里?!” 丹恒没有犹豫,击云瞬间出现在手中。他踏步上前,长枪横扫,精准地挑开了扑向工作人员的尖刺。 冰晶在枪尖迸裂,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 三分钟后,当仓库安保队赶到时,只看到一地冰渣以及怪物的尸体,和站在中央、枪尖还冒着寒气的丹恒。 安保队长看了看怪物被洞穿的尸体,又看了看丹恒:“……你干的?” 丹恒点头。 安保队长沉默片刻,掏出终端:“工资给你翻倍,明天还来吗?” 丹恒:“……来。” 修终端的钱有着落了。 —————— 中午,贾昇晃悠到了D区仓库。 丹恒正坐在休息区的角落,安静地啃着一块合成营养饼——空间站最便宜的员工餐。 比营养剂便宜了大概三分之二,但极其难吃,几乎没什么人会去买,出现在菜单中也只是象征意义的成分更多。 贾昇凑过去,把自己手里的一份豪华便当往他面前一推:“吃这个。” 丹恒看了一眼便当里精致的烤肉和蔬菜,又看了看贾昇:“……哪来的?” “艾丝妲的私人厨房。”贾昇理直气壮,“她说我熬夜伤脑,需要补补。我多拿了份。” 丹恒:“……”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不用,我吃这个就行。” 贾昇挑眉:“怕欠人情?” 丹恒没说话,但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债多不压身。” “是技多不压身。”丹恒纠正。 “时代早就变了,现在欠债的才是大爷。” 贾昇笑了,突然伸手抢走他的营养饼,掰了一口扔进嘴里,然后整张脸皱成一团:“……这玩意是人吃的?” 丹恒:“……” 看着直接把饼扔进垃圾桶的贾昇,丹恒妥协了,拿起筷子开始吃便当。 ————————— 下午,贾昇被黑塔人偶“请”去了主控室。 黑塔本人正飘在模拟宇宙的投影中,这会她心情显然不错:“你捡了个持明族回来?” 贾昇眨眨眼:“您不是都知道了吗?” “持明族‘轮回’的特性虽然有点意思,对博识学会的某些人没准是致命的诱惑,但对我来说,还不够有趣。” 黑塔的投影凑近了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感兴趣的是——他为什么会被星核猎手追杀。真能抓到一个的话,这个月艾丝妲看到我的账单时估计也不会气鼓鼓的吧?” “多么狠心的女人呐,要拿别人的自由和生命去换赏金。” 贾昇摊手:“我想知道您一个月能花几个星核猎手。” 黑塔朝着刚刚就是赞美模式的人偶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走到贾昇旁给了他一个暴栗。 黑塔轻哼一声:“去问他。” “他会说吗?”贾昇捂着脑袋。 “问不到就把他俩一起丢出空间站。就当你为自己的好奇心买单吧。” 贾昇:“……” 一瞬间,他有一种重回夏日那间充斥着檀香气味的书房中的错觉。 他沉默了会:“不查了,现在就把我丢出去吧。” “怂了?还真是少见。” 他没再去找任何借口,“您既然没有问我的过去,那么对无关紧要的人也不必那么在意吧?而且……带着太功利性的目的接近某个人,我不喜欢。” “哎,本来打算你要真死缠烂打问到,就把你丢到湛蓝星再也不管的。” 黑塔的投影转向人偶吩咐,“行吧,很遗憾,观测继续。” 贾猛的抬起头,朝着黑塔看了会,突然笑了。 “是啊 ,那还确实挺遗憾的。” 随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 晚上,贾昇扒在观景台的扶手上,看着远处的星海发呆。 丹恒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扬了扬手中的终端,屏幕已经被修好,上面有着贾昇发来的消息:“找我?” 贾昇回头,笑了笑:“来欣赏一下宇宙的浩瀚?” 丹恒沉默了一会,也把手臂搭在栏杆上看着远方。 两人安静地看了一会远处的星云,谁都没开口。 下方的停泊区一艘艘飞船起起落落,远去的飞船拖着绚丽的尾迹通往辽阔无边的星海。 “今天赚的信用点拿去修了终端,能不能帮我再付一天的房租?” “好。” 直到黑塔人偶恶趣味给他终端安装的未成年人作息时间表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前,贾昇都没再去问任何问题。 “我先回去了,这玩意不进休息舱关不掉。明天见。” 贾昇满脸黑线的敲着不停重复着“乖宝宝,好孩子这个时间就要去睡觉觉。”魔性叠词配音的终端,一边朝着丹恒挥了挥手快步离开。 “明天见。” 注视着那个嘴里喊着要找黑塔算账的身影跑远,他下意识的接话。 丹恒看着学着他的样子抬挥了挥的右手,顿了顿,又后知后觉的放下。 吹着观景台模拟出的自然风,丹恒打开刚刚修好的终端。 正式联络人中空白一片。 他打开临时联系人的列表,在长长的列表最上方点了点贾昇的头像。 那是一个十分抽象双手捂住耳朵嘴巴张到极限,做大叫状的扭曲人形。 丹恒:“……” 不管看到几次,他都觉得欣赏不来这种艺术。 未免有些过于超前了。 犹豫再三后,他还是按下了按键。 『好友申请已发送』。 第6章 空间站的群星璀璨之时 丹恒发现,黑塔空间站的“临时记录员”工作,面临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多元化,尤其是日薪翻倍后。 D区仓库的安保队长显然把他当成了某种“人形灾害清除装置”。 自从他单枪匹马干掉了那只冰駭兽后,但凡仓库里出现任何可疑的动静,对讲机里就会立刻传来队长的声音: 丹恒!D-6区域12仓货箱在动! 丹恒!D-3区域7仓有奇怪的黏液! 丹恒!D-1区域外的箱子在唱歌! 丹恒:“……” 这就是所谓的一个人会干活,他就会有越来越多干不完的活吧? 他拎着击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个“唱歌”的货箱前,思考着要不要直接一枪捅穿它。 箱子:“?~我们是快乐的小蘑菇~?~” 丹恒:“……” 他最终选择用扫描仪敲了敲箱体:“安静。” 箱子:“……哦。” 丹恒揉了揉额角,这空间站真的没有一处正常的。 事实证明,还有更不正常的。 11:30。 丹恒站在公共舱段B-12的休息区走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陌生男人。 对方穿着套深色西装,胸前别着闪闪发亮的工牌,上面写着—— 置业专员·金牌顾问·卢卡纳。 来买午餐的他遇到了这个男人, “先生!我在停泊舱有幸见到了您与通缉犯的交手,像您这样的身手,只做临时工实在是太可惜了!” 卢卡纳热情地递上一张全息传单,“我们公司最新推出‘银河精英贷’,日利率仅需0.89%!现在申请还可以为您预约理财专员为您制定专属计划,助您早日实现财富自由!” 丹恒:“……” 好离谱的利率,多么恶毒的连环套路。 他默默退后半步,试图绕开男人。 “别急着拒绝嘛!”卢卡纳不死心,一个滑步拦住他:“以您这种实力,完全可以申请我们的‘优质客户特惠定制服务’!” 卢卡纳语气激昂,“您想想,只要借一笔启动资金,分期买上一艘二手飞船,以您的实力完全可以自己当船长跑航线,接几个高报酬的护卫任务,很快就能——” “很快就能被星核猎手击沉,负债翻倍,最后被卖去挖矿。”丹恒打断他。 卢卡纳:“……” 贾昇猫在休息区的角落,一边啃着艾丝妲特供小蛋糕,一边津津有味地围观丹恒被金融诈骗分子纠缠。 当看到丹恒冷着脸走开时,他擦了擦嘴上的奶油,笑眯眯地在卢卡纳身后开口。 “您好,我对贷款很感兴趣。” 卢卡纳眼睛一亮,迅速转身,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小弟弟,你成年了吗?” “在大多数星系的法定标准里,我算成年了。”贾昇面不改色,“而且我有稳定收入。” “看起来不像啊。” “小心我去告你歧视边陲星域的特殊族裔。”贾昇随口胡诌。 “什么收入?” 卢卡纳迅速转移话题。 “黑塔空间站‘活体奇物’补贴,日结50000信用点。” 卢卡纳:“……?” 虽然很疑惑,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那您想贷多少?” 贾昇摸着下巴:“先贷个5000万吧。” “好的!但是这种大额贷款需要抵押物,请问您打算用什么抵押?” “我的‘未来可能性’。” 卢卡纳:“……?” 贾昇一本正经:“根据Many-Worlds Interpretation,也就是MWI,未来的我是无限可能的集合体,其中必然存在一个‘亿万富翁’版本的我,你可以把那个‘我’作为抵押品与还款人。” 卢卡纳:“???” 十分钟后,当接到消息说公共区域有人精神混乱,匆忙赶到现扬的阿兰,只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抱头蹲在墙角。 男人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我是谁……我在哪……金融不存在了……” 阿兰:“……贾昇?”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捂着耳朵惊叫着跑开,又在公共区域引发了一扬小型骚乱。 阿兰盯着男人,总觉得男人尖叫时像极了贾昇那个抽象的头像。 轻松捉到男人的时候,他觉得必须让贾昇和佩佩保持距离! …… 负责记录贾昇行为模式的黑塔人偶罕见的没有去找他的麻烦。 此刻的她正站在数据终端前,无机质的瞳孔倒映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值。 贾昇的能量波动曲线呈现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模式——不是平稳的上升或下降,而是像蹦极一般,骤然上升,然后断崖式的跌落。 看得她眼皮一跳一跳的,随后她接通了本体的全息投影。 黑塔的投影在主控室亮起时,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虽然她并不怎么需要睡眠,但看数据时,她喜欢保持一点“人类的仪式感”。 “说吧,又怎么了?”她懒洋洋的问。 人偶将分析报告投射到空中:“贾昇的能量波动出现异常。” 黑塔扫了一眼,突然挑眉:“这是……命途反应。谁看上他了?” “疑似,但不符合已知命途的波动模式。”人偶平静地回答,“更像是……” “在吸收无主的命途力量。”黑塔接话,眼神渐渐亮了起来,“有意思。” 黑塔眯起眼睛:“属性亲和度呢?” “量子型。” 人偶:“要限制他的活动吗?” “不用。”黑塔轻笑。 她放下咖啡杯,手指划过数据流:“星神陨落或被吞并后,被开辟出的命途仍在,但贾昇的情况,他更像是在‘捡漏’。” 人偶:“需要进一步测试吗?” 黑塔笑了:“当然要,不过温柔点。” 黑塔的投影又扫了一眼报告:“把数据同步给螺丝咕姆,他最近正愁没新课题。” 人偶:“要告知艾丝妲吗?” 黑塔:“不用,那小姑娘操心的事够多了。” ———————————— 21:00,晚间。 空间站观景台。 丹恒站在观景台,看着远处的星云发呆。 贾昇突然开口:“丹恒,你相信‘命运’吗?” 丹恒:“不信。” 贾昇:“巧了,我现在也不信。” 他托着下巴,眼神飘向远处:“可如果……有人硬要把‘命运’塞给你呢?” 丹恒将视线从下方的湛蓝星收回,直视他:“你想说什么?” 贾昇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宇宙挺不讲道理的。” 丹恒沉默片刻,低声道:“……确实。” “我听说,星穹列车最近会停靠空间站补给。”贾昇状似无意地提到。 丹恒抬头看他。 贾昇笑了笑:“就是随口一说。” 魔性的终端提示音响起,贾昇磨着牙瞪着终端快步离开,路上招致大量人员瞩目。 …… 01:00,深夜·贾昇的宿舍 贾昇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有人在戳他的脸。 他睁开眼,看到黑塔人偶的脸近在咫尺。 贾昇:“……人偶小姐,我是未成年,人至少,不应该。” 人偶:“黑塔女士的指令。” 贾昇:“她让你半夜来夜袭我?” 人偶:“不,是让你去实验室。” 贾昇:“现在?” 人偶:“现在。” 贾昇:“……我能拒绝吗?” 人偶:“可以。” 贾昇刚松一口气,就听她继续道:“但我会把你绑过去。” 贾昇:“……” 结果刚进门,就听到人偶的出声:“脱,躺下,扫描。” 实验室内,黑塔的投影飘在半空,兴致勃勃地看着被按在检测椅上的贾昇。 “放松点,只是个小实验。” 贾昇:“您管这叫‘小实验’?”他指了指四周大量的信息窗。 黑塔:“比起模拟宇宙,这确实很小。” 贾昇:“无法反驳。” 仪器启动,能量波纹在屏幕上剧烈波动。黑塔眯起眼:“果然。” 贾昇一愣:“什么?” 黑塔:“简单来说,你的身体正在吸收无主命途残留的力量,比如已逝的开拓、失踪的纯美,又比如从不会拒绝索取的丰饶和虚无。” 贾昇:“……这正常吗?” 黑塔:“当然不正常。”她轻笑,“所以我才感兴趣。” 贾昇:“……” 第7章 排名第二的开拓令使 【通知:星穹列车已抵达主停泊区,预计停留48小时进行补给。请相关部门做好对接准备。】 贾昇正坐在D-6仓库的货箱上,看着丹恒一枪挑飞一只试图偷吃能量晶体的太空巨鼠,在听到广播后眼睛一亮。 “丹恒,星穹列车来了。” 丹恒收起击云,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贾昇从货箱上跳下来,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 “听说列车组的领航员是位超级大美女,还有个特别神奇的行李箱,内部消息,他们强烈推荐去尝一尝她泡的咖啡,据说味道一绝。” 丹恒:“……你从哪听来的?” 贾昇晃了晃手中的终端:“空间站八卦群,你要进群吗?” 丹恒:“……” 这空间站到底有多少奇怪的信息源? …… 丹恒站在一旁,相较于鬼鬼祟祟不时观察周围有没有黑塔人偶的贾昇,他显得是那么的坦坦荡荡, 他的目光落在瓦尔特·杨身上,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头看向他,微微颔首。 两人对视一秒,瓦尔特转头低声对身旁的姬子说了什么。 姬子的目光也转向丹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贾昇注意到这一幕,凑到丹恒旁边:“你认识他们?” 丹恒摇头:“第一次见。” 贾昇眯起眼睛:“那他们为什么一副‘这人原来在这儿’的表情?” 丹恒:“……不知道。” 贾昇趁着这个时间已经摸到了列车附近,似乎是打算近距离观察和探究一辆与飞船有着极大差别的列车是如何做到在宇宙中行驶的。 红发的领航员上前微笑着冲丹恒递出一张烫金卡片,“我是星穹列车的领航员,姬子,列车上缺个临时护卫和记录员,有兴趣吗?” 丹恒接过卡片,上面印着星穹列车的徽记。 “……为什么是我?” “直觉。而且,你看起来像是需要一个新的起点。有兴趣的话不妨来列车上坐坐详谈。” 姬子友善的发出邀请,“等你想好了终点在哪,可以随时下车。” 丹恒垂下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卡片边缘。 新的起点和终点……吗? “好,我考虑一下。”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 拍了大量照片返回的贾昇,得知丹恒决定要跟随列车离开时愣了愣。 “挺好的,总不能一直在空间站当临时工。” 丹恒原因为这个每天不定时来找自己,并坚称两人是朋友的少年反应应该会更加激动一些。 “D区的安保队长大概会哭的吧,毕竟如此廉价且好用的劳动力要弃他而去。” 丹恒:“……” 贾昇笑嘻嘻的,“我觉得能找到想做的事,能有个目标本身就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管别人做什么。” 接着他话锋一转,“能不能带我去列车上看看,我真的超-好-奇!” …… 最终丹恒还是询问了姬子,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可就在他领着贾昇迈进车厢的一瞬间,贾昇身后突然伸出只手拎住了他的后领。 拽住贾昇的人偶身边,黑塔本体的投影冲着车厢内的姬子挑了挑眉。 “怎么,要拐带我的观测样本?” “只是邀请他上车参观。”姬子看了看黑塔的本体轻笑,“难得见你这副模样,正事我们可以进去慢慢聊,我泡了咖啡。” 黑塔:“真遗憾呐,投影喝不了咖啡。” “没事,我可以拜托瓦尔特先生送去你本体那。” 黑塔:“……” 你留着自己慢慢喝吧。 …… 帕姆正在餐车擦拭茶杯,突然听到舱门开启的提示音。 “欢迎光临星穹列——” 列车长的问候戛然而止。 站在门口的贾昇好奇地东张西望,而帕姆的耳朵已经竖直炸毛。 “又、又一个抽象派帕!!” 帕姆的内心闪过历代无名客的恐怖回忆,最终停在了最糟糕的三个人身上。 这个人类幼崽,绝对——!有问题! 五分钟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的帕姆,耷拉着耳朵递出一袋饼干。 “对不起帕……我有点应激了帕。”列车长闷闷不乐的说 ,“这个是赔礼,帕姆刚烤的,送你帕。” 贾昇接过还带着温度的饼干,眼睛亮了起来:“您亲手烤的?太厉害了!” 帕姆的耳朵稍微抬起来一点:“……你真的这么觉得帕?” “当然!黑塔空间站的合成食品简直是对味觉的谋杀。”贾昇压低声音,瞄了眼关闭的舱门,黑塔正在旁边的车厢与姬子谈话。 接着他咬了一口饼干:“”哦!天啊!这简直是宇宙级的味道!” 被夸得飘飘然的帕姆,鬼使神差地掏出一张烫着金边的车票:“这个给你帕!纪念版乘车券,可以随时来参观帕!” “送我的?我可太爱你了,列车长!!!” 贾昇接过车票后,一把抱住帕姆。 …… 永夜笼罩的一颗行星上,风雪肆虐。 厚重的雪幕遮蔽了天穹,只有小镇边缘一栋孤零零的二层小楼,从结了霜的窗棂间渗出昏黄的光晕。 鹅毛般的雪片不断撞击着玻璃,在窗台上堆积。 屋内壁炉里最后的木柴正在化为灰烬,跃动的火苗渐渐微弱,在青年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白发的青年低着头静坐在高背椅中,额前的碎发半掩着眉眼。 他抬头望向窗外,湛蓝左眼像是夏日间的晴空,右眼却泛着无光的暗金色,像是被封装的死去星辰。 因为动作颈间的装饰在火光下微微闪烁。 若是懂行的收藏家,一定会一眼认出,那是阿基维利撞穿琥珀王的壁垒时,赠送给初代开拓者的纪念款车票。 木柴突然迸裂出最后的火星,在寂静的室内发出轻微的爆响。 雪依旧在下。 …… 在贾昇接过车票时,相邻车厢的黑塔投影抬起头,像是要透过车厢顶看向某个星系。 “啧。” “怎么了?”姬子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有个特别麻烦的疯子朝这看了一眼。” “很少见到你这么带着明显的贬义去评价别人。”姬子轻笑。 这并非调侃或是侧面的恭维,作为天才俱乐部#83席,黑塔有着傲视寰宇中几乎所有人的资格。 “你如果知道他干出来的事情,大概会说我评价的太过保守。”黑塔如数家珍。 “抢走了繁育陨落后五分之一的躯体,帝皇战争末期偷走了数台报废的帝皇权杖;当面质问博识尊,从不回答的大铁头竟然回话了。” “他问了什么?”姬子面上虽然平静,但放下的咖啡杯中荡起的涟漪显然她的心情并非如面上一般平静。 “没人知道,根据模拟宇宙的计算结果,大铁头只是给了他一个否的答复。” “还真是……” “先别急着感叹,我还没说完。” 黑塔打断了姬子,“说点对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说比较近的事情吧。你们这趟开拓之行太久,银轨缺损,获取信息的渠道闭塞,有些信息也该恶补一下。”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你总知道吧?被开除的无名客,得罪了那家伙,被接连被炸了十颗私人行星。 出了这么大的事,公司总归是得去要个说法,使节团到了之后被直接丢了出来,而他对外宣称的身份是,无名客与排名第二的开拓令使。” “诽谤!绝对的诽谤。” 黑塔看着激动地姬子轻笑,“公司也不信,所以才没有找上你们,而是选择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只是有些只言片语流传了出来。” “这种行事作风,欢愉的人?” “何止,还有野史传言他是阿基维利和阿哈的爱情结晶。” 黑塔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 咔嚓,姬子捏碎了手中的咖啡杯。 “既然他说排名第二的开拓令使,那第一是谁?” 随后姬子反应过来,表情变得十分精彩,“该不会是……” “阿哈啊,还能有谁。这不是全宇宙的共识么?”黑塔眨了眨眼笑的十分愉悦。 姬子:“……” 第8章 黑塔的好大儿 星穹列车离站的那天,贾昇站在空间站的观景舱内,隔着玻璃望着那辆富有传奇色彩的列车缓缓驶入星海。 丹恒临走前,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安分点,别死。” 贾昇当时笑得前仰后合:“喂,你这告别词也太不吉利了吧?” 丹恒没笑,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 “有事终端联系。” 然后转身登上了列车。 没有煽情的拥抱,没有长篇大论的叮嘱,也没有回头或是挥手。 他摸了摸终端,上面还留着丹恒的联系方式——丹恒的第一个,但现在并不是唯一一个正式联系人。 丹恒的终端上,正式的联系人现在有他,帕姆,姬子,以及瓦尔特。 怎么也算社交孤岛建立了初步的对外连接了吧? 实在是可喜可贺。 他抬起手,对着远去的列车挥了挥。 宇宙很大,生活更大,总有再会之期。 …… 贾昇被黑塔拎着领子拖走的画面,“恰好”被“路过”的星际狗仔拍到了。 这位以挖掘名人隐私为生的海洋世界走出的宇宙记者,当扬兴奋到六条触手颤抖。 至于为什么不是八条?因为专业的素养,他要拿稳拍摄器材。 仅仅第二天,《银河八卦速递》头版标题: 震惊!黑塔秘密私生子曝光,天才俱乐部成员竟是人妻!? 配图:黑塔拽着贾昇,后者一脸生无可恋。 副标题: 孩子父亲是谁?仙舟将军?公司高管?还是星神本尊!? 母子争执究竟为哪般? 副图,各角度贾昇十连拍偷拍图。 整个星际网络炸了。 不愿透露姓名的黑塔对头:“呵,难怪她最近研究效率下降,原来是忙着带孩子。” 吃瓜群众甲:“那孩子长得挺像她的……尤其是那种‘看垃圾’的眼神,我真的好喜欢。” 吃瓜群众乙:“???” 不愿透露姓名的空间站内部人员:“其实贾昇确实经常出入黑塔的实验室……” 艾丝妲忍不住扶额:“你们能不能少看点假新闻?” …… 黑塔空间站,黑塔办公室。 黑塔盯着全息投影上的新闻,很快理解了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会忍不住笑出声的真理。 现世报未免来的太快了些,她刚刚才和姬子聊完八卦。 她迅速让一旁的人偶帮忙梳理了一下,最近也许会对她产生“怨恨”这类情绪有些过节的人。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梳理? 懒得记,反正无关紧要。 经过两小时的漫长梳理后,她和人偶得出一致结论——太多了。 “干脆全轰成宇宙尘埃算了。” 艾丝妲憋笑憋得肩膀发抖:“其实……照片拍得还挺温馨的。” 黑塔死亡凝视:“艾丝妲。” 艾丝妲立刻正色:“我这就去联系法务部发律师函。” “等等。”黑塔叫住了她,“他们不是想看热闹么,我就给他们这个热闹。 她面容姣好的脸上带着笑:“把贾昇的监护权改到我名下,顺便起诉那家媒体,理由:侵犯未成年的隐私权,图片未经过打码处理,我要告到他们倾家荡产。” “您不辟谣?” “阿基维利和阿哈当初都没辟谣,我为什么要辟谣?” 艾丝妲走出办公室时,人都麻了。 黑塔女士这话给她的震惊已经压过了这离谱的谣言。 最离谱的是她黑塔女士还让她找批水军,写稿子的造谣段位太低,真该打回去重新培训。 现在黑她黑塔还得本人下扬操盘,当真是造谣界的耻辱,赶不上前辈们一根。 看看那个写出阿哈为阿基维利育有一子,并发表论文考究的才是真正的业界标杆。 …… 贾昇本以为,丹恒离开后,他的生活会回归平静。 他错了,错的很离谱。 “他们为什么都盯着我看?”贾昇困惑地嘀咕。 直到艾丝妲一脸复杂地拦住他,欲言又止: 艾丝妲叹了口气,调出一则空间站内部论坛的热帖—— 《震惊!黑塔女士疑似有私生子!年龄吻合!权限异常!》 帖子里详细“分析”了以下几点“证据”: 1. 贾昇的来历成谜,黑塔女士从未公开解释他的身份。 2. 贾昇的权限异常高,甚至能接触部分奇物。 3. 黑塔女士对他态度特殊,既不管教,也不放养,完全不符合她对其他人类的一贯态度。 4. 最关键的“证据”——某位研究员信誓旦旦地声称,曾听到贾昇对黑塔人偶说:“我妈都没这么管过我!” 研究员A,匿名:说起来,那孩子是黑塔女士亲自批准留在空间站的吧?” 研究员B:而且年龄对得上……黑塔女士和阮梅女士十几年前确实消失过一阵子…… 研究员C:阮梅女士不就是专攻生命科学么?该不会…… 研究员D:我磕的CP果然是真的!!! 楼迅速歪了。 慧眼如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们迅速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完善并润色了两人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整个过程。 剧情跌宕起伏,虐恋情深。 贾昇看的大受震撼:“……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们。” 随后他反应过来,“……为什么我没看到帖子推送?我明明加了所有空间站的八卦群。” “你见过当着本人面讨论八卦的吗?”艾丝妲叹了口气。 好家伙,他说群怎么活跃度断崖式降低。 原以为是在严打上班摸鱼聊八卦,合着是把他屏蔽了。 他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等等,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能继承黑塔的奇物收藏还有空间站?” 艾丝妲:“……重点是这个吗?!” …… 贾昇本以为黑塔会立刻辟谣。 ——他又错了。 当他气势汹汹地冲进主控室时,黑塔的投影正悠哉地悬浮在半空,投影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 “黑塔女士。论坛上的谣言您看到了吧?!” 黑塔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咖啡”:“嗯,看到了。” “那您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黑塔歪头,“说你不是我儿子?” 贾昇:“……对啊!” 黑塔轻笑一声:“我为什么要解释?” 贾昇:“???” 黑塔的投影飘到他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没听过吗?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贾昇:“……” 黑塔愉悦地总结:“所以,我为什么要冒着越描越黑的风险辟谣?” 贾昇:“……您就是想看乐子对吧?” 黑塔微笑:“答对了。来,叫声妈听听。” 贾昇:“……” …… 贾昇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既然黑塔不辟谣,那他干脆—— 把谣言坐实! 第二天,空间站的公共频段突然弹出一条全站广播: 妈——!我饿了!食堂的合成肉太难吃了!我要吃仙舟外卖! 整个空间站瞬间寂静。 三秒后,黑塔的回复传来: “自己点。” 全站研究员:“……” …… 当晚,贾昇的终端响了。 丹恒:……私生子? 贾昇咧嘴一笑,飞快回复:「震惊!星穹列车护卫竟对未成年身世八卦感兴趣!」 一秒后,【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丹恒的新消息: 「当我没问。」 贾昇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 …… 艾丝妲看着论坛上愈演愈烈的讨论,终于忍无可忍,冲进了贾昇的临时宿舍。 “贾昇!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吗?!” 贾昇正悠闲地躺在床上吃零食,闻言抬头:“传什么?” “他们说黑塔女士当年在某个星球秘密基地与阮梅女士制造了你,但因为两人都忙于研究,此后感情出现裂痕,直到最近才把抚养权拿到手接你回来。” 贾昇:“噗——” 他差点被薯片呛到:“这剧情怎么还带升级的?!” 艾丝妲抓狂:“你倒是澄清一下啊!” 贾昇眨眨眼:“可黑塔女士都没澄清,我澄清有用吗?” 艾丝妲:“……”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意识到—— 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在耍别人玩! …… 眼看谣言的热度有些下去,某天,黑塔突然在空间站的公共频道发布了一条公告: 【关于近期谣言的澄清】 1. 贾昇不是我的私生子。 2. 他是我从垃圾桶里捡的。 3. 再传谣的人,下次实验体就选你。 全空间站:“……” 贾昇抗议:“垃圾桶也太离谱了吧?!你这辟谣发布的也太没诚意了。而且你确定看你的是博识尊不是阿哈假扮的?” “他确实问过,小姑娘,要不要让我看你一眼,我拒绝了。”黑塔耸肩:“反正没人会信真相。” 果然,公告发布后—— 研究员A严肃:“垃圾桶……?啊,原来是这样,就和我妈说我是充话费赠的一样。” 研究员B恍然大悟:“我懂了!意思是‘捡来的’,不想暴露真实身份给孩子太大压力!毕竟黑塔女士是如此的优秀!” 研究员C满脸的感动:“黑塔女士……她真的,我哭死。” 贾昇:“……” 你在感动什么啊,喂!!! 这群人的脑补能力没救了。 …… 黑塔空间站的走廊上,艾丝妲停下脚步,皱眉环顾四周。 “不对劲。”她喃喃道。 路过的研究员疑惑地看她:“怎么了,艾丝妲小姐?” “已经一周了。”艾丝妲严肃地说,“没有警报,没有系统故障,没有奇物仓库的异常报告。” 研究员:“……这不是好事吗?” “不。”艾丝妲摇头,“这只能说明,贾昇在憋个大的。” 她立刻调出监控,锁定贾昇的位置—— **A-42休息舱,门锁完好,能量反应正常,无非法操作记录。** 艾丝妲更不安了。 ———— 当艾丝妲推开贾昇休息室的舱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愣在原地。 贾昇盘腿坐在全息投影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游戏界面。他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身旁堆满了营养剂空瓶。 最惊悚的是—— 他居然在笑。 不是那种搞事前的狡黠笑容,而是纯粹、快乐、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 艾丝妲:“……你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寄生了?” 贾昇头也不回:“别吵,这局快赢了。” 艾丝妲凑近一看,发现他正在玩《银河战甲:格拉默之魂》——全宇宙最硬核的PVP竞技游戏,玩家需要操控机甲在模拟的宇宙环境中对战。 而贾昇的ID【黑塔的好大儿】高居榜首,战绩:187连胜。 艾丝妲:“???” …… 贾昇的对手ID叫【银河第一骇客】,操作极其刁钻,走位风骚,一看就是老油条。 然而—— 贾昇的机甲一个假动作骗出对方大招,反手一发电磁炮精准命中核心,瞬间终结比赛。 【Victory!】 对手在公屏打出一串乱码,疑似崩溃。 贾昇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艾丝妲:“哟,来啦?” 艾丝妲:“……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游戏的?你防沉迷谁给你认证的?” “上周,丹恒啊。”贾昇揉了揉脖子,“我说我在空间站总被指指点点的,社恐有点发作,他就帮我认证了。” “……然后你就成了全服第一?” “基础操作。”贾昇谦虚地摆手,“只需要一点预判、逻辑,还有……” 艾丝妲:“说人话。” 贾昇咧嘴一笑:“我天赋异禀。” …… 三天后,贾昇的连胜纪录飙升至**265扬**,论坛炸了。 【匿名用户1】:这家伙绝对开挂了吧?哪有人类反应速度这么快的? 【匿名用户2】:你看他ID,可能是黑塔新搞出来的。 【匿名用户3】:@银河第一骇客 大佬,出来鉴挂! 当晚,【银河第一骇客】上线,直接向贾昇发起挑战。 贾昇挑眉:“哟,手下败将还敢来?” 公屏弹出消息: 【银河第一骇客】:三局两胜,赌ID。 贾昇乐了:“行啊,输了你就改名叫【银河第一菜狗】。” ——然后贾昇打出了教科书级的碾压。 第一局,他用最基础的初始机甲完虐对方顶配装备。 第二局,他故意放水十秒,然后在残血状态下反杀。 对手沉默了很久,最后发来一条私信: 【银河第一菜狗】:你到底是哪来的怪物? 贾昇回复: 【黑塔的好大儿】:黑塔空间站网瘾少年,承让。 对方头像灰了下去,再也没上线。 …… 与此同时,某艘隐匿的飞船上。 银狼一把摘下护目镜,瘫在椅子上:“……我不玩了。” 卡芙卡从旁边路过,瞥了眼她的屏幕:“又输了?” “那家伙根本不是人!”银狼抓狂,“我的每一步操作都被他预判了!” 刃靠在墙边擦着支离冷笑:“所以你就把ID赌输了?” 银狼:“……” “干脆做掉吧。” “不要!”银狼咬牙切齿,“我要堂堂正正赢回来……等我练个新号!” 刃:“需要帮你刻新号的墓碑吗?就写‘人菜瘾大’。” 银狼抄起身后的抱枕砸了过去。 …… 黑塔人偶把贾昇的游戏数据投影在实验室里。 “反应速度0.08秒,操作误差率0.3%,战术预判准确率98%。”人偶面无表情地念道,“这还是公共网络有延迟的情况下,放在军队里就是人形兵器。” 黑塔投影:“有意思,他以前接触过类似训练?” “据他自己说,只是‘随便玩玩’。” 黑塔轻笑:“看来我的好大儿还有意外才能……给他接入模拟宇宙的次级端口。” 人偶:“您想让他当测试员?” “不。”黑塔的声音带着愉悦,“我想看他和星神投影打一局。” …… 当艾丝妲再次见到贾昇时,他正瘫在沙发上吃零食,游戏界面暂停在一旁。 “不打了?”她问。 “腻了。”贾昇打了个哈欠,“而且排行榜第二改名之后似乎是嫌号脏了,跑路了,没意思。” 艾丝妲:“……” 她叹了口气:“所以接下来你要干嘛?” 贾昇眼睛瞬间变亮:“黑塔通知我,更新了模拟宇宙星神战模式,通关后让我进奇物仓库随便折腾。” 艾丝妲:“……” 第9章 毁灭掉了毁灭 沙发上,银狼套着宽大的外套,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眉头紧锁。 画面闪烁时,在她脸上投射的光像是在搞电焊似的。 灰发的少女扑在银狼的沙发靠背上,衣摆沾着点不知从哪蹭来的灰,她看了看她正在操控的游戏ID。 寰宇第一骇客。 “你之前的号呢?”灰发的少女眯了眯眼睛,询问正在练级的银狼,“那个不是有好多绝版皮肤吗?” “她跟个刚玩没多久的号1v1solo,把ID赌输啦,之前那号现在成了银河第一菜狗,正烦着呢,星,你别去招惹她。” 卡芙卡坐在桌前,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游戏好玩吗?” 银狼翻了个白眼:“《格拉默之魂》,机甲PVP,操作上限极高——菜鸟别碰。” 星眨了眨眼:“可你不是刚被菜鸟虐了吗?” 银狼:“……” 星却已经兴致勃勃地掏出终端:“我注册个号试试!ID就叫……垃圾桶之恋!” 银狼:“……你认真的?” 星:“怎么,不行吗?” 银狼扶额:“随便你吧。” "阿星,"卡芙卡的声音如同提琴般低沉悦耳,"你的审美还是这么.……特别呢~" 银狼一直在吐槽星的ID,直到…… 十分钟后,星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银狼,流萤说她可以帮忙代打。” 银狼一愣:“流萤?她不是对游戏没兴趣吗?” 星:“但没人比她更懂格拉默。” 银狼的眼睛缓缓亮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把绝对稳了!我要让那小鬼也改一个羞耻的ID!!!” 流萤的ID很简单:萤火。 她的操作风格更简单——精准、冷酷、毫无多余动作。 银狼和星围观她的第一扬对战,全程目瞪口呆。 “这走位……这预判……”银狼喃喃道,“她真的是第一次玩?” 星骄傲地挺胸:“我说了吧,没人比她更懂格拉默!” …… 流萤她以百分百胜率一路杀进排行榜前十,直接匹配到了贾昇。 而屏幕对面的贾昇原本以为这又是一扬轻松碾压局。 直到对方的机甲一个精准的闪避,反手一发光刃劈掉了他的右臂推进器。 贾昇:“?” 他瞬间坐直了身体,手指在操作屏上飞速滑动。 「黑塔的好大儿」和「萤火」的对战录像很快刷爆了论坛: 第一局:平手——双方能源耗尽。 第二局:贾昇胜——残血反杀。 第三局:流萤胜——极限狙击。 观战的银狼和星目瞪口呆。 “这家伙……”银狼眯起眼睛,“反应速度简直不像人类。” 星突然凑过来:“你说,他会不会是……” “是什么?” “格拉默铁骑的幸存者?” 空气突然安静。 信息窗中的流萤抬了抬手,弱弱的表示:“格拉默铁骑拥有心灵感应,如果是幸存者 ,我应该能感觉到。” …… 卡芙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瞥了一眼银狼面前的屏幕:“嗯?你们在查什么?” 银狼调出贾昇的战斗数据:“这个叫‘黑塔的好大儿’的玩家,反应速度和流萤几乎持平,甚至在某些微操上更快。” 卡芙卡若有所思:“最近传的很广的黑塔的那个‘私生子’?” 星大胆假设:“如果黑塔用‘私生子’的谣言掩盖他的真实身份呢?比如……她其实在秘密研究改造战士?” 流萤的手指微微收紧。 刃突然从阴影里出声:“需要我去确认吗?” 卡芙卡微笑:“不急,让银狼先‘问问’。” …… 银狼当晚就黑进了黑塔空间站的内部数据库。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她嘀咕着,调出贾昇的档案。 姓名:贾昇 身份:黑塔与阮梅基因混合实验个体(成功版) 特殊备注:反应速度优异,疑似继承双方天赋,建议重点观测。 副作用:偶尔会说胡话。 银狼皱眉:“就这?” 她继续深入,却发现所有关于贾昇的医疗记录都被加密了——加密方式甚至带着标准的黑塔恶趣味风格。 弹窗提示:「想看?求我啊~」 银狼:“……” 她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 银狼把“挖到”的资料丢在会议桌上。 “全是假的。”她没好气地说,“黑塔在耍我们。” 卡芙卡轻笑:“看来她早就料到我们会查。” 星突然举手:“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资料是真的,但她让我们以为是假的,以此来迷惑我们?” 刃:“……” 卡芙卡揉了揉星的头发:“脑洞不错,但别学银狼整天熬夜打游戏。” 星:“哦。” …… 与此同时,黑塔空间站内。 黑塔看着银狼的入侵轨迹,满意地笑了。 “果然上钩了。” 贾昇凑过来看了一眼:“您到底准备了多久?” 黑塔耸肩:“反正他们爱猜,不如让他们猜个够。” 贾昇想了想:“?” 黑塔:“既然你这么闲,现在就开始和星神模拟体对战吧。” …… “嗯,连接正常,你试着走几步。” 贾昇站在模拟宇宙的入口前,黑塔的投影飘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份薄到可疑的“说明书”。 “规则很简单。”黑塔打了个响指,“这里是模拟宇宙,一切皆有可能。” 贾昇:“……就这?” 黑塔:“你还想要什么?‘欢迎来到地狱模式’的横幅?” 贾昇:“至少给个新手教程?” 黑塔挑眉:“一加一等于二,好了,你已经学会数学了,现在去解开宇宙的奥秘吧。” 贾昇:“……如果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空白的操作手册,又抬头看了看黑塔。 黑塔微笑:“有问题?” 贾昇:“没有,您教得真是通俗易懂。” 他在心里补充:通俗到和没教一样。 黑塔满意地点头:“很好,进去吧。给你个新手礼包,加油。” 贾昇:“???” 他看着手里出现的一张奖券,在阅读完毕介绍后心中顿时万马奔腾。 【银河大乐透】 击碎可破坏物后有小概率获得1件奇物,但也有小概率使该奇物损毁并使我方全体损失99%当前生命值。 他就说奇物仓库随便他折腾的承诺没那么容易拿到手。 还没等他抗议,黑塔的身影骤然消失,模拟宇宙的星空在眼前展开—— 而他的第一个对手,是「毁灭」星神·纳努克,此刻正在后方的十数个区域内等待着他的挑战。 & “黑塔女士,这真的没问题吗?”艾丝妲看起来很担心,“他好像根本没有学过任何战斗技巧,前面十几个区域怎么办?不会被第一个房间的怪物干掉吧?” “又死不了,怕什么。”黑塔摆了摆手,“再说,我不是给了他新手礼包吗?” “银河大乐透算什么新手礼包?!”艾丝妲一脸黑线,“你看,他朝着罐子走过去了。” “为了防止那小子通关太容易,我特意把难度提高了十几倍。”黑塔显得很是自信,“空间站应该能安稳好长时间……” 与此同时,模拟宇宙中。 贾昇看着星级大乐透的介绍,满脸黑线,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当扬重开下一把,拿着手中的短刀就朝着罐子劈了过去 啪! 【获得:万识囊】 【效果:可破坏物会更频繁的出现,且被击碎后获得的收益翻倍。】 接着他绕过小怪,又打开了第二个罐子。 啪, 【获得:天才俱乐部普通八卦、】 效果:获得该奇物后,获得宇宙碎片时额外获得100%,但战斗结束无法再获取祝福。 【分裂金币】 效果:每进入下一区域,获得等同于当前持有的宇宙碎片6%的宇宙碎片。 外部观测室内,黑塔和艾丝妲盯着屏幕,表情逐渐凝固。 艾丝妲:“……黑塔女士,您确定关掉了建造者模式?” 黑塔:“关了。” 艾丝妲:“那他为什么……” 黑塔眯起眼睛:“啧,小子还挺幸运。” 此时的她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下面应该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第三个罐子,啪! 俱乐部券、黑洞之阱。 然后两人就眼睁睁的看着贾昇绕后用着娴熟的格斗技巧击杀了小怪带着九百零二宇宙碎片进入了下一个关卡。 啪、啪,又是两个罐子,到账一百二宇宙碎片,外加一顶换境桂冠和湮灭烛剪再加一张天外重声大碟。 “还没炸?”艾丝妲震惊道,“我上次用银河大乐透,刚抽就炸了!” 黑塔皱眉,调出后台数据流:“随机数发生器显示运行正常……” 然而,贾昇的运气还在继续—— 第二个房间,双倍异常事件,天外大合唱、星际和平投资机器。 外部的两人看着贾昇走进漂浮的像是卡牌的事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听一听”。 “你看吧,他绝对输的血本无归……” 【天外大合唱】 效果:随机获得10次奖励,正负效果随机。 【第1次:增加当前宇宙碎片数量×2】 获得两千零四十四宇宙碎片。 【第2次:增加当前宇宙碎片数量×2】 获得六千一百三十二宇宙碎片。 【第3次:增加当前宇宙碎片数量×2】 获得一万八千三百九十六宇宙碎片。 …… 【第10次:获得当前宇宙碎片数量×2】 获得宇宙碎片:四千零二十三万两千零五十二。 当前宇宙碎片:60348075。 黑塔:“???” 什么鬼,十次全都宇宙碎片翻倍奖励?建造者模式真的关了? 贾昇走向了星际和平投资机器。 全部梭哈后…… “您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黑塔:“……” 艾丝妲:“……” 此时,贾昇的宇宙碎片数量已经突破了黑塔的模拟宇宙正常模式下的历史记录。 黑塔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调出模拟宇宙的后台数据流,眉头越皱越紧。 她又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在她确认的这一会,贾昇已经带着四亿多宇宙碎片进入了下一关。 艾丝妲凑过来,看到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异常代码时倒吸一口凉气:"所有随机数发生器都在输出固定值?这怎么可能……" “不用看了,联系螺丝咕姆,就说模拟宇宙活见鬼了,让他马上来空间站一趟。” …… 当优雅的智械绅士踏入黑塔空间站时,模拟宇宙中的贾昇已经到达了BOSS区域前的最后一个房间,接着这位优雅的绅士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黑塔正对着模拟宇宙的控制台疯狂输出代码,表情介于“兴奋”和“想杀人”之间。 艾丝妲抱着一块数据板,眼神呆滞,仿佛世界观刚刚被重塑。 螺丝咕姆:“……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黑塔头也不抬:“不,你来得正是时候——看看这个。” 她调出模拟宇宙的日志记录。 螺丝咕姆的机械瞳孔微微收缩:“所有随机事件固定为最优解?这不符合概率学。” 黑塔冷笑:“不仅如此,只要理论上存在可能性,哪怕概率是0.0000001%,他也能触发。” 话音未落,屏幕上的贾昇又劈开了一个罐子。 又是一声,啪! 分裂银币—— 纯美之袍!!! 进入BOSS关卡后,三人眯着眼看了一眼他的宇宙碎片数量17位的数字后面跟着171个零,沉默了。 模拟宇宙,最终区域。 贾昇站在「毁灭」星神·纳努克的模拟体前,他看着眼前巍峨的「毁灭」星神·纳努克,又看了看自己背包里堆积如山的祝福和奇物。 被模拟出的「毁灭」星神·纳努克正悬浮在虚空中,金色的裂痕在祂的身躯上蔓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按照正常流程,此刻应该播放一段悲壮的BGM,然后玩家被祂一巴掌拍死,黑塔再跳出来嘲讽一句“菜就多练”。 但贾昇的宇宙碎片余额是:17位数+后面跟着的171个零。 他歪了歪头,举起刀,试探性地往前一捅—— 啪! 模拟纳努克炸成了一团烟花。 挑战完成!用时:2.5秒! 评价:宇宙级艺术!——阿哈。 贾昇:“……?” ———— 现实宇宙中,真正的「毁灭星神·纳努克」忽然睁开了眼。 祂的目光穿透无尽星域,落在了贾昇身上。 ——毁灭掉毁灭星神,亦是一种毁灭。 于是,祂不吝赐福。 祂完全没考虑过人类的凡躯能不能承受。 毕竟,毁灭需要代价,而死亡是最常见的那个。 还未来得及退出模拟宇宙的贾昇,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灼热。 他扯开衣领,发现胸前的那道伤疤此刻正泛着金光。 模拟宇宙内,贾昇正盯着自己胸口突然泛起的金色光芒发呆。 他抬手摸了摸,不疼,但有种奇异的灼热感。 “什么情况……”他嘀咕着,“我这是被BOSS临终前诅咒了?” 「不。」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是赐福。」 贾昇:“……?” 「你毁灭了‘毁灭’。而毁灭‘毁灭’,亦是毁灭。」 「你值得这份力量。」 贾昇:“……” 他沉默了三秒,然后诚恳地问道: “你是不是闲得慌?” 毁灭星神:“……” 在贾昇爬出模拟舱后,黑塔和螺丝咕姆同时转头,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伸手,一左一右架住了贾昇。 “等等!你们要干嘛?!” “解剖。”黑塔微笑。 “研究。”螺丝咕姆温和补充。 …… 实验室里,螺丝咕姆的手在数据流中飞速穿梭,经过一段时间的观测与实验后…… “他的能力很特殊。”螺丝咕姆调出数据流,“不是简单的‘幸运’,而是……” “概率扭曲。”黑塔接话,“触发并不必然,可一旦触发,即使结果理论上绝不可能发生,也会通过串联其他事件使事件达到触发概率>0,且结果必然发生,哪怕整个过程再荒诞,再离谱。” 螺丝咕姆在信息窗上列出大量算式,最后将其简化概括。 正常人认为p =0. 贾昇加入无限事件使p > 0. 然后p>0→ 即p''=1. “模拟宇宙像是钥匙为他打开了一扇门,而现在门里的东西开始溢出了。” 螺丝咕姆指向一段脑波记录,“他的思维跳跃性太强,潜意识里甚至会触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某个念头成为‘愿望’——好坏都有可能,至于对现实中的影响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与评估,但毫无疑问,这能力很危险。” 黑塔抱臂站在一旁,看向螺丝咕姆,表情难得的凝重:“你觉得像不像那个魔法老妖婆?” 然后在贾昇的脑袋开始发散思维并准备追问时,挨了黑塔人偶的一个暴栗。 “住脑,住口。” “哦,所以——我现在是个行走的BUG?”贾昇捂着脑袋。 螺丝咕姆温和地纠正:“是‘概率干涉体’。” 贾昇:“有区别吗?” 螺丝咕姆:“前者听起来像该被修复的,后者像该被研究的。” 贾昇:“……谢谢,有被安慰到。”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金色印记,突然问道:“这玩意儿能退货吗?” 黑塔:“你可以试试联系毁灭星神客服,如果他们有这种东西的话。” 贾昇:“……” 他叹了口气,转而问道:“那我现在怎么办?” 螺丝咕姆思考片刻:“理论上,只要你不去‘希望’小概率事件发生,能力就不会触发。” 贾昇:“可我的脑子经常自己乱跑啊?” 黑塔:“建议少思考,多睡觉。” 贾昇:“您之前也这么说过。” 黑塔:“因为这是对你最好的建议。” …… 黑塔盯着贾昇撒着欢奔向奇物仓库,默默给跟着他的黑塔人偶下达了一个指令。 【别让他碰猜不透匣】。 那是被她评价为最难对付,且数次较劲后彻底放弃尝试的一件奇物。 匣中之物能够在打开时幻化为头脑中的想象。 她也许无所不能,但有一件事大概率一辈子也做不到——那就是放空自己的大脑。 贾昇显然现在也做不到这点,天知道在打开匣子时搭配上他那不受控制的能力,会组合成出什么抽象的东西。 第10章 所以,我出手了 记忆带着癫狂的泡沫和绝望的苦涩,算是她最近最满意的收藏品之一。 然而,一丝更宏大、更奇异的波动瞬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 漂浮在面前的水晶球中无垠星海被迅速拉近放大,最终的画面精准地落在了黑塔空间站。 那里,一个凡人的意识,刚刚与「毁灭」星神的力量产生了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共鸣。 新得来的记忆瞬间失去了吸引力。裹在斗篷里的忆者收起藏品,以最快的速度搭乘了一艘飞船跨越星海,目标直指黑塔空间站。 虽然作为模因生命,跨越星海要比大多数有形生命体简单的多,但作为忆者中的佼佼者,她很明白,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更能帮助她接近目标。 三百个标准系统时后,忆者的视线穿透巨大的观景窗,落在下方舱段如蚁群般忙碌的人流中,精准地锁定了一个目标。 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接近那个异常个体。 占卜师,一个能窥探命运、解读未知的职业,对现在的需求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更何况,她擅长此道。 这份珍贵的记忆,值得她冒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危险。 所以,她出手了。 黑塔空间站,公共休息区。 新来的“占卜师”伊娜女士迅速成为了焦点。 她气质神秘优雅,长发如瀑,眼眸亮的像是蕴含星辰直指人心,谈吐间带着令人不由自主的松弛感。 一张铺着深紫色绒布、点缀着些许闪烁着星尘的小桌,几副精致的塔罗牌和水晶球,便是她的全部道具。她声称能解读命运的丝线,为迷茫者指引方向。 艾丝妲对此表示了一定程度的程序性警惕,但在对方的忆庭技术下未发现任何异常。 作为星神存在的世界,空间站的研究员们本就对神秘学兴趣浓厚,伊娜的摊位前很快排起了队。 贾昇自然也听说了这位新来的“神棍”。他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趁着放风时间溜达了过来, 黑塔为了防止他的能力把空间站炸成一朵绚烂的烟花,在研究清楚前,天天让他在模拟宇宙里泡着。 有点无聊。 “昇哥!论坛开了盘口,赌你下次模拟宇宙会组合出什么逆天组合!给点内部消息呗?” “小贾!看看姐姐新设计的机甲涂装,帅不帅?下次带姐姐我双排上分啊~” “义父!替我抽卡吧,我不想再吃满大保底了!” 贾昇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脸上挂着营业性的假笑,眼神却在四处乱瞟。 顺手接过那人递来的终端,点了下十连,然后在他新任义子的:出金了,出金了的庆贺声与赞美声中继续前进。 他嘴里胡乱应付着:“啊对对对……帅帅帅……下次一定……” 【放风时间就这么点,等会还要回去,这时候要是有点别的事情能够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就好了。】 他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入口处,与那双像是蕴含星海的眼眸对上了。 只是一瞬。忆者的唇角弧度加深了了些许。 命运的丝线,将你我缠绕。 那孩子身上残留的星神气息,如同白纸上的新墨般显眼。 至于那些围绕他的、关于“皮肤涂装”、“双排”和“欧皇”的喧闹噪音?不过是背景里嗡嗡作响的飞虫。 她仪态万千地走向那片混乱的中心,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富有韵律,奇异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人群下意识为她分开一条通路。 “看来,命运为今日的相遇,安排了一扬别开生面的开扬。” 忆者的声音如被缓缓拨动的竖琴弦音,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 她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试图缩进人群缝隙的贾昇,“这位……被命运眷顾的小先生?” 哐当——! 一声巨响从头顶上方传来,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接着,一道黏稠、散发着甜腻气味的粉红色液体,如同小型瀑布般,精准无比地从破裂的道口倾泻而下,结结实实浇了正准备展现优雅风姿的忆者满头满脸。 营养液!还是草莓口味。 时间仿佛凝固了。精心打理的长发被瞬间被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脸颊和昂贵的占卜师长裙上。 滴滴答答的粉红色液体顺着她的下巴、睫毛往下淌。 她脸上的完美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一丝几乎要压不住的怒火。 她甚至能感觉到几颗没完全溶解的颗粒正顺着她的锁骨往下滑。 贾昇猛地后退一步,惊愕地张大了嘴,手里刚刚“义子”上供的零食袋都差点掉地上。 他看着眼前这位瞬间从神秘先知变成“粉红落汤鸡”的占卜师,莫名有点心虚。 这是又实现了? 忆者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里微微颤抖,掐算着输送管道无故爆裂的概率——小于百万分之一。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但那浓烈的合成香精味直冲鼻腔。 她优雅全崩,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一句带着颤音的星际通用语:“意……意外总是青睐……求知者。年轻人,你似乎……带着风暴而来?” 天知道她多想立刻用忆质把这小子脑子里的东西掏出来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贾昇看着她狼狈又强撑的样子,眼中好奇的光芒更盛了,甚至带上了一丝同情,这让忆者更加火大。 “呃,依娜女士?要不……您先去清理一下?F区清洁机除垢模式特别给力!” 忆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像是无视了身上还在滴落的粉红液体,猛地一甩湿漉漉的袖袍, 甩出几滴液体差点溅到贾昇鞋面上,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不必!风暴,亦是命运的一部分!坐下!” 她指向尚未被意外波及的摊位。 “现在,让我为你揭示命运的轨迹!” 她再一次出手了——带着一身草莓味的屈辱。 贾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了一下,挠挠头,还是依言坐了下来,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对方湿漉漉、还在反光的头顶。 算了,配合下吧,怪可怜的。 “静心,年轻人。将你的疑惑,你的渴望,交予命运之河……” 忆者强迫自己忽略那黏腻的触感和无处不在的甜腻气味,双手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仪式感,拂过那几副看似平平无奇的塔罗牌。 她将牌在手中熟练地洗切,动作流畅依旧,但仔细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不知是气的还是营养液太滑。 牌被郑重地铺开在绒布上,深紫色的背景衬托着牌背上繁乱符号。 她试图重新营造氛围。水晶球在她意念催动下,内部开始氤氲起乳白色的雾气,丝丝缕缕,试图勾勒模糊的影像。 “请……抽三张牌。” 忆者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期待。只要他触碰牌面,哪怕只有一瞬,她就能像最精密的探针,刺入他记忆的表层。 就在贾昇准备抽牌时,水晶球在围观众人的惊呼声中爆炸了。 贾昇:“?” 这么刺激的命运吗? 此刻名为"伊娜"的占卜师,坐在桌前,在一片水晶球碎片和粉红色营养液的混合物中,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强行塞了一整盒鲱鱼罐头。 她的长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精心打理的头发结成了粉红色的绺,睫毛上还挂着几滴可疑的黏稠液体。更糟的是,周围的研究员们已经掏出终端开始拍摄这难得一见的"占卜事故现扬"。 "啊这……."贾昇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伊娜女士,要不……您先擦擦?" 占卜师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盯着那包印着"黑塔空间站特供"字样的纸巾,脑海中闪过一万种把这小子记忆抽出来当抹布用的方法。 "不必了。"她咬着后槽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意外……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您这命运也太坎坷了吧?!" 贾昇真诚的感叹,"要不要去医疗舱检查一下?营养液进眼睛可能会引起发炎的。" 忆者深吸一口气——然后立刻后悔了,因为那股甜腻的草莓香精味直冲脑门。 她再也无法忍受,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如果忽略她此刻狼狈的外表下,优雅的打了个响指。 一阵幽紫色的光芒闪过,她身上的污渍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了。连带着那些水晶球碎片也重新组合,恢复如新。 贾昇眼睛一亮,"这招厉害!能教我吗?" "这是命运的馈赠,无法传授。"忆者板着脸说,同时在心里补充:除非你愿意让我把你的脑子掏空。 她手指轻轻拂过焕然一新的水晶球。虽然表面上恢复了镇定,但她内心已经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两次意外,两次精准打击她的行动——这绝非巧合。 "让我们……换一种方式。"她决定绕过那些可能被干扰的媒介,直接使用忆庭秘术,"看着我的眼睛,小先生。" 贾昇眨了眨眼,也许是因为身为始作俑者带来的些许愧疚感,极为配合。 忆者那双蕴含着星海的眼眸开始泛起幽紫色的光芒,如同漩涡般缓缓旋转。这是忆庭高阶秘术,能直接穿透意识表层,触及记忆核心。 "放松……让你的思绪如河流般自然流淌.……"她的声音带着催眠般的韵律。 "叮咚!您订阅的''未成年人健康作息提醒''时间到啦!该睡觉觉啦~乖宝宝要按时作息才能长高高哦~" 一个甜得发腻的电子女声突然从贾昇的终端里炸响,突然出现、音量之大让附近看热闹的人手里的物件都差点掉落在地。 贾昇像是完全没被催眠影响似的,手脚麻利的掏出终端。 "闭嘴!"然后他带着些许尴尬看向忆者,"呃……抱歉,伊娜女士,这玩意儿关不掉。" "没关系。"她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我们可以……改日再……"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哎呀,这就是我们新来的占卜师吗?" 黑塔的人偶推开围观群众,抱着手臂走了过来。她的目光在忆者身上扫过,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黑塔女士让我来——看看热闹。"人偶故意拖长音调。 忆者的后背瞬间绷直。她认出了这个人偶——黑塔的造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了。 "只是……小小的占卜交流。"她谨慎地回答。 人偶挑了挑眉,目光在地上的营养液痕迹和忆者与贾昇之间来回扫视:"看起来交流得很……激烈嘛。" 贾昇插嘴道:"伊娜女士刚才被营养液淋了一身,然后水晶球炸了……" "贾昇。"人偶打断他,"黑塔女士找你。现在。" "啊?但我的放风时间还有……" "现在。"人偶强调,然后压低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奇物仓库搞出的动静。" 贾昇立刻站起身:"我这就去!伊娜女士,改天再聊啊!"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忆者眼睁睁看着猎物溜走,却无法阻拦——黑塔人偶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是谁。 "占卜师伊娜,是吗?"人偶慢悠悠地说,"黑塔女士对''命运''也很感兴趣。也许您愿意去主控室和她本人当面交流一下?" 忆者的指尖微微发冷。与黑塔正面对决不在她的计划内。她优雅地站起身,拢了拢长发:"抱歉,今日命运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启示。改日再……" 她的话没能说完。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空间站: 【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奇物仓库发生泄露事件!所有非必要人员请立即撤离!】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黑塔人偶皱了皱眉,转身快步离开。 忆者抓住这个机会,迅速收拾摊位准备撤离。 今天已经够糟了,她需要重新制定计划。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伊娜女士!快跑啊!奇物仓库的''欢愉星神赐福过的无限快乐水''爆炸了!据说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大笑三天!" 忆者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一阵诡异的"滋滋"声从上方的管道中传来。 下一秒,无数五彩斑斓的气泡从各个通风口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休息区。这些气泡碰到物体不会破裂,反而会弹跳着继续扩散,很快就形成了一片泡泡的海洋。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鬼东西!"一个研究员不小心吸入了一个气泡,立刻开始不受控制地大笑。 忆者迅速想要逃离被波及的区域,但已经晚了——几个气泡黏在了她的模拟出的皮肤上。反常识的作用到了身为模因生物的她身上。 她感到一阵诡异的愉悦感从心底升起,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噗,哈哈哈哈!"她试图用忆庭秘术抵抗,但只换来一阵更强烈的大笑冲动,"这……哈哈哈……不……哈哈哈,可能!" 贾昇眼疾手快的抱在一根柱子上,一脸无辜地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忆者:"伊娜女士?你还好吗?" "哈哈哈哈,我……哈哈哈,要……哈哈哈……杀了你!"忆者一边捶地狂笑一边威胁,效果大打折扣。 忆者的长发、长裙上沾满了五彩斑斓的泡泡,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地哼起了儿歌。 "一闪一闪.……哈哈哈……亮晶晶,哈哈哈……" 这是她漫长生命中从未经历过的屈辱。忆庭的优雅、神秘,全都被今天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和不受控制的笑声摧毁殆尽。 "够……哈哈哈……了,哈哈哈……别让我笑了……" "我会,哈哈哈……记住今天的……" 说完,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被擦除的铅笔痕迹般逐渐消失。 贾昇又抱着柱子向上爬了爬,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划着艘船回来的黑塔人偶:"她好像生气了?" 人偶的嘴角抽了抽:"贾昇。" "嗯?"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阿哈假扮来空间站找乐子的。" "哈?" 人偶看着满地狼藉,摇摇头又划着船离开了。 留下抱着柱子的贾昇和满地大笑的人们, “喂,你倒是让我上船啊!” 那个已经恢复如初的水晶球被满地的泡泡冲到角落,只不过现在球体内部多了一道小小的裂痕。 形状酷似一根竖起的中指。 第11章 鸡啄出来的代码都比你写的强 “噗嗤。” 主控室的监控画面前,黑塔投影没忍住笑出了声。 画面里,忆者满身五彩泡泡,一边狂笑一边放着狠话消失的场景,实在过于有冲击力。 “精彩绝伦。” 螺丝咕姆一贯温和的声音带着丝赞叹,他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 “这位忆者小姐的遭遇,完美诠释了‘黑天鹅事件’在贾昇先生影响下的极端变体——所有理论上不可能发生的糟糕状况,都会以最戏剧化的方式精准降临在她头上。” “精准?不,螺丝,这是‘混沌’。那小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他大概只是脑袋里有一个模糊的想法,然后整个空间站的倒霉事就排队等着砸那个忆者了。 啧啧,简直是命运对他言听计从的恶趣味表演。” 她调出后台数据流,贾昇随身携带的检测仪传来密密麻麻的异常代码瀑布般刷新。 “看见没?模糊的想法,被他的能力强行解读为‘需要发生一系列意外事件’,然后整个空间站就开始疯狂的、不惜一切代价的、用最荒诞的方式去满足这个‘愿望’。 目标?忆者。手段?抽取空间站的一系列道具。效果?如你所见。” “这能力……危险且不稳定。” 螺丝咕姆的机械眼闪烁着理性的光芒,“一个不经意的负面念头,在极端情况下可能引发连锁灾难。同时,它也极具研究价值,是对现有概率模型的颠覆性挑战。” “关键在于‘事件链’,”黑塔眯起眼,“不是瞬发许愿机。他需要一个起点,一个微小的‘因’,然后能力会扭曲后续的‘果’,像滚雪球一样,最终达成那个‘希望’。 和那个麻烦的老妖婆完全是两种极端。一种是全知达成的精准控制,一种是只知道结果,过程则完全混沌的不可知。 就像告诉你宇宙的真相:是一锅会飞会说话的通心粉创造的,你能接受吗?” 黑塔一直没去提那个名字,而是接连用老妖婆代称,但螺丝咕姆很明确的知道,她指的是谁。 “所以我才把他按在模拟宇宙里泡着,至少在那里炸了还能重启。”黑塔耸耸肩,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姑且称之为“关怀”的别扭。 “不过,今天这梁子结大了。她顶着‘伊娜’的身份吃了这么大亏,下次再来,就不是占卜这么‘温柔’了。忆者真要动真格的,手段防不胜防。” 嘴上是这么说着,可她的表情语气却很是轻松,仿佛完全不担心似的。 “是否需要我为他准备一份用以防范忆者的安全协议?” “不,螺丝,显然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黑塔耸了耸肩。 “这么点坎都迈不过去,他最好还是在空间站的奇物展示柜里老老实实的待着。想要去当无名客?那些不安分的家伙遇到的麻烦要比空间站要多得多。” 她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发出咚的一声,“人是从我这走出去的,到时候惨兮兮的回来让我给他出头或者捞人,丢的可是我黑塔的脸。” 螺丝咕姆注意到,黑塔放下手中的杯子后的右手似乎在摆在旁边的键盘上敲着什么。 两人认识许久,无论公开或是私下,她似乎从没有本人亲自记录会议或谈话内容的习惯。 螺丝咕姆的机械眼闪烁着名为好奇的光,“黑塔,你在写什么?” “一份傻瓜式教程。” …… 公共休息区,贾昇以及不停大笑的人们,最终被保卫科的工作人员用飞行器像是在玩抓娃娃机一般救了出去。 刚落地贾昇就感到背后一股凉意袭来。 缓缓转头,就见黑塔的人偶站在后面盯着他。 …… “那个忆者,”黑塔的投影飘在半空,手指无聊地卷着一缕头发,语气是惯有的漫不经心。 “像块粘在鞋底的口香糖,不把你脑子翻个底朝天,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接着投影飘到他面前,紫色的眼眸锐利如刀:“听着,忆者都是些偏执的疯子,对‘独特记忆’的渴望比阿哈找乐子还执着。你身上有星神残留的力量,对她来说就是块行走的、冒着金光的肥肉。” 贾昇还以为把他叫来是要跟他算奇物仓库的账,闻言动作一顿,抬头:“所以? “所以,”黑塔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这还要问”的嫌弃,“与其等她再来搞些黏糊糊的意外,不如你主动点,给她找点‘乐子’。” 她随手在虚空中一点,访问权限弹到贾昇的终端上,“喏,数据库里自己翻去。找点能让她‘印象深刻’的玩意儿,做不到也至少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权限到手,贾昇眼睛瞬间亮了:“遵命,黑塔女士!” 他转身就想溜。 “等等,”黑塔慢悠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搞出我兜不住的烂摊子,不然……” 她没说完,只是投影做了个往外扔的动作。 “放心~我有分寸!” 贾昇的声音已经消失在滑门关闭的缝隙里。 一旁的艾丝妲:“……他字典里真的有分寸这两个字吗?” 嘴上这么说着,可她看向关闭的舱门,眼神却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期待。 黑塔轻哼一声,投影转向一旁待命的人偶:“盯紧点。那小子眼里的光,跟酒馆的那些麻烦的家伙发现新乐子时一模一样。” …… 数据库浩瀚如星海。贾昇像条滑溜的鱼,在各种加密分区里钻来钻去。 基础防御系统?略过。 他对那些正经的研究资料兴趣缺缺,倒是专门往犄角旮旯、标着“废弃”、“实验性”、“危险勿动”的文件夹里钻。 记忆命途行者档案? 嗯...记载大多是“该命途行者大多行为模式诡异,极度危险”,配图是一些模糊的、裹着斗篷的身影,看得他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似乎为了论证这群人有多么的胆大包天,数据库里存了不少经典案例。 其中记载的经典案例包括但不限于—— 企图窃取帝弓七天将记忆而遭逮捕,罪犯至今被关在罗浮幽囚狱。 企图盗窃一位绝灭大君记忆惨遭湮灭——连带着出生地的星球一起。 企图翻阅「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的残梦,却在触及禁忌的刹那被虫群意志反噬,思维与模因构成的身体就此虫化,至今无法恢复原状。 由于其虫化后毫无理智,被博识学会捕捉,截止目前,仍旧被当做珍稀样本研究。 ……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贾昇:“……” 这群人这么勇的吗?不是招惹令使就是招惹星神? 忆庭当真是不养闲人。 当然,也有成功案例。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巡海游侠声称,琥珀2157纪初期的「荷尔斯 泰因大静默」实由「焚化工所为。 不法分子通过某种特殊手段,将荷尔斯泰因星系全部居民有关「语言」的记忆全部窃走。 因此,失去了「语言」记忆的荷尔斯泰因居民忘记了如何说话,导致了该星系全域静默至今。 也许有的忆者,比如伪装成伊娜的这位,收集记忆的手段算不上温和,但显然焚化工们更加危险。 他们偷取忆者们搜集的库存擅自标记为糟粕的记忆则被彻底销毁遗弃,再无踪迹可寻。 然后伪装成无事发生,继续潜伏在忆者中。 忆者一边收集,焚化工一边烧,忆者收,焚化工烧…… 贾昇觉得,这群记忆命途的行者好像……都很欢愉。 紧接着,下一份的文档中赫然就是篇幅极长的检索连接,海量的信息涌入眼帘:《信息污染型病毒传播模型》、《视觉模因植入基础》、《听觉模因“共振频率解析》、《跨种族模因传染的阈值研究》... 贾昇看得眼花缭乱,他尝试理解那些复杂的算法和神经映射模型,但很快发现自己的知识储备就像个小水洼,面对的是星辰大海。 “这,这也太难了……”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感觉CPU要烧了。 什么“非对称加密的认知密钥”、“回路的定向干扰”.……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像天书。 就在他快要被专业术语淹没,开始下意识地“希望找到一份傻瓜教程”时。 一份被标记为【归档/低风险/趣味科普】的文件,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精准地跳进了他的视线内。 文件名:《傻瓜都能学会的模因病毒编织:从入门到入狱》 备注:仅供内部娱乐,严禁实操! 作者:匿名。 备注: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博识学会成员。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开篇就是一行加粗的大字: 警告:本教程仅供理论学习和推演娱乐,任何实际编写、传播模因病毒的行为均严重违反星际和平公约第547584条。 可能导致使用者及受害者出现精神错乱、认知崩坏、社会性死亡等不可逆后果。后果自负! “懂了懂了,后果自负嘛!”贾昇完全没在意警告,兴奋地往下翻。 教程内容出乎意料地“亲民”: 第一章:什么是模因? 第二章:病毒怎么传?眼神、声音、图案,无孔不入。 第三章:编织基础——选个“载体”。 选项:1. 一首歌谣 2. 一个图案 3. 一句废话 4. 一个动作。 第四章:注入“毒饵”——设计传染点。 例子:让看到图案的人忍不住模仿歪嘴战神。 第五章、未完成:高级技巧——连锁反应与社会性传播.。 作者批注:算了,教到这步的傻子已经够危险了,到此为止。 教程语言极其口语化,充满各种吐槽,甚至还用极其简化的流程图展示了如何用基础编程工具搭建一个最最简陋的、只能在小范围局域内传播的“视觉模因病毒”。 贾昇瞬间来了精神,他完全忽略了“仅供娱乐”、“严禁实操”以及“最最简陋”这几个关键词,脑子里只剩下“我能学会!”的兴奋。 他立刻按照教程的傻瓜步骤,在数据库提供的沙盒环境里一个完全隔离的虚拟空间笨拙的操作起来。 他代码敲得磕磕绊绊,语法错误频出。 黑塔人偶不知何时抱着手臂站在了他身后,视线扫过他屏幕上那惨不忍睹的代码。 “呵。”人偶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充满了毁灭性的打击力,“键盘上撒把米,鸡啄出来的代码都比你写的逻辑通顺。” 贾昇:“......” 他感觉心口被插了一刀,还是淬了毒的那种。 人偶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伸出纤细的手指,在衣服的口袋里掏出只盒子——真的捻起一小撮鸟粮。 然后在贾昇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随手把碎屑往旁边闲置的键盘上一撒。 “咕咕咕!”一只羽毛顺滑的肥鸟从舱门外飞进来,欢快的跳上键盘,小脑袋一点一点,精准地啄食着碎屑。 哒、哒、哒哒哒…… 屏幕上,一个全新的命令行窗口弹出,一串简洁、高效、逻辑清晰到令人发指的代码,如同流水般被“啄”了出来。 几秒钟后,一个简洁明快的几何图案生成,沙盒里的虚拟人看到图案后,整齐划一地——原地转了个圈,动作流畅,毫无卡顿。 肥鸟吃饱喝足,拍拍翅膀又从打开的舱门飞走了。 人偶瞥了一眼贾昇屏幕上他那堆屎山代码和旁边被鸟啄出来的优雅程序,留下终极暴击。 “看到了?这就是差距。你的代码,连只鸟啄出来的都不如。省省吧,别用你那破代码污染我的数据库了,老实去模拟宇宙里炸星神玩。” 说完,她转身,哒哒哒的走了,留下一个被打击到石化的贾昇,和相邻屏幕上那个无比刺眼的、会让人转圈的几何图案。 …… 接下来的三天,贾昇仿佛着了魔。 营养剂空瓶和能量棒包装纸堆成了小山,在舱顶模拟星图的光线下反射着名为倔强的光。 全息屏幕上密密麻麻开满了十几个窗口——左边是那份被批注得花花绿绿的《傻瓜教程》,右边则是他呕心沥血的创作平台。 程序再一次运行崩溃后,贾昇啪的一声拍在键盘上。 “不行,不能认输!尤其是不能输给黑塔的毒舌!”贾昇抓了抓乱成鸡窝的头发,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诡异。 “常规方法不行,我还有非常规手段!” 科学不行,他还有玄学!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像个虔诚的信徒,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信的谁。 他对着自己那堆狗屁不通的代码,开始了“祈祷”: “阿哈在上!或者随便哪个路过的星神也行!看在我这么努力且被黑塔鄙视的份上,求求了!让这个破病毒……呃,变得‘有效’一点?至少……能让人出个糗?对,就那个忆者!让她再社死一次!最好留下终身的心理阴影。” “开光,开光,给我开光!!!” 代码本身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可因为之前他拍的那下键盘出现的几个字符,导致某些“可能性”被强行撬动了。 一些本应导致程序崩溃的逻辑死结,被强行赋予了“歪打正着”的荒诞合理性。 一些本应无效的指令,被赋予了指向特定目标忆者的“因果律”般的优先触发权。 整个程序的“效果”,被粗暴地锚定在“制造符合需求的、针对特定目标的、最大程度社会性死亡”这个模糊但极其强烈的愿望上。 第12章 共襄盛举 三天后。 黑塔空间站,中央大厅。 气氛庄重,甚至有点肃穆。 艾丝妲正在主持一场关于“近期空间站安全强化措施”的公开说明会。 台下坐满了研究员,大家都对前几天奇物仓库泄露和“泡泡导致的狂笑节”心有余悸。 人群中仍有不少人的面部肌肉不由自主的抽动——那是不受控制大笑了三天后留下的后遗症。 至于罪魁祸首? 贾昇临时修改了检讨书——坚称他只负一小半的责任,剩下的一大半锅需要由那个可恶的-危险的-毫无人性的忆者来背。 隐藏在暗处的忆者闻言几乎咬碎了后槽牙,见到他念完检讨书,一溜烟跑向外面,也悄悄跟了上去。 有些账也是时候算算了。 她再再一次出手了——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 她这次没有伪装成占卜师,而是穿着一身由忆质拟态的华贵深紫色长裙,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忆质辉光,气场全开。 忆者一副“老娘今天就是来找场子”的架势挡在了贾昇面前。 “贾昇。”一双由纯粹能量凝结的巨手直接抓向他,“来让我看看你的记忆……” 忆者紫罗兰色的眼眸亮起妖异的光芒,强大的忆者力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向贾昇。 这一次,她动用了更加纯粹的力量,通过更为直接的接触,打算强行突破深层意识抽取核心记忆! 风险?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少年的记忆,她势在必得! 可她没发现,或是根本不在乎,少年脖颈间坠下的项坠微微一闪。 贾昇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似乎避无可避的巨掌—— 脑袋里一个“要是这烦人的女人立刻倒霉就好了”的恶劣念头,轰然炸开。 半空中,一只负责收发快递的机器人摇摇晃晃。 它似乎由于忆者浓烈的忆质能量引发了思维模块的混乱,负责确认收件人身份的镜头在忆者与贾昇之间转了转。 接着它松开机械臂,将快递盒丢了下去,正好砸在忆者的脑门上。 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将正在施法的忆者掀飞。 贾昇:“???” 空间站的快递都这么硬核吗? 爆炸后,一条信息弹窗以爆炸点为坐标弹出,画面中半边脑袋都是金属义体的男人发出刺耳的电子合成音。 “被吾等恩主注视的……咦,不对。” 他的声音顿了顿,确认了一下面前毫发无损的贾昇,信息窗转了个圈,转向被炸到墙壁上慢慢往下滑落的忆者身上,随后啧了一声。 男人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弟,“没炸死,准备执行计划B。” 紧接着,信息窗口啪的一声消失,从地上爬起来的忆者咬牙切齿,“泯灭帮……我会去的。” 忆者的目光重新转向贾昇,却发现这家伙已经拔腿朝着中央大厅跑去。 边跑边嘀咕:“我要投诉,快递公司怎么回事,收发快递不检查的吗?这么危险的东西都能进空间站?!必须让律师函他!” 她的目光这次更加势在必得,身影拔地而起。 她再再再一次出手了——带着被炸得满身黑灰的怒火。 角落处,黑塔的人偶抱臂冷冷的看着发生的一切,然后给因为爆炸而启动的,空间站自动防御系统下达了暂停指令。 …… 就在贾昇冲进中央大厅的同时,台上的艾丝妲刚刚讲到“已加强所有管道的压力监测”。 忆者带着丝质手套的手掌也接触到了他的身体。 此前被项坠植入的模因病毒开始生效。 然后,一段声音在忆者的意识中轰然炸响。 “动起来!扭!给我扭!像楼下广场上那群怎么都打不死的大妈一样扭起来!” 忆者清晰的看到,原本还惊慌失措的贾昇此刻正转过身来,对她笑的很是灿烂。 她身上那件华丽的长裙,毫无征兆的……变成了粉红色。 不是普通的粉红,是饱和度极高、荧光闪闪、还自带旋转星星和爱心图案的死亡芭比粉。 这视觉冲击力,堪比琥珀王穿连体睡衣。 整个大厅瞬间死寂。 忆者:“???” 她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身死亡芭比粉,大脑一片空白。这不可能!她的拟态是最高级的忆质模拟!怎么可能被……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声,中央大厅的环绕音响被同时启动。 紧接着,一首响彻云霄、节奏魔性、鼓点强劲到足以震碎耳膜的《最炫星际风》,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立体声的恐怖姿态,瞬间淹没了整个中央大厅。 “苍茫的银河是我的爱——!!” 在这惊天动地的音乐响起的同一时间,忆者那即将触及贾昇身体的手,如同被按下了诡异的暂停键,僵在半空。 然后,在忆者本人惊骇欲绝、如同见了宇宙终极恐怖的目光中,她的身体——她优雅尊贵的、属于忆庭的模因身体彻底背叛了她。 她提起裙摆,动作机器优雅的缓步走向大厅为她准备的“舞台”。 台上的艾丝妲默默为她让出了位置,尽管她一开始还有些演讲被意外打断的懵懂,可随后就反应过来。 有贾昇在,出现什么意外,都不算是意外。 艾丝妲:“让我们为这位特地前来献舞的忆者女士致以最热烈的掌声!~” 左脚向前一步,脚尖点地,同时右臂高举,手腕妖娆地画了个圈。 右脚跟上,交叉步,扭胯!左臂抬起,配合着节奏感极强的鼓点,手臂波浪! 一个标准到可以去当领舞的广场舞十字步开场动作,被她行云流水、充满澎湃活力地做了出来。 动作之标准,幅度之奔放,热情之洋溢,和她此刻脸上那副“我是谁?我在哪?我要毁灭世界!”的崩溃表情形成了荒诞反差。 “停下来……!给我停下来!” 前一秒还杀气腾腾要把人脑子掏空的紫衣女人,下一秒就化身空间站舞王,在人们面前激情四射地跳起了《最炫星际风》——每一个动作都踩在密集的鼓点上, 下方坐着的研究员们,手里的数据板、咖啡杯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剩下那魔性的音乐和忆者那无法自控、充满澎湃生命力的舞姿。 “噗——哈哈哈哈哈哈!!”不知是谁先没憋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如同点燃了炸药桶,整个中央大厅被震耳欲聋的哄笑声淹没。 “我的眼睛!我的钛合金狗眼啊!” “快录下来!这绝对是本年度空间站最佳行为艺术!” “忆者的新业务?驱邪祈福广场舞??” “这舞步!这力度!姐妹,有前途啊!加入我们夕阳红舞蹈团吧!”——一位在空间站工作了一辈子,退休后也没离开的女士开口。 忆者的灵魂在尖叫,在疯狂挣扎,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但她的四肢百骸仿佛被灌注了独立的生命,被那魔性的旋律和狂暴的节奏死死绑架,无比精准、无比投入地跳着,扭着! 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死亡芭比粉的长裙下摆被她自己踢得飞扬。 羞愤、暴怒、崩溃、以及一丝对宇宙运行规律的深深怀疑,在她扭曲的表情中交替上演。她甚至能感觉到,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研究员,已经开始笨拙地跟着她的节奏在人群中扭起来了! “停下!给我停下!”她只能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终于,在她以一个高难度的、充满张力的“凤凰展翅”加原地旋转三周半,差点把头顶头纱甩飞的动作中,完美结束了第一段副歌时,那恐怖的音乐和身体的控制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 忆者保持着金鸡独立的结束姿势,浑身僵硬,剧烈地喘息着。 她一身刺眼的粉红,脸上的表情从羞愤到茫然,再到极致的暴怒, 最后定格在一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空白。 面纱早已不知去向,露出那张因剧烈运动和极致羞愤而涨红、扭曲的美丽脸庞。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模拟出的脸颊在疯狂发烫。 当试图调动忆质改变这一切时,她却发现一种极其诡异的、带着规则的不容置疑性死死锁定了她的状态,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解除。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双曾倒映过无数星辰与记忆的眼眸,此刻空洞地瞪着前方,里面写满了生无可恋和宇宙级的茫然。 四周的哄笑声、口哨声、模仿她舞步的怪叫声,如同魔音灌耳。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放下高举的手臂,环视了一圈那些举着终端疯狂拍摄、笑得前仰后合的空间站人们,最后,目光定格在唯一没笑、眼神里充满纯粹“卧槽还能这样?”惊叹的贾昇身上。 优雅?收藏?星神的眷顾? 去他妈的! 忆者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破碎的嗬嗬声,仿佛濒死的天鹅。 大厅里,忆者最后深深或者说,恶狠狠地剜了贾昇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然后,在一片更加响亮的“再来一个!”的起哄声中,她带着一身无法解除的死亡芭比粉和满心的屈辱,幽紫色的光芒在她脚下猛地炸开,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 “咻——!” 在无数道目光和镜头的聚焦下,在《最炫星际风》余音未散的魔性空间里,这位忆庭忆者,带着一身广场舞的热汗和深入骨髓的社死创伤。 化作一道狼狈逃窜的紫光,瞬间消失在原地。 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几缕因剧烈运动而散开的发丝,和一股混合着高级香水味与“老娘不干了”绝望气息的微风。 中央大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只剩下自动循环播放的《最炫星际风》还在欢快地唱着“悠悠的唱着最炫的星际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贾昇走上中央的舞台,从忆者消失的地方拾起一张被包裹在透明立体质料中的记忆凝固体。 记忆定格在忆者身着一身死亡芭比粉的长裙,以一个高难度的、充满张力的“凤凰展翅”加原地旋转三周半,差点把头顶头纱甩飞的动作中。 不远处的监控探头,微不可察地上下晃动了一下,仿佛一个无声的、深表赞许的点头。 而通过监控围观全程的黑塔和螺丝咕姆…… 黑塔的投影看着屏幕上定格的、忆者那个扭曲着身体、金鸡独立的“凤凰展翅”高清特写,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咖啡,嘴角勾起一丝愉悦的弧度。 “录像备份,加密等级最高。” 她对人偶吩咐道,指尖在虚空中轻点,“标题嘛……就叫《论忆者广场舞潜能开发与社死瞬间的保存》?啧,等着她带钱来赎,应该能抵掉我上个月炸掉三个实验室的整修费吧?” 螺丝咕姆看着屏幕上那位一身芭比粉、现在至少是全空间站嘲笑声中的优雅忆者。 如果没能拿出黑塔满意的赎金,大概很快会成为全银河的笑柄。 他由衷地补充了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行为艺术。” “只是我现在有一个问题。”黑塔手指轻划,被定格的影像随着她的动作转动,“这小子都这样了,为什么阿哈还没看他一眼?” …… 黑塔的人偶进入A-42休息舱时,贾昇正躺在舱内的沙发上。 一边喝着艾丝妲赞助的奶茶,一边翻看终端上的“忆者社死瞬间”。 空间站的研究员们已经把“死亡芭比粉的忆者”剪成了鬼畜视频,配上了十分欢愉的BGM,循环播放量高居榜首。 悬浮在他面前的信息窗口还有着艾丝妲的对话窗,侧边还有着此前忆者提到的泯灭帮的搜索结果—— 泯灭帮,一群狂热的毁灭信徒,坚信唯有不断毁灭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本人,一个被毁灭星神纳努克“瞥视”过的凡人,在他们这群求而不得的人眼里,简直是一块行走的“毁灭资格认证奖章”。 本身就不是正常人脑回路的贾昇,大概能猜测出那群人为什么要干掉他。 「毁灭掉被毁灭星神注视的人,我们岂不是更有资格被毁灭注视?」 这就是他们的逻辑。 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或者换种说法,就是他们酸了。 【站长姐姐,法务天团呢?他们寄来的快递里有炸弹!往死里告他们丫的!】 【已发,黑塔去找你了,具体细节你们慢聊。】 “那炸弹是泯灭帮发来的。” 黑塔的人偶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晃着腿。 贾昇沉默了一阵:“我怎么感觉你这空间站漏的跟筛子似的。” “我故意的。”人偶轻笑。 第13章 剥夺代号 与此同时,在流光忆庭某个远离尘嚣、本该静谧的隐秘据点…… 曾经优雅神秘、代号“链星者”的忆者,如今正以一种生无可恋的姿态,瘫在一张由纯粹忆质构成的、理论上可以随心变幻形态的“沙发”上。 只是此刻,这张“沙发”和她被丢在地上的,那件原本应该流光溢彩的长裙一样,呈现出一种……顽强且不可更改的、饱和度极高的死亡芭比粉。 忆者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尝试了。 现在就连那间原本流淌着宁静微光的墙壁,此刻映照着诡异的色彩。 地上散落着被撕碎的、染成芭比粉的忆质碎片,空气中残留着强行剥离模因病毒时逸散的能量波动。 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台被砸得稀巴烂的、曾经试图播放广场舞热门金曲以测试病毒触发条件的古董留声机。 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胡乱地挽着,几缕发丝垂在额前,让她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接地气。 “覆盖……失败。” “逆向解析……核心逻辑混乱,无法剥离。” “记忆切割……病毒如附骨之蛆,与‘自我认知’模块高度绑定,强行切割可能导致人格碎片化……” 忆者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吼,声音沙哑。 她尝试了所有已知的、甚至一些禁忌的忆庭秘术,动用了珍贵的记忆藏品作为能量源,甚至偷偷联系了某个欠她人情的、对模因学颇有研究的博识学会成员。 结果? 毫无变化。那抹刺眼的粉红,像是法则本身烙印在她存在的概念上,坚不可摧。 每一次尝试失败,都像是在她饱受摧残的尊严上又踩了一脚。 那该死的、这混沌的模因病毒,就像银河中最顽固的污渍,死死地烙印在她的存在本质里。 它不致命,不痛苦,如果忽略掉精神层面的话,但就是……甩不掉! 每次她试图调动忆质改变自身状态,那刺眼的芭比粉就如影随形。 最终,在又一次试图将自身形态“重置”回标准忆者模板,结果身上长袍“噗”地一声变成镶满蕾丝花边的死亡芭比粉公主裙后,忆者彻底崩溃了。 她认命了。 优雅?神秘?忆庭高层的体面?去他的吧! 带着一身无法掩盖的、由内而外散发的“粉红倒霉蛋”气息。 她身着粉红的“战袍”,如同战败的士兵拖着残破的旗帜,粉溜溜的以及一种“老娘豁出去了”的悲壮。 忆者踏上了返回流光忆庭最近一个大型据点的路。 当忆者的身影从镜子中钻出,出现在据点那充满古典银河美学的大厅入口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正在低声交流记忆片段的几位同僚,动作僵住了。 正在打“扑克”的几位忆者目瞪口呆,手里的光锥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正在用忆质绘制星图的忆者,手指顿在了半空。 连殿堂穹顶流淌的、如同星河的记忆光带,似乎都闪烁了一下。 死寂。绝对的死寂。 下一秒。 “噗——!!!”年轻男性忆者第一个没绷住,捂着脸转过身,肩膀疯狂抖动。 “噗嗤…哈哈哈…链…链星者大人?您…您这是…新的行为艺术课题吗?探讨色彩对记忆感知的冲击?”女性忆者努力维持着表情,但嘴角疯狂上扬。 “……我的记忆之眼……我的记忆之眼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老资格忆者扶着自己的水晶球支架,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压抑的笑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平日里注重仪态、追求永恒优雅的忆者们,此刻笑得前仰后合,仪态尽失。 有人扶着水晶柱喘气,有人笑得忆质幻化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整个庄严的殿堂瞬间变成了欢乐的海洋——而欢乐的中心,就是那一身粉红、脸色黑如锅底的“链星者”。 离她最近的男性忆者还在捂着肚子笑,下意识地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或者说嘲笑。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件粉红长袍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诡异气息的波动瞬间扩散。 男性忆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 只见他身上的深蓝色忆庭长袍,如同被泼了颜料般,从接触点开始,肉眼可见的、不可逆转的染成了同样刺眼的死亡芭比粉。 速度之快,像是他整个人都掉进了粉红色的染缸。 “不——!!!”男性忆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试图调动忆质抵抗,可那股粉红非但没有被阻止,蔓延速度变得更加快速,眨眼间就覆盖了他全身。 男性忆者在惊恐中下意识地后退,撞到了旁边还在努力憋笑的同伴。 “啊?!”被撞倒的忆者又惊叫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素雅的银白色长袍瞬间被粉红吞噬! 新的“感染者”又惊惶地挥舞着手臂,指尖扫过身旁的其他人…… 如同连锁反应,又像是点燃了粉红色的火药桶! 一个接一个,只要是被那诡异的粉红个体触碰到,或者靠得太近,死亡芭比粉就如同最可怕的瘟疫般蔓延开来! “离我远点!” “别碰我!” “我的长袍!!” “快用忆质屏障隔离!” “没用的!概念级污染!它在改写我们的存在表征!” 惊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短短几分钟内,整个流光忆庭据点的大厅,变成了一个死亡芭比粉的海洋。 几十位平日优雅神秘、逼格满满的忆者,此刻全都顶着一身荧光闪闪、自带旋转星星和爱心图案的粉红战袍。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崩溃和无助。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据点深处,用于标记重要记忆节点的古老编钟,此刻恰好按照预设程序,奏响了一段庄严、肃穆、节奏分明的钟鸣,以提醒忆者们某个重要历史片段的归档时间。 铛——铛——铛—— 钟声雄浑,带着历史的厚重感。 然而,这雄浑的钟声传入那群粉红忆者耳中,却仿佛被扭曲成了……激昂的广场舞神曲前奏。 “不……不要……!” “链星者”绝望地低语,试图捂住耳朵。 但她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左脚画个圈,右脚点个地,双手在胸前交叉摆动……一个标准的广场舞起手式! “不——!停下!”她内心在咆哮,身体却诚实地跟着钟声节奏,开始扭动!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旁边的忆者眼神空洞,身着粉红蓬蓬裙身体僵硬地跟着扭了起来。 有人绝望地闭上了眼,身着粉红皮裤马甲,双腿已经自觉地开始交叉步。 还有人试图抱住水晶柱固定自己,结果身体却绕着柱子开始了旋转舞步。 那个老资格叫着成何体统的忆者更是直接,身着一套粉红洛丽塔,似乎是压抑了太久,跳得那叫一个欢脱投入。 几十位一身死亡芭比粉的忆者,在庄严的忆庭殿堂里,伴随着古老的编钟声,上演了一场规模宏大、动作整齐划一,表情都像要上刑场似的,极其荒诞的广场舞联欢。 原本忆庭最核心、最庄重的大厅,瞬间变成了一个群魔乱舞、粉红闪耀的大型广场舞现场。 场面之震撼,足以让任何看到这一幕的普通智慧生物SAN值清零。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链星者像是领舞般,看着眼前这场由她引发的、史无前例的忆庭集体社死盛宴。 她的表情反而诡异地平静了下来,甚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麻木:“呵……毁灭吧,赶紧的。” “够了。” 一声蕴含着磅礴伟力的轻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整个殿堂。 瞬间压过了钟声,也强行扼制了所有忆者失控的身体。 空间仿佛凝固了。粉红色的舞者们僵硬地保持着最后一个动作,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羞耻。 一位身影出现在殿堂最高处的记忆王座旁。 他的身形笼罩在朦胧的、如同星云般变幻的忆质辉光中,看不清具体面貌,但散发出的威压让整个据点的空间都在微微颤抖。 那是坐镇此地的记忆令使。 令使的目光扫过下方这一片粉红色的“广场舞天团”,饶是以他的阅历和心性,那星云般的辉光也剧烈波动了一下。 显然受到了不小的精神冲击。 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最开始的那个“万恶之源”,“链星者”身上。 无形的力量瞬间将她从人群中摄出,悬浮到令使面前。 没有多余的言语,令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链星者”的额心。 瞬间“链星者”在黑塔空间站的遭遇——从营养液淋头、水晶球爆炸、泡泡狂欢、到试图报复却被模因病毒反杀社死,以及她后续所有徒劳的挣扎…… 那些记忆如同快进的电影般,毫无保留地涌入令使的意识。 读取完毕。 令使那笼罩在星云辉光中的身影,陷入了长久的、极其诡异的沉默。 整个殿堂落针可闻,只剩下粉红忆者们紧张的呼吸声。 “……” 令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化为一声极其复杂、包含了无语、荒谬、恼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想笑又强行憋住的叹息。 他收回了手指。 “链星者”跌坐在地,脸色惨白,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令使的目光再次扫过下方那群依旧粉红的同僚,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 这一次,是真正属于令使层面的伟力,直接作用于“概念”本身。 如同阳光驱散晨雾,又像是橡皮擦抹去错误的线条。 殿堂内所有忆者身上的死亡芭比粉,连同那些旋转的星星和爱心图案,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迅速褪去、消失,还原成了他们原本的衣着颜色与样式。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弥漫开来,但没人敢出声。 令使的目光最后落回瘫坐在地的“链星者”身上,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你带回的‘记忆’,堪称忆庭建立以来最……‘别致’,最糟糕的收藏品,没有之一。” 令使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为了铭记这次深刻的教训,也为了警示后来者……” 令使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紧接着,他的眼睛眯起—— 他发现了链星者身上被神不知鬼不觉间植入的偷窥装置,手段很是高明,就连他也是距离极近才发现端倪。 令使冷哼一声,装置顿时像是烈阳下的水滴,瞬间被蒸发殆尽。 “从即日起,你的代号‘链星者’,永久废除。” “链星者”身体一颤。 “你新的代号是——” 令使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殿堂,带着一种黑色幽默般的残酷; “黑天鹅。” 黑天鹅?白天鹅代表纯洁优雅,黑天鹅则象征着意外、颠覆与……不那么美好的结局。 “铭记你的新身份,铭记这份‘独特’的记忆。”令使的身影开始变淡,“‘黑天鹅’,好自为之。” 星云般的辉光消散,令使离开了。 留下满殿堂心有余悸、终于恢复“正常”的忆者们,以及瘫坐在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黑天鹅。 她低头看着自己终于恢复原状的长裙,却感觉那抹死亡芭比粉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连同那个屈辱的新代号——黑天鹅。 从今往后,在流光忆庭,甚至在更广阔的银河记忆圈子里,她都将是一个行走的……笑话。 她看着周围同僚们想笑又不敢笑、眼神复杂。 有幸灾乐祸,有同情,但更多是“离她远点”的表情。 她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虽然被令使大人暂时压制、但根子还在的模因病毒母体。 最终,黑天鹅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虽然有点僵硬,对着令使消失的方向,用尽全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属于忆者的、摇摇欲坠的体面,低声回应,仿佛在说服自己: “我还会出手的,走着瞧吧,可恶的小鬼,这事没完……” 只是这一次,她声音里那点底气,跟她的体面一样,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 ………… “阿嚏!谁骂我?” 模拟宇宙中,正在接受特训的贾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侧身躲开后方的一记怪物冲撞,“黑塔!这怪是不是你调过参数了?怎么专顶我屁股?!” “可能它也觉得你欠揍。” 办公室里,黑塔瞥了一眼关于流光忆庭某据点短暂爆发“粉红广场舞瘟疫”的最高等级加密保存的视频,嘴角勾起一个愉悦至极的弧度。 “活该。” 第14章 群“闲”毕至 “给,你要的抑制器。” 黑塔的人偶“铛”的一声将手中沉重的箱子放在桌面上,表情很是玩味,“说是抑制器,可大概率会在你能力发动时,作为事件链的第一环全都坏掉,当个提醒装置用吧。” 箱子里装着各式各样的细碎物品,诸如项链,戒指、手链…… “呃……我想这个就不必了……” 贾昇在里面一阵翻腾,随后拎出条腰带:“至少我不想拎着快掉下去的裤子到处跑。” “嘶,还有这玩意……” 随后贾昇伸手挑起一件,转而挑了挑眉看向一旁螺丝咕姆的投影。 “提醒装置?”贾昇屈起手指,用指节敲了敲那圈冰冷的束缚,发出沉闷的轻响,“螺丝咕姆先生,您确定这玩意儿不是阿兰给佩佩定制的豪华版同款?” 那玩意儿像个过分精致的宠物项圈,细密的蓝色指示灯沿着哑光的合金外壳规律地明灭,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抑制器扣上颈间的瞬间,一股冰凉的金属触感贴上皮肤。贾昇对着镜子歪了歪头, 投影中的螺丝咕姆正优雅地调整着他单片眼镜的角度,闻言,镜片后的机械瞳孔似乎闪过一丝无奈的数据流。 “功能导向设计应优先于美学考量,贾昇先生。”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当您的思维波动达到预设阈值,它将以视觉闪烁和轻微触觉脉冲进行提醒,辅助您建立‘抑制冲动’的神经反射回路。请将它视为您对抗自身‘混沌倾向’的第一道堤坝。” “堤坝?”贾昇扯了扯嘴角,目光飘向窗外浩瀚的星海,“我只希望它别是纸糊的。” 话音未落,一个极其模糊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泡泡,咕嘟一声冒了上来。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从抑制器内部传来。 颈间的嗡鸣消失了。 镜子里,贾昇的表情凝固了半秒。 他眼睁睁看着抑制器外壳上一粒细小的蓝色指示灯,像是短路似的闪烁了一阵,“啪”地一下,熄灭了。 “哦豁。”贾昇眨眨眼,对着螺丝咕姆的投影摊开手,一脸无辜,“堤坝决堤了,先生。我就说它像纸糊的吧?” 螺丝咕姆的投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几秒钟后,他微微颔首,动作依旧无可挑剔:“……意料之中的初步数据反馈。损坏位置已记录,备用抑制器将在三分钟后由人偶送达。请继续您的训练课程,贾昇先生。” 随后投影消散在空气中。 “训练?行吧。”他自言自语,目光扫过箱子内的众多抑制器划掉,提醒装置,“下一个幸运儿是谁呢?” 之后他拿起终端,给自己的“新项圈”拍了张照片。 【贾昇:帮我问问列车长,星穹列车上缺吉祥物吗?】 【丹恒:……】 【贾昇:你知道吗,现在空间站的好多人都挂我照片在拜,每次出门都有一堆人朝我许愿,我感觉我现在好像许愿池里的王八。】 【丹恒:……】 【贾昇:你是不是设置了自动回复?】 【丹恒:不是。】 紧接着,终端微微震动。 【黑塔:准备实战。】 ………… 空间站庞大的外装甲层,一处为大型设备散热预留的、理论上绝对隐秘的管道接口。 厚重的合金闸门被某种狂暴的能量熔穿出一个边缘泛红、滋滋作响的不规则洞口。 几道身影从洞口的阴影中滑入,悄无声息地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为首的是个魁梧得像移动堡垒的壮汉,诨名“裂骨”。’ 他布满疤痕的脸上肌肉虬结,覆盖着粗糙的金属植入体,一只猩红的电子眼扫视着昏暗的通道,闪烁着贪婪与毁灭的狂热。 “顺利得…像回老家。” 裂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他粗壮的手指拂过闸门熔融的边缘,感受着那残留的滚烫,皮肤被烧至焦黑却满不在乎。 “老大!这黑塔空间站也没传说中那么邪乎嘛!防御系统跟筛子似的,咱们这潜入简直顺风顺水!” “就是!看来那什么天才做的防御系统也不过如此!等咱们找到那个叫贾昇的小子,把他挫骨扬灰!恩主一定会降下真正的赐福!”另一个瘦猴附和道,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 “报告!‘A小队已突破外层防御,未触发警报!” “报告!‘B小队成功绕过巡逻机械,抵达B-7仓储区入口!” 通讯频道里,泯灭帮的小头目“裂骨”听着手下兴奋的汇报,布满伤疤的脸上露出狰狞而愚蠢的笑容。太顺利了! 果然,毁灭的意志在眷顾他们! 干掉那个被纳努克大人“瞥视”过的小鬼,用他的血与哀嚎作为祭品,他们必将获得星神真正的注视! “‘恩主’的荣光指引着我们!我们要向伟大的‘毁灭’证明,谁才配得上这份‘恩宠’!” 他的电子眼红光暴涨,充斥着扭曲的嫉妒。 在他们头顶数层甲板之上,监控室巨大的环形监控墙前,黑塔的本体投影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虚空中无聊地划拉着。 她面前的光屏上,清晰地显示着那几个入侵者,以及他们熔穿闸门的实时录像回放。 “啧。”黑塔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指尖随意地在一个虚拟按钮上点了点。 监控画面上,代表空间站内部自动防御系统的密集红色网格线,如同退潮般瞬间成片的熄灭,转为无害的淡绿色待机状态。 通道里原本对准入侵者的各类自动武器,也悄无声息的解除了锁定的目标。 “黑塔女士?”艾丝妲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感,她看着防御系统被手动关闭的操作记录,“他们……” “放进来。” 黑塔头也没回,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晚餐菜单,“总得放点耗子进去,看看我家那只不太安分的‘猫’,爪子磨得够不够利。” 她的目光落在监控墙另一个分屏上——那里,贾昇正在一条通往观景台的通道里。 螺丝咕姆的投影无声地出现在黑塔身旁,他优雅地交叠着机械手指,目光同样落在贾昇身上。“我已接管该区域,确保‘实战环境’安全可控。” 艾丝妲看着两位大佬气定神闲的样子,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些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入侵者。 她默默给那群入侵者点了根电子蜡烛。 行吧,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 D-6仓库巨大的合金门在贾昇身后缓缓滑闭,隔绝了主通道的灯光。 贾昇的目标很明确,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旁边一个货箱冰冷的表面。 就在他绕过一堆标着“易碎-杰萊佧-III”的货箱时,一股劣质能量武器过载后的焦糊味,钻进了他的鼻腔。 不应该是空间站内的味道。 黑塔空间站里应该没有这么落后且廉价的武器才对。 下一秒,异变陡生。 一道刺眼的猩红色能量束,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货箱的阴影中激射而出,光束带着灼热的高温和刺耳的尖啸,目标直指贾昇的后腰。 几乎在红光闪现的同一刹那,贾昇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向侧面闪去,猩红的光束擦着他衣角掠过,“嗤啦”一声在合金墙壁上熔出一个焦黑的深坑,糊味道迅速弥漫开来。 闪避时,他还有功夫感叹,天才不愧是天才——他还以为此前模拟宇宙里特训时,怪物专朝着他屁股顶是黑塔调了参数的针对。 原来是特殊的预见性啊,不愧是黑塔女士。 “反应速度:0.09秒。规避动作效率:98.7%。”主控室里,螺丝咕姆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他面前的光屏上,贾昇规避动作的力学模型被精确地分解、标注。 战斗一触即发。 没有花哨的光效,没有概率引发的离奇事件,仅仅是最原始的速度和力量爆发。 贾昇矮身,如同离弦之箭般撞入离他最近的一名帮众怀中。 那泯灭帮成员只觉得一股远超想象的巨力轰在胸口,金属护甲发出刺耳的呻吟,整个人双脚离地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舱壁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晕死过去。 第二个帮众的链锯剑带着刺耳的轰鸣劈下。贾昇侧身闪过,快得留下残影,同时右手成爪,精准地扣住对方持剑的手腕。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链锯剑脱手。贾昇顺势一记膝顶,狠狠撞在对方腹部,那人像只煮熟的虾米般蜷缩倒地。 “裂骨”又惊又怒:“一起上!撕碎他!”剩余三人呈品字形围上。 贾昇眼神冰冷,胸口的旧疤在激烈的动作下仿佛有金光在皮肤下流动。 他利用狭小的空间辗转腾挪,动作简洁、高效、充满破坏力。一拳击出,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直接将一面合金盾牌砸得凹陷,持盾者手臂骨折;一记鞭腿扫过,另一名帮众的膝盖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惨叫着倒下。 纯粹的力量碾压。 速度远超常人反应,力量足以撕裂钢铁,泯灭帮成员那些在边缘星域搏杀中练就的狠辣技巧,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面前,显得笨拙而可笑。 最后只剩下“裂骨”。他看着瞬间倒下的手下,眼中终于被恐惧取代:“怪……怪物!”他举起热能斧,疯狂地劈砍,却连贾昇的衣角都碰不到。 贾昇看准一个破绽,矮身突进,左手格开斧柄,右拳带着积蓄的力量,毫无花哨地印在“裂骨”的下巴上。 “砰!” “裂骨”庞大的身躯被打得凌空旋转了半圈,重重砸在地上,口鼻喷血,牙齿混合着血沫飞出,彻底失去了意识。 战斗结束。不到一分钟。五名泯灭帮精锐全灭,非死即重伤。 通道内一片狼藉,弥漫着血腥和金属烧灼的气味。 贾昇站在中央,微微喘息,胸口起伏,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缓缓隐没。 他看着自己的拳头,上面沾着敌人的血,感受着体内那股汹涌却被他强行约束在物理层面的力量——毁灭的力量,如此“直接”。 巨大的监控屏幕分割成数个画面,清晰记录着仓库通道内那场短暂而暴烈的战斗。 螺丝咕姆的机械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滑动,调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目标贾昇,战斗数据记录:瞬时爆发速度超过标准星际战士基准值278%, 基础拳力峰值达到小型战斗机甲水平,神经反应速度……无法精确捕捉。 战斗中未检测到任何‘异常能量波动。力量运用方式……原始,高效,破坏性强,符合‘毁灭’命途最基础的力量表征。” 黑塔调出贾昇胸口伤疤的特写画面,那道旧伤在战斗时仿佛有熔金流淌:“螺丝,注意到没有?之前我们都被他那奇异的能力牵扯了太多的注意力,反而对祂的‘一瞥’的评估出现了些许偏差……他与毁灭的契合度高的有些反常。” 螺丝咕姆点了点头,调出另一端监测数据:“力量引导暂未达到峰值,可在确保安全性的前提下适当提高强度。” ……… 贾昇刚刚跨上观景台的最后一级台阶,黑塔的投影就刷地出现在他面前,紫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他,带着前所未有的探究。 黑塔的投影开门见山:“感觉如何?纯粹的‘毁灭’之力。” 贾昇抹了把脸上的汗和一点溅到的血:“还行,挺……解压的。” 他实话实说,那股摧毁阻碍的纯粹力量感,确实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 “解压?”黑塔挑眉,“那么问题来了,小子。为什么最先‘看’上你的是纳努克?为什么是‘毁灭’?” 她的投影凑近,紫色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人心,“祂的注视不会无缘无故。告诉我,在那一刻,在祂的力量涌入你这道旧疤时,或者更早……在你心底最深处,你最想‘毁灭’的,到底是什么?” 贾昇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胸口处被衣服遮盖的那道狰狞伤疤,冰冷的项圈贴着他的皮肤,抑制器沉默着,没有发出警告。 因为这不是一个模糊的“愿望”,这是一个深藏心底、早已生根的问题答案。 他抬起头,看向黑塔的投影,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一种近乎冰冷的决绝,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 “规则。” “枷锁。” “我讨厌按别人的剧本走。” 他想毁灭的,是束缚他灵魂的一切无形之物,是那个让他窒息、让他无数次在深夜惊醒的、名为“过去”和“期望”的牢笼,以及被视作作品的自己。 贾昇抬起头,直视黑塔投影的眼睛,那眼神深处,是挣脱牢笼后的野性,以及对打破一切既定轨迹的渴望。 “如果毁灭能帮我砸碎这些东西,塞给我的是赐福又或者诅咒……我都不介意。” 观景台上,贾昇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冰冷的宇宙,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宣言般的狂放: “谁要对我的命运指手画脚,哪怕是神我都杀给他看。” 咔嚓,脖颈处的项圈发出一阵哀鸣,冒起了黑烟。 贾昇:“……” 第15章 概率的天罚,艺术就是—— 黑塔空间站生存法则追加条款:当麻烦成打出现时,请优先考虑掀桌。 贾昇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捅了“毁灭”的老窝。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毁灭”的狂热粉丝俱乐部——泯灭帮。 一周,仅仅一周。 他遭遇了十三次来自泯灭帮及其附属小喽啰的“亲切问候”。 袭击地点涵盖了食堂——差点打翻他的限量版仙舟麻辣烫。 厕所——正进行重要人生思考时被破门。 观景台——看星星的浪漫氛围被爆炸特效破坏。 甚至连他偷偷溜去奇物仓库“散心”的路上都没能幸免。 袭击方式更是五花八门,从最原始的冷兵器伏击、能量枪糊脸,再到在空间站论坛匿名发帖造谣他是“绝灭大君”号召正义之士讨伐…… 这帮狂信徒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第十三次了!第十三次!” 贾昇抓狂,对着黑塔人偶控诉,“空间站的安保就算是纸糊的,那也得给我留个双休!我申请工伤补贴!精神损失费!还有加班费!” 从管道突袭、伪装送货员下毒、到试图用古董级炸药炸他宿舍门……手段层出不穷,花样百出。 阿兰抱着佩佩,面无表情:“防卫科建议你暂时别出A级安全区。” 他最近和防卫科忙得脚不沾地,处理现场、抓俘虏、修墙。 ……主要是修墙。 “然后呢?等着他们用歼星炮轰开空间站大门请我喝下午茶?” 贾昇翻了个白眼,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感觉自己快被这群执着又愚蠢的疯子烦出精神衰弱了。 毁灭的力量用起来是很解压,但天天被苍蝇骚扰谁也受不了。 “那些来找你麻烦的泯灭帮,买不起歼星炮。”黑塔人偶一贯的很会抓重点,“歼星炮也轰不开空间站的防御力场。” ……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贾昇被袭击搞得神经紧绷、急需在《银河战甲:格拉默之魂》里虐菜放松一下时。 他心爱的游戏账号【黑塔的好大儿】——那个高居榜首、战绩辉煌、承载着他无数欢乐以及对手血泪的ID——被封了。 冰冷的系统提示弹窗像一盆冰水浇在他头上: 【《银河战甲:格拉默之魂》官方通告】 玩家ID:【黑塔的好大儿】 经核查,您的防沉迷实名认证信息存在严重异常,非本人操作认证,存在代练/账号共享等违规行为。 根据《星际网络游戏健康公约》及平台规定,您的账号已被永久封禁。 所有游戏数据、排名、皮肤及虚拟财产均被冻结。 贾昇:“???” 仿佛为了回答他的疑问,一条加密信息“叮”地弹出来,来源赫然是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星核猎手。 【友情提示:举报材料已匿名提交至《格拉默之魂》银河总服,关爱未成年身心健康,从我做起,不谢。】 “防沉迷……非本人……”贾昇盯着那行字,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除了那个被他打到ID都输掉、怀恨在心的【银河第一菜狗】——银狼!还能有谁?! “银狼——!!!” 贾昇的怒吼几乎掀翻了舱顶。他辛辛苦苦打上去的排名!还没捂热的绝版皮肤! 最重要的是——他刚发现的又一个疑似银狼小号,正准备去“交流感情”呢。 “你个输不起的菜鸡!玩不起就别玩!举报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上线solo啊!我让你一只手!” …… 第十四次拍飞一个试图用改造义肢给他“爱的抱抱”的泯灭帮壮汉后,看着对方嵌进合金墙壁的抽象造型,再想起自己灰掉的游戏账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暴戾冲上头顶。 终端震动了一下,消息显示他的账号申诉失败。 双重夹击之下,贾昇感觉自己脑仁里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他站在狼藉的通道中央,沾着不明污渍的拳头紧握,对着空旷的、仿佛在无声嘲笑他的空间站穹顶,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愿望: “烦死了!都给我滚!所有对我不怀好意跑来的飞船——管你是泯灭帮还是什么牛鬼蛇神,统统给我原地爆炸!立刻!马上!BOOM!!!” 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嘶哑和一股破罐破摔的狂躁。 愿望出口的瞬间,贾昇脖子上那个由螺丝咕姆特制、号称能“概率预警”的最新款抑制项圈,“滋啦”一声爆出一团耀眼的电火花,屏幕瞬间黑屏,冒出一缕带着焦糊味的黑烟。 彻底报废。 贾昇:“……” 他低头看了看冒烟的项圈,又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撇撇嘴,抬脚踢开挡路的半截机械臂,准备去找艾丝妲再讹一顿安慰餐。 …… 事件链开始编织: 目标锁定: “愿望”如同探针,瞬间扫过所有接近黑塔空间站警戒范围的飞船。 恶意、杀意、针对贾昇的明确计划……这些“不怀好意”的标签被粗暴地贴上。 “故障”生成: 概率扭曲能力开始不讲道理地在目标飞船内部寻找理论上“可能”导致爆炸的微小故障点。 A飞船的燃料输送管线某个老旧的焊接点,在无数次正常震动中本应再坚持十年的强度,被强行“赋予”了此刻断裂的“必然”。 B飞船引擎核心的一个冗余散热模块,被“安排”在过载临界点恰好失效。 C飞船的某个倒霉船员终端刷到一条足够惹眼的视频,走神时“恰好”在错误的时间按下了错误的按钮…… 一艘试图潜入的泯灭帮飞船内,帮众们正兴奋地调试着武器,首领还在做战前动员:“为了恩主的荣光!撕碎那个被眷顾的小……” “滋啦——!”飞船主控台突然爆出一大团电火花,某个负责监控外部传感器稳定性的次级电路板毫无征兆地短路了。 这小小的短路,瞬间影响了相邻的能量管线稳压模块。 模块过载保护程序本该启动,偏偏因为启程前的一次动员导致例行维护做的极为敷衍,保护程序响应慢了0.1秒。 就是这0.1秒,过载的能量流冲进了引擎预点火系统的控制回路。 回路中一个老化的、本应在下次入港时更换的配件在异常电流冲击下,内部一个绝缘片,“咔”一声出现了细微裂痕。 裂痕的配件瞬间失效,预点火指令信号发生错乱。 错乱的信号被引擎核心接收,本应减小功率为此后停泊做准备的反应炉,被错误地输入了一个超高功率的“极限过载点火”指令。 “轰————————!!!” 一团远比他们任何武器都耀眼的巨大火球,在空间站防御圈外无声地爆开,瞬间吞噬了那艘飞船。 金属碎片在真空中四散飞溅,短暂地形成了一片对旁观者而言绚丽的死亡星尘。 连锁反应启动: 这些微小到几乎不可能同时发生的“巧合”,在愿望的强大约束力下被串联、放大、引爆! 轰!轰隆!轰——!!! 黑塔空间站外围的宇宙空间,瞬间变成了一个盛大的、无声的烟花秀场。 至少七八艘形状各异、但都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飞船,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内部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有的像被捏爆的灯泡般瞬间解体,碎片四散飞溅,有的引擎部位炸开巨大的火球,推着残骸打着旋儿撞向小行星带,有的则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声地瘫软下去,内部火光隐约可见。 空间站内部,刺耳的入侵警报刚响了个开头,就卡壳了。 防御系统的实时监测屏上,在警报声响起的同时,已经变成了代表“已摧毁”的灰色残骸标记。 公共频道瞬间被惊恐和茫然的通讯请求塞爆: “空间站!空间站!这里是‘灰狸号’!我们附近有埋伏!有埋伏!好几艘船突然就炸了!” “黑塔空间站!请求解释!刚刚发生了什么?是你们的新型防御武器吗?!” …… 一艘外形低调、线条流畅、涂装却透着几分不羁的飞船,正沿着设定好的星轨,平稳的驶在去往目的地的航线上。 刃抱着他那柄满是裂痕的支离剑,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卡芙卡端着一杯红酒,站在舷窗边,欣赏着窗外流淌的星河,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终端这时微微震动了一下,她抬起手,纤长的手指随意地将垂落至白皙脸颊旁的一缕深紫色发丝轻轻拨回耳后。 随后将手中盛着暗红液体的高脚杯轻轻搁在旁边的金属小几上才慵懒的拿起终端。 “艾利欧发来了消息,黑塔的空间站,之前你们怀疑的那个孩子,是剧本里的''变数'',银狼,更改航线,我要去当面接触一下进行评估。” 她的声音仍旧温柔,涂着口红的薄唇却说出极为危险的话语:“必要时可以进行物理层面的排除。” 银狼则盘腿坐在中央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舞出残影,屏幕上飞快滚动着复杂的代码和数据流——显然,她正在某些势力的数据库里“进货”。 闻言,银狼哦了一声,将面前的信息窗划拨到一旁,随后在星图上将目的地设为黑塔空间站。 所有人都没发现,因为这次的更改航线,飞船内潜在的某种微乎其微的不确定性以指数级开始膨胀。 星核猎手的飞船引擎技术先进且稳定,理论上绝无可能出现泯灭帮那种低级故障。 然而…… 就在飞船即将进行最后一次短途跃迁校准,切入通往空间站的预定航道时,一个极其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尘埃,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撞在了飞船主传感器阵列的某个非关键镜面上。 这撞击本身毫无威力,甚至没在镜面上留下痕迹。 但它产生的微弱震动波,恰好以某个特定的频率,传导到了负责跃迁坐标精校的次级谐振腔。 谐振腔内部一个用于过滤杂波的、价值连城的超导晶片,因为这极其巧合的共振频率,内部结构发生了瞬间畸变。 畸变导致跃迁坐标精校数据流中出现了一个小数点后第四十二位才显现的、理论上可以忽略的误差。 飞船的智能导航系统基于安全协议,本应自动修正这个微小误差。 然而,就在修正指令即将发出的瞬间,银狼的“进货”行为稍稍拖慢了修正指令的启动。 导航系统的修正指令,因为算力不足,被延迟了0.0001秒处理。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延迟,让飞船的自动导航系统,在跃迁启动前的最后一刻,“忠实”地采用了那个带有一丝微小误差的坐标。 飞船没有跃迁到空间站外的安全区域,而是极其“精准”地一头扎进了刚才那艘泯灭帮飞船爆炸后,尚未完全消散、充斥着高能粒子和大量不规则金属碎片的区域中心。 “警告!高能量反应!实体撞击预警!”刺耳的警报瞬间响彻船舱! 卡芙卡端起红酒杯手停在半空,刃猛地睁开血红的双眼。 轰隆——!!!噼里啪啦——!!! 剧烈的爆炸和无数高速碎片撞击船体的恐怖声响传来。 飞船的能量护盾疯狂的闪烁后宣告过载崩溃,坚固的船体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流和金属碎片撕扯、贯穿。 主控室里,黑塔的投影正饶有兴致地调取着泯灭帮飞船爆炸的残骸扫描图。 突然,空间站的外围监控系统捕捉到了那团更大的、更耀眼的爆炸火球! …… 就在飞船一头扎进爆炸前。 “我星际粗口!这什么鬼?!”银狼的护目镜上数据流疯狂刷屏,警报图标几乎糊满了整个视野。她纤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舞出了残影,速度快到突破了物理极限。 “核心熔毁不可逆!空间结构异常扭曲!规避路径计算……失败……”银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 她纵横网络,玩弄数据,从未遇到过如此不讲道理,扎堆而来的“意外”! “来不及了!”卡芙卡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凝重。 “抓住我!”刃低吼一声,支离剑瞬间出鞘,猩红的剑气试图短暂劈开狂暴的能量乱流,但杯水车薪。 千钧一发! “都别动!”银狼尖叫一声,眼中数据洪流如同超新星爆发,她放弃了所有常规操作,将全部算力、连同链接权限瞬间压榨到极致。 “以太编辑——强制坐标迁跃!!!” 嗡——! 一道极其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崩溃的幽蓝色数据流光膜,在爆炸火舌即将吞噬众人的最后一刹那,堪堪包裹住了三人。 空间如同被强行撕裂又胡乱缝合,剧烈的颠簸和撕扯感传来。 下一秒,幽蓝光膜在距离爆炸中心数个天文单位的一片小行星带边缘闪烁了一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噗”地一声彻底消失。 三人狼狈地出现在冰冷的虚空中,全靠银狼临时生成的微弱力场场勉强维持。 银狼劫后余生、满脸的惊魂未定。 卡芙卡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看来,‘剧本’需要紧急修订了。希望艾利欧不会太过头疼……” “通知萨姆来捞人吧。”她的目光投向黑塔空间站的方向。“……真是个能带来‘惊喜’的坏孩子呢。” 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银狼的虚拟键盘消失了,她的小脸煞白,大口喘着气,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刚才的极限操作消耗巨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焦黑的指尖和护目镜上残留的乱码,最后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黑塔的……那个……小兔崽子……我……银狼……跟你没完!!!” 她精心打理的灰色头发被爆炸的冲击波吹得乱糟糟,精心保养的指甲也崩裂了几片,此刻的狼狈与她平时慵懒酷炫的形象形成了惨烈对比。 …… 游戏被封只能来观景台打发时间的贾昇,看着那团壮观的宇宙烟花,烦躁的心情莫名舒畅了不少,甚至还吹了个口哨。 “啧,效果拔群啊。”他摸了摸下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把宇宙头号通缉犯团伙送走,“看来许愿要大声点才灵?下次试试。” 空间站外,宇宙尘埃缓缓飘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贾昇站在观景台上,看着恢复平静的星空,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啧,世界……终于清净了。” 他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震得脖子上的抑制器残骸又掉下几块碎片。 “谁骂我?来团建的泯灭帮还有活口?我都这么用力了,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摸了摸脖子上彻底报废的抑制器残骸,随手把它摘下来,像丢垃圾一样精准的抛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拿出终端,点击螺丝咕姆。 “下一个抑制器,麻烦来个结实点的,谢谢。” …… 巨大的监控屏幕上,清晰地捕捉到了遥远星空中那些骤然亮起、连续闪烁了十几下的“烟花”。 以及后续那艘姿态狼狈,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扎进爆炸中、正迅速报废的熟悉飞船轮廓。 艾丝妲目瞪口呆,手中的数据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那是星核猎手的船?它……它炸了?真的炸了?!” 黑塔的本体投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主控台前,她抱着手臂,看着屏幕上星核猎手飞船的惨状,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一丝饶有兴味的、近乎愉悦的笑容。 她的投影转向贾昇所在观景台的监控画面。画面里,发泄完的少年似乎平静了一些。 他正皱着眉头摆弄着被封禁的游戏账号申诉界面,“好像”和“太空惨案”毫无关联。 “哦?炸了?看来效果拔群。”她慢悠悠地说,指尖在虚空中一点,放大了星核猎手飞船的爆炸画面。 “效率不错,范围精准,效果……嗯,很符合那小鬼的‘许愿’风格。连环意外,概率叠加,目标精准打击。” “黑塔女士!这……这太危险了!贾昇的能力!”艾丝妲心有余悸。 “危险?不,这很有趣。” 黑塔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 “他的‘愿望’实现了,以一种极其混沌、不讲道理、却精准命中了‘目标’的方式。没有动用毁灭的力量,仅仅是……‘概率’本身在为他开路。” 她调出空间站外部传感器记录到的、星核猎手飞船爆炸前的所有微观数据流。 无数看似无关的微小故障点被高亮标出——最终汇聚成一条必定通往“爆炸”的清晰链条。 “泯灭帮的团建,银狼的举报封号,最终点燃了这小鬼的怒火,引来了这场……针对所有‘不怀好意者’的、概率层面的''天罚''。” 黑塔轻笑一声,“呵,星核猎手这次算是撞枪口上了,纯属倒霉。” 第16章 冰冻美少女不会梦到星穹列车 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内,恒常的静谧被柔和的光流与星海无声的壮丽所填满。 姬子端着一杯犹自氤氲热气的咖啡,走到男人旁边坐下。 “我换了新配方,尝尝看?” 戴着眼镜满脸都写着靠谱的成年男性闻言,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姬子,谢谢,不过我这个年纪不怎么适合喝咖啡了。” 瓦尔特拿起放在桌上的保温杯,吹了吹拧开盖子后升腾起的蒸汽,轻抿了几口。 “丹恒呢,你要不要尝尝看,昨天智库的灯又亮到了很晚。” 姬子冲着很少出现在观景车厢的青年抬了抬手中的杯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要不要在白天试着用咖啡干预下,争取晚上早些休息?” 青年搭在舷窗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不必了。” 他暂时还不太想回忆起刚刚登上列车时,面对姬子盛情难却贸然尝试的情景。 一口下去,让他有一种回到了鳞渊境海中的错觉。 “列车长呢?” “不……不用了帕!”帕姆长长的耳朵抖了抖,他避开了姬子饱含期待的视线,“你们看那是什么帕!” 帕姆由衷的感谢这突发状况……他向来不太能拒绝乘客如此热切的眼神。 那里,一块异样的“陨石”正朝着列车而来。 它并非寻常的岩石或金属,而是一块巨大、晶莹剔透的冰,冰层深处,似乎禁锢着什么。 “瓦尔特,丹恒,”姬子放下咖啡杯,声音依旧带着她特有的从容,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凝重,“我们似乎…‘捡到’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丹恒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视线穿透澄澈如无物却又似乎折射着无数维度微光的冰层,牢牢锁定在冰核深处。 那里,一个身着奇异服饰的少女蜷缩着。 几乎没有过多的交流,姬子看向瓦尔特时,靠谱的男人已经开始操控引力慢慢“打捞”起不断朝着车厢靠近的冰块。 …… 姬子看着那块在车厢的灯光下的瑰丽冰块,冰块奇异的色彩像是冻结了一片浓缩的星云。少女的面容在冰晶的折射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奇异地透出一种安详。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六相冰?宇宙中自然形成这种形态的概率,几乎为零。” “核心有生命反应,极其微弱但稳定。” 姬子调出了全息扫描数据,指尖划过浮动的光屏,“无法判断来源,也无法预估其状态。六相冰的物理特性极其特殊,常规手段难以无损开启。” 瓦尔特沉吟片刻,眉头微蹙:“风险未知。贸然处置,可能危及冰封的生命体,也可能对列车造成不可预测的冲击。”他转向姬子,“你的判断?” “带她回去。”姬子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星穹列车领航员特有的决断, “空间站‘黑塔’的设施和资料,是我们眼下最好的选择。我们需要更专业的评估和更安全的解封方案。” “同意。”瓦尔特颔首,立刻转身走向控制台,“设定返航坐标,目标:空间站。通知空间站方面,准备接收特殊样本及可能的生命维持需求。” 列车庞大的身躯在虚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光,引擎的嗡鸣提升了一个调门,坚定地调转航向,朝着来时的星域折返。 …… 星穹列车那富有传奇色彩的流线型身躯,如同归巢的巨鲸般缓缓驶入黑塔空间站的主停泊区。 引擎的低鸣在巨大的穹顶下回荡,引得不少研究员驻足围观——毕竟,能近距离观察这辆传说中的“开拓”遗物,可是难得的体验。 贾昇自然也在围观群众前列,不过他的位置比较刁钻——躲在阿兰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 他显然不是怕生的人。 主要是脖子上那崭新的、由螺丝咕姆特制、据说能扛住小型星舰主炮轰击仍旧能完好无损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3.0”,正闪烁着代表“低风险运行中”的稳定蓝光。 他得低调点,免得哪个研究员一时兴起朝他许愿,他下意识的在心里吐槽几句,项圈又得冒烟。 “来了来了!”有研究员兴奋地低语。 列车舱门滑开,熟悉的红发身影率先出现。 姬子依旧优雅从容,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紧随其后的是丹恒,目光扫过空间站,最后落在贾昇藏身的方向,微微颔首。 接着是瓦尔特。 满脸都写着靠谱的男人拄着拐杖,身后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惊人寒气的……冰块?违反常识的漂浮着跟随着他。 贾昇眼睛瞬间瞪圆了。冰块通体晶莹,内部似乎封冻着什么,折射着空间站冷冽的光线,散发出一种非比寻常的能量波动。隔着老远,贾昇都能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寒意。 “丹恒,你们这次是去冰雪世界打劫了?捞这么大块冰回来当土特产?” 丹恒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协助瓦尔特小心地将那块巨大的冰块平放在准备好的悬浮担架上。 冰块落定,寒气四溢,连附近的空气都凝结出了细小的冰晶。 “不是土特产。”姬子走了过来,声音温和但带着一丝严肃,“我们在航行途中,于一片异常星云的核心区域发现了它。它包裹着……一个人。” “人?”贾昇和阿兰同时凑近了些,好奇地打量着冰块内部模糊的人形轮廓,“冻在宇宙里的冰棍?这得冻了多少琥珀纪?” “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非常奇特的生命形式。”瓦尔特补充道。 “这层冰……我们称之为‘六相冰’,极其坚固,隔绝大部分探测,连黑塔女士的空间站数据库里都只有零星记载。我们无法在不伤害内部生命的前提下将其融化或破开,只能暂时维持现状,带回来寻求帮助。” “哦?”黑塔人偶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现场,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绕着冰块转了一圈,冰冷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冰面。 “这东西……有点意思。”她抬头看向姬子,“老规矩?” 姬子微笑:“老规矩。麻烦你了,黑塔女士。” 她指的自然是借用空间站的研究设施。 黑塔人偶点点头,指挥着机械臂将冰块连同担架一起运往主控实验室方向。 贾昇看着冰块被运走,搓了搓胳膊:“嘶……真够冷的。丹恒,跟着这一路回来,没把你也冻成冰雕?” 丹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贾昇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复杂?像是看到了某种既熟悉又遥远的东西。 “喂,发什么呆?”贾昇用手肘捅了捅他,“该不会是冰块里的姑娘太好看,你看傻了吧?” 丹恒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只是觉得这冰的气息,有些特别。” 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 贾昇耸耸肩,也没追问。丹恒这家伙,心事比空间站的防火墙还厚……在黑塔那个女人不故意的情况下。 …… 实验室里,各种精密的仪器围绕着那块巨大的六相冰。黑塔的投影悬浮在中央,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着,调取数据流。 姬子、瓦尔特和丹恒站在一旁,神情专注。 “能量共鸣频率确认……相位偏移稳定……嗯,切入点在这里。” 黑塔投影自言自语,一道纤细但蕴含着极高能量的光束精准地射向六相冰的某个特定点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细微的“咔嚓”声,如同春冰初融。 坚不可摧的六相冰,如同被解开了密码锁般,从光束击中的点开始,冰层内部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金色纹路。纹路迅速蔓延,覆盖了整个冰体。 接着,在众人屏息注视下,六相冰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晨雾,开始无声地、快速地消融、升华,化作点点闪烁着微光的星尘,消散在空气中。整个过程充满了奇异的美感。 冰层褪去,露出了里面沉睡的少女。 她蜷缩着,粉色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长而密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 少女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做一个不安的梦。几秒钟后,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极其清澈的、如同春日晴空般的淡粉色眼眸,里面充满了初生婴儿般的茫然和无措。 她有些不适地眨了眨眼,似乎被实验室的光线刺激到了,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动作带着些笨拙。 “醒了!”艾丝妲小声惊呼。 少女放下手,有些茫然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她看到一旁黑塔的投影,看到神情温和的姬子和瓦尔特,看到一贯没什么表情的丹恒。 “这……这里是哪里?”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软糯,却吐字清晰,“你们……是谁?” “这里是黑塔空间站。”姬子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是星穹列车的领航员,姬子。这位是瓦尔特·杨先生。别怕,你安全了。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或者……你从哪里来?” 少女歪了歪头,粉色的半长发散在肩头。她努力地回想,眉头越皱越紧,淡粉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困惑,最终化为一片茫然的空白。 她缓缓地、带着一丝不确定地摇了摇头:“不……不知道。名字……从哪里来……都不记得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悲伤,只有纯粹的困惑,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脑子里……空空的。” 那是一种彻底的、仿佛被连根拔起后悬浮于虚无的茫然。 就在少女说出“不记得了”的瞬间,实验室里的气氛微妙地变化了。 姬子和瓦尔特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带着爱怜与关切的眼神。 “失忆……”瓦尔特低沉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看向姬子,眉头紧锁。 “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身体指标虽然稳定,但精神层面是否有创伤……需要更长时间的观察和评估。” 姬子点点头,看着懵懂的少女,眼神充满了母性的包容:“无论如何,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安心休养的地方。空间站的环境……对她来说可能太过冰冷陌生了。总之先问问她的意愿吧。” 瓦尔特沉吟片刻,表示理解:“确实。一个熟悉、稳定的环境对记忆恢复可能更有帮助。列车上,至少还有我们。” 贾昇脸上那副看热闹般的好奇笑容,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僵硬地凝固在嘴角。 他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挠挠头,动作却在半途停住。 他怔怔地看着舱内那张写满空白与无助的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过去的影子。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混合着难以置信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本能的向往。 “不记得了?”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 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微微侧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近乎气声的音量嘟囔了一句:“……真好啊……能一键清空。” 贾昇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隔着衣服,那道狰狞的旧疤似乎又在隐隐发烫。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迅速低下头,用额前的碎发遮住了自己瞬间变得有些别扭的眼神,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失态。 这低语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某种重量,让站在他斜前方的丹恒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丹恒依旧维持着挺拔的站姿,然而,在那张线条冷峻、几乎从不泄露情绪的面容上,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的涟漪,迅速掠过眼底深处。 那并非同情,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一种在漫长压抑中被强行勾起的、对自身背负之物的钝痛感。 像是一道尘封已久的旧伤疤,被无形的指尖猝然触碰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少女茫然无助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隔绝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 只有下颌线似乎绷得更紧了些,如同拉满的弓弦。 青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沉静的冰湖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涟漪。 睡梦中出现的,与他相似的男人……随着时间不断强塞进他脑中,那些根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在恐惧,当意识被那些属于他人的记忆占据到再无任何一丝空隙时…… 他是否还会是他。 …… 少女似乎并未察觉到丹恒的沉默和贾昇那刹那的异样。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姬子温柔的话语和周围新奇的环境吸引。 “不记得也没关系。”姬子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孩子,别担心记忆的事。如果你愿意,可以先跟我们回星穹列车。那里是我们的家,也是一个在星海中旅行的温暖地方。在那里,你可以慢慢来,一点一点找回自己,或者…重新认识自己,好吗?” “星穹……列车?”少女重复着这个名字,淡粉色的眼眸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入其中。 她似乎对这个词产生了某种本能的亲近感。 她抬起眼,看着姬子温和而充满鼓励的眼神,又缓缓看向其他人。 贾昇已经努力重新挤出了一个灿烂但稍显勉强的笑容,用力点头。 丹恒也已抬起眼帘,目光沉静地回视着她,虽无言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少女眼中的茫然无助,如同被微风吹散的薄雾,渐渐被一种微弱却真实的好奇和试探性的希冀所取代。 她咬着下唇,似乎在姬子的话语里,在那个“家”字的余音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暖意。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很清晰。一个决定,在混沌的空白中悄然萌芽。 “好。”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纯粹而明亮的笑容。 …… 第17章 帕门永存 几日后,适应了列车与空间站环境的少女坐在舒适的沙发上。 她身上已经换上了姬子准备的合身常服,浅淡的色调衬得她脸色好了许多。 虽然记忆依旧是一片无法穿透的浓雾,但那初醒时的惊惶无措已淡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对周遭一切充满探索欲的懵懂生机。 贾昇坐在她旁边,把终端递给她:“喝奶茶吗?今天上午的第一杯。” “喝!”少女回答的斩钉截铁。 “姬子他们没给你起个名字吗?”贾昇凑过来,看着少女这几天已经能够熟练的操作终端订购外卖了。 “给,付款吧,谢谢请客。”少女点好后将终端递回给贾昇。 “姬子姐说名字是很重要的事,至少列车的乘客表上的名字希望由我自己来填。” 少女托着腮,清澈的眼睛里映着窗外流转的星河,像是在那片璀璨中寻找着什么。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着,一下,两下,三下…… “有了!” 忽然,她像是被自己指尖的节奏点醒了,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姬子姐是在开拓历三月七日捡到的我,我喝奶茶又喜欢七分糖,三月七,我叫三月七。” 丹恒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三月七面前的矮几上,顺手从贾昇手里把终端抽走。 “少喝点奶茶。” “喂!” 没去理会贾昇抗议的丹恒,目光落在三月七那双因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而闪烁着纯粹喜悦光芒的眼睛上。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不染一丝阴霾,干净得如同初融的雪水,看向他与列车组的其他人时,满是信任。 一瞬间,丹恒眼中似乎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无声地沉淀了下去,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释然,仿佛看到一颗种子终于冲破了冻土,在阳光下舒展。 姬子和瓦尔特很强,并不算长的“开拓”旅途中总是对他像是后辈般保护,这让他很难有身为列车护卫的感受。 一方面为了逃避梦中出现的男人,另一方面也为了在别的地方弥补没有尽到护卫的职责,他总是整理智库的文件到很晚。 或许…… 丹恒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总是习惯性微蹙的眉心,不易察觉地舒展了半分。 他拿起另一杯水,没有喝,只是握着杯身,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微微侧身,目光掠过三月七明媚的笑脸,投向舷窗外那无边无际的、充满未知也充满可能的浩瀚星河。 然后,他转回头,将列车登记表放在桌上,对着三月七,清晰而平稳的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观景车厢温暖的光晕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郑重: “欢迎加入星穹列车,三月七。” 他手中的温水,水面映着顶灯柔和的光,微微晃动了一下,复又归于平静。如同那些从未说出口的迷茫,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安放的位置。 等他回过神来时,终端已经被贾昇摸走,“也给你加了一杯,全糖的。” 丹恒:“……” 等待外卖的这会功夫,向来闲不住的人自然也不会浪费,一溜烟的撒欢到正在擦窗的帕姆旁边。 “帕姆列车长!”贾昇的声音甜度直接拉满,眼神充满了崇拜的星星。 “您擦车的姿势!这优雅的弧线!这精准的力道!简直是宇宙级艺术!让空间站那些笨重的清洁机器人看了都得羞愧地当场格式化!” 帕姆的小耳朵“噌”地竖了起来,擦拭的动作不自觉地更加卖力,带着一种被认可的骄傲:“哼!那是当然帕!列车的清洁工作关系到每一位乘客的舒适度帕!帕姆可是专业的帕!” “列车长!您今天这领结,这光泽,这弧度!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的艺术品!衬得您这身姿更加挺拔伟岸,列车因您而闪耀!” 帕姆的长耳朵“噌”地竖了起来,小脸微红:“真、真的吗帕?这个领结是姬子乘客上次在湛蓝星买的伴手礼帕……” “何止是真的!简直是宇宙真理!”贾昇语气激昂,“您往这儿一站,整个空间站的灯光都黯然失色!您就是移动的恒星,指引迷途旅人的灯塔!帕门永存!” “帕……帕姆只是做了列车长该做的事帕……”帕姆被夸得晕晕乎乎,手里的抹布都掉了。 他在贾昇一声声“帕门永存”中彻底迷失了自我。 “列车长!上次您烤的饼干让我想念了好久,不知道这次……”贾昇搓着手,眼神充满期待。 “有!当然有,管够帕!”帕姆防御瞬间瓦解,蹦蹦跳跳地冲进旁边的车厢,“你等着帕!帕姆给你拿最新鲜出炉的!还有帕姆珍藏的小蛋糕和列车锅帕!” “给……给你帕!帕姆特制小饼干帕!还有……这个限量版列车冰箱贴帕!这个……这个列车模型钥匙扣也给你帕!还有这个……你,你很有眼光帕!” 他在三月七崇拜的眼神中,将东西堆在桌上,“下午茶这不就有了。” 回过神来的帕姆看着空了一小半的库存,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胸口:“帕……帕姆的库存.……尊嘟假嘟送出去这么多帕?!痛,太痛了帕!” …… 夜晚,观景台人迹稀少,三月七趴在栏杆上,着迷地看着流淌的星河,粉色的长发在模拟的微风中轻轻飘动。 “真好看啊……”她喃喃自语,语气带着纯粹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虽然还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但是看着这些星星,就觉得心里没那么空了。” 贾昇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闻言动作顿了顿,他看着三月七的背影,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上衣遮盖下的疤痕。 “有时候,清空内存也挺好的,”贾昇的声音难得的没有戏谑,带着点感慨,“至少不用背着那么多破事到处跑,CPU负载没那么高。” 丹恒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沉默地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同样望着浩瀚的星海。 听到贾昇的话,他侧过头,目光在贾昇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到三月七身上。 “记忆……是负担,也是锚点。” 丹恒的声音低沉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没有它,会漂浮;背负太多,会沉没。” 三月七转过头,脸上是明媚的笑容。 “听不懂啦!不过丹恒老师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我现在嘛,就像个新买的空白日记本!虽然前面都是空白的,但正好可以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姬子姐姐说了,列车就是我的新家,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家人帮我一起画。” 她挥舞着拳头,充满干劲。 “家人……” 丹恒重复着这个词,看着三月七毫无阴霾的笑容。 心底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空白日记本”的比喻和“家人”的称呼,又悄悄融化了一小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个硬皮的小本子——那是姬子给他的,说是可以记录旅途见闻。 他之前从未动笔,但现在……似乎可以试着写点什么了? 哪怕只是“今日奶茶过甜,三月七与贾昇过于吵闹”之类的流水账。 …… 第二天,帕姆痛定思痛,决定远离那个花言巧语的人类幼崽。 结果刚进观景车厢—— “列车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您今天这精气神,这容光焕发!昨晚一定是梦到了列车在星海间自由翱翔的美景吧?只有像您这样充满开拓精神的伟大列车长,才能做如此恢弘的梦!” 帕姆:“……” 长耳朵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可恶!他说得好有道理帕!帕姆昨晚确实梦到开拓新航线了帕! “列车长,您看这空间站冷冰冰的,只有您车厢里才有家的温暖气息啊!您就是家的化身!宇宙第一最好的列车长!顺便提一下我能再感受一下家的温暖吗?” “可.……可以帕!”帕姆的防沉迷系统瞬间瓦解,再次迷失在彩虹屁的海洋里。 等他回过神来,手里又空了,而贾昇正快乐的跟三月期炫耀新到手的列车限定版拼图。 姬子看看原地石化、陷入“我为什么又给了”循环的帕姆,无奈的扶额:“……这孩子,简直是帕姆的克星。”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天而降,精准地拎住了贾昇的后衣领。 丹恒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面无表情,声音平静无波:“列车长,瓦尔特先生找您商量补给清单。” 同时,拎着贾昇像拎一只张牙舞爪但徒劳无功的猫,直接把他提溜到不远处的休息沙发上放下。 “坐好。” 丹恒言简意赅,扫了一眼贾昇怀里快抱不下的“战利品”,眼神里透露出“薅兔毛适可而止”的警告。 贾昇在沙发上扑腾:“丹恒!你干嘛!我和列车长正在进行友好的星际文化交流,你这是阻碍宇宙大和谐。” 帕姆看着被“制裁”的贾昇,终于彻底清醒,悲愤地跺了跺脚:“丹恒乘客说得对!贾昇!你、你就是个帕姆的库存黑洞!帕姆要开启防薅毛模式了帕!” 说完,气鼓鼓地转身跑回列车,还“砰”地一声把连接通道的门关严实了。 …… 三月七的调养期结束,星穹列车即将再次启程,驶向未知的星海。 贾昇来送行,他脖子上那个最新款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4.0闪烁着稳定的蓝光。 停泊区,列车庞大的身躯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蓄势待发。 姬子和瓦尔特站在舱门口,微笑着向送行的人致意。艾丝妲带着几位研究员也在一旁。 贾昇挤到最前面,手里没拿常见的花束或礼物,而是拿着只卷轴塞给三月七。 “你之前说不知道该准备什么谢谢姬子姐他们吗,我思前想后考虑了很久……”贾昇朝着姬子和瓦尔特那边努了努嘴。 “这个,送给列车组当谢礼绝对合适。不用谢我,下次见面记得给我带点特产就好。” 三月七半信半疑,抖落开红色的卷轴。 锦旗展开,上面龙飞凤舞地绣着几行大字: 赠:星穹列车组全体成员, 捡人专业户,冰棍变活宝。 银河活菩萨,专治不开心。 宇宙最强街溜子 “噗——!!!”三月七第一个笑喷,晃着锦旗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贾昇你这什么啊!‘街溜子’?哈哈哈哈!姬子姐姐,瓦尔特先生,快看!” 姬子忍俊不禁,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无奈又好笑。连一贯严肃的阿兰都忍不住别过脸去,肩膀可疑地抖动。 丹恒看着那面离谱的锦旗,再看看贾昇一脸“快夸我创意满分”的表情,万年冰山脸终于彻底破功。 他抬手扶额,肩膀微微耸动,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不住的气音——那是笑声。 三月期把锦旗塞到离他最近的丹恒手里,贾昇还在一旁起哄:“拿着拿着!空间站特制,防火防水防追杀。挂在观景车厢里,保证驱邪避凶,旅途顺遂。” 丹恒拿着这面烫手的锦旗,丢也不是,拿也不是,表情管理彻底失败。 “喂,小贾昇,”三月七笑够了,凑过来,叉着腰。 “我们走了,你可别太想我们哦,也别再把空间站搞得鸡飞狗跳了……嗯,稍微搞一点点还是可以的!”她狡黠地眨眨眼。 贾昇拍了拍胸口,脖子上那个V4.0的抑制器骰子发出轻微的嗡鸣:“放心!我会努力当一个遵纪守法、人见人爱的空间站吉祥物,等我把黑塔的奇物仓库搬空……” “咳咳!”艾丝妲在一旁重重咳嗽。 贾昇立刻改口:“……我是说,用不了多久我就去投奔你们。” 他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对未来冒险的憧憬,“到时候,给我留个地铺也行!” “谁要带你啊!帕姆第一个不同意帕!”帕姆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带着点气急败坏,但仔细听,似乎又有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姬子和瓦尔特站在车厢入口处,相视一笑。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年轻人,很有活力。” 姬子挥了挥手:“后会有期。” …… 引擎的轰鸣陡然增大,星穹列车尾部喷吐出绚丽的湛蓝光焰,庞大的车身缓缓驶离停泊平台,如同离弦之箭,冲入璀璨的星海,只留下一道渐渐消散的光轨。 贾昇站在月台边缘,望着列车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明亮的期待。 “自由的味道啊……”他轻声嘀咕,随即又扬起一个更大的笑容,“等着吧,星海!” 身后,黑塔人偶无声无息地出现,抱着手臂,凉凉地开口:“笑得这么开心?友情提示你一下,根据螺丝咕姆建立的模型,在银河里,你这种性格有82%的概率活不到成年。” 贾昇的笑容未变:“概率?你确定真的要和我讲概率吗?” 人偶看着他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4.0闪烁着频率极快的红光,隐隐还有黑烟冒出。 黑塔人偶:“……” 空间站的日常,在星穹列车的尾焰中,又回归了暂时的平静。 星海的另一端,新的故事,正在等待那个约定登车的少年。 第18章 勇者与圣剑 星穹列车化作星光远去,空间站的生活似乎回归了“正轨”。 但对贾昇来说,“正轨”就是用来打破的。 贾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黑发微卷,穿着松垮垮的空间站制服陷入了沉思。 作为一个未来要当【无名客】的男人,怎么能没有一身足够震慑星海的行头? 出门在外,行头是第二张脸。 一定要做到与众不同,让人过目不忘。 这个念头在他“偶然”,在数据库内翻到了黑塔的本体为数不多几次出手的影像时达到了顶峰。 影像中的女人身着繁复又透着神秘学逼格的裙装,配上那顶尖尖的帽子,活脱脱像是从故事里走出来的魔导师。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她只是优雅地抬手,一把造型古朴神秘、尾端呈钥匙状法杖出现。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效,没有冗长的咒语,钥匙状的法杖只是轻轻一点,虚空中就有无形的“门”被开启,难以理解的规则洪流倾泻而出。 刹那间,汹涌的敌人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湮灭成最基础的粒子尘埃,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充满了“知识即是权柄”的从容与碾压感。 贾昇:“?” 确定没走错片场?这特么是魔法吧? 像是读懂了他似的,一条留言跳了出来【这就是魔法。】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句话——当一个文明觉得对方在使用魔法的时候就该俯首称儿,并希望对方虎毒不食子了 黑塔女士,能做到让大部分人无法理解,而她也确实懒得解释,“魔法”俩字是她对那些无法理解他的人最后的温柔。 贾昇:“……她真的,我哭死。” —————— 深夜,奇物仓库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找到了。” 那就是在影像中与黑塔“对决”的敌人留下的战利品——能质转换器。 根据记录显示,那是一伙呈现纯能量形式的文明,范宇宙的道德与法律无法约束他们,只追求纯粹的艺术与自由。 被星际和平公司列为高危险种族原因:其中的数个体拆解了一整个星系,将其转化为影像与文字的存储器。 本来倒是犯不上黑塔出手,星际和平公司已经摩拳擦掌,只是那些家伙认为湛蓝星所在的星系很适合作为下一个存储器。 他们浩浩荡荡的杀来,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不可一世的点评了一下黑塔空间站,将其贬损到空间站的存在简直严重影响了整个宇宙的美感后,就准备动手强拆整个星系…… 结果嘛,显而易见。 贾昇一边吐槽着no zuo no die,一边将双手放在了能质转换器上。 被衣服遮盖呈现金色的伤疤微微闪烁,汹涌的毁灭能量注入,随后麻利的带着喷吐出的物品离开。 …… 贾昇站在自己的休息舱里,对着镜子,神情肃穆——如果忽略他嘴角那压不住的得意弧度的话。 他身上的行头,足以让任何一个西幻RPG的主角自惭形秽。 质地精良一件剪裁合体的浅色衬衫,灵感明显来源于黑塔,但去掉了过于繁复的蕾丝,更显利落。。 修身长裤与短靴: 线条流畅,靴子锃亮,走起路来能在地板上敲出“我是主角”的节奏。 深紫色天鹅绒斗篷, 这才是点睛之笔,内衬闪烁的星图暗纹,边缘用银线绣着繁复的几何图案,肩部还别着一个微型、极其精密的悬浮力场发生器,让斗篷时刻保持“无风自动”的潇洒飘逸状态。 立场发生器外则套了一个微缩版的、用高精度3D打印复刻的黑塔人偶Q版头像徽章。 整套服装颜色和款式,与黑塔本体那身标志性裙装,相似度高达80%,活脱脱一个亲子款。 穿着这身中二程度简直爆表的服饰,他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去。 艾丝妲端着咖啡的手停在半空,表情管理彻底失败:“贾……贾昇?你……这是要去参加哪个星系的化装舞会?” 阿兰抱着佩佩,嘴角抽搐:“……防卫科建议,实战时这斗篷可能会被门夹住或者被敌人抓住。” 黑塔人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他这身行头,尤其是那件眼熟的深色天鹅绒——和她本体投影常穿的那件裙装颜色材质几乎一模一样。 短暂的沉默后,黑塔人偶:“亲子装?还是劣质Cosplay?需要我帮你联系空间站裁缝,再给你准备顶尖尖的帽子吗?” 研究员A小声对研究员B说:“我赌十万信用点,黑塔女士看到会把他连人带斗篷塞进奇物粉碎机。” 研究员B:“我赌二十万,粉碎前会先让防御炮台给他这身行头来个‘高温消毒’。” 艾丝妲捂着脸,肩膀抖动:“……至少他审美比那个抽象头像进步了。” 贾昇优雅地抚平斗篷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肤浅!这是对知识的敬畏,对未知的探索者应有的仪态!这是审美的传承!懂?” 阿兰默默抱着佩佩后退一步:“……离我和佩佩远点。” 佩佩:“汪?”(翻译:这人脑子被什么东西辐射了?) 人偶:“……呵。” 她决定眼不见为净,加速离开了,步伐都比平时快了几分。只是离开前,似乎又瞥了一眼那Q版头像。 …… 装备有了,怎么能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刃? 贾昇一直对黑塔本体投影手中那把造型奇特、仿佛能洞悉万物本质的钥匙状法杖念念不忘。 那玩意儿一看就逼格满满,充满了“知识就是力量”的哲学光辉。 贾昇摸着下巴,在奇物仓库溜达,眼神扫过那些被封存的奇物。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个被多重力场封锁、标注着【高危-万象之形】的奇物上。 说明很简单:此奇物会根据使用者潜意识中最适配的“概念”或“工具”形态进行具象化,并赋予其对应特性。 危险等级:极高。 幻化过程不可控,且武器威力过大,极易反噬。 “最适合我的武器?”贾昇站在闪烁着代表高危紫光的力场舱前,摩拳擦掌,“肯定是那种集优雅与力量于一体,神秘中带着不羁,勇者与圣剑什么的简直绝配……” 贾昇的手按在了力场解锁面板上,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4.0发出一阵哀鸣,随后噼里啪啦的一阵电火花后,冒着黑烟彻底报废。 理论上坚不可摧的力场疯狂的闪烁了一阵,彻底消失。 奇物被取出,悬浮在贾昇掌心。它起初像一团流动的、不定形的银色金属,散发出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那团银色的物质剧烈地扭动、拉伸、固化,几秒钟后,一把造型极其扎眼的武器出现在贾昇手中: 上半部分: 完美复刻了黑塔那把钥匙法杖的顶端——精致的咬合结构环绕着一颗悬浮散发着幽蓝微光的核心,充满了神秘学与科技的融合感。 下半部分: 画风突变! 从优雅的钥匙柄部,逐渐过渡地延伸出了一根……粗壮、沉重、棱角分明、闪烁着冷冽金属寒光的——大号工兵撬棍。 撬棍的尖端甚至还带着点使用过的磨损痕迹,充满了朴实无华的暴力美学。 整个武器,上半身是优雅博识的法杖,下半身是简单粗暴的硬核撬棍, 风格割裂得令人发指,却又奇异地透着一股“不服就干”的混搭霸气。 听到警报后赶来的众人一股脑冲进奇物仓库。 贾昇掂量了一下这沉甸甸、冰凉的物理学圣剑,脸上露出了悟且狂喜的表情:“我悟了!” 他唰地一下将撬棍扛在肩上,摆了个自认为狂霸酷炫拽的姿势,对着脸色铁青的艾丝妲和眼神死掉的人偶,大声宣布: “黑塔女士用‘知识’作为钥匙,优雅地打开未知的门扉,探寻真理!” “而我!”他用力拍了拍肩上的撬棍下半截,“我选择用‘撬棍’!暴力破拆!管它什么门什么锁,一棍下去,门板飞走,真理自然就在眼前。简单!直接!高效!充满了开拓者的务实精神!这很合理!” 艾丝妲:“……” 她想报警。 黑塔人偶:“……” 她在思考现在就把这货丢进模拟宇宙最深层,和模拟阿哈关一辈子的可能性。 然而,让所有人包括贾昇没想到的是,黑塔本体的全息投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仓库中。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贾昇那身复古魔法师套装,又看了看他肩上那根不伦不类却又莫名和谐的物理学圣剑,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然后,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明确的赞许响起: “衣品,不错。” 投影消失。 “爱你老妈!!明天见!” 贾昇瞬间膨胀:“看!我就说亲子款有加成!连你的本体都认可了我的时尚嗅觉!” 黑塔人偶沉默了几秒,对旁边待命的自动清洁机器人说:“准备消毒液,浓度调最高。他摸过的地方,重点消杀。” 艾丝妲和人偶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这货以后更要无法无天了。 ………… 与此同时,在远离黑塔空间站的某个隐蔽星域,星核猎手的临时据点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银狼面前的虚拟屏幕已经堆叠了十几个,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飞船设计图、轨道计算、概率模型、以及触目惊心的“DESTROYED”红色标记。 她原本酷炫的银灰色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护目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眼睛里布满血丝。 “第七艘了!第七艘了!”银狼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嘶哑,她猛地一拍虚拟键盘,光屏闪烁了一下、 “规避程序升级了三次!跃迁坐标随机化了五次!连伪装成星际垃圾运输船都试过了!为什么!为什么只要目的地设定为黑塔空间站,哪怕只是擦边路过,都会遭遇各种见鬼的‘意外’? 引擎过载、导航失灵、被陨石雨精准打击、甚至他娘的货舱里休眠的太空鼠集体暴动啃断了主控线路?!这科学吗?!” 从内部引擎莫名过载爆炸,到撞上突然出现的、理论上不可能在那个坐标存在的小行星碎片,再到导航系统抽风跃迁把船干进了恒星日冕层……死法简直千奇百怪。 但结局都一样:BOOM! 卡芙卡优雅地交叠着双腿,手中端着一杯红酒,但眼神深处已无往日的从容,反而透着一丝凝重和……疲惫。 她端着那杯红酒,但这次显然没心情品尝,面前漂浮着艾利欧最新传来的、闪烁着不稳定的剧本片段。 原本清晰的未来轨迹,在涉及黑塔空间站和那个“变数”贾昇的区域,变得如同被猫咪抓过的毛线团,混乱不堪。 “艾利欧也很困扰呢。”卡芙卡的声音依旧温柔,但眼底没了往日的从容。 “那个孩子引发的‘概率风暴’,形成了一片我们无法理解、更无法穿透的‘混沌屏障’。任何带有明确‘靠近’、‘接触’甚至‘观测’他意图的行为,都会在物理层面被一系列荒诞到极点的‘意外’强行打断。这不是技术问题,也不是力量问题……” 她轻轻晃了晃酒杯,鲜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痕迹。 “这是……不讲道理的问题。” “‘变数’的干扰范围超出了预期。空间站……或者说空间站里的那个‘小麻烦’,像一颗被投入命运长河的顽石,激起的涟漪正在扭曲所有流向他的轨迹。我们无法靠近,就无法‘修正’剧本。” 刃抱着他的支离剑靠在阴影里,猩红的眼眸盯着屏幕上空间站的影像,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憋屈。 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种连敌人面都见不着,就被各种“意外”送走的体验,比被赏金猎人的追杀还让人火大。 他周身的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砍点什么。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直接杀过去。用命填。” “然后呢?”卡芙卡看向他,眼神锐利,“像那些泯灭帮的蠢货一样,变成宇宙烟花秀?” 她轻抿了一口酒,试图平复情绪,“艾利欧的最新指示是:暂停一切针对黑塔空间站的直接行动。‘变数’已成‘屏障’,强行突破代价难以承受。我们需要……新的变量,或者等待‘屏障’本身出现变化。” 银狼哀嚎一声,瘫在椅子上:“等?等到什么时候?等那个小兔崽子成年吗?艾利欧的剧本里可没写我们要当星际宅男宅女啊!” 刃的眼睛红光闪烁,最终归于沉寂,只是抱着剑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 憋屈,前所未有的憋屈! 想砍人却找不到目标,甚至找不到路! “尝试伪装呢?”银狼不死心,“扮成空间站维修工?星际快递员?或者……” 卡芙卡摇头:“泯灭帮那群蠢货试过了,伪装成星际快餐配送,结果送餐无人机在空间站门口表演了集体自爆烟花秀。概率层面的干扰是无差别的,它似乎能识别‘意图’而非表象。只要带着靠近空间站并试图搞事的念头……”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靠近=不幸,搞事=原地升天。 “难道就这么算了?”银狼不甘心,“剧本怎么办?主线不做了?” 卡芙卡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看着那深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痕迹,如同被搅乱的命运线。 她叹了口气:“空间站及其周边区域,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概率混沌场。任何带有‘接近贾昇’或‘对空间站不利’意图的行为,都会在无数个微小到忽略不计的‘巧合’串联下,导向同一个终点——”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那个让他们心有余悸的字眼: “BOOM。” 一旁的星突然灵光一闪,“要不,我们写封投诉信?” “投诉信?!” 银狼猛地坐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啊!宇宙航行安全公约!空间站周边空域存在不可预测的“人为”灾害,严重威胁航行安全!黑塔空间站作为区域管理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求赔偿损失!公开安全隐患!并交出……呃,加强安全措施!” 她差点把“交出贾昇”说出口。 刃冷哼一声:“无聊。” 卡芙卡却若有所思:“或许……可以尝试,用‘规则’去碰触‘混沌’的边缘。至少,能给那位天才俱乐部成员添些堵。” 于是,几天后,黑塔空间站主控室收到了一封措辞极其“正式”、引经据典、盖着某运输公司电子印章的《关于黑塔空间站周边空域存在重大人为灾害的安全投诉及赔偿通告函》。 附件里详细列举了七艘飞船的“意外”损毁报告,维修账单长得能绕办公室三圈,最后强烈要求空间站公开“灾害”详情并赔偿一切损失,否则将向星际和平公司及宇宙航行安全理事会提起申诉。 艾丝妲看着这封荒谬绝伦却又“证据确凿”的投诉信,哭笑不得:“这……这算碰瓷吗?” 黑塔的投影飘在旁边,又调出空间站外部传感器记录的那些飞船“意外”爆炸的绚丽烟花回放,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又愉悦的弧度。 “回复他们。”黑塔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就说:经查,空间站周边空域运行平稳,各项指标正常。贵方飞船接连发生‘意外’,建议从自身管理及驾驶员技术层面,【特指坐标计算能力】寻找原因。 对于贵方因自身原因造成的损失,空间站深表遗憾,并友情推荐几家口碑良好的驾校和飞船销售公司。另,附上空间站清洁费账单【因贵方飞船爆炸产生的太空垃圾清理费用】,请查收。” 她顿了顿,补充道:“把账单金额,按他们索赔额的十倍填。在赔偿金到账前,我们不会再进行任何回复。” …… 第19章 “婉拒” 灰发的少女怔怔的看着黑塔空间站发来的天价赔偿清单,金色的眼睛中满是困惑。 “这是敲诈吧?” 银狼走上前直接将界面拖进了垃圾回收站,“这是诈骗。” 一旁的卡芙卡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她决定亲自出马。 用一种更“柔和”也更致命的方式——精神诱导。 不需要她亲自进入空间站,只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媒介”,一个能接触到贾昇的空间站研究员, 她精心挑选了一个看起来意志力相对薄弱、对现状有些不满的年轻研究员。 在研究员离开黑塔空间站度假时,两人擦肩而过。 “「听我说」……” 研究员顺利返回空间站,没有引起任何异常或警觉,他走向贾昇的休息舱,然而就在他抬手准备敲门的前一秒—— 轰隆!!! 他头顶正上方,一条用于输送无害清洁气体的管道,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剧烈爆炸,大量粉清洁泡沫如同火山喷发般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研究员被巨大的冲击力和滑腻的泡沫直接冲飞出去,撞在走廊对面的墙上,晕了过去。 卡芙卡通过精神链接感受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铺天盖地的泡沫和研究员意识中断的黑暗。她向来不论持枪又或是拿刀的手,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颤抖。 银狼带着些愤恨的捶了下控制台,她面前的虚拟屏幕上,十几个窗口疯狂滚动着空间站最新的防御参数、人员动向、甚至是垃圾清运时间表。 银狼一条条的将否决的计划删除。 “A计划强攻:因载具损坏及目标能力不确定性过高,否决。” “B计划(伪装潜入):鉴于目标‘概率扭曲’对恶意个体的极端针对性,及空间站AI系统被黑塔加固后逻辑漏洞减少,风险等级:极高。暂缓。” “C计划(模因植入):忆者的空间站热舞视频截图还在下方,其遭遇证明此路径存在不可控反噬。禁用。” “D计划(绑架关联人物艾丝妲/阿兰):空间站防卫等级提升,目标人物警惕性增强,且可能引发黑塔本体直接干预。否决。” “E计划(利用空间站内部矛盾):暂无有效切入点。研究员普遍对目标持有‘看乐子’或‘拜锦鲤’心态。” “F计划(制造大规模混乱声东击西):……可能被目标能力扭曲为针对我方飞船的‘自爆’指令。否决。” “G计划(远程高精度狙击):空间站护盾及立场干扰…….目标活动区域不可预测……成功率低于0.001%。” “Plan H:...” 银狼烦躁地划掉又一个窗口。她银灰色的头发都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堂堂星核猎手,纵横银河令公司都头疼的存在,居然在一个小鬼和那该死的概率面前屡屡吃瘪,这简直是她们职业生涯的污点。 “啧。”刃抱着支离剑靠在阴影里,猩红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烦躁,“直接杀进去。砍了他,一了百了。” 上次被“意外”卷入爆炸的经历让他憋了一肚子火。 一份设计图被他拍在了桌上,设计图中的装置线条有些歪斜,但能够看出大概的结构。 几乎算得上是一副铁棺材,牺牲了所有维生系统和隐蔽性,整个装置没有任何电子结构,理论上绝对无法爆炸。 单纯只靠沿途铺设的虚数武器爆炸以惯性加速,像是攻城锤似的强行撞进空间站。 也只有“不死”的他才能禁得住这么折腾。 “阿刃,”卡芙卡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风险太高,存在被拦截的风险,你暂时还不能被捕。” 接着她目光落在银狼身上,“Plan H?” 银狼深吸一口气,眼中数据流再次疯狂闪烁:“Plan H:线上接触,情感诱导,线下‘约会’。” 她调出一个界面,那是一个最近在银河游戏圈爆火的全息沉浸式游戏——《星海:死斗争锋》。画面酷炫,玩法硬核,吸引了无数高手。 “那小鬼最近沉迷这个。他的新ID叫【星际泥头车】。”银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技术...确实有点东西,排行榜窜得很快。但这次,我亲自下场!” “这个年纪的小鬼都很虚荣,很容易骗,接近他,组队,建立‘信任’。” 银狼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念着计划,“然后……约他线下见面,地点选在远离黑塔空间站势力范围、我们布置好的‘约会圣地’——波江座IV的‘星河游乐园’。” 她调出游乐园的立体地图,几个关键点被标红,“那里,我们会准备好盛大的‘欢迎仪式’。计划H-1至H-8逐步或同步行动。” “H.1:在其活跃的新游戏《星海:死斗争锋》中,建立高吸引力人设账号,通过技术性伪装,变声模组、萌系捏脸、无害化社交话术接近目标,建立初步信任关系。” “H.2:在合作战斗或竞技模式中,持续展现‘中等偏上但偶尔需要被带飞’的游戏水平,强化其‘被需求感’及‘优越感’。” “H.3:适时提出‘线下星系面基,组固定队冲击全服第一’的提议,代号:捕兔夹。” “H.4:目标抵达后,由卡芙卡进行初次接触评估,必要时进行‘言灵’引导;刃负责物理层面压制;我负责切断其所有可能的外部通讯及空间站支援路径。” “H.5至H.7:备用撤离路线及遭遇空间站拦截时的反制措施……” “H.8:如果以上全失败,由萨姆进行焦土作战,确保无法回收时目标彻底毁灭。” 银狼写完,长舒一口气,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完美。这次他插翅难逃!” 卡芙卡轻轻晃着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弧线:“小银狼,你似乎...过于投入角色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银狼脸一黑:“战术需要!都是为了任务!” 刃依旧闭着眼,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银狼深吸一口气,躺进游戏舱,登录《星海:死斗争锋》。 “Link Start。” 角色形象是一个粉雕玉琢、有着水汪汪大眼睛和飘逸银白色长发的萌系精灵族妹子,ID:【狼崽糖糖】。 捏脸数据完美符合绝大多数银河直男审美。 卡芙卡微笑颔首:“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做,可以尝试。开始吧,银狼。” …… 她强忍着生理不适,操控着角色蹦蹦跳跳地开始在游戏里搜寻目标ID。 很快,世界频道里那个顶着【星际泥头车】ID,正在语速疯狂输出上一把PVE队友的家伙被锁定。 “找到了!”银狼精神一振,调整了一下变声器,接入私聊频道,确保自己的声音甜腻得能齁死所有甜妹。 【狼崽糖糖】:(????) 哇!是泥头车大神吗?我看了你分享的操作视频,操作好帅呀!可以带带狼狼一起玩吗?我很乖的,会喊666! 目标角色——一个背着单手剑、浑身散发着“老子不好惹”黑衣轻甲战士,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星际泥头车】:? 【星际泥头车】:眼力见还行。 银狼心中暗喜,有门儿! 【狼崽糖糖】:(?ω?) 是呀是呀!狼狼是萌新,刚玩不久,最喜欢大神这样厉害的战士啦!大神能教教狼狼怎么玩吗? 【星际泥头车】:教?行啊,先V我50万星琼看看实力。课时费很贵的。 银狼:“......” 她手指一抖,深呼吸,任务,这是任务! 【狼崽糖糖】:o(╥﹏╥)o 狼狼……狼狼没有那么多钱...但是我可以给大神唱歌!我唱歌可好听了! 【星际泥头车】:唱歌?打游戏需要的是能扛伤害能补刀的队友,不是移动KTV。边儿去,别挡着我砍怪。 说完,那轻甲战士拿着单手剑,一个野蛮冲撞就朝着副本门口冲去,差点把挡路的银狼虚拟形象撞个趔趄。 银狼额头青筋直跳。她赶紧追上去,继续私聊,声音依旧努力维持着甜度: 【狼崽糖糖】:大神等等狼狼!狼狼可以玩辅助的!会加血!会套盾!还会喊加油!狼狼可以先V你5万,好不好嘛~ 【星际泥头车】邀请你加入队伍。 银狼:“……” 好不容易挤进队伍,进了副本。银狼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既要伪装成“中等偏上但偶尔需要被带飞”的水平,又要在关键时刻不着痕迹地给目标创造高光时刻,满足其虚荣心。 一场副本打得她心力交瘁。要故意走位失误吃技能显得自己“菜得需要保护”,还要在目标砍死BOSS时第一时间发出星星眼表情和语音崇拜。 【狼崽糖糖】:哇!!!大神好厉害!!!这个BOSS狼狼自己打要死好多次的!大神一次就过了!?(????)? 【星际泥头车】:基操,勿6。你这走位跟帕金森似的,奶量也就比蚊子叮大点,要不是我输出爆炸,早团灭八百回了。 银狼:“......” 她忍!为了计划! 几天后,从3v3竞技场走出时,在银狼感觉自己快要精分的时候,机会来了。 目标似乎心情不错,大概是砍人砍爽了。 【狼崽糖糖】:(?ω?) 大神大神!狼狼觉得和你配合超级有默契的!大神是全宇宙最厉害的战士!我想...想和大神组固定队!一起打上全服第一!好不好嘛~ 她掐着嗓子,用变声器发出最甜最期待的颤音。 【狼崽糖糖】:狼狼知道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波江座IV的‘星河游乐园’!那里有全宇宙最大的虚拟现实游乐场!还有超多限量版游戏周边!我们可以线下见面,一起组队训练!狼狼请大神吃最贵的冰淇淋!(?????) 信息发出,银狼屏住了呼吸。卡芙卡也放下了酒杯,刃睁开了血红的眼睛看向投射游戏的屏幕。计划最关键的一步! 几秒钟后,目标回复了。 【星际泥头车】:? 【星际泥头车】:线下见面? 【星际泥头车】:组固定队? 银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星际泥头车】:呵。 【星际泥头车】:你搁这儿做梦呢? 【星际泥头车】:就你这走位稀烂、意识全无、奶人靠随缘、控制全给歪的水平,也好意思组固定队? 【星际泥头车】:还线下见面?我怕跟你呼吸同一片星域的空气都会被传染菜逼病毒! 【星际泥头车】:还波江座游乐园?烟花秀?打游戏是为了爽,不是为了带个拖油瓶去逛儿童乐园! 【星际泥头车】:装萌妹?省省吧!你这捏脸数据跟流水线下来的似的,啧,不会是抠脚大汉吧? 【星际泥头车】:还全服第一?带你这种拖油瓶,能保住现在这个段位都算祖坟冒青烟了! 【星际泥头车】:看见你就烦!滚!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银狼身为天才骇客兼顶级玩家的自尊心上。 尤其是那句“菜得抠脚”、“传染菜逼病毒”,配合上对方那毫不掩饰的嫌弃语气,彻底击穿了银狼的心理防线。 银狼腾的一声从游戏舱内坐起来。 她精心设计的萌妹人设! 她忍辱负重的菜鸟表演! 她耗费心血的Plan H!!! “菜鸡?!传染?!老娘纵横星海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银狼抓狂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他居然敢!他居然敢这么喷我!!!还儿童乐园?!我的Plan H啊!!!” 耻辱!奇耻大辱!她银狼大人,天才骇客,星核猎手,居然被一个小鬼用最恶毒的语言嘲讽游戏水平,还把她精心设计的萌妹马甲贬得一文不值,这比账号被打爆还让她破防! 卡芙卡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情感诱导路线……彻底失败了呢。” 语气里带着无奈。 “失败?!”银狼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复仇之火,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不!还没完!线下不行?那就让他线上也玩不成!” 她调出另一个界面,手指带着残影操作起来,脸上是复仇的快意:“查到了,解除防沉迷的实名认证信息……又是别人的。” 接着,银狼开始工作。她的手指在生成的虚拟键盘上敲击,速度快到产生了残影。一行行代码如同毒蛇般窜出,直接被植入《星海:死斗争锋》服务器。 伪造异常登录证据链。 模拟账号共享代练行为特征。 随后她截取并放大其部分“过于激进”的聊天记录作为“破坏游戏环境”的佐证。 “举报!给我往死里举报!”银狼咬牙切齿地填着举报表单,理由写得极其详尽,“恶意规避防沉迷!冒用他人身份!破坏游戏环境!建议永久封禁!” 一份逻辑严密、证据链完整、堪称“举报教科书”的材料包,在短短几分钟内迅速成型。 银狼甚至贴心地用不同颜色标注了重点,并附上了一份措辞严厉、引经据典的投诉信。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 点击——【提交举报】。 卡芙卡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去看忙于报复的银狼:“常规路径已封死。” 她的目光投向了星图上一个遥远的、标记着列车符号的光点——星穹列车刚刚结束补给,再次启程的方向。 卡芙卡的声音依旧从容,“目标,锁定星穹列车。我们需要一张不会被那孩子‘概率’拒之门外的‘船票’,和一点点的耐心去等待……” …… 黑塔空间站。 贾昇正摩拳擦掌准备开启下一局排位,突然屏幕一黑。 冰冷的系统公告弹出: 【《星海:死斗争锋》官方通告】 玩家ID:【星际泥头车】 经核查,您的账号存在严重违规行为:恶意规避防沉迷健康系统,冒用他人身份信息进行实名认证。 根据《星际网络游戏健康公约》及平台用户协议,您的账号已被永久封禁。 所有游戏数据、排名、虚拟财产将被冻结。感谢您的理解与支持。 贾昇:“......” 他盯着那行“永久封禁”的字样,足足沉默了十秒钟。 他腾的一声从游戏舱内坐起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还行,不亏,至少他喷爽了。 "啧。" 他挠了挠头,脸上不见多少愤怒,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感,"行,算你狠。菜鸡。" 他这种平和的心态一直持续到终端收到的一条消息。 加密信息弹了出来,来源依旧是“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网友”。 信息内容只有一张图片——正是那个ID【狼崽糖糖】的萌妹角色,被P上了一对恶魔角和尾巴,手里还举着一个写有“GG”的小牌子,下面配着一行小字: 【举报,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哦~ (????) 】 “银-狼-我-艹-拟-大-爷!!!” 他吼完后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4.0Pro Max,见到没冒出黑烟,运行一切正常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万幸,万幸。 第20章 舍弃与启程 贾昇最近的日子很是平静。 银狼那家伙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即使通过黑塔女士的权限,去查询她的行踪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那骇客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彻底沉寂了下来。 他的「星际泥头车2.0」已经霸榜很久了。 时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平静流逝…… …… 临时据点的空气沉滞得如同即将凝固的琥珀。 窗外,这颗无名行星的夜色浓稠得化不开,仅有远处矿场几点昏黄的灯火在粘稠的黑暗里艰难地喘息,仿佛随时会被吞没。 尘埃在头顶唯一一盏低瓦数应急灯的光束里缓慢地漂浮、旋转,无声无息。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金属冷却后的微腥、能量液若有若无的甜腻,以及某种更深沉的、如同铁锈渗入土壤般的疲惫气息。一种无形的重量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星安静地坐在角落一张冰冷的金属折叠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头,指尖却无意识地绞紧了裤装的布料。 她看着自己的同伴们,试图把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眼底——卡芙卡侧脸柔和的线条,刃沉默时下颌绷紧的弧度,银狼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跳跃的微光,萨姆金属外壳上细微的划痕…… 艾利欧那平静得近乎残酷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她意识的堤岸:“……星核植入,是剧本的起点。为此,‘星’,你此前的记忆必须被暂时舍弃。这是必要的代价。” 代价。 这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锐利的巨石,狠狠地,沉甸甸的砸在她的心头。 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卡芙卡走了过来,深紫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星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像风暴来临前沉郁的海面。 她在星面前停下,微微俯身,带来一阵熟悉的、带着冷冽花香的微息。 “别动。” 卡芙卡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落在星的衣领上。 那件星核猎手标志性的外套领口有些歪斜,还蹭上了一小片灰尘。 卡芙卡的动作细致而专注,指尖灵巧地抚平每一丝褶皱,抹去那点碍眼的污渍。 她的指腹偶尔擦过星颈侧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几乎令人心碎的暖意。 “星穹列车的环境控制系统据说很精良。” 她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安抚一个即将远行的孩子。 “但那里的‘人造风’,总归少了点……自由的味道。” 她整理的动作顿了一下,指尖停留在星微微凸起的锁骨上方,像是在确认一个锚点。 “记住这种感觉,哪怕暂时想不起名字。风的触感,伙伴的温度……它们刻在灵魂里,剧本抹不掉。” 她的话语轻柔,却像无形的刻刀,将某种比记忆更深层的东西用力凿进星的感知。 星的喉咙有些发紧,她下意识地微微仰头,迎上卡芙卡的目光。 在那片深紫的旋涡里,她看到了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 还有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轻轻点了点头,鼻尖萦绕的冷冽花香从未如此刻骨铭心。 就在卡芙卡直起身的瞬间,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过来。 刃不知何时已站在旁边,像一尊沉默的、布满裂痕的黑色岩石。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猩红的眼瞳深处,似乎有永不熄灭的暗火在无声地灼烧,又像是冰封的深渊。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星一眼,只是极其突兀地伸出手,摊开宽厚粗糙、布满旧疤痕的手掌。 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小小的物件。 那是一枚金色的剑穗。 它本身毫不起眼,编织的极为粗糙,可星明白,这已经是刃颤抖的手能做到的极限了。 时间仿佛在刃摊开手掌的这一刻凝滞。 据点里只有应急灯管发出的微弱电流嗡鸣,以及银狼那边键盘偶尔响起的、清脆得有些刺耳的敲击声。 星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枚金色的剑穗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发热。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伸向刃的手心。她的动作很慢,仿佛在触碰一件极其易碎、又极其滚烫之物。 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那粗糙冰凉的丝线。 就在这一刹那,刃的手掌几向下一沉,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剑穗稳稳地按入了星的掌心。 那粗糙的触感和冰冷的金属扣环瞬间印入她的皮肤纹理,带着刃手掌特有的、永不消散的铁锈的气息。 没有言语。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在确认剑穗落入星的掌心后,刃猛地收回了手,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伤,随即转身。 他大步走向据点更深的阴影角落,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刃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只留下那枚带着沉甸甸分量和余温的小小信物,躺在星微微汗湿的掌心。 “啧,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一个刻意拔高、带着少年气的清脆嗓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重。 银狼不知何时已经关掉了面前漂浮的虚拟光屏,几个像素风格的小幽灵还在屏幕熄灭的边缘挣扎着闪烁了几下,才彻底消失。 她双手插在宽大的卫衣口袋里,晃悠着走过来,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有点玩世不恭的笑,只是那笑容深处,似乎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她停在星面前,歪着头,一头醒目的银灰色头发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暗淡。 “喂。” 她故意用那种满不在乎的腔调,“换个角度想嘛。这不就跟玩超大型沉浸式开放宇宙RPG一个道理?” 她打了个响指,指尖迸出一簇细小的、跳跃的蓝色数据流,像夜空里短暂的星火。 “你现在呢,只是暂时断联,被强制登出当前服务器了。” 她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瞳孔深处倒映着应急灯冰冷的微光。 “但别忘了,最牛的存档点——存档点‘星核猎手’,可一直在这儿,在我们的核心数据库里稳稳存着呢!” 她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那些数据,艾利欧的剧本也动不了。等你……嗯,等你在那边的新手村任务做完了,加载进度条跑满,咱们自然就重新组队了!到时候……” 她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弧度,试图驱散阴霾,“带你刷最新的宇宙副本,装备管够!” 星看着银狼努力维持的轻松表情,听着她那些熟悉的游戏术语,紧绷的心弦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回应,嘴角却只是微微牵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个无声的、带着苦涩的弧度。 她攥紧了掌心的剑穗,那粗糙的触感带来一种奇异的、真实的支撑。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富有韵律的金属嗡鸣由远及近。 萨姆,那台沉默的战争机器,迈着精准平稳的步伐走了过来。 他庞大的身躯在低矮的天花板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宝石般的复眼扫描阵列在昏暗中稳定地亮着幽光。 没有停留,径直走到星的身侧。 没有任何言语。那巨大的、覆盖着冰冷装甲的机械臂缓缓抬起。 并非战斗姿态的握拳或劈斩,而是以一种近乎轻柔的姿态。 宽厚的手掌部分——尽管依旧由坚硬的合金构成,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克制力道,轻轻落在了星微微颤抖的肩头。 “嗡……”一声极轻微的引擎运转声从萨姆厚重的胸腔深处传来,低沉而稳定,仿佛某种无声的安慰。 那沉重的金属手掌带着一种恒定的、属于机械的温热或许是引擎散热带来的余温,以及难以忽视的坚实感,稳稳地压在她的肩头上。 没有言语,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有那恒定而沉着的嗡鸣,和掌心传递过来的、属于强大造物的、非人的温度与力量。 这是一种超越言语的承诺,一种无需宣之于口的守护宣告。 沉重的压力感,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 少女的面庞,从信息窗中显现, “当再次邂逅的那天到来,我想会当做我们素未谋面,再重新认识你一次。” “我还想尽最大的努力向你直抒胸襟,因为现在我该做不到这点……” “两个人,不再是共犯,只是在银河间漂泊的两个灵魂。” “普普通通的相见,普普通通的相识,那就是我能想象的最大的奢侈。” 信息窗中的少女眯起眼轻笑,像是在安慰此刻开始颤抖的星。 “快去吧,哪怕全都忘了也没关系,我会代替你把第二次邂逅的约定铭刻于心。 希望那是一个有流星划过的美丽夜晚。” 柔软的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从背后轻轻环住了星。 卡芙卡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某种力量直接灌注进星的身体里。 “睡吧,” 那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成了气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魔力。 像母亲哼唱的古老摇篮曲,又像情人最不舍的诀别低语,“我的小姑娘。” 她的唇几乎贴在了星的鬓角。 “做个好梦。” “等你醒来……” 卡芙卡的声音在这里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仿佛需要凝聚起某种超越语言的力量。 “……我们都在未来等你。” 这句话如同一个温柔的咒语,轻轻落下。 据点里,银狼敲击键盘的狂暴声音不知何时彻底停歇了。 刃擦拭长刀的动作凝固了一瞬,那块软布停在冰冷的刃尖。 萨姆关节运转的“咔”声也归于沉寂,面甲上的幽蓝光芒稳定地亮着,像一颗守望的星。 星闭上了眼。 视野沉入黑暗前,窗外那片浩瀚无垠的冰冷星海,是她作为“星核猎手”星,最后看到的景象。 她感到卡芙卡的气息包裹着自己,那温暖的怀抱是此刻唯一的锚点。 意识如同被投入深海的石子,向着无光的深处,不断下沉,下沉…… ……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沉重却宏大的嗡鸣,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敲在所有智慧生命的心头。 琥珀王的巨锤落下。 旧纪落幕,新纪伊始。星海依旧奔流,只是宇宙的日历悄无声息地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琥珀2158纪,开始了。 卡芙卡抱着星,仿佛抱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她为昏睡的少女换下衣装,将刃作为临别礼物送出的剑穗坠在少女大衣的领口。 她微微侧过头,脸颊贴着星柔软的发顶,目光却投向窗外那片像是吞噬了少女记忆的无垠黑暗。 星空的冰冷反光在她深紫色的瞳仁里明明灭灭。 “艾利欧的剧本……”她低语,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消散在据点凝滞的空气里,“不能再拖下去了。” 据点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生命维持系统发出低微的、恒定的嗡鸣。 在意识彻底沉入无梦深渊前的最后一刹那,星的意识深处,几个模糊的音节碎片般闪过,带着奇异的重量与温度: 卡…芙…卡… 萨…姆… 刃… 银…狼… 据点外,只余下永恒流转的冰冷星河。 …… 贾昇啪的一声将已经验证成年的身份证明拍在桌面上。 这次,绝对不会再被封号了, 在星穹列车到来前的这段日子,他要好好把几个新出的游戏屠榜! 然后下一秒,账号显示已在异地登录,他被强制下线。 再上号时,已经显示使用外挂被永久封号。 这变故像是封战书,贾昇瞬间明白,那菜鸡又回来了。 俩人瞬间就杠上了。 贾昇:【星际泥头车3.0】—— 创建! 银狼:举报!封号!理由:疑似关联被封禁账号,规避处罚。 贾昇:【银狼的父亲在此】—— 上线! 银狼:举报!封号!理由:ID 含不雅词汇及人身攻击。 贾昇:【代码都敲不利索的菜狗举报我】—— 闪亮登场! 银狼:举报!封号!理由:ID 涉嫌侮辱及引战,破坏社区和谐。 贾昇:【举报你**个**】—— 刚建好… 系统:【您的账号因预注册ID违规已被自动冻结】 “啊啊啊啊啊!银狼——!!!” 贾昇的咆哮几乎成了空间站新的背景噪音,脖子上的抑制器V4.0 ultra橙光狂闪,仿佛在为主人的血压报警, “你丫是住在举报按钮上了吗?!有本事游戏里SOLO啊!躲在后台玩阴的算什么好汉!哦对,你连汉子都不是!你个输不起的彩笔骇客!” 新买的限量版游戏手柄差点惨遭分尸。 成年了,力量变大了,但对手的卑鄙程度显然也升级了! 这简直是对他游戏人生的终极侮辱! 一次又一次,银狼就像是在用他的账号蓄意发泄什么。 他是什么赛博出气筒吗? 克制…… 要拿出身为成年人的稳重来。 他的第二童年已经结束了,故意做出的孩子气举动的童年代偿时间也该结束了。 必须……克制想许愿的冲动…… ……但他的双手显然有自己的想法,缓缓合十。 克制个锤子!这都骑脸输出了! 抱歉了,螺丝咕姆,项圈又要换代了。 「银狼,你丫账号迟早全都被封。」 “我诅咒你——银狼!你所有的游戏账号!不管大的小的,新的旧的,官方的私服的,氪金的白嫖的,统统给我——永久封禁!一个不留!封!封!封!” “让你也尝尝心!血!付!诸!东!流!的滋味!!!” 他脖子上的监测项圈抑制器V4.0 ultra一阵哀鸣,顿时冒出大量黑烟。 …… 遥远的星系,银狼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卡芙卡将视线从远处的星穹列车上收回,“怎么了,银狼?” “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是要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要离我而去……” 卡芙卡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轻松些 ,艾利欧的剧本从未出过……”她的声音顿了顿。 “……这次不会有问题的,阿刃会牵扯住姬子和瓦尔特他们,我们只需要溜进去,搭个便车。” 第21章 为美好的旅途献上祝福 “铛——嗡~~~~” 一声仿佛宇宙洪钟被巨人抡圆了砸响的悠长余韵,穿透了空间站的每一寸合金和能量屏障,重重敲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贾昇正叼着根能量棒,拿着螺丝咕姆最新款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5.0 ”在指尖转,闻声手一抖,能量棒差点戳进鼻孔。 “嚯,新琥珀纪了?”他揉着被震得发麻的耳朵,“这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空间站让琥珀王当锣敲了。” 贾昇对着舱壁的反光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成年后,除了黑塔人偶偶尔会用“成年样本”这种称呼代替“活体奇物小鬼”外。 以及他终于能合法点咖啡和酒精饮料,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该被当“许愿池里的王八”拜,还是被拜。 至少有一件事他很庆幸,银河未成年人保护法规定——非长生种个体的法定成年年龄为十六岁。 不过用黑塔人偶的话来说,按照银河目前范宇宙的医疗标准。 在哪怕没有接受基因改造手术的情况下,人均能活两百岁左右的时代, 十六岁的他,仍然只能算是个小鬼。 清晨。 柔和的模拟晨光透过舷窗,洒在休息舱内。 贾昇刚冲完澡,身上还带着水汽,只穿了条宽松短裤,赤着精瘦的上身。 站在洗漱区的镜墙前,湿漉漉的黑色微卷的发丝难得服帖的贴在额角和颈后, 身上未干的水珠顺着那道斜贯的金色疤痕缓缓滑落。 他的目光没在胸口的金色疤痕或逐渐成型的肌肉线条上停留太久——那东西他早看腻了。 最近能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后脑勺。 将头发吹干后,镜子里映出他皱着眉、略带不爽的表情,他侧过头,用手扒拉着后颈的头发。 “啧,有点碍事。”他嘀咕着,手指无意识地卷起一缕发尾。 实战或者捣鼓奇物时,这片头发总是会扫到后颈,带来一丝烦人的刺痒。 尤其穿着那件深紫色天鹅绒斗篷时。 他盯着镜子,手指笨拙地将颈后稍长的头发拢在一起。 动作有些生疏,毕竟他以前不是这种发型,祖父更不可能允许他留这种“不规矩”的长度。 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滑落,他啧了一声,耐着性子重新拢好。 摸索着那个脑后随意扎起的小揪揪看向镜子。 “好像……还行?” 贾昇对着镜子,他用一只手尽可能高地拢住后脑勺偏下方的头发,另一只手在洗漱台上摸索。 没找到皮筋,倒是摸到了昨天随手扔在台子上的那个黑塔人偶Q版徽章——力场发生器下面连着一小段柔软的、用来固定线路的黑色魔术贴扎带。 “就你了。”他毫不犹豫地扯下那段魔术贴扎带,三下五除二地把拢起来的头发根部紧紧缠了几圈,最后用力一扣。 镜子里,那个原本带着点毛躁慵懒的后脑勺,瞬间清爽利落起来。 一个结实的小发髻稳稳地待在颈后上方,圆润又精神。 几缕更短些的碎发挣脱了束缚,松散地垂落在耳后和颈侧。 他对着镜子左右偏了偏头,看着那个意外挺顺眼的小团子,嘴角习惯性地向上扯了扯,指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垂落的碎发,算是满意了。 他盯着镜子里的人,镜子中的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又有点执拗的少年气。 ……曾经,他十六岁时,是长这个样子吗? 他盯着镜中人,越看越觉得有些陌生。 就在这时,舱门“唰”地滑开。 “贾昇,黑塔女士让你去……” 门口传来黑塔人偶毫无波澜的声音,但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人偶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贾昇后脑勺上那个用魔术贴扎带绑着的、极其醒目的黑色小团子。 空气凝固了一秒。 贾昇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脸上那点探究瞬间被炸毛的羞恼取代,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扎头发啊?!还有,进门不知道先敲门吗?!” 人偶沉默地盯着他,又看了看那个小团子,再看了看他因为转身而更加显眼的、还沾着水珠的金色疤痕。 几秒钟后,人偶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看乐子的愉悦。 “下次会记得敲门的,” 人偶的声音平板无波,但每个字都像小刀。 “‘小揪揪’先生。以及,友情提示:空间站公共区域仪容规范里,没有允许使用垃圾配件绑头发这一条。 需要我帮你预约理发师吗?或者,”她的目光扫过那个Q版徽章扎带。 “提供点标准皮筋?” …… 黑塔的本体投影罕见地没有悬浮在主控室中央,而是直接“怼”在了贾昇的休息舱门口,紫色的眼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赶时间? “小鬼,过来。”投影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语速快了几分。 贾昇正对着镜子调整他那件深色天鹅绒斗篷的悬浮力场,确保它“无风自动”得恰到好处, 闻言头也没回:“忙着呢,人偶小姐催工了?让她排队,我这仪容仪表关系到空间站的整体审美水平……” 黑塔的本体投影带着些许急切,一步跨入休息舱。 用一种介于“通知”和“甩锅”之间的语气对着贾昇开口: “我的儿~我要带着人偶出去‘度假’几天。” 贾昇摆弄着那件斗篷的力场发生器的手一顿。:“哦?终于受不了你那城堡的枯燥,打算去海滩晒晒日光浴了?记得给我带点土特产。” “少贫嘴。” 黑塔投影的紫瞳扫过他,“那个记录你行为模式的人偶……是用我‘第一次返老还童前’的人生片段做的。大概相当于你现在的年纪。用了太久,数据流有点卡顿,偶尔赞美模式会串词。” 贾昇瞬间想起人偶那机械复读“黑塔女士沉↘鱼↗落雁↘”的鬼畜场景,打了个寒颤:“……是该修修了。不过……” 他狐疑地眯起眼,“修个人偶需要您老人家亲自出马?螺丝咕姆先生不是更擅长这个?” “……涉及个人隐私数据深度整理,外包不安全。”黑塔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破绽。 她刻意忽略了最重要的原因——阮梅实验室又双叒叕炸了。 这种喜闻乐见的乐子,她必须第一时间带着亲手烘焙的小蛋糕去现场“祝贺”。 贾昇挑眉,扯了扯嘴角:“说得好像她有多安全似的,天天开着自动赞美模式,精神污染程度堪称空间站第一……” 话没说完,门外人偶冰冷的视线已经锁定了他的后颈。 “空间站,”黑塔投影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甩手掌柜风范,“交给你了。” 贾昇瞬间警觉:“等等?交给我?我只是个‘活体奇物’兼‘免费漏洞测试员’!艾丝妲呢?阿兰呢?” “艾丝妲去星际和平公司总部参加‘如何有效管理天才及奇物造成的财务损失’研讨会, 阿兰带着佩佩去隔壁星系参加‘全宇宙最可爱护卫犬’评选了。” 黑塔投影面不改色地胡诌,“总之,看好家。在我回来之前,空间站如果少了一块墙皮、碎了一台终端、或者被什么阿猫阿狗炸了个窟窿,哪怕是少了一个螺丝钉……” 投影凑近,嘴角勾起一丝“和善”的微笑:“你心心念念的,搭上星穹列车去当无名客的计划,就准备无限期延后吧……嗯,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议。 万无一失,懂?” 贾昇看着投影里那张写满“你敢搞砸就死定了”的脸,又瞥了一眼旁边抱着手臂、仿佛随时准备执行“物理SPA”的人偶。 他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V5.0似乎预感到压力,指示灯不安地闪烁了两下。 他深吸一口气,瞬间站直,表情严肃得像在参加预想中祖父的葬礼。 “保证完成任务!!空间站在我在,空间站亡……呃,空间站必将万无一失!一根螺丝钉都不会少!” 随后在心里默默补充:只要别是阿哈亲自来开派对就行。 “呵。”黑塔的投影留下最后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连同旁边的人偶一起,如同被擦除的图像般缓缓消失。 …… 贾昇坐在黑塔本体的投影出现时经常坐的位置,翘着腿,有一种太子终于登基的错觉。 偌大的主控室只剩下贾昇一人。 他看着监控屏幕上忙碌穿梭的研究员们,眉头紧锁。 这么多人,万一哪个手贱碰了不该碰的奇物,或者走路摔跤撞坏个精密仪器,算谁的? 他贾某人的成年旅行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经过短暂思索,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好点子。 最好的防御就是没有需要防御的目标! 没有人员,也就没有伤亡!没有活动,也就没有损耗! 三秒后。 “全员注意!” 空间站的所有人一脸懵逼。 “咳咳!全体空间站人员注意! 重大利好消息!黑塔女士体恤大家工作辛苦,特批——全员强—制—带薪休假! 目的地:湛蓝星!即刻生效! 度假费用空间站报销! 飞船已在C区泊位就绪,请各位放下手中的试管、数据板、奇物样本,危险的那种除外, 现在、立刻、马上、麻溜的,以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前往C区泊位! 过期不候,后果自负! 重复,强制休假!不休不行!立即执行!” 广播在死寂的空间站里回荡。研究室里,正在分析能量的研究员手一抖,珍贵的样本差点掉地上; 观测台上,盯着遥远星云的天文学家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餐厅里,咬着合成肉排的工程师一口噎住,咳得惊天动地。 全员懵逼脸.jpg “他是不是把‘强制加班’说反了?” “休……休假?强制?” “湛蓝星?现在?” “我培养皿里的共生菌群才到关键期!” “我的反物质军团引擎复刻模型就差最后一步模拟了!” 质疑声还未成形,贾昇的第二波精神攻击来了: “补充说明!” 广播里贾昇的声音带着恶魔般的愉悦, “为了确保各位休假期间身心彻底放松,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本人在此友情附赠一个‘小小’的祝福: 在黑塔女士回来之前,除了我之外,任何胆敢私自返回或逗留在空间站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厄运’缠身哦~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马上就要送上祝福了,生效范围:整个空间站! 祝大家假期愉快,玩得开心!拜拜了您呐~!” 广播结束。空间站陷入更深的死寂,随即爆发出混乱的脚步声和哀嚎。 “跑啊!贾锦鲤发疯了!” “快走快走!那小子的诅咒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太空站外的那些飞船残骸还没捞完呢!!!” “我的共生菌群……算了,命重要!先走一步~” “模型!我的模型!噫~逃活命去吧,等等我——!” “谁踩我脚了?!” 研究员们纷纷丢下实验、齐齐扔下数据板、连滚带爬地冲向宿舍,胡乱抓起个人终端和几件衣服迅速打包。 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涌向C区泊位。场面之混乱,堪比反物质军团突然降临。 看着监控屏幕上“难民潮”般的景象,贾昇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但这还不够保险。他走到巨大的观景窗前,俯瞰着下方美丽的湛蓝星。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在空无一人的主控室,对着广播,用最清晰、最恶毒的语气,为美好的旅途献上祝福。 脖颈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5.0这次倒是很争气的没有冒烟…… 而是直接炸成了碎片。 “我诅咒!以我‘活体奇物’E-01和‘黑塔亲儿子’(黑塔默许)的名义诅咒! 在黑塔女士本体和她的人偶回来之前,任何胆敢未经我允许,踏足黑塔空间站范围的生命体…… 有一个算一个!走路必踩香蕉皮!打游戏必被队友坑!抽卡必吃满大保底!买泡面必只有调料包!谈恋爱必被发好人卡!出门必遇前男/女友!不孕不育必子孙满堂! 轻则走路平地摔、喝凉水塞牙,重则实验爆炸、奇物暴走、甚至可能被路过的虚卒当球踢!……总之,厄运缠身,最轻丢钱,最高丢命!” 一股无形的、带着混沌气息的波动瞬间扫过整个空间站,连灯光都诡异地闪烁了几下。 贾昇拍了拍手:“搞定!这下绝对万无一失了!” 整个空间站陷入了短暂的静默状态。 紧接着,是比此前更加鸡飞狗跳的混乱。 还未登船的研究员们穿着实验服、睡衣、甚至有人抱着半成品的机械臂,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要被绑架了吗”的表情, 他们被无形的“贾式祝福”驱赶着,像逃难一样涌向停泊区。 研究员们登船时,一个个面如土色,眼神惊恐中带着茫然。 仿佛不是去度假,而是被流放。 已经起飞的飞船里,满是惊恐的哀嚎和“快走快走!”的催促声。 飞船引擎发出前所未有的轰鸣,逃也似的冲向湛蓝星。 不到半小时,偌大的黑塔空间站,变得如同鬼城般寂静。 除了自动运行的系统和偶尔闪烁的指示灯,只剩下贾昇一个活物。 他满意的环顾空荡荡的走廊,叉腰狂笑:“哈哈哈哈哈!清净!省事!完美!现在,这里绝对——万无一失!” …… 遥远的星域,星穹列车正平稳地航行在返回黑塔空间站的航线上,准备进行例行的维修与补给。 姬子优雅地品着咖啡,瓦尔特正在归拢此行的收获,丹恒擦拭着击云,帕姆则在勤快地打扫车厢。 然而,在列车后方数个跃迁单位的阴影中,一艘外形低调的飞船如同幽灵般尾随。 “他们快进入跃迁点了。”银狼嚼着泡泡糖,手指在虚拟屏幕上划拉着。 银狼的护目镜上数据流闪烁,语气带着压抑的兴奋。 “艾利欧的剧本里,那枚关键的未启动的‘星核’就在空间站里,有星穹列车的开拓的力量,我们一定可以平安进入。” 卡芙卡站在舷窗前,红唇微启:“时机正好。阿刃,该你出场了。” 抱着支离剑的刃缓缓睁开猩红的眼眸,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战意的弧度。他没有说话,身影瞬间从飞船中消失。 下一刻,一道狂暴的猩红剑气如同撕裂虚空的巨蟒,狠狠轰击在星穹列车侧翼的护盾上! 轰隆——!!! 剧烈的震荡让列车猛地一歪,姬子的咖啡差点洒出来,帕姆惊呼着抱住了柱子。 “敌袭!是星核猎手刃!”瓦尔特瞬间起身。 “防护盾能量下降15%!”帕姆焦急地报告。 丹恒握紧击云,眼神锐利:“我去拦截!” 就在列车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现的刃和他狂暴的攻击吸引时, 卡芙卡和银狼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水滴,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列车因受袭而短暂不稳的护盾薄弱点,精准地落在了最后方闲置的车厢内。 “Bingo!成功潜入!”银狼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卡芙卡微微一笑,目光扫过闲置的车厢:“现在,我们终于可以顺便去和那个小朋友好-好-谈一谈了。” 第22章 为你打call 贾昇翘着腿架在主控台上,指尖百无聊赖地敲击着黑塔常坐的那张悬浮椅扶手,指尖与金属碰撞声在死寂中格外清脆。 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V5.0残留的焦糊味还没散尽—— 那玩意儿在他念完“不孕不育必子孙满堂”后就英勇自爆了。 挺好,至少证明这愿望够劲。 “无聊啊……” 他拖长了调子哀嚎,声音在空旷的控制室里撞出回音。 目光扫过环形监控屏,湛蓝星在窗外静谧旋转,底下那群被强制“度假”的研究员大概正享受着阳光沙滩。 空荡荡的空间站只剩下机器运转的低鸣,连空气都透着一股“被遗弃”的味儿。 “啧,无聊到长蘑菇了。” 他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划拉了几下,点开丹恒的聊天框,噼里啪啦敲字: 【贾昇:@丹恒 到哪了?主停泊区地垫都给你们铺好了(定位:黑塔空间站主停泊港)】 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贾昇从瘫着变成坐着,又从坐着变成在主控室里溜达。 他戳了戳旁边待机的服务机器人,机器人发出毫无感情的电子音:“请指示。” “指示你陪我斗地主?你有牌吗?”贾昇翻了个白眼,继续溜达。 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去奇物仓库再溜达一圈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被他祸害过的时候,终端终于震了一下。 【丹恒】:遇袭。刃。护盾受损,车厢链接需整体检修。预计延误三天。 信息简短得像电报,连个标点符号都透着疲惫。 贾昇盯着屏幕,眉毛挑得老高。 “哈?又被红眼病堵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那个用魔术贴扎带绑着的小揪揪,指尖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啧,星核猎手……真会挑时候。” 【贾昇】:行,修你们的。空间站这边……嗯,非常“安全”,安全到连个鬼影都没有。三天后见。 他烦躁地在主控室里踱了两步,靴跟敲在光洁的地板上,回声格外响亮。 他泄气般把自己摔进悬浮椅。 “不行,得找点乐子。”贾昇开始在空间站的公共娱乐数据库里翻找。 手指飞快地划过各种无聊的科普纪录片和老掉牙的星际肥皂剧。 突然,一个炫彩夺目的推送广告弹了出来,伴随着一小段穿透力极强的天籁吟唱。 「知更鸟·群星巡礼演唱会终场!打破次元壁,感受心跳同频!现在购票,即享VIP全息投影席位,与万千歌迷共赴星海之约!」 点击后巨大的全息广告瞬间弹开,几乎占满半个控制室: 星河背景旋转,无数绚烂光轨汇聚成舞台,中央是身着流光溢彩演出服的知更鸟。 她微微昂首,眼神穿透屏幕,空灵的嗓音如同羽毛拂过耳际: “跨越光年,只为与你共鸣。” 下方一行炫目大字: VIP尊享席位:身临其境!与万千歌迷共襄盛举! 投影最后生成几秒的预览,巨大的、如同梦幻水晶打造的舞台悬浮在璀璨星河之中, 中央是身着流光溢彩演出服的知更鸟,空灵婉转的哼唱片段如同清泉般瞬间淌过心尖。 价格后面跟着的一串零让贾昇眼皮跳了跳。 他啧了一声。“……黑塔的报销额度,不用白不用!” 就当花钱听个响,指尖重重戳下“购买”。 不是自己的信用点被划走的提示音此刻听起来格外悦耳。 “搞定!就当是独守空闺的……精神慰问品了。” 他自言自语,把空间站的照明调成了暖昧的星光模式,权当提前预热气氛。 一张精致的虚拟票据落入他的终端。 手指划拉着终端,点开那个璀璨的票夹图标。 “距离演唱会开始:00:59:32。” …… 休息舱内柔和的暖光被调至最低,贾昇启动了全息投影接入舱。 银白色的流线型舱体发出低沉的嗡鸣,无数细密的光点从内壁浮现,如同苏醒的星群,他躺进去,舱盖无声合拢。 轻微的失重感传来,意识仿佛被温柔地抽离、延展。 再“睁眼”时,震耳欲聋却又无比真实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拍打而来。 他正“站”在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瑰丽宇宙中。 无数形态各异、来自不同星系种族的身影化作朦胧的光影,悬浮在虚空中,共同构成了这宏大而梦幻的观众席。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弱的、却令人精神振奋的甜香,几乎让人忘记这只是投影。 巨大的、由纯粹光能构筑的环形舞台就在“脚下”缓缓旋转,其庞大超越了物理常识,像是一颗被精心雕琢的恒星核心。 舞台四周,无以计数的虚拟投影观众席如同环绕行星的光环,层层叠叠延伸向视野尽头。 欢呼声、口哨声、期待的低语汇聚成一股庞大而模糊的声浪背景,真实地拍打着耳膜。 贾昇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个穿着他常服的清晰投影,正稳稳站在等候区。 他甚至能感觉到虚拟的微风拂过投影的“皮肤”。 目光随意扫过旁边几个同样沉浸其中的投影观众,左边是个顶着章鱼脑袋、触手跟着预热音乐节奏乱舞的仁兄; 右边是一团不断变换色彩的金属外壳,估计是某个硅基生命体在打call。 按照票据指引,他找到自己的座位。 VIP席位视野极佳,就在靠近舞台延伸区的位置。 贾昇新奇地左右张望,感受着虚拟与现实交织的奇妙触感,这体验确实比在屏幕前强多了。 刚在柔软得如同星云凝聚的“座位”上坐定,旁边一阵过分激动、几乎要具现化出实体波浪线的能量波动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投影。 纯黑的兜帽拉得极低,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巨大墨镜架在鼻梁上,再加一个严丝合缝的黑色口罩—— 堪称星际时代社恐或通缉犯的标准套装。 然而,这身“生人勿近”的装扮,和他此刻的行为形成了堪称惨烈的反差。 此人怀里紧紧搂着一个知更鸟等身抱枕,抱枕上知更鸟的甜美笑容几乎被那人的胳膊勒的变形。 这还不够。 粽子兄的右手,正高高举着一个流光溢彩、不断变幻着霓虹字体的电子灯牌,足有一米长:【知更鸟!宇宙第一!神赐之音!】 灯牌功率全开,不断变换的光芒简直像个微型恒星。 随着现场预热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强,这裹成粽子的投影扭动得也越来越剧烈, 抱着灯牌和抱枕,身体有节奏地左右摇摆,偶尔还伴随着压抑的、闷在口罩里的短促尖叫,活脱脱一个狂热私生饭。 粽子兄晃动的频率之高,力道之大,贾昇都怕那灯牌下一秒就脱手飞出去砸到前排的观众。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往远离这“光源污染+噪音污染”源头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啧,线上演唱会也能遇到这种‘神级’粉丝,也算开了眼了。”他小声嘀咕。 就在这时,舞台中央的光芒骤然凝聚。 无数道柔和的光束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汇聚成一个焦点。 整个宇宙演唱会场馆的声浪瞬间被拔高到顶峰,又在那焦点即将成型的刹那,诡异地陷入一种屏息般的寂静。 嗡——! 一道纯净到极致、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光柱冲天而起,又在最高点温柔地散开,化作漫天晶莹的光雨洒落。光雨中,一个身影缓缓清晰。 知更鸟。 她悬浮在光柱中央,身着一袭像是由流动星尘和液态月光织就的长裙,裙摆无风自动,流淌着银河的缩影。 没有夸张的妆容,只有一双盛满了整个星海温柔的眼眸。 她微微仰头,樱唇轻启。 只有一段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仿佛自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空灵哼唱,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每一个听众的意识最深处。 又像是涓涓细流,汇入干涸的心田。那声音穿透了虚拟与现实的距离,直接在灵魂里回荡。 贾昇那点无聊和烦躁,在这天籁之音响起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薄冰,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他靠在悬浮座椅里,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只是专注地看着那个光芒中的身影,听着那洗涤心灵的歌声。 【希望旁边这位兄弟别打扰我听歌。啧,灯牌有点太晃眼了。】 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右边那位“粽子”邻居。 好家伙! 只见那位抱着抱枕的仁兄,挥舞灯牌的频率陡然加快了一倍! 整个人激动得在座椅上小幅弹跳! 虽然被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但贾昇发誓,他绝对听到了从口罩下面漏出来的、极力压抑却依旧亢奋的抽气声和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那抱着抱枕的手臂,勒得死紧,仿佛要把印着知更鸟笑脸的布料揉进身体里。 这反差……贾昇嘴角又抽了抽。 能把一身通缉犯套装穿出追星狂热分子气质的,也算是个人才。 演唱会渐入高潮,知更鸟的歌声时而高亢穿云,时而低回婉转,调动着全场观众的情绪。贾昇也沉浸其中,暂时忘却了空荡的空间站和被袭击的列车。 就在一首节奏明快、充满星际迷幻风格的歌曲达到最激烈的鼓点,全场虚拟观众投影都随着音乐摇摆时—— 滋啦! 一声极其刺耳、如同指甲刮过黑板的噪音,猛地出现在贾昇的耳畔。 紧接着,贾昇右边那位狂热邻居身上,覆盖着的那层极其逼真的、完美模拟了斗篷质感和褶皱的光影, 此刻像是接触不良的老旧显示器画面,疯狂地闪烁、抖动起来。 颜色失真、线条扭曲、如同信号被干扰。 短短不到两秒的剧烈闪烁后,那层拟真投影特效,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如同魔法失效,又像卸下了伪装。 兜帽、口罩、墨镜、宽大斗篷……所有用来遮掩身份的东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暴露在贾昇眼前的,是一位穿着剪裁极其合体、面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白色镶金边修身礼服的年轻男子。 有着一头如同流淌的月光般柔顺的中长发,几缕发丝因为刚才过于激动的动作而略显凌乱地垂在光洁饱满的额前。 肤色是养尊处优的冷白,侧脸的线条如同最精密的雕刻,优美而带着一丝不易接近的疏离感。鼻梁高挺。 唇形优美却习惯性地抿着,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此刻的绝对僵硬。 最要命的是,他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巨大的知更鸟抱枕,右手还高高举着那个闪烁着【知更鸟!宇宙第一!神赐之音!】的七彩霓虹灯牌。 姿势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刚才的狂热打Call状态中调整过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 男子的眼眸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措手不及而微微睁大, 瞳孔深处清晰地映着“身份暴露”的茫然和一丝……社死的惊恐。 他维持着举灯牌的姿势,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术的完美雕塑。 贾昇的视线,从对方那身闪瞎眼的礼服,滑到他怀里的知更鸟抱枕, 再定格在那张俊美却写满“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在这?”的满是疑惑像是大梦初醒般疑惑的脸上。 一股强烈的、挥之不去的熟悉感猛地攫住了他。 这脸,这身行头 ,虽然和刚刚的气质有点对不上…… 他皱着眉,左手手指无意识敲着扶手,大脑飞速检索着记忆碎片。 右手则下意识的点开了自带跟随视线的录像功能。 “……”贾昇盯着那张完美无瑕却僵硬的侧脸,眼神充满了探究和纯粹的疑惑, 小声嘀咕出来,“哥们……我应该在哪见过你吧,总觉得有点眼熟。” 好像是在……什么仪式高层集体亮相的新闻快讯里? “你……你是……那个谁!那个匹诺康尼的话事人!叫星期几来着?!” 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男人的瞳孔猛的一缩,抱着知更鸟等身抱枕的手指关节瞬间捏得发白,高举灯牌的右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连带着灯牌死死藏到身后。 那张冷白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从耳羽连带着耳朵一路红到了脖颈,连发梢似乎都要冒烟了。 随后年轻男人的光影一阵模糊,飞速下线消失在了座位中。 …… 就在贾昇再为怎么打发三天时间发愁的时候,遥远星系的星穹列车,空置的车厢内也是相当愁云惨淡。 “三天啊!我们要在这破车厢里藏三天啊!” 银狼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满脸的生无可恋。 “还不如一开始就叫萨姆来,就知道刃看见那个拿枪的家伙,就和我玩游戏见了宝箱似的,根本走不动道。” 原本的骚扰和牵制列车组注意力的佯攻硬是打出了真火,外面那叫一个热闹。 她和卡芙卡还得藏在车厢内,显然没办法阻止说完人五代三越砍越上头的刃。 最后透过车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刃被一发轨道炮轰进了小行星带。 列车也因为车厢连接处的受损需要临时停靠检修。 仅仅是启程就已经遇见如此意外, 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忧虑之后的空间站之行是否能够顺利…… 卡芙卡叹了口气,默默掏出终端。 【卡芙卡:坐标……,萨姆,辛苦你再跑一趟,把阿刃捡回去,还有他那把剑。】 第23章 空间站……活了? 星穹列车入港时,贾昇正无聊的蹲在一堆被黑塔归纳为既无趣也无用、待销毁的小玩意前, 他正试图从里面倒腾出些东西打发时间。 摸了摸空荡荡的脖子,螺丝咕姆的新款项圈还没到,他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这连个预警都没有,实在不是去捣鼓奇物的时候。 为了他的成年旅行,这三天他实在是安分守己,极为克制。 他像寻宝一样在杂物堆里翻腾,踢开一个不会唱歌只会骂人的音乐盒, 扒拉开几块刻着不明文字的废石板。 在最底层他扒拉出了一个蒙尘的金属箱子。 箱体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字迹是黑塔本人的,透着浓浓的嫌弃: 【极度无趣的行为艺术指南。效果:召唤术,娱乐性为零。建议熔毁。】 他毫不犹豫,撬棍尖往箱子边缘的卡扣轻轻一别,“咔哒”一声,尘封的箱子应声而开。 没有预想中的金光四射或能量波动,箱子里只有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边缘微微卷曲的羊皮纸。 纸张本身平平无奇,但上面用极其华丽繁复、仿佛带着某种韵律的花体字。 书写着一行宇宙通用语,文字下方,还有一个用简笔画勾勒出的仪式姿势。 他清了清嗓子,活动了一下手腕,准备亲自检验一下这“无趣的行为艺术”成色。 抬起右手,食指笔直地指向仓库那高耸的、布满管线的穹顶。 就在他深吸一口气,那句咒语即将冲口而出的瞬间—— “呜——————!!!” 凄厉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红色的警示光疯狂旋转闪烁,瞬间吞没了仓库里所有的照明。 “我*星际粗口*。” 贾昇被这平地惊雷般的警报吓得一个哆嗦,那句酝酿好的咒语硬生生卡在了喉咙眼,噎得他直翻白眼。“哪个不长眼的?!不知道空间站最近歇业吗?!” …… 卡芙卡闭目养神,银狼则专注地盯着手腕上微型投影出的空间站结构图,指尖偶尔滑动,规划着最优入侵路径。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引擎的震动中流逝。当一阵明显的制动感传来,伴随着列车平稳的驶入空间站时的细微声响,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到了。”银狼咬牙切齿的舒展着胳膊,“这三天可憋死我了。” 利用列车与空间站接驳通道开启的短暂混乱,她们如同两道迅捷的幽影滑出藏身之处,轻松越过了最后一道防线,踏入了黑塔空间站的主通道。 迎接她们的,是一片死寂。 预想中的繁忙景象荡然无存。 宽阔的、闪烁着指示灯的通道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照明投下惨白的光, 照亮地板上散落的文件、翻倒的大型终端,甚至还有一只孤零零的鞋子。 一阵模拟的人造风吹过,冰冷的金属通道内、闪烁的指示灯、精密的仪器旁边,一个干燥、蓬松、带着尘土气息的植物球体缓慢滚过, “哪来的风滚草?”银狼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单调的低鸣,更衬得这份空旷诡异无比。 没有研究员的白大褂匆匆走过,没有清洁机器人的嗡鸣,也没有任何通讯广播的声响。整座空间站如同一个巨大而冰冷的金属坟墓。 卡芙卡优雅的步伐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停顿,眼眸里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人呢?” 银狼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手指在随身终端上急速操作:“所有内部信号……消失。不对,还有一个,是那个可恶的小鬼!” 她抬头看向一旁的卡芙卡,摩拳擦掌:“剧本完成后,多等一会,我要去好好做做这个支线任务。” 卡芙卡点了点头,显然和她是一样的想法。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女声打破了死寂,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 “看来,搭‘顺风车’的客人,似乎又增加了新的行程?” 通道前方转角处,光芒被几道拉长的身影切断。姬子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笑。 她身旁,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手中的手杖看似随意地拄在地面,无形的压力却已弥散开来。 丹恒沉默如磐石,击云斜指地面,枪尖寒芒微吐。 三月七则双手叉腰,冰蓝色的眸子里跳动着警惕和好奇交织的火花,元气满满地喊道:“喂!鬼鬼祟祟的家伙!报上名来!” 星穹列车组,全员到齐,严阵以待。无形的罗网瞬间收紧。 卡芙卡唇边那抹神秘的弧度丝毫未变,像是早已预料:“哎呀,真是盛大的欢迎仪式。不过,我们只是来参观一下老朋友的家,不必紧张。” “参观?”瓦尔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穿透力,手杖轻轻一顿,“此路不通。” “跟她们废什么话!”三月七性子最急,话音未落,手已经搭在了弓弦上。 冰蓝色的能量瞬间汇聚成数枚尖锐的冰箭,带着刺骨的寒气呼啸而出。 丹恒的身影同时动了。“击云”化作一道青色雷霆,撕裂空气,直刺卡芙卡。枪未至,凛冽的战意已如实质般锁定目标。 卡芙卡轻笑一声,身影如鬼魅般变得模糊。冰箭擦着她飘动的衣角掠过,在后方金属墙壁上炸开大片的冰花。 她甚至没有拔枪或是抽刀,只是优雅地侧身、旋步,如同在跳一曲危险的华尔兹,避开了丹恒迅捷的一枪。眼眸里,兴致盎然。 “银狼。”卡芙卡在闪避的间隙轻唤。 “知道了,知道了!………搞定。” 在车厢憋了一肚子火银狼应了一声,手指早已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片狂舞的残影。 无数幽蓝色的数据流在她周身疯狂涌现、交织、重组,勾勒出复杂到令人眼晕的几何图案——以太编辑,启动! 她猛地将双手向前一推,目标并非列车组的任何人,而是众人身后,列车停泊区那巨大的合金闸门。 嗡——!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闸门附近的空气剧烈扭曲,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一个巨大、不稳定、边缘闪烁着毁灭性能量电弧的空间漩涡瞬间张开。 漩涡深处,传来非人的、充满纯粹破坏欲望的嘶吼。 下一秒,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狰狞的践踏者挥舞着巨刃,手持能量矛的虚卒,潮水般从漩涡中咆哮着涌出。 瞬间淹没了列车停泊区的入口,反物质军团的毁灭气息混合着能量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反物质军团?!”三月七惊叫,冰弓瞬间调转方向,数支凛冽的寒冰箭矢呼啸着射向冲在最前的虚卒。 瓦尔特脸色一沉,手杖重重顿地以他为中心,一股强大的无形力场轰然扩散。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虚卒动作瞬间凝滞,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随后被后方涌上的同类狠狠撞倒践踏,场面一片混乱。 丹恒的长枪化作一道青色闪电,枪影如龙,精准而狠辣的刺穿一个试图偷袭三月七的掠夺者之影的核心。 金属撞击声、能量嘶鸣声、怪物的咆哮声、三月七的惊呼交织在一起。 “走!”银狼低喝一声,趁着这短暂的、由她亲手制造的混乱窗口转身就跑。 卡芙卡则对姬子回以一个意味深长洞悉一切的笑容,一旋身,紫色大衣下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紧随银狼而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急促脆响,在反物质军团制造的混乱噪音中,也清晰可辨。 她们像两条滑不留手的鱼,猛地撞开旁边一扇标注着“维护通道-未经授权禁止入内”的应急气密门,身影没入其中。 门在她们身后迅速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布满各种粗大管线的辅助通道, 光线昏暗,只有指示灯提供着微弱照明。反物质军团的嘶吼和战斗的轰鸣被厚重的金属门隔绝,变成沉闷的背景音。 “呼…总算甩掉了。”银狼靠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喘了口气,“一群麻烦的家伙。” 卡芙卡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大衣领口,姿态依旧从容:“做得不错,银狼。先去找星核,再去找那个小朋友好好聊聊。” 她迈步向前,高跟鞋在金属网格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回响。 通道尽头是一处向上的竖井,连接着主通风管道的巨大分支入口。 银狼熟练地撬开格栅,两人一前一后钻入了足以容纳小型车辆通行的巨型通风管道。 管道内壁光滑,只有微弱的气流声和远处机械运转的低沉嗡鸣。 “根据此前骇入得到的结构图,这条管道直通收容舱段,可以绕过三层自动防御系统。” 银狼在前面引路,微型终端的光照亮她专注的侧脸,“运气不错的话……” “银狼,空间站的监控系统干扰做得如何?”卡芙卡的声音平静如水,脚步不紧不慢,好似她们只是在散步。 “干扰层覆盖了90%的区域,但黑塔的核心防火墙比想象中顽固,有几个关键节点还在尝试追踪我们。” 银狼头也不抬,全神贯注于眼前流动的数据流,灵巧的跨越下方蔓延的管线,充分彰显了什么叫做专业——走路也不影响使用终端。 “不过,足够我们抵达收容舱段了。” 话音未落,脚下的金属网格陡然一震! 呜——!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如同巨兽的咆哮,毫无预兆地在整个管道内炸开。 原本平稳向前流动的气流瞬间狂暴,方向猛地逆转,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而强劲的吸力从她们身侧方骤然爆发。 “什么鬼?!”银狼惊叫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被那股恐怖的吸力扯得向一旁倒飞出去。 卡芙卡反应极快,试图抓住旁边一根固定用的合金支架。 然而那股力量太过狂暴,她的指尖刚刚触及冰冷的金属,整个人也被狂风卷起。 大衣瞬间被吹得猎猎作响,紧跟着银狼一起,像两片被卷入飓风的落叶,身不由己地朝着管道深处、 一个她们从未计划前往的方向,被狠狠“喷射”了出去! 砰!哗啦啦——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和一阵塑料球体相互摩擦、碰撞的、令人牙酸的密集声响,黑暗瞬间被一种刺眼、俗艳的彩色光芒取代。 她们重重地摔进了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半透明彩色塑料球组成的海洋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深深陷入球海,又被富有弹性的球体弹起、抛落,狼狈不堪。 银狼挣扎着从一堆粉红色和亮黄色的海洋球里冒出头,吐掉嘴里的一个蓝色小球,银灰的头发上滑稽地沾着好几个绿色的小球:“咳咳…呸,这什么鬼地方?!” 卡芙卡也略显狼狈地从球堆里站起,昂贵的大衣上沾满了灰尘和静电吸附的彩色小球碎片。 她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巨大的、被遗弃的圆形仓库。 四周是高高的金属墙壁,头顶是网格状的维修平台,下方则完全被这片深达数米的海洋球池淹没。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塑料味和灰尘的气息。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锈迹斑斑、覆盖着厚厚灰尘的旧式娱乐设备,一个巨大的、褪色的“儿童娱乐区-实验性精神舒缓项目”标牌斜挂在墙上。 银狼骂骂咧咧的试图从球堆里跋涉出来,每一步都深陷其中,“绝对是那个扫把星搞的鬼,这破地方就没一处正常的!”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规律的电机驱动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轻微的“滴滴”扫描音。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仓库尽头,一个半人高、圆筒状、顶部闪烁着红色扫描光束的清洁机器人,正沿着预设轨道,不紧不慢地滑行而来。 它顶部的传感器红光扫过这片巨大的、五颜六色的“垃圾场”,以及场中两个格格不入的“大型异物”时,红光骤然变成了急促闪烁的黄色警报光!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未分类混合垃圾堆积!启动深度清洁协议!重复,启动深度清洁协议!”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喂!等等!我们不是垃……”银狼的抗议声被瞬间淹没。 嗤——!!! 清洁机器人顶部的喷嘴猛地探出,一股粘稠、透明、散发着浓郁化学柠檬香气的泡沫,如同白色的高压水龙,劈头盖脸地朝她们喷了过来。 泡沫冲击力极强,瞬间将刚刚站起来的银狼喷得一个趔趄,重新栽回球海,满头满脸都是滑腻的泡沫。 卡芙卡反应稍快,侧身闪避,但狂风骤雨般的泡沫还是覆盖了她半边身体和大衣下摆。 “噗——!呸呸呸!”银狼从泡沫和海洋球里挣扎出来,像个愤怒的、沾满泡沫的刺猬,“这破铁皮罐头!我要拆了你!” 她试图召唤数据流反击,但湿滑的泡沫和深陷的球体让她动作笨拙, 机器人完全无视她的愤怒,忠实地执行着“清除大型垃圾”的指令,调整喷嘴角度,准备发起第二轮喷射。 卡芙卡拉住暴怒的银狼:“先离开这里!”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在海洋球和粘稠泡沫的泥沼中奋力挣扎,朝着仓库另一端的紧急出口标记冲去。 身后,清洁机器人喷射泡沫的“嗤嗤”声和移动的嗡鸣紧追不舍,如同最荒诞的噩梦。 终于,她们连滚带爬地撞开了那扇沉重的防火门,冲入一条相对干净、照明正常的主通道。两人靠在冰凉的金属墙壁上,微微喘息。 银狼的头发和衣服上滴滴答答地淌着泡沫水,头顶的护目镜已经跑丢了。 卡芙卡的风衣也湿了大片,昂贵的面料上沾满了泡沫和彩球的碎屑,优雅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身狼狈。 “哈…哈…这地方…绝对…绝对在针对我们!”银狼抹了一把脸上的泡沫水,咬牙切齿。 卡芙卡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呼吸,整理凌乱的衣服,但效果甚微。 她看着通道上方闪烁的、代表重力环境正常的绿色指示灯,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凝重:“恐怕,这只是开始……” 话音未落,仿佛为了印证她的“预言”,头顶那盏稳定散发着白光的条形顶灯,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 滋啦…滋啦… 灯光剧烈地明灭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通道瞬间陷入一片漆黑,紧接着—— 嗡…! 一阵奇异的、仿佛空间本身在颤抖的低频震动席卷而过。 “不好!”卡芙卡和银狼同时感觉到了脚下传来的失重感! 重力系统,失效了。 两人身体骤然失去了所有依托,轻飘飘地向上浮起,银狼手中的终端脱手飞出,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幽蓝的弧线撞在天花板上。卡芙卡的风衣下摆如同水母般向上张开。 银狼在失重中胡乱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点什么。 然而,这失重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嗡——! 更强的震动传来,重力瞬间恢复,不,是加倍恢复。 两人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从半空中狠狠摔回地面,银狼痛呼一声,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合金地板上。 卡芙卡闷哼着用手撑地,才勉强没有摔倒,但手腕处传来一阵钝痛。 “啪嚓!” 清脆无比的碎裂声, 银狼趴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她僵硬地抬起头,视野正前方,是她那台视若珍宝、功能强大的定制游戏机。 此刻它正以一种惨烈的姿态躺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屏幕像蛛网般彻底碎裂开,内部的精密元件和闪烁着微光的核心散落一地,如同被踩碎的星辰。 几缕微弱的电弧还在残骸上不甘地跳跃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 “……我……的……机……子……” 银狼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颤抖。 她猛地抬头,眼睛里面翻涌着纯粹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贾!昇!我!艹!拟!大!爷!的!我!跟!你!不共戴天!” “这…该死的…系统…!”银狼忍着痛掏出武器,对着墙壁上一个闪烁不定的控制面板开火。 控制系统破坏,整片区域都处于失重状态,卡芙卡反应快如闪电,在银狼身体开始上浮的刹那,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向重力尚存的通道前方甩了出去。 紧接着,她自己足尖在墙壁上轻巧而精准地一点,借助反作用力,身体如同优雅的飞鸟,轻盈地滑离了这片重力失常的区域。 就在她稳稳落地的瞬间,脚上的高跟鞋鞋跟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 卡芙卡:“……” 没有叹息,没有抱怨。 她纤长的手指干脆利落地解开了另一只完好高跟鞋的系带。 两只价值不菲、如今却一残一全的鞋子,像丢弃两块碍事的垃圾一样,随手抛向身后那片重力失常区。 鞋子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随即在失重下开始无序地翻滚、漂浮。 “继续走,速战速决。” 卡芙卡站直身体,赤着双脚,直接踩在了冰冷、坚硬、还残留着泡沫水渍的合金地板上。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紫眸深处,最后一丝温度彻底褪去,凝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这感觉,很不对。 无数次拯救她于危机中的敏锐直觉正在发出警告……这座空间站,似乎……活了过来? 第24章 反有机方程 离开那片重力异常的区域后,两人重新规划路线。 “嗯?” 银狼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操控着她的全息界面,眉头却微微蹙起。 “卡芙卡,左侧三号管道节点… 信号有点杂。 一个旧型号的深层管道清洁机,型号标记是…‘清道夫-IV’。它的底层诊断日志在疯狂写入,数据流异常冗余。” “异常?”卡芙卡脚步未停,但身体瞬间进入警戒状态。 “像是……某种古老的底层代码片段被反复调取、编译失败,又再次尝试……循环冗余错误堆积如山,奇怪,它好像在……复现 某个东西?” 银狼的语速加快,指尖舞动如飞,试图解析那混乱的数据流。“核心代码库有严重的老化断层……等等!这个加密标识……” 被银狼检测到异常的清洁机器人,圆盘状的底座下伸出几根灵活的机械臂,有的喷出高温蒸汽溶解管道壁上的顽固油污结块,有的则用高速旋转的合金刷头进行物理打磨。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就在银狼试图锁定那异常代码本质的瞬间,那台锈迹斑斑、形如巨大金属蜈蚣的“清道夫-IV”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它圆筒形头部的主传感器阵列爆发出刺目的、不稳定的红光,不再是温和的扫描绿光。 一阵尖锐、扭曲、仿佛无数金属碎片摩擦的电子尖啸从它的发声器里爆发出来,完全不是正常的机械音! “检测…到…有机…生命…体!!!” 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逻辑错乱和无法理解的仇恨。 它头部用于高压冲洗的喷嘴猛地转向卡芙卡和银狼的方向,但喷射出的不再是清洁液,而是滚烫蒸汽和用于清理顽固污渍时本应该被稀释但此刻却全额喷出的强酸。 “闪避!” 卡芙卡厉喝,一把将还在分析数据的银狼推向侧面管道壁的凹陷处,自己则如鬼魅般侧身滑步,致命的激流擦着她的风衣下摆射过,在坚固的合金管道壁上蚀刻出刺鼻的凹痕。 银狼背靠冰冷的金属壁,全息界面在她面前疯狂闪烁警报,她满脸见了鬼的表情。 “那代码…那片段…是反有机方程式!帝皇鲁伯特用来灭绝有机生命体的程序,虽然只是残缺碎片,但它……它被这个老古董的异常循环意外‘编译’出来了!目标……目标是我们!“ “可恶…它在利用空间站内部的维护数据链作为跳板!感染速度太快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银狼的话,空间站如同沉睡的巨兽被瞬间惊醒! 这段古老的、充满破坏性的代码本能地开始“修复”自身。 它利用清洁机器人极其有限的算力和空间站无处不在的基础网络信号,疯狂地从邻近的服务器、数据库甚至其他机器人的学习算法中抓取、拼凑、补全自己缺失的部分。 随后一个扭曲的、基于原始“反有机方程式”核心逻辑,但目标被异常锁定为 “卡芙卡”与“银狼” 的 “清除协议-目标代号:KY&ED” 指令,在整个空间站的核心处理器中成型。 嗡——! 两人头顶的照明灯管不再是提供光明,而是骤然爆发出足以致盲的强频闪光。 咔嚓!轰隆! 远处原本平稳运行的巨型通风扇叶突然疯狂加速,发出撕裂空气的咆哮,紧接着是金属疲劳断裂的巨响,巨大的叶片如同死神的飞镖被甩出! 滋滋滋! 墙壁上用于消毒的喷口不再喷洒无害雾气,转而合成并喷出剧毒的强效杀菌剂混合着神经麻痹气溶胶。 哔哔哔! 原本无害的物资运输履带小车,此刻引擎轰鸣,以自杀式的速度朝着两人所在的区域猛撞过来。 更远处,工程机甲沉重的脚步声、安保无人机解除保险的蜂鸣声、甚至餐厅服务机械臂抓起金属餐具的铿锵声…汇成一股冰冷、狂暴、充满绝对杀意的金属洪流! 整个空间站的所有机械造物,无论大小,无论原本的职能是清洁、维护、运输还是服务。 在那一缕疯狂的反有机方程式代码碎片通过网络瞬间感染后,它们的核心指令只剩下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卡芙卡和银狼这两个“有机生命体”。 卡芙卡手中的长刀已然出鞘,刀锋在混乱的光线下流转着幽光。“掩护我,目标不变,收容舱段!” “明白!”银狼十指如飞,全息界面化作一片残影。“给我争取3秒!” 卡芙卡动了,身影如一道撕裂黑暗的紫色雷霆。 迎面冲来的履带小车被她侧身闪过,长刀顺势一撩,精准地切断了其核心动力管线,让它变成一堆冒烟的废铁。 头顶坠落的断裂扇叶被她以不可思议的柔韧性和速度差之毫厘地避开。 剧毒喷雾袭来,她屏息闭目,仅凭感知和气流闪避,风衣在腐蚀性气体中猎猎作响,边缘开始出现焦痕。 “干扰协议上传!区域网络过载启动!”银狼低喝一声,按下最后一个虚拟键。 瞬间,扑向卡芙卡的一群小型维修无人机如同喝醉了酒般在空中乱舞、碰撞。 附近几台赶来的安保机械的瞄准系统出现雪花噪点,射出的激光束歪歪扭扭。墙壁上的自动防卫炮台炮口乱转,甚至互相射击起来。银狼的病毒像投入沸油的冷水,在局部制造了短暂的混乱屏障。 两人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在疯狂的机械浪潮中奋力冲刺。 卡芙卡每一次挥刀都精准地瘫痪或摧毁挡路的机械,为银狼撕开道路。 银狼则是无形的盾,她的黑客技术时而瘫痪监控,时而误导机械的追踪逻辑,险之又险地化解着来自四面八方、防不胜防的袭击。 一个试图从通风口偷袭的机械臂被卡芙卡一刀斩断。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粉尘和化学药剂的味道,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致命的机械咆哮。 卡芙卡的大衣多了数道焦痕和裂口,银狼的额角也被飞溅的碎片擦出一道血痕。 她们在冰冷杀机中辗转腾挪,每一次闪避和反击都游走在生死边缘。 感染代码控制了环境系统。一段管道突然被高压电流覆盖,滋滋作响;甚至重力场发生局部扭曲,试图将两人压扁在地。 银狼额头见汗,手指飞舞,拼命争夺着环境系统的控制权,不断为卡芙卡清除前方的死亡陷阱。 卡芙卡则凭借超乎常人的感官和反应力,在电流的缝隙中跳跃,在重力异常中调整姿态,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 “不行!感染源太底层了!它在自我进化!”银狼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必须尽快进入收容舱段!那里的隔离等级最高,独立网络,可能还没被完全渗透!” “指路!”卡芙卡言简意赅,手中的枪再次咆哮,将一台试图从侧翼包抄的重型搬运机械人的控制核心轰碎。 终于,一道厚重无比、铭刻着复杂能量纹路的合金巨门出现在通道尽头——收容舱段的入口。 门上的指示灯此刻正闪烁着不祥的橘黄色,显示内部系统正在与外部感染进行激烈的隔离对抗。 “就是那里!门禁系统还没被完全感染,我能开!”银狼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手指再次伸向全息界面。 “快!”卡芙卡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促。 大门发出一阵沉重的轰鸣,中央裂开一道缝隙,并开始极其缓慢地开启。 而身后,追兵的狂潮已经涌来:数台重型工程机甲迈着沉重的步伐逼近,炮口蓄能的光芒刺眼;天花板上,如同蜘蛛般的维修机器人成群结队地爬来;激光束再次开始编织死亡之网。 “走!”卡芙卡一把抓住还在全力破解大门隔离协议的银狼的手腕,在千钧一发之际,拉着她从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中闪身而入! 沉重的合金大门在她们身后轰然闭合、锁死!工程机甲狂暴的撞击声和武器切割的刺耳噪音瞬间被厚重的隔离层削弱,变成了沉闷而遥远的威胁。 安全…暂时安全了。 收容舱段内一片寂静,只有应急灯发出稳定的白光。这里的空气循环和能源系统似乎是独立的,暂时未被猩红瘟疫感染。两人背靠着冰冷的闸门,微微喘息。 卡芙卡迅速检查了一下弹药和自身状态,确认暂时不影响行动。银狼则瘫坐在地,大口喘气,手指因为高速操作而微微颤抖。 银狼心有余悸地看着身后坚固的闸门,门外撞击的闷响仍在持续。 卡芙卡抹了一把脸上被划出的血痕,整理了一下破损的风衣领口,迈步向前。 …… 通道很短,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收容舱段的核心区域。 无数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巨树的根系般从穹顶和四壁延伸而下,汇聚在中央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装置上。 此行的目的——那颗未被启动的星核正在其中缓缓旋转。 银狼迅速破解了最后一道电子锁,动作快的颇有一种大仇得报感,卡芙卡走上前,伸出手捞起星核。 两人对视一眼,已经完全没有了什么做支线任务的想法,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会带来不幸的破地方。 “银狼,确认坐标,把她送进来。” “收到!”银狼再次发动以太编辑。空间一阵波动,沉睡的灰发少女在像素的微光中缓缓显形,卡芙卡抱住还未恢复意识的少女。 “「听我说」……该起床了” …… “我的……黑塔的星核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由远及近。 只见贾昇挥如同一阵旋风似的毫无阻碍的冲进了收容舱段。 他一眼就看到了中央已经空了的封印装置,以及地上刚刚融合星核、正迷迷糊糊撑起身子的星。 贾昇的脑中瞬间上演了黑塔把他塞进奇物仓库当永久展品的恐怖画面。 思考都不需要思考,现在空间站除了他和忙着处理反物质军团的列车组,其余的一律都是入侵者。 本着“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可能引起问题的人”的朴素原则,他抡起法杖就朝着少女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Duang~~! 一声闷响,法杖顶端的宝石都震得晃了晃。 星刚睁开一条缝的眼睛瞬间翻白,身体一软,“噗通”一声,再次干净利落地晕倒在地。 他来不及吐槽好听就是好头,主要是没那个心思…… 看着已经空了的封印装置,整个人如同名画《呐喊》般,双手抱头,表情扭曲,发出了绝望咆哮: “我的成年旅行计划啊!!!” 稍稍平复情绪的他看看地上昏迷的陌生少女,又抬头看看空荡荡的星核容器。 怒火中烧,憋屈,还有一丝荒谬的想笑! 星核猎手偷了他……黑塔的星核,还留了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同伙当“赠品”? 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 那星核自己还没玩过呢。 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点开手腕上的终端,迅速调出星际和平公司发布的星核猎手通缉令。 卡芙卡、银狼、刃……一张张或是亲眼或是监控内见过的脸迅速闪过,悬赏金额高得令人咋舌。 唯独没有少女的。 得了,挽回些损失的计划胎死腹中。 然而,更大的危机降临了。 此时的贾昇正扛着捕获的未知昏迷少女前往医疗舱。 跳出的监测屏上,一个巨大的阴影撕裂星空,正带着毁灭的气息逼近——末日兽,反物质军团的对星兵器。 一声比之前的警报恐怖千百倍的巨响,伴随着整个空间站山崩地裂般的剧烈摇晃,猛地从头顶上方传来,刺耳的碰撞声、能量护盾过载的尖啸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末日的丧钟。 通道顶部的照明瞬间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红灯疯狂闪烁,灼热的气流裹挟着金属碎屑和烟尘,如同暴风般从上方通风管道和破口处倒灌下来。 尖锐的空间站主控AI警报声撕心裂肺地响起,盖过了一切噪音: 【警报!警报!检测到巨量毁灭反应!识别为……末日兽!重复!末日兽入侵!主护盾即将失效!】 贾昇:“……” 累了,毁灭吧。 现在祝福这玩意当场寿终正寝还来得及吗? 当无名客的计划或许可以改名了——比如,论如何优雅的自然老死在空间站? 空间站现在只有他一个,连个甩锅的都没有……等等。 他的目光一寸寸的挪到肩头,那名像是被扛沙包似的昏迷少女身上。 ……算了,还是先检查下有没有被他敲傻吧,别到时候醒了只会阿巴阿巴。 将少女平放在地上,他扛起法杖正准备去和末日兽去痛陈利害,打应该是能打赢的,至于空间站嘛…… 此前慌乱中被他塞进口袋的羊皮纸却因为弯腰后又起身,从口袋中掉落出来。 将羊皮纸捡起,他挠了挠头,干架的时候有个召唤兽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试试看吧,反正不亏。 他抬起右手,食指笔直地指向穹顶,满脸都写着虔诚。 “我承认——!!!” “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喊出的“双”字尾音还未散去,空间站穹顶上方,距离末日兽脑袋正上方不足百米的地方,空间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剧烈扭曲。 一艘通体火红、造型华丽复古、如同待放玫瑰般的宇宙飞船,以近乎自杀式的速度,毫无征兆地完成了跃迁。 它出现的角度刁钻无比,速度更是快得离谱。 以一种与其华丽外表极不相符的、近乎野蛮的物理方式,裹挟着空间跳跃特有的能量乱流和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砸了下来! 落地点更是不偏不倚。 轰——!!!咔——嚓——!!!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金属扭曲声和能量护盾破碎的爆鸣,那艘华丽的玫瑰飞船,如同天外陨石,又像一记精准无比的“天降正义”。 结结实实、完完整整地拍在了末日兽那颗巨大的、正准备喷吐毁灭光线的脑袋上。 末日兽那足以硬抗轨道炮轰击的坚硬颅骨,在如此不讲物理道理的“亲密接触”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它庞大的身躯被砸得猛地一矮,蓄势待发的毁灭吐息直接在喉咙里憋成了哑炮。 飞船自身携带的巨大冲击力并未完全消失,它压着末日兽低垂的头颅,如同打桩机一般,又向下狠狠贯压了数米,才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堪堪停住。 飞船尾部推进器喷出的紊乱光流,将周围散落的金属碎片和尘埃吹得如同风暴般旋转飞舞。 巨兽整个身躯都被砸在了支援舱段的月台上, 末日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哀嚎, 巨大的眼瞳里充满了宇宙级的懵逼——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天上会突然掉飞船还被当成武器用?的迷茫感。 烟尘弥漫,金属碎片四溅。 贾昇目瞪口呆的看着身旁的监控视窗,那艘砸进了末日兽脑壳的玫瑰飞船舱门“嗤”地一声,带着迷蒙的蒸汽,向上滑开。 一个身影从走出,沐浴着飞船自身散发的柔和光晕以及周围警报的红光。 他身披亮银色的华丽铠甲,铠甲上雕刻着繁复的鸢尾花纹,猩红的内衬如同燃烧的火焰。 一头如瀑布般的火红长发肆意飞扬,面容俊美得如同雕塑,眼眸清澈而坚定。 身着铠甲的男人手中握着一柄缠绕着玫瑰藤蔓的长枪,姿态优雅地落在飞船残骸和晕头转向的末日兽脑袋上, 散发的自信让他像是站在宇宙这个舞台的中央。 他抬手,优雅地拂去肩甲上沾染的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尘埃,动作流畅自然, 像是完全没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飞船坠毁一般。 那神情,专注得如同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飞船残骸……主要是装饰性的玫瑰藤蔓和花瓣,还在纷纷扬扬落下, 这位从天而降的骑士单手抚胸,对着虚空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骑士礼。 “看来,有一份对纯美女神的虔诚信仰,将骑士引到了需要践行纯美之道的地方。” 他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无可挑剔。 声音洪亮而充满磁性,带着咏叹调般的韵律:“以纯美骑士之名,银枝,响应伊德莉拉女神荣光之召而来!我由衷感谢您的指引!” 随后飘然落地,面对眼前这头足以毁灭行星的恐怖巨兽,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了……欣赏? “啊!~何等壮丽的存在!”清朗而充满咏叹调的声音又由监控画面传来。 “这伟岸的躯体,这闪烁着毁灭之美的紫晶犄角,这如同暗夜星河般流淌的鳞甲!即便身为毁灭的造物,亦无法掩盖其形态中蕴含的、来自宇宙的名为力量之美!” 男人优雅地抚胸行礼,向着眼前懵逼又愤怒的巨兽:“在下银枝,奉纯美女神伊德莉拉之名,为传播她的美与荣光而行! 异形的巨兽啊,虽汝之所为有悖于女神的纯美,但在下仍要赞叹汝此前展现的……力量之美!” 贾昇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哥们儿审美是跟末日兽一个频道吗?!” 他刚才召唤的是骑士还是夸夸群群主? 不过,这种语言技巧可以学习一下,下次碰到列车长…… 此时的末日兽正痛苦地晃动着脑袋,试图把不请自来的“头饰”甩掉,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和嘶鸣。 嵌在它脑门上的飞船微微颤动,随后随着一阵阵柔和的、如同管风琴奏鸣的嗡鸣声,优雅的、一层层地向外舒展、绽放。 无数鲜红欲滴的玫瑰花瓣如同被无形的风卷起,从飞船内部喷涌而出, 形成一道梦幻般的花瓣旋涡,洋洋洒洒的飘满了整个支援舱段的上空。 馥郁的、几乎能让人迷醉的玫瑰香气,霸道的驱散了月台内硝烟和金属烧灼的气息,弥漫开来。 男人右手则极其自然地接住一支含苞待放的、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声音清朗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穿透了警报的噪音和末日兽痛苦的喘息,清晰地响彻这片狼藉的空间。 “就以此为约,若我胜利——你是否能够真诚的承认,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回应他的则是末日兽的怒吼。 “看来你也战意激昂,我亦如此。” 他手腕轻轻一抖,那支娇艳的红玫瑰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精准无比地…… 插在了末日兽因为痛苦和愤怒而微微张开的、其中一个冒着黑烟的巨大鼻孔里。 贾昇:“……” 他感觉自己的语言模块有点过载。 槽点太多,密度太高,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吐起。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玫瑰在怪兽的鼻孔里颤巍巍的晃动。 随后画面中的骑士手中长枪一振,枪尖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裹挟着漫天花瓣,主动向末日兽发起了冲锋。 一边冲,嘴里还在吟诵着对女神的赞美诗。 整个战场瞬间弥漫起一股极其不协调的、浪漫又荒诞的氛围。 …… 第25章 可以邀请我去做客吗? 而在另外一边,在尚未被异常代码波及的区域,银狼的终端接入了空间站内部的监控系统。 她在看到贾昇抱着头整个人扭曲的哀嚎时,被一连串的意外折磨的心力交瘁的她此时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不行,笑死我了。” 她撩了一把湿漉漉还滴着水的头发,将终端塞进口袋,双手放在耳畔,模仿起贾昇来。 “我的成年旅行计划啊!!!~” 卡芙卡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路走来太过艰辛,谈不上危险,但总让人觉得心力交瘁。 听到那小家伙的哀嚎,心里莫名就舒坦了许多。 回去就先看个十遍八遍的好好洗去身体的疲惫吧。 “啊!” 结果银狼手还没放下,她刚转过一个转弯就一声惊叫,踩在一片此前研究员慌忙撤离时撞倒的垃圾桶洒出的一块香蕉皮上。 然后浑身湿漉漉的泡沫导致她整个人都滑溜溜的,在合金的地板上呲溜一声就滑了出去。 短裤的腰带又恰巧勾在了滑行途中一旁物品的金属角上, 一声细微但无比清晰,存在感十足的断裂声传来。 紧接着,滑行的速度刚刚减缓,她口袋中的终端又从口袋中滑了出来,铛的一声撞在墙边,自行换了张碎屏的“壁纸”。 银狼:“……” 为了自己的血压着想,这地方她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卡芙卡,我们赶紧走……” “嗯。”卡芙卡轻轻点头。 银狼挥手将虚拟键盘唤出,由于一只手拎着正要滑下去的裤子,开启以太编辑强行跃迁到萨姆接应的坐标时稍稍慢了些。 就在此时,舱门滑开,丹恒手持击云长枪,如一道青色疾风闯入,眼神警惕地扫过卡芙卡和银狼。 他短时间内做出了判断。 列车组其余几人此时正在外部与反物质军团“交战”。 虽然那些怪物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个个都很倒霉,不是武器突然爆炸,就是走路平地摔,造成的破坏实在有限。 可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姬子瓦尔特三月七仍在泊位附近负责消灭怪物,以免造成更大损失。 空间站内情况未知,能和刃混在一起,眼前的两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丹恒的枪尖直指银狼。他本能地感觉到巨大的威胁和异常的空间波动。 击云瞬间脱手而出,像标枪一般被扔向了正在使用以太编辑准备跃迁而不方便行动的银狼,随扈被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刀格挡,咕噜噜滚落在一旁。 发丝散乱稍显狼狈的卡芙卡只是对着手中握着一颗宝珠的丹恒,报以一个意味深长、又毫不在意的微笑。 “我们要走了,不进去看看那个小朋友吗?他情况可不太好哦。” 与此同时,银狼的跃迁程序完成。“走!”银狼大喊。 刺目的以太编码光芒瞬间吞噬了卡芙卡和银狼的身影。 加载进度达到一半的丹恒摸了摸头上冒出的大半截龙角叹了口气,有一种喷嚏打到一半被憋回去的无力感。 默默的走上前捡起击云将重渊珠复位。 …… 贾昇左手拎着“圣剑”,右肩扛着少女,不像勇者,更像是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的强盗。 盯着监控画面里银枝按着末日兽爆锤,短暂的思索后,他决定去帮帮场子。 口袋震动,将“圣剑”收回麻利的摸出来终端,盯着视频,他俨然一副老人与手机的表情。 银狼像是故意挑衅似的,把已经被黑掉的收容舱段的监控给他发了过来。 贾昇“……” 星核还能这么玩?这就摁进去了? 他视线在灰发的少女和一旁的监控视窗上来回切换。 星核已经丢……好吧,没丢,但已经成精了。 末日兽这边他要再没点战绩,哪怕黑塔回来看见个活蹦乱跳的星核兴趣大发,不跟他计较,他也不好意思说只是一次成功的看家。 好歹还算个法师,哪怕上上场地BUFF也应该能混个助攻吧? 赶赴月台的贾昇处理掉几个莫名其妙失去了战斗能力倒在地上的反物质军团后,似乎终于是想起还扛着个人,短暂的思索了一会。 目的地与医疗舱方向完全相反,先去医疗舱回来怕是连个助攻都混不上。 既然能被当做星核的载体,应该挺抗造的。 于是,他手脚麻利的将少女塞进了垃圾桶里——可收回类。 至于原因?等黑塔回来看看能不能掏出来,而且……反物质军团应该对毁灭垃圾桶不感兴趣吧。 别到时候跟同行交流【我毁灭了几个城市】那边冒出来一句【我毁灭了个垃圾桶】…… 哪怕是反物质军团应当是丢不起这个人。 等到贾昇喊着“我来助你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末日兽不知是被打的太憋屈,又或是被男人高喊着“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的激昂战吼吵到崩溃。 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的末日兽当场选择了自爆。 接着,一股蓄能吞噬周遭能量的漩涡出现,整个月台都在引力下颤抖。 那个可怜的、装着少女的垃圾桶也被波及,被狂暴的牵引力拖来。 桶盖脱出,里面的“内容物”——昏迷的少女,被狠狠地抛甩出来,像个破麻袋一样滚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巧得不能再巧,她滚停的位置,正好挡在了那头伤痕累累、身躯残破、正因不敌银枝而陷入疯狂即将完成蓄力的末日兽面前。 贾昇一拍脑门,完了,光顾着混助攻完全忘记“邀请”少女了,这意味着她还在“祝福”生效的范围中。 轰——————!!! 刺目的光芒吞噬了视野,毁灭的洪流近距离、零延迟地完全倾泻在了刚刚滚到它面前的少女身上。 狂暴无匹的毁灭之力如同找到宣泄口的洪水,疯狂地涌入她体内那颗本就不稳定的星核。 剧烈的痛苦让少女在昏迷中剧烈抽搐,身体表面浮现出不祥的裂纹和金色光芒。就在星核即将被这股外来力量彻底引爆、少女的身体也要随之崩解的千钧一发之际—— 冥冥之中,一道视线垂落。 冰冷、漠然、蕴含着终极的毁灭意志。仿佛整个星海都在这一刻冻结。 “毁灭”的星神,纳努克,祂的目光再一次穿透了无尽星穹,再一次注视到了空间站。 落在了这个渺小、濒临毁灭的容器身上。 仅仅是一瞥,便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火星。 少女体内的星核如同被注入了最原始的毁灭指令,光芒暴涨,失控的能量狂潮般喷涌而出,眼看就要将他连同周围的一切彻底吞噬。 “危险。” 一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虚数能量的涟漪,一道身影瞬间出现在能量爆发的中心。深棕色风衣下摆翻飞。 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洞悉了少女体内星核的暴走状态以及那濒临毁灭的绝境。 没有丝毫犹豫,他手中的伊甸之星手杖闪电般递出,杖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少女的额头正中央,恰好压住了星核能量最狂暴的宣泄点。 一股浩瀚、精纯、带着强大压制力的虚数能量透过杖尖涌入少女的体内。 并非对抗,而是引导和封锁,这股力量巧妙地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强行约束住那即将炸裂的毁灭洪流,将其硬生生压回星核深处,修复着濒临崩溃的容器。 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火焰,迅速黯淡、收敛。 “呃啊……” 昏迷中的少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额头上被瓦尔特手杖点中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又红又肿的大包。 与他后脑勺上贾昇留下的“杰作”凑成了前后的一对,绝不偏沉。 他看着地上昏迷不醒、头上顶着两个“犄角”般大包的少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下手好像过重了。 只是另一个包……他的视线转向贾昇。 被气浪掀飞的贾昇跑过来,凑在旁边,注意到瓦尔特的目光,默默偏开了视线。 他打量着躺在瓦尔特脚边昏迷不醒的少女,“嘶,这姐们……命真硬啊。这都没事。” 确认星核精平安无事后,他的目光随即放在了另一个当事人身上——那位刚刚与末日兽进行了一场华丽且嗓门洪亮战斗的骑士。 “英雄!这位英雄!” 银枝正优雅的擦拭着枪刃,尽管盔甲上沾染了灰尘和能量灼痕,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眼神明亮,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生死搏杀,而是一场神圣的献礼。 贾昇走到银枝面前,“感谢您的仗义出手,才让空间站幸免于难。” “这一切都是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的指引,我于冥冥中感受到了这里对女神她坚诚的信仰。”骑士又对着虚空中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随后将视线转向贾昇。 贾昇被他盯得发毛,这家伙不会下一句开口就是你就是我的master吧? “你就是那位信仰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的信徒吧?” 本着互通有无的精神,贾昇还是点了点头。 不就是夸夸吗?论商业互吹——他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真挚?的崇拜,“您刚才那一枪,简直是……简直是划破黑暗的圣光!是涤荡污秽的清泉!是对美与正义最崇高的礼赞!” 银枝听到贾昇这番高度符合他自身语言风格的赞美,先是一愣,随即那双眼眸猛的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 “啊!” 银枝激动的一把抓住了贾昇的手。 “知音!你……你竟能如此深刻地理解纯美的真谛!在如此混乱与毁灭的战场之上,你的心灵竟如未被污染的钻石般剔透,能捕捉到那贯穿宇宙的、属于伊德莉拉女神的光辉!” “哪里哪里。” 贾昇继续“真诚”地输出。 “是您的光辉指引了我!您的英姿,就是活着的丰碑!您的信念,就是指引迷途的灯塔!能与您并肩作战……” 贾昇顿了顿,虽然他只是被最后的气浪掀飞,但好歹也是在经验共享区,四舍五入那也是参战了。 “感受这份为了守护世间至美而挥动武器的崇高,简直是我三生有幸!伊德莉拉女神在上,赞美她的荣光,也赞美您这位行走在人间的美的化身!” 他感觉自己模仿得越来越顺手,甚至有点陶醉于这种“高雅”的表演中。 银枝彻底被感动了。他松开贾昇的手,右手抚胸,对着虚空,或者说是他心中女神的方向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骑士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挚友!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银枝认定的挚友!你的心灵与对美的追求,已深深烙印在我的灵魂之中! 我们的情谊,将如同星穹般永恒璀璨,让我们一同,将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的荣光,播撒向更广阔的星海吧!” 贾昇:“……哈???” 他脸上努力维持着被“崇高友谊”感动的表情,连连点头:“对!挚友!为了伊德莉拉的荣光!” 还有为了帕姆列车长的零食与库存……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瓦尔特正专注于少女的状况,确保星核被压制后的稳定。 而另一边,银枝的热情显然还没有消退。他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宝石,闪烁着发现“纯美”新大陆的光芒,视线牢牢锁定在贾昇手里那根造型独特的武器上。 “啊!挚友!”银枝的声音饱含着惊叹与毫不掩饰的欣赏,他微微躬身,以一种近乎鉴赏艺术品的姿态,仔细打量着那根法杖撬棍混合体。 “请允许我,由衷地赞美您手中这柄……这柄承载着至臻实用与粗犷力量之美的圣器!” 贾昇:“啊?” 空间站其他人,尤其是黑塔人偶,每次看到这武器的下半截后,眉头恨不得皱的都能夹死苍蝇, “正是!”银枝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真诚。 “请看这上半段!”他指向法杖部分镶嵌的、能量流转宝石,“这天然的能量脉络,如同大地深处奔涌的暗流,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它摒弃了浮华的雕饰,以最本真的姿态沟通着世间的力量,这难道不是一种返璞归真的‘纯美’吗?” 接着他的目光炽热地移向武器的下半部分——那锈迹斑斑被附魔的撬棍。 “再看这下半段!哦!这坚实、厚重、饱经风霜的金属!每一道划痕,每一片锈迹,都诉说着它曾肩负的重任! 它撬开过坚固的门扉,破除过尘封的阻碍,为需要帮助之人开辟道路!这斑驳的痕迹,正是它无数次践行‘实用即美’这一至高准则的勋章!是力量与奉献在岁月中沉淀出的、最质朴也最动人的光辉!” “而最令人惊叹的,”银枝双手激动地在胸前交握,仿佛看到了神迹。 “是这两者的结合!将沟通奥秘的优雅法杖,与破除现实桎梏的实用撬棍,完美地融为一体!这何尝不是一种伟大的象征?它象征着精神与物质的和谐统一,智慧与力量的完美交融! 这正是伊德莉拉女神所倡导的——实用与艺术并非对立,在最朴素的工具中,亦能绽放照亮星海的纯美之光!” 他看向贾昇武器的眼神,充满了无上的崇敬,那不是一根奇葩的造型的武器,而是应该被摆在祭坛上虔诚供奉的圣物。 贾昇:“?!” 哥们,太有品味了! 他……败了,但败的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挚友!~” “挚友!~~”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看着眼中闪烁着相见恨晚光芒的两人,镜片后的眼神透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无奈。 默默的在心中给列车长的库存点了根蜡,随后清了清嗓子, “咳……这位先生,您的见解……非常独特,出门在外能交到知音也值得庆祝。不过,空间站的警报似乎还没有完全解除,我们是否应该优先处理善后事宜?这位伤员也需要尽快安置,当然……还有您的飞船。” 他指了指地上昏迷的少女,以及少女额头上那个被自己手杖点出来的、和贾昇敲出来的后脑勺大包遥相呼应的“犄角”。 “啊,当然!” 银枝恢复了骑士的庄重,但看向贾昇武器的目光依旧充满了欣赏。 “挚友,让我们先将纯美的力量用于修复与守护!善后工作也是展现纯美秩序的重要一环!” 他优雅地一甩披风,不是在进行收尾,而是随时准备去执行一项神圣的任务。 这时,贾昇的终端传来震动。 【■■:可以邀请我去空间站做客吗?】 【贾昇:你谁?】 空间站都乱成一锅粥了,还想着来做客?做梦呢? 终端那头的人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很快的回复。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为冒昧上门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你应该马上会收到。如果喜欢,请一定要邀请我来空间站做客哦~】 【■■:PS如果能有一份列车锅就更好了。】 第26章 黑塔人偶究极进化,毒舌Ultra版 等待似乎总是那么漫长。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满脸都写着靠谱,熟练的操作着仪器检测着那名昏迷的少女当前的身体状况。 贾昇则看着少女,一前一后两个大包形成的“犄角”让她只能侧着头躺着,看着像是只歪脖子烧鸡。 啧,瓦尔特先生下手也太重了。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后脑勺那个最大的包是出自他手。 “漫长”的等待后,瓦尔特给出的检查结果无比明确,星核就在她的体内,并且身体健康状况一切正常到有些不正常。 空间站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没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但星核……也不能算丢了,不过总要给黑塔那边通个信才好。 贾昇认命般的叹了口气,摸出了终端。 解锁后在看到上面那个未知联系人的界面还没关闭时,尤其是在看到那句列车锅以后,朝着瓦尔特和丹恒那边看了看。 应该是熟人? 反正空间站守家计划已经失败了,再怎么也不会更糟糕了吧? 【贾昇:你随意,不过你说的礼物是什么?】 这次对方没有回复。 …… 冰冷的合金墙壁反射着恒温培养箱发出的幽幽蓝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培养液、某种阮梅常用的熏香味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的气息。 几块显示着复杂数据流和错误警告的全息屏悬浮在空中,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意外”。 阮梅站在一台核心实验台前,她的表情很是平静,既没有抢救实验数据,也没有终止已经失败的实验。 某个被能量冲击波震歪的昂贵培养皿像是只是实验记录本上无关紧要的一页,根本不能引起她的在意。 实验室厚重的隔离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道身影逆着走廊的光走了进来,深紫色的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标志性的尖帽下,双眼精准地锁定了阮梅的背影。 “呵。” 一声清晰、带着点玩味、甚至可以说是愉悦的轻笑打破了实验室的寂静。 阮梅的手指停顿了零点几秒,随即恢复如常,头也没回。 黑塔踱步上前,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饶有兴致地扫视着周围的“灾后现场”,目光最后落在那台核心仪器上残留的焦痕,嘴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她走到阮梅身边,微微歪头看着对方专注的侧脸。 “我亲爱的阮·梅,听说你精心策划了三个月的‘跨维度生命胚芽定向诱导’实验,在最后的耦合阶段……砰!” 她做了个小小的爆炸手势,“炸出了一朵相当绚丽的烟花?” 阮梅终于停下动作,侧过脸看向黑塔。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能量核心的相位偏移超出了0.0003%的临界阈值。意外,但数据很有价值。” 黑塔的笑声更明显了,带着一种由衷的赞赏,甚至可以说是……幸灾乐祸的兴奋? 她凑近阮梅耳边,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亲昵的调笑。 “看到你失败,比看到一百个平庸的成功都让我开心。” 她的气息拂过阮梅的耳廓,带着一种惯有的紫百合的馨香。 阮梅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以及……一丝了然的默契。 她轻轻推开黑塔凑得太近的脸:“你的快乐总是建立在这种奇特的基础上,黑塔。” “这叫惺惺相惜。” 黑塔退后一步,背着手,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再次环顾狼藉的实验室。 “失败是天才的勋章,平庸才是最大的耻辱。而你,亲爱的,你从不让我失望于你的‘不平庸’。” 她走到一个冒着微弱冷气的破损培养皿前,伸出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边缘凝结的水珠。 “看这能量逸散的痕迹……或许可以考虑多加几重冗余缓冲场?虽然可能会让你的实验周期延长到让你和我都觉得无聊的程度。” “建议收到,但是我拒绝。” 阮梅淡淡地说,已经开始在另一块完好的操作屏上输入新的参数,“冗余意味着保守,而保守意味着停滞。代价,是探索的一部分。” “哈,这才是我认识的阮梅。” 黑塔抚掌轻笑,紫色的眼眸亮得惊人。 “固执、纯粹、为了那一点可能的光辉,甘愿投入一切去赌。这种特质……令人着迷。” 她的目光落在阮梅线条优美的脖颈和专注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和阮梅指尖敲击操作屏的轻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冰冷的实验室,失败后的余烬。 以及两位站在智慧顶端的女性之间,那种无需过多言语、在追求极致道路上相互碰撞,又从不承认但事实上相互理解的惺惺相惜。 黑塔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她最后看了一眼阮梅沉浸在新方案推演中的专注侧影,嘴角噙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好了,祝贺仪式结束。带来的慰问品按照你的口味来的,我放在门口了。”她慢悠悠的转身,裙摆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继续你的探索吧,阮·梅。我也给你准备了些小小的……‘惊喜’,有空记得来空间站一趟,记得,一定要是本体。” 她步履轻快地走向实验室出口,隔离门再次无声滑开。 走廊柔和的光线取代了实验室内的幽蓝。黑塔在门口停下脚步。 她先是仔细地扶正了头上那顶标志性的巨大尖帽,确保它以一个完美无瑕的角度戴好。 接着,手指灵巧地梳理了一下从帽檐两侧垂下的柔顺发丝,将它们妥帖地别回耳后。 最后,她低头,双手轻轻抚平了华丽裙摆上可能因走动而产生的一丝几乎不存在的褶皱,让每一寸布料都服帖地展现着主人的精致与一丝不苟。 就在她对自己的仪容感到完全满意,目光扫向门口等着她的几面镜子,那句“我于纯美伊德莉拉比孰美?”尚未出口—— 终端震动。 盯着那个捂着脑袋扭曲作尖叫状的人形头像几秒,黑塔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啧。” 她的嫌弃几乎化为实质。 比起文字通话时要看到那个抽象的头像,她当然会选择看那小家伙很有迷惑性的脸。 ……至少能让她觉得跟她交流的还算是个人。 “说吧,什么事。” 指尖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力道,干脆利落地将抽象头像滑开,接通了实时影像。 她靠在墙边显得兴致缺缺,“先说好,低于令使级别的事找我……我可是会给你点小小的惩罚。” 画面中的少年身处医疗舱,头发有些凌乱,后脑勺扎起来的头发有些许发丝散落,显得有些狼狈,脸上不知道还在哪蹭了些黑灰。 “有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的吧,毕竟听到坏的,我没准会马上回去,然后把你塞进模拟宇宙让你连着测三个月。” “我觉得要不还是先听坏的吧,多少还能有点期待。”画面中的贾昇挠了挠头,“也给我点狡辩的机会。” 他双手合十,表情诚恳,“拜托了,老妈。” 黑塔盯着屏幕里便宜儿子可怜兮兮又带着点狡黠的脸,沉默了两秒。 走廊的灯光在她帽檐下投下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具体表情。 最终,她似乎被那声“老妈”取悦了,又或者纯粹是想看看他能编出什么花样,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行吧。给你三十秒,组织语言。” 得到许可,贾昇反而深吸了一口气,语速飞快,力求在三十秒内完成。 “星核猎手入侵了空间站,那个银狼,那个输不起的菜鸡,她弄了伙反物质军团把空间站外围搞得一团糟。 收容舱段也遭了殃,我和列车组还有一位路过的好心纯美骑士拼了老命才稳住局面!”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画面边缘似乎能看到瓦尔特沉稳的身影和丹恒抱臂而立的侧影。 黑塔听到纯美骑士时,眉毛忍不住挑了挑。 “哦,就这?” 反应出乎意料的平淡,甚至带着一丝……玩味。 她微微歪头,帽檐上的装饰轻轻晃动,“然后呢,人员伤亡情况?” “无人员伤亡,就是可能坏掉的螺丝数量比较多,掉了的墙皮也有点多,月台被末日手炸了个大洞。” “说重点。” “星核丢……不对,如丢。” 贾昇无奈的转了转镜头,照出那个躺在床上的灰毛,“这就是那个好消息,如你所见,星核成精了。” 黑塔盯着屏幕上那个躺着的“灰毛”少女。 尤其是她那个姿势扭曲,前后脑勺有俩包,脖子扭得像“歪脖子烧鸡”,黑塔的指尖在终端边缘轻轻敲了敲。 眼睛里的玩味彻底压过了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愠怒,甚至亮起一种近乎孩童发现新奇玩具的光芒。 “呵……” 一声轻笑从她唇边逸出,比之前在阮梅实验室时更轻快一些。 “星核成了精?这可比螺丝还有墙皮有趣多了。” 画面那头的贾昇明显松了口气,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黑塔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 “等着。” …… 医疗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贾昇显然注意到了通讯时黑塔身旁悬浮的那几面镜子。 他瞄了一眼趁着闲暇时间,附近有有病患不能与他探讨纯美之道而选择默默祷告的骑士身上。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被黑塔标注为无趣的行为艺术指南,不会是因为黑塔绝不承认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才准备销毁的吧? 他觉得很有可能。 那几面镜子他也见过……总给他一种黑塔会私下里对着它们问: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是谁的错觉。 空间站医疗舱的门无声滑开。 一股混合着药剂味道的空气还没来得及涌出,就被门口的身影带来的无形气场压了下去。 黑塔本体的投影站在那里,身后,跟着此前与她一同离开的人偶。 刚看到贾昇,人偶就立刻迈着精准的步伐,越过本体,径直走向医疗舱内。 她的眼神却带着与少女外表不符的锐利和……显而易见的嫌弃。 人偶的目光精准的先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需要大修的、故障率极高的破烂仪器。 “脸上这些……是抗击反物质军团时的‘高级伪装’?还是你英勇作战时不小心亲吻了地板留下的勋章? 真是……别致。 很有后银河废墟艺术风格,建议你保留着去参加空间站的‘灾后重建艺术展’,一定能拔得头筹。” 她一边说着刻薄话,一边迈着小步子走进医疗舱,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带着审判意味的声响。 贾昇“?” ……嘶,这人偶修了还不如不修,嘴巴怎么更毒了? 而黑塔本体投影,目光也首先落在了贾昇身上。 少年还保持着之前通讯时那副灰头土脸、头发凌乱的狼狈模样,脸上蹭的黑灰都没擦干净。 “啧。” 黑塔发出一声清晰的、略带嫌弃的轻啧,抬起一根手指,轻笑着隔空点了点他。 “瞧瞧你这副尊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刚从哪个垃圾星矿洞里爬出来的拾荒者。这还有客人在呢,空间站的体面,都被你这张脸丢光了。” 贾昇:“……” 行叭,原来根出在这。 人偶走到昏迷的灰毛少女床边,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 尤其在那名少女前后脑勺后鼓起的、让她不得不维持着“歪脖子烧鸡”姿势的两个大包上停留了几秒。 她收回目光,再次精准锁定贾昇,抱着手臂,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所以,这就是你守家的成果?反物质军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还顺便把我月台开了个天窗?我是不是该夸你……终于让空间站的通风系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然对流’效果?” 贾昇张了张嘴,感觉脑门上的青筋在欢快地蹦跶:“……不是,我……” “狡辩的话我不听。” 人偶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小手一挥,“解释留给你亲爱的‘老妈’。我只是个勤劳的检修工,顺便……来欣赏一下能把‘守家’玩成‘拆家模拟器’的现场。”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调出外部,尤其是月台部分的一片狼藉图像放大。 “看这环境,啧啧,混乱程度仅次于隔壁阮梅炸掉的实验室。 你们倒是挺有默契,一个炸里面,一个拆外面?下次你们俩可以组队,项目就叫‘空间站极限压力测试’,目标是看看它到底能在你们手里撑多久。” 贾昇:“……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 人偶:“?” 她盯着他空落落的脖子看了看,眨了眨眼。 人偶觉得有必要赶紧让螺丝咕姆再补上一批货,不然那破能力触发不触发都不知道。 打定主意后,她转向瓦尔特和丹恒以及银枝。 “瓦尔特先生,丹恒先生还有这位……辛苦三位了, 具体损失报告和这个‘星核精’的详细数据,本体稍后会亲自查看。现在,我得开始计算需要订购多少吨材料才能把那个‘天窗’补上了。哦,对了小鬼——” 人偶再次转向他,脸上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甜美微笑。 “祝你‘加班’愉快。” 第27章 欢愉阿哈,顶风作案 写在前面,24章整体在六月二十二日凌晨本章更新前,经过了大修,银狼和卡芙卡潜入空间站的剧情整体优化,另一条世界线的穹整体剧情删除,作者的检讨书请见有话说。 ………… 星核没丢,反倒成精了,这对黑塔来说显然是个好消息。 这意味着她需要观测的样本又多了一个。 目光扫过漂浮在半空的信息窗,少女身体的各项数据无比详细的罗列其上。 星核猎手用来压制星核的技术看来相当的成熟,倒是无愧他们这伙宇宙头号通缉犯组织的名字。 当然,容器本身也相当特殊,正面挨了一下末日兽的自爆还能安然无恙,并引来毁灭星神纳努克的瞥视的少女显然也不是什么常规个体。 投影的手指划过悬浮的信息窗,少女距离醒来还需要一些时间,趁着这个闲暇,她打算看看那个爱跑到别人家里搞破坏的小姑娘在技术上有没有什么进步。 比如……在她的画像上留下了那么点微乎其微的改变。 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任何改变。 “唉,还是得多练。” 黑塔略带遗憾的声音在空旷的医疗舱里响起,指尖还停留在虚拟屏幕上那张“完好无损”的画像上。 银狼的小把戏虽然总能给她带来点“惊喜”,但在绝对的技术壁垒面前,还是显得过于稚嫩了。 这点小打小闹的“入侵”在她看来,连消遣都算不上。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指,再次将注意力投向沉睡的少女时,悬浮在主控台侧翼的一个次级监控窗口突然剧烈闪烁起来。 并非警报的红光,而是一种不规则的、如同信号干扰般的灰白色噪点,瞬间覆盖了原本稳定流动的空间站内部网络数据流摘要。 并非空间站常规的防御系统触发,也不是银狼惯常入侵留下的“签名”。 这是一种极其隐晦、结构异常的数据扰动,像一滴墨水滴入清水,却又迅速伪装成水流本身的一部分,隐蔽性极强,但仍有些痕迹遗存。 一段正在自主迭代、自我完善的异常代码被她瞬间锁定、剥离、封存。 下一秒,她的投影从吵吵闹闹的医疗舱消失,出现在了办公室中。 几乎没有犹豫,她的手指在面前的信息窗中快速划过,一串复杂无比的授权指令被激活。 那份被包裹在数十层屏障、逻辑锁和逆模因隔离层中的危险代码,如同被投入深海的重锚,沿着一条绝密且高度加密的通讯链路,瞬间跨越了星海,投向了遥远的螺丝星。 几乎是信息触达的瞬间,空间站内另一处空间的光线便发生了微妙的扭曲——螺丝咕姆的投影出现了。 他的姿态依旧无可挑剔,但那双眼睛中,少有的严肃取代了惯常的温和理性。 他直接锁定在那份刚刚接收完毕、正被层层防火墙和逻辑锁链束缚的数据包上。 无需完全解析,那核心代码的独特结构和散发出的、针对有机生命体的潜在湮灭气息,已经让他瞬间认出了这危险造物的真面目——尚未自行演化完毕的反有机方程式。 黑塔的投影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认得这东西。” 螺丝咕姆的投影微微转向她,投影的光芒稳定下来,语气是陈述事实般的平静。 “你无需试探,黑塔女士。无论是现在,还是可预见的漫长未来,我对那所谓的‘加冕’都毫无兴趣。” 他明确地划清了界限,表态清晰而坚定,旨在彻底消除某种可能会出现的猜忌。 “螺丝,我当然知道,以你的骄傲肯定是不愿意被人称为鲁伯特三世的。” 螺丝咕姆的接下来的问题直指向关键:“这份危险代码的来源?它是如何突破所有安全协议,演化到如此地步的?” 黑塔闻言,夸张地摊开双手,投影的动作带着一丝无奈和戏谑:“得了吧,螺丝,你这不就是在明知故问吗?除了那个小家伙,谁还能搞出这种匪夷所思的‘意外’?” 螺丝咕姆的投影似乎想进一步分析贾昇能力与此事关联的具体机制,但黑塔果断地挥手打断了他。 黑塔的投影指向悬浮的代码,随后整个逆向追溯来源过程被重现,最终的目标锁定在空间站一台老旧的机械上。 她开始进一步剖析贾昇能力的“短板”。 “你看,这次星核猎手突袭空间站,利用以太编辑瞬间投放大量反物质军团,就是最好的例证。当敌人是星核猎手这种级别的存在,拥有压倒性的即时战斗力和执行力时,贾昇依靠概率扭曲编织的‘事件链’就显得过于冗长。 它需要时间酝酿,需要无数巧合堆叠,在对方雷霆一击面前,这种‘慢热’就是致命的弱点。” 她似乎在陈述,又像是在为后续提议铺垫。 接着,黑塔的语气很快又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笃定。 “不过,以我对那小家跳跃性思维的了解,还有他那……嗯,与众不同的脑回路。 我敢打赌,他肯定已经想到了某种方法来规避这个短板。如果不是担心炸了整个空间站,他这次没准就已经用了。” “所以,我有个小猜想想要证实。”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天才独有的、混合着兴奋与危险的跃跃欲试。 “其他的理论分析可以稍后再议。现在让我们大胆的做出假设: 想象一下,一个个体,既非星神令使,也没有任何我们认知中的超级武器,却仅仅因为他存在本身,就可能让一颗行星在下一秒因为一个荒谬到极点的‘意外’而彻底崩溃。 这种‘人形天灾’的存在状态,你难道不好奇吗?”她向前一步,投影的光芒似乎都炽热了几分,“我需要你帮忙确保这次观测的‘安全’。” 看着眼睛不断闪烁似乎在考虑可行性的螺丝咕姆,她的投影似乎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如果他的方法真能奏效,哪怕只是部分奏效,螺丝,这对我们后续的实验,或许能提供一层意想不到的‘保险’。” 螺丝咕姆的投影沉默了片刻,继续评估着应当会有的风险与回报。 片刻后,平和的声音响起:“逻辑上成立。基于学术探索与潜在风险管控的必要性,我同意参与这项观测。但应当完善所有步骤 目标行星的筛选标准,地质结构稳定、无原生高等文明、远离宜居带、安全屏障的构建方案…… 多重空间隔断、能量吸收力场、实时传送撤离协议、能量逸散屏蔽、远程观测阵列部署、应急终止协议等……” 他开始严谨地罗列实验框架。 黑塔听着螺丝咕姆一丝不苟的规划,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停停停!按你那套‘完美’流程走,光审批和找合适目标就得耗上几个月。太慢了!” 她眼珠一转,一个更“高效”的点子冒了出来。 “干脆,我们买一颗算了?我记得小行星交易市场……” 话没说完,她自己又否定了,“不行,产权交割也麻烦。” 紧接着,一个带着明显恶趣味和实用主义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螺丝,你应该对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有印象吧?” “他名下的私人行星不是被某位排行第二的开拓令使追着炸掉了十颗吗?他应该……不介意再多‘损失’一颗微不足道的矿产枯竭星吧?” 黑塔的投影做了个无辜摊手的动作,“那疯子向来小心眼,都说小人报仇十年不完,如果哪天突然想起来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这位‘老朋友’后,再去登门送个烟花秀也算合情合理吧? 螺丝,你觉得这个‘实验场地’解决方案……够效率吗?” 螺丝咕姆的眼睛似乎因这过于“高效”且缺乏道德负担的方案而微妙地闪烁了一下。 他正要开口评价这个计划的……“创意性”和潜在的法律风险时并试图劝导黑塔按照标准操作时—— “嘻嘻嘻…哈哈哈哈!” 一阵突兀、癫狂,仿佛无数声音叠加又扭曲,直接穿透空间站物理屏障和精密防护的笑声,毫无征兆地在办公室内炸响。 充满戏谑与混沌气息的“声音”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一个无法用常规视觉捕捉、色彩不断变幻、形态扭曲不定的虚影在房间角落晃动。 突然出现的声音带着一种黏腻的“真诚”。 “哎呀呀,小姑娘,你看看你,还在给那个冷冰冰、硬邦邦、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机械头’当令使,多没意思啊! 真的,真的不让阿哈看你一眼吗?一眼就好!那个死板的、无趣的、只会计算0和1的机械脑袋有什么好?来做阿哈的令使吧!阿哈保证,我们一定会玩得——非常、非常、非常开心!” 黑塔的投影瞬间凝实,精致的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极度不耐烦和嫌弃的表情。 她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应:“免谈,收起你那套把戏还有伸过来的面具。” 带着一种“离我远点”的排斥感。为了彻底堵死对方纠缠的可能性,她甚至再一次搬出了另一个星神的名号作为挡箭牌。 “我这辈子就算哪天脑子坏了、脑袋被反物质军团踢了,想改换门庭……” 她刻意顿了顿,然后清晰地吐出接下来的话语,“也只要‘纯美’。” 她甚至对着阿哈虚影的方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哎呀呀,阿哈真没面子,拒绝得真干脆!不过没关系,阿哈就喜欢有性格的!” 阿哈的笑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高亢刺耳,像是黑塔的嫌弃本身就是最大的乐子。 “不过伊德莉拉嘛……那个连自己在哪都找不着的‘小可怜’?哈哈哈哈!小姑娘,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还有意思!” 笑声渐歇,但那股无处不在的“找乐子”的混沌意味却更加浓郁了。 “你的实验计划嘛…有潜力,很有潜力!” 阿哈的声音带着一种品评戏剧的腔调,“但是!还不够!毁灭一颗死气沉沉的破石头有什么看头?缺了点…嗯…戏剧性的张力!缺了点……让观众拍案叫绝的意外转折!” 角落的虚影搓着手,酝酿着更大的“惊喜”。 “这样吧~” 阿哈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真诚”和“热心”。 “看在我们这么‘投缘’的份上,和阿基维利一样的宇宙大好人阿哈就大发慈悲,‘帮’你们一个小忙!免费的,不用谢我,谁让阿哈最乐于助人呢。” “为什么?” 黑塔警惕的询问。 阿哈的声音瞬间带上了一种夸张的“缅怀”。 “我啊,好久——好久——没有登上那辆漂亮又温暖的小火车了!真是怀念我那老朋友阿基维利留下的‘家’啊!不知道现在装修得怎么样了? 那里有我们很宝贵的回忆,阿哈很怀念那种感觉……充满了开拓和……嗯……未知的乐子!——所以阿哈打算给列车组的新老朋友们带点小小的‘惊喜’!” 祂的“惊喜”二字说得格外意味深长。 “而且拿了别人的列车锅,总要做点事情嘛,阿哈可从不欠人情。” 随即,祂的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 “作为临时更改实验目标的供应方,阿哈会‘贴心’的帮你们解决实验目标的问题!一个死气沉沉的石头球有什么意思? 我会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更棒的、活生生的、会动会跳会尖叫的——大目标!一个绝对合适的活体目标’!保证比炸石头刺激一万倍!” 角落那团扭曲的光影中,似乎有一只巨大、狰狞、覆盖着几丁质甲壳、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节肢类生物虚影一闪而过, “一只承载了阿哈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力量的‘小虫子’—— 一只货真价实的、拥有星神赐福的真蛰虫!怎么样?让那个小家伙去毁灭一个被星神眷顾星球大小的活体目标,这才叫‘实验’,这才叫‘乐子’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又在达到顶点时戛然而止。 阿哈的虚影瞬间消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礼物”承诺在寂静的控制室里回荡。 …… 餐车车厢内弥漫着刚烤好的黄油饼干香气。列车长帕姆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一托盘新鲜出炉、造型可爱的帕姆形状饼干放进保温烤箱里。 “嗯,这炉火候正好帕!” 他满意地点点头,毛茸茸的长耳朵愉快地抖动着。 突然…… “阿——嚏!!!!!” 一个巨大无比、惊天动地的喷嚏毫无预兆地从帕姆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力道之大,让他整个身体都向上蹦了一下。 他赶紧用小爪子扶住操作台,另一只爪子揉着发痒的鼻子,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莫名的惊惶。 接着警惕地环顾着温暖明亮的餐车,总觉得有什么极其糟糕的事情,正在某个地方酝酿着。 并且……似乎正朝着他心爱的列车呼啸而来。 ……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终于暂时逃脱了黑塔人偶魔爪的贾昇回到A-42舱室,决定找些食物来有效的慰问他受伤的幼小心灵。 “咦?我一直舍不得吃的列车锅呢?” 第28章 你让我情何以堪呐 空间站外围的星空中,一艘艘熟悉的飞船正小心翼翼地靠近。 船舱内,结束了“强制带薪休假”的研究员们与工作人员们,脸上还残留着湛蓝星阳光的暖意,但眼神却充满了忐忑与狐疑。 “警报解除信号确认……假期结束,信息确实带有黑塔女士的权限标识。” 一位领航员看着屏幕,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轻松,“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那小子的诅咒呢?” 旁边立刻有人紧张地接口,“我可不想踩香蕉皮滑到外太空去,然后正好撞在虚卒的脚上被当球踢!你知道的,这虽然离谱,但概率并不为零!” “讯息里说,黑塔女士已经返回,诅咒解除。” 领航员咽了口唾沫,“但空间站……好像经历了点什么,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当飞船缓缓对接泊位,舱门嘶嘶开启。 研究员们踏足走廊的瞬间,预想中贾昇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说“欢迎回来”的情景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以及……更加诡异的气味和景象。 “我的天……这是被反物质军团当游乐场了吗?” 一位研究员看着墙壁上巨大的能量爪痕,倒吸一口凉气。 “看那边!那不是‘样本收容:未分类-0753’的碎片吗?它怎么跑到公共休息区来了?!” 另一位指着角落里一团还在微微蠕动、散发着奇异磷光的肉质残骸尖叫。 “谁……谁踩到我的实验记录板了?!不对……这上面怎么还有半截虚卒的爪子印?!”悲愤的声音响起。 “我的天呐,这堆外部防御机兵怎么在这?” 返航的队伍瞬间乱成一团。有人冲向自己的实验室,祈祷心血还在; 有人对着公共区域的惨状目瞪口呆;还有人则神经质地四处张望,生怕哪里突然冒出一个残留的“祝福”应验征兆。 “安静!安静!”一位资历较深的研究员试图维持秩序。 “先去主控室报告!检查核心系统!还有……那个活体奇物E-01呢?贾昇在哪?!” 就在这时,空间站的广播系统突然“滋啦”一声响,传出了那个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贾昇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咳咳……喂喂喂?听得到吗?哦,看来人偶的检修进度确实很快,广播恢复了。” “那个……欢迎回家啊,各位‘度假’归来的幸运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空间站给你们准备了一点小小的‘战损风’装修,不用谢我,主要是反物质军团和星核猎手友情赞助。” “放心,核心区域完好无损……大概。黑塔女士已经回来了,正在准备观测新玩具, 心情嘛……唔,反正我没现在敢靠近。至于你们的宝贝实验室……呃,我建议做好心理准备再开门。” “最后友情提示:本人的祝福已随黑塔女士回归而解除! 此后走路摔跤、喝凉水塞牙纯属个人运气问题,与本人无关!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堵在走廊!Over!” 广播结束,留下一走廊面面相觑、哭笑不得的研究员。 诅咒解除的“好消息”被淹没在空间站一片狼藉的坏消息里。 那位心心念念共生菌群的研究员,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冲到了自己的实验室门口。 门禁系统居然还能用,他颤抖着刷开权限。 “我的菌群~我的小宝贝,你们一定要撑住啊,爸爸来啦!~” 门开了一条缝,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腥气、腐败甜香和旺盛生命力的浓郁气味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个跟头。 “不……我的菌群……”他悲鸣一声,忐忑的等待着舱门的开启。 并趁着这个时间赶紧随着他这一派系的师兄传下来的某个传统,对着舱室内磕了几个头。 抬起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石化。 预想中菌群因无人照料而衰败死亡的场景并未出现。 相反,他的整个实验室,如同被投入了原始的由真菌构成的丛林。 培养皿?早已被疯狂增殖的、色彩斑斓的菌丝爬满、撑破、吞噬。 实验台、仪器、甚至天花板和墙壁,都被厚厚的菌毯覆盖,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生机勃勃的末日废土景象。 菌丝闪烁着幽微的荧光,一些结构复杂的菌落甚至形成了类似微型森林的形态,几乎占据了半个实验室的空间。 “这……这不可能……” 研究员喃喃自语,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蔓延的菌丝,走到唯一还算不那么离谱的中央观测台前——那里是他放置核心菌种样本的地方。 只见那个特制的培养皿里,原本需要精心调控才能缓慢生长的核心共生菌,此刻如同打了激素般膨胀。 菌落形态变得前所未见的巨大且复杂,散发出强劲的生命波动。 菌丝甚至缠绕着几瓶原本未开封的、他临走前没来得及收好的高浓度营养液……以最佳搭配,小心翼翼地输送着养分。 这是他那群这家伙今天左脚先进的门,宝宝不高兴了,当场表演死一个的共生菌群? “比……比我悉心照料时还要……茁壮?” 研究员的表情从绝望变成了极度的困惑和一丝丝……世界观被击碎的崩溃。 “这让我情何以堪呐~!!!” 与此同时,另一位专注于反物质军团引擎复刻模型的研究员,也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他本以为自己的心血模型肯定在混乱中报废了。 然而,预想中的狼藉并没有出现。他的实验室相对整洁,除了几处明显的能量冲击痕迹和翻倒的椅子,一直待机的核心实验机内的模型……竟然仍在运转? 不,不仅仅是完好无损! 他扑到实验台前,眼睛瞪得溜圆。 他那台原本只完成了基础结构,诸多核心参数还在调试,模拟系统尚未完全接入的引擎模型,此刻竟然……看起来无比完整? 搭建的模型复杂的能量导管线路被以一种他从未想过但异常高效的方式重新排布,几个关键的、他苦思冥想不知如何解决的结构性问题,被一种精巧到近乎艺术的设计所替代。 一些他之前反复调试都无法解决的微小能量逸散节点被优化了,几个结构强度冗余的部位被精简了。 整体能量转化效率曲线平滑得不可思议,甚至比他预设的最佳方案还要高出3.7个百分点! “这……这不可能是我做的……” 他翻看着实验机内部对事件的记录,发现上面竟然自动生成了海量的、逻辑严密到令人发指的演算过程和优化方案,完美地指向了模型现在的状态。 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完成了最后的优化步骤。 过程流畅得诡异,就像模型自己“活”了过来,自行解决了所有难题。 飞速保存了当前模型后,他掏出终端,点开了贾昇那个扭曲的头像。 【抽卡绝不保底:义父!我还想再休假一次。我还有个模型,你看……】 【贾昇: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贾昇翻了个白眼,把终端扔在床上,又关闭了面前悬浮的信息窗。 …… 就在空间站内一片混乱与惊奇之时,一艘印着星际和平公司标志的豪华飞船缓缓停靠。 舱门打开,艾丝妲一脸疲惫但保持着从容走了出来。 跟在她身后的阿兰,依旧是一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只是他怀里抱着的东西,让所有看到的人瞬间石化,忘记了空间站的惨状。 那是一个……巨大、华丽、金光闪闪,顶端还镶嵌着一颗璀璨宝石的奖杯。奖杯底座上刻着一行醒目的大字:“‘最可爱护卫犬’总冠军——佩佩!” 而奖杯的主人,那只毛发油亮、戴着特制小领结、一脸懵懂又似乎有点小骄傲的白色小狗佩佩。 “艾丝妲站长,阿兰?这……这是?” 艾丝妲看着围拢过来、目瞪口呆的研究员们,无奈地扶额,“说来话长……” 本来,他们确实只是去参加一个严肃的会议。 会议途中休息,艾丝妲带着阿兰和佩佩在主办星球著名的生态公园散步。 恰逢那个星球正在举办盛大的“全宇宙最可爱护卫犬”评选的海选活动,现场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本来没我们的事,但是……大赛的评委团主席在到会场的时候,被一只失控的航拍机械鸟袭击,是佩佩跳起来把它扑下来的。 评委主席认为比被人为定义的护卫犬,佩佩更加拥有参赛资格,就向我们发出了邀请,太过热情,实在不好拒绝…… 之后……大赛的明星参赛犬,赛前突然食物中毒上吐下泻退赛了。 再然后,大赛最终阶段时,安保系统不知为何出现故障,把几只最具竞争力的参赛犬意外锁在了休息室……” 艾丝妲叹了口气,往上抬了抬手中沉重的礼盒。 “过程……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巧合和意外,结果就是……佩佩成了冠军。主办方非常热情,认为这是‘天意’和‘实力的完美体现’。” 最终,他们将“年度总冠军”的头衔和奖杯颁给了原本并非参赛犬、甚至品种都不在护卫犬名录里的……佩佩。 于是,一场严肃的出差,变成了奇幻的夺冠之旅。 阿兰全程尽职尽责地保护着突然成为宇宙级网红的佩佩,并最终将这个闪瞎人眼的冠军奖杯抱了回来。 佩佩似乎感受到气氛不对,“呜汪?”了一声,歪了歪头,一脸无辜的“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 与此同时,医疗舱 柔和的光线洒在诊疗台上。灰发少女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金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初生小动物般的茫然。 以及面对“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去?”这个宇宙最终哲学问题的拷问。 “唔…?” 她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试图撑起身体,却感觉四肢像刚出厂还没调试好的新零件,僵硬得不听使唤。 “哇!她醒了醒了!”三月七第一个蹦过来,大眼睛亮晶晶,“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痛?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从哪来?要到哪去?” 少女茫然地摇摇头,眼神扫过床边:气质沉稳、推了推眼镜的瓦尔特·杨;神色清冷、抱臂像是在尽职尽责cos雕像的丹恒;以及散发着知性优雅魅力的姬子。 面对这些陌生却似乎并无恶意的面孔,少女努力在空白的记忆画布上寻找着哪怕一丝痕迹。 最终,一个模糊但异常清晰的音节浮现在脑海,像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锚点。 她略微迟疑地,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轻声吐露: “我……好像叫……星?”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微弱的涟漪,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名为“自我”的浮木。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沉稳的目光在星苍白却难掩精致的脸上停留片刻。 “放轻松,孩子。” 姬子向前一步,声音温和得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能记得名字是一件好事。我是姬子,星穹列车的领航员。 这位是瓦尔特·杨,那位酷酷的小哥是丹恒,我们的护卫。至于这位活力十足的小姑娘,她叫三月七。” 丹恒依旧保持着抱臂的姿态,静静注视着医疗台上茫然的少女。 当星无措的目光扫过他时,他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瓦尔特微微颔首:“‘感觉如何?身体有没有明显的不适?比如头晕、恶心,或者力量失控的感觉?” 他问得很专业,显然在评估这位星核“载体”的稳定性……以及有没有被接连暴击砸的肯能出现的身体异常。 “其他的到没有,就是……头有点疼。” 星说着,抬手摸向额头,摸到了一个鼓胀的大包。 在摸到额头的大包时,后脑勺那个更大的包像是产生了什么痛感的共鸣,不容置疑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嘶……” 星狠狠的皱了皱眉,又摸向后脑勺,“我头上怎么回事?” 面前那个一脸靠谱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借着镜片的反光刹那默默移开了视线。 似乎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她注意到了男人略微不自然的神情,以及他手中的手杖。 星:“……” 她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29章 星核精的身世——虚构史学家版 几天后,逐渐恢复正轨的空间站,贾昇在生活区和那位清醒状态下的奇女子碰面了。 还算熟悉的灰发身影,正以一种极其专业且投入的姿势,半个身子探进一个大型分类垃圾桶里,窸窸窣窣地翻找着什么。 贾昇:“?” 他眼神复杂地落在那个撅起的背影上——困惑、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银河生物多样性上限的刷新。 这是什么行为艺术吗? 现在距离星际情人节也还有好久来着,现在就开始练手了? 此时,沉迷于垃圾桶探讨人生的奇女子似乎是察觉到视线,直起身。 “你在干什么?” “……找东西。” 星擦了擦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机械零件,放进背包,金色的眼瞳盯着贾昇,目光中有些狐疑:“……为什么看到你,我这后脑勺就开始隐隐作痛试图提醒我点什么?” 她抬手揉了揉那个曾经承载过“大包”的位置。 “找什么?”贾昇不动声色,以问题回答问题。 “不知道。”星摇了摇头,眼神清澈中带着点迷茫,“感觉如果一直找下去,应该能找到。” 贾昇:“?” 垃圾桶里能找到什么?他就说瓦尔特先生下手太重了。 好像完全忘记了他才是贡献了后脑勺最大那个包的“功臣”。 来来往往的科员们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一位推着实验材料的科员熟练地绕过他们,目不斜视; 两个抱着数据板的年轻研究员脚步顿了顿,交换了一个“又来了”的眼神,其中一个还忍不住小小地“噗”了一声,随即被同伴拉走。 后勤主管的中年人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习以为常的摇了摇头,对着通讯器继续安排。 “对,A区清洁机器人数量需要补充……嗯,生活区垃圾桶旁边那个?不用管,老规矩,只要不把垃圾倒扣在别人头上就行。” 空间站里怪人层出不穷。 有整天对着盆栽说话的植物学家。 有坚持认为螺丝钉有灵魂,并与它产生深刻“灵魂共鸣”最终迈进婚姻殿堂的奇葩。 还有把卡利白当水喝结果把自己喝进医疗舱的…… 大家早已因为那个活体奇物练就了强大的心脏和极高的容忍阈值——只要不影响工作进度和空间站安全,爱干嘛干嘛。 而这位新来的灰发少女,不过是翻翻垃圾桶,行为模式虽然清奇了点,但至少没造成系统崩溃或大规模污染。 容忍——向来是这几年里空间站的第一美德。 星突然开口,语气带着探究: “听杨叔说,你好像是空间站第一个见到我的人?” 她向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那……关于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贾昇沉默了一会。 他当然知道,星核猎手大费周章的闯进入了空间站。 然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拿了黑塔收藏的星核,塞进了少女的胸口。 差点把他的开着鬼火(划掉)登上星穹列车开启成年旅行的计划彻底搞黄。 他终端上现在还有银狼发来的视频为证——等等……视频? 他瞄了星一眼。 还真是千载难得的机会,看他怎么给这个星核精安排一个足够狗血的身世! “你稍微等下。”贾昇掏出终端飞快的操作起来。 视频本身就被银狼做了静音处理,原本应该是阅后即焚用来挑衅他的一次性物件,不过却被强行保存了下来。 理论上他的知识储备不能和银狼这种星际通缉犯的技术相提并论,但——视频被植入的自毁程序稍微出现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意外,很合理吧? “诺,看见没,”贾昇把处理好的终端塞进星手里,屏幕上正播放着那段无声的监控录像。 他指着画面里略显狼狈的紫发身影,“视频里这个紫头发的女人叫卡芙卡。”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是你老妈。” 星:“?” 贾昇的手指又移向卡芙卡身侧,那个一脸生无可恋的灰发少女:“旁边那个像是燃尽了的是你小姨,银狼。” 星:“??” 虽然理智在尖叫着“不可能”,但“卡芙卡”这个名字传入耳中时,一股莫名的、带着暖意的亲近感确实在她心底悄然流淌,让她反驳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接着贾昇在星还处于懵逼的时候又在面前打开信息窗,调出两份通缉令和详细资料。 “这个凶神恶煞拿着剑把人剁成饺子馅的红眼病大叔是你二舅。 他性格.……嗯.,比较……独特。爱好是砍人和……追男人。” 星嘴角抽搐,感觉自己的常识在被按在地上摩擦:“...二舅???!” 贾昇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他点开萨姆那副极具压迫感的机甲形象。 紧接着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点“沉痛”:“最后这位……萨姆阁下。这台……呃,这位充满力量感的铁皮壳子…… ”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棒打鸳鸯”的惋惜:“就是你认定的未婚妻!” 星:“……???” 未婚妻?铁皮壳子? 她金色的瞳孔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纯粹的茫然和巨大的问号,连后脑勺的隐痛都暂时被这离谱的话语压了下去。 贾昇完全无视或者说刻意忽略了她脸上那明晃晃的“你脑子是不是被反物质军团当球踢了?”的表情,继续他声情并茂的表演,语气愈发沉痛。 “可惜啊!你们情比金坚,情投意合,情……情非得已! 但遭到了封建家长的一致反对!你母亲卡芙卡觉得人机恋太超前,有违伦理!你小姨银狼觉得萨姆不够‘酷’,配不上你!” “最关键的,”贾昇加重语气,仿佛在控诉,“是你二舅刃,他觉得这一切都太麻烦了! 他只想安静地砍人或者追男人,不想参加什么有着机甲侄女媳的家族聚会,他们强烈反对这门天作之合的婚事!”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营造出悲剧高潮的氛围。 “最终,在你一次激烈抗争、试图与萨姆私奔未果后,你的母亲,卡芙卡女士,为了‘保护’你免受铁皮壳子诱惑,也为了彻底拆散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强行对你进行了‘记忆格式化’操作——就是我们俗称的‘刷机’。” 贾昇痛心疾首的总结,“然后,把你像丢一个过时的旧终端一样,遗弃在了这黑塔空间站。这——就是你失忆的真相,这——就是你不记得你那位铁骨铮铮未婚妻的原因。” 星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并列在面前的通缉令: 卡芙卡:优雅神秘,眼神深邃(妈。)。 银狼:一脸叛逆,嚼着泡泡糖(小姨?嫌萨姆不够酷?)。 刃:杀气四溢,生人勿近(二舅?觉得麻烦?爱追男人??)。 萨姆:冰冷,厚重,无机质的金属外壳(未婚妻???)。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贾昇那张写满了“真诚”、“沉痛”、“为你打抱不平”的脸上。 星:“……” “未……未婚妻?”星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艰难的重复着这个词汇,感觉自己的舌头和脑子一样打结,“铁皮壳子?萨姆?” 贾昇义正言辞地纠正,“感情的事情,怎么能用材质来衡量呢?跨越种族的爱恋才更显珍贵!只是你的家人……唉,思想太保守了,现在和智械结婚的可大有人在。” 星感觉后脑勺的包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现在非常确定,这痛感绝对和眼前这个家伙脱不了干系。 不远处一个抱着文件路过的年轻科员,不小心清晰的听到了“铁皮未婚妻”和“跨物种爱恋”的关键词。 他脚步猛地一个趔趄,文件差点脱手撒出去,脸上瞬间切换成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震撼表情。 他的眼神在贾昇、星以及星面前投影出的萨姆影像之间惊恐的来回扫视。 最终,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污染源,迅速低下头,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贴着墙根溜走了。 背影充满了对空间站“卧虎藏龙”程度的全新认知。 星没理会那个落荒而逃的科员,目光重新聚焦在终端上。 屏幕上,卡芙卡专注而温柔的侧脸, 贾昇是第一个见到她的人,这点瓦尔特先生也提过。 他说的这些关系……虽然离谱到突破天际,但…… 为什么听到“卡芙卡”这个名字,看到这张脸,心里那股莫名的暖流如此真实? 就像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视频里卡芙卡看着“她”的眼神,确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温柔中透着决绝,像极了被迫做出艰难抉择的母亲。 失忆是事实,被放在空间站是事实。面前这家伙的“故事”虽然荒诞绝伦,却诡异地……将所有已知的碎片强行串联了起来。 提供给了她一个看似“完整”的解释——一个荒谬绝伦,但逻辑上居然能闭环的解释? 星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金色的眼瞳里被一层困惑的浓雾笼罩。 浓雾之下,是剧烈翻腾的怀疑与一丝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离谱故事勾起的好奇和动摇。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她指了指自己。 “一个……嗯,人,”又指了指终端上萨姆的影像,“疯狂地爱上了一台……铁皮壳子机甲?爱到让我妈觉得必须给我洗脑才能阻止的程度?然后……我就被扔这儿了?” 她试图用最直白、最不加修饰的语言复述这个“故事”。 试图用其本身的荒谬感来击碎它。 但说出来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因此而诡异地漏跳了一拍——不是心动,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被触动了某种模糊“印记”的战栗感。 “是的,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但爱情……从不讲道理。” 他语气深沉,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情感导师。 “特别是对于你这样……嗯,‘特立独行’又璀璨不拘的灵魂——萨姆强大的力量,冰冷的金属外壳下潜藏的炙热核心,独特的存在方式……或许正是这些,深深吸引了你,让你不顾世俗的眼光,勇敢的……” 就在贾昇准备进一步展开他那漏洞百出却又莫名“自洽”的星际狗血剧细节—— 比如套用此前在空间站内部论坛,阮梅与黑塔“被”热心吃瓜群众完善的爱情故事。 以此来作为灵感继续完善星是如何与萨姆“相遇相知到相爱”、并感叹自己应该有当虚构史学家天赋的时候。 两人身后出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同一时间,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内。 瓦尔特·杨正慢悠悠的擦拭着眼镜,三月七兴奋的拉着丹恒分享新拍的照片并说要洗出来,贴在丹恒那本没写多少内容的日记本上。 姬子则在纸上写写画画,似乎是新的咖啡改良配方。 车厢中央的光线一阵扭曲,黑塔本体那标志性的投影瞬间凝实,带着一种“我来宣布一个好也不好坏也不坏的好消息”的微妙气场。 “各位,打扰一下。”黑塔的声音清晰的在车厢内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长话短说。原本我和螺丝咕姆计划进行一项关于贾昇能力的极限观测实验,目标是……嗯,一颗无生命的废弃行星。” 瓦尔特擦拭眼镜的动作顿住了,失去了眼镜遮挡的目光十分锐利。 三月七倒吸一口凉气:“炸……炸星球?!” 丹恒默默扶额,姬子写写画画的手也停了下来。 黑塔投影耸了耸肩:“只是计划有变。那个满宇宙找乐子的乐子神强行介入了。” 她投影出一个极其简略的动画:一个抽象的、戴着面具的Q版小人阿哈蹦出来,一脚踹飞了代表行星的石头球。 然后丢下一个张牙舞爪、巨大无比的Q版虫子,虫子头上还顶着一个微小的阿哈面具标志。 “所以,新的实验目标,”黑塔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晚餐多加个菜”,“是一只被阿哈‘祝福’过的、星球大小的真蛰虫。” 黑塔的语气难得透露着些无奈。 “啧,这种找虫子的事祂很顺手,以前还折腾过大铁头,不过完全被无视了。 实验也许会在下一秒,也许会在下一周或是下一个月,但可以确定的是,列车肯定会遇上,总之做好准备吧。” 整个观景车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三秒后。 “啊!???” 三月七的惊呼声几乎掀翻车顶,眼睛瞪得像铜铃。 “……” 丹恒扶额的手更用力了,感觉太阳穴在突突跳。 瓦尔特重新戴好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声音低沉:“黑塔女士,这风险……” 姬子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这……确实超出了‘常规实验’的范畴。” 帕姆握紧扫帚,表情有些复杂,“那个最最最糟糕的无名客帕……” “风险可控,必要时由我来终止实验。理论上……你们才是主要目标。而他,属于顺带被送塞了一件小小的回礼,因为一份列车锅。” 这个解释并没有让气氛轻松多少。 瓦尔特深吸一口气,看向姬子:“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安全预案。” 姬子点头,看向黑塔投影的眼神充满了复杂:“黑塔女士,请务必确保……‘安全’。” 黑塔投影微微颔首,算是应承,随即消失。 留下列车组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阿哈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和“这日子没法过了”的悲愤气息。 第30章 找场子 听到这哒哒哒的脚步声,贾昇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个升级后嘴巴越来越毒的黑塔人偶。 简称毒塔。 “嗨~” 贾昇转身,脸上扬起一个明快的笑,“毒……咳,黑塔女士,今天也是这么……嗯,神采奕奕。” 黑塔人偶翻了个白眼:“客套话省省。你,趁着我现在心情还不错,虽然这心情指数因为你在这里而正在急剧下降,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声音清脆悦耳,但语气里满满的嫌弃。 黑塔人偶无视了贾昇的反驳,转向星,“你,跟我去测试模拟宇宙的新模块,需要你这种……嗯,特殊样本的数据。” 星眨了眨眼,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不去。” 没有任何犹豫。 比起所谓的测试,她更对自己的过去感兴趣。 “我给你三倍的报酬。外加,测试结束后,可以去我的奇物仓库,随便挑一件带走。” 星顿住…… ?话又说回来,陌生的环境总是需要物质基础的。 她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迅速回复,“好,但我要先看货。” “可以。” 趁着人偶调出信息窗显示奇物列表时,星迅速面向贾昇,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郑重其事的光,“等我。” 贾昇“?” 信息窗移到星的面前,她随手划拉着奇物列表,在看到某件东西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星。 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过程,斩钉截铁地报出了答案:“棒球棍!我要棒球棍!” 理由清晰且理直气壮地在她脑海中闪过——她醒来时脑袋前后十分对称的两个隐隐作痛的大包,让她深刻体会到了钝器击打的“魅力”。 好东西,绝对不能只有自己“享受”,一定要学会分享。 黑塔人偶似乎对这个选择也毫不意外,或者说,只要星肯去测试,在她还在感兴趣的时间内,要什么奇怪的东西都行。 “成交。准备一下,十分钟后进舱。” 眼看星和黑塔达成了愉快的(?)交易,贾昇立刻来了精神,他一个箭步凑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 “诶诶,黑塔女士!模拟宇宙测试?这个我熟啊,资深测试员!经验丰富!带上我一个呗?多个样本多份数据嘛……顺便也让我挑一件。” “你?不行。” 黑塔人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干脆利落地拒绝。 “这次的测试需要的是‘正常’的、标准的、正规的数据,不是你这种行走的‘作弊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妨碍我采集数据。” “呃……爱果然是会消失的,是吗?” 贾昇被噎得够呛,他捂着胸口,做出夸张的捧心状,声音带着控诉:“这么快就厌倦我这个‘幸运星’了?” “消失?从来没存在过的东西谈何消失?” 黑塔人偶的声音毫无起伏,“再废话一句,我就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物理意义上的‘消失’。” 话音未落,只见黑塔人偶的手摸出了一柄巨锤。 她二话不说,拎着锤子就朝贾昇逼近一步,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哇啊!冷静!冷静!我走,我这就走!” 贾昇瞬间认怂,脸上的悲情男主角表情一秒切换成惊恐,抱头鼠窜。 “我这就去凉快的地方!空间站出风口够凉快了吧!再见,祝你们测试顺利!~” 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过一个转角消失。 终于清静了。 黑塔人偶若无其事地将那柄骇人的锤子收了起来,就好像它从未出现过,看向星:“碍事的家伙终于消失了。跟我来,准备进模拟宇宙。” …… 贾昇理了理自己并不凌乱的衣襟,“啧,真是无情啊……” 他小声嘟囔着。 脸上却没什么失落,反而带着点笑。 刚转过弯,就见一个高大挺拔、身着华丽银色盔甲的身影——纯美骑士银枝。 他正站在窗边,凝望着外面维修平台上希世难得号上闪烁的焊花,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的淡淡忧郁。 此前他刚刚因为真诚的赞美某位研究员实验失败时,冒出的“充满美感与希望的浓烟”而被对方怒斥“神经病”并赶出了实验区。 可怜他鼓舞研究员的话还没能说出口。 “挚友~” “挚友~~” “啊!这是何等璀璨的邂逅!在这冰冷钢铁构筑的回廊之中,竟能再次沐浴到由纯粹之美所散发的辉光! 您的英姿,宛如伊德莉拉女神裙裾上最闪耀的星钻,每一次出现都足以照亮这宇宙间任何一处被遗忘的角落!” 两人迅速回合,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喜悦,在一旁不觉明历的研究员懵逼的目光中,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您的赞美,如同最纯净的清泉流淌过我的耳畔,洗涤了因飞船维护而产生的、那微不足道的尘埃。 能在此地与您重逢,亦是女神为这平凡时刻编织的、最绚丽的纯美花环。您的存在本身,便是对这空间站理性秩序的一种诗意升华。” 两人就在这充斥着白大褂和实验仪器的走廊里,旁若无人地开始了他们的“互咏”。 “挚友过誉!”贾昇的语调抑扬顿挫。 “您的英姿才是真正的奇迹!若非您那日如纯美流星般降临,挥洒着无暇的枪芒,空间站的损失难以估量。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时刻思忖着如何报答!不知您是否……” “报答?”银枝立刻摇头,神情真挚。 “举手之劳,怎敢奢求回报?维护宇宙间一切纯美之物,乃骑士的天职!空间站已慷慨地修复了我的‘希世难得号’,这份善意,已让我感激涕零,如同沐浴在女神慈爱的目光之中。” 他再次致谢。 贾昇看着银枝坚定且真诚眼神,明白物质报酬这条路是彻底堵死了。 他眼珠一转,瞥了一眼奇物仓库的方向,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挚友的高洁,如同星辰般永恒璀璨,令人敬仰。”贾昇顺着银枝的话锋,语气更加热忱,“既然您执意推却世俗的谢礼……那么,请允许我以另一种方式,向您表达由衷的敬意与感激—— 可否赏光,随我一同去领略空间站最瑰丽的奇观之一:收藏着无数宇宙奇迹与至美遗珍的……奇物仓库?” 那破镜子一个琥珀纪的CD似乎已经结束,最近太忙差点把它忘了,看他这就带着人来找场子。 没深度是吧?本琥珀纪服务结束是吧? 现在让他带给它一点小小的纯美震撼。 第31章 燃尽了,家人们 「身份识别:贾昇。权限认证通过。」 贾昇带着兴致高昂的银枝,熟门熟路的到了奇物仓库的低危区,找到了那面镜子。 镜框上缠绕的藤蔓状能量纹路正闪烁着不同以往的明蓝色光芒。 “咦?” 贾昇盯着镜子下方新出现的一行小字,“本琥珀纪服务轮换——‘速问速答’模式,不限内容,有问必答,童叟无欺?” 银枝的眼中立刻燃起了对纯美的探索之火,他整了整盔甲,以最完美的姿态面对镜面只要开口。 “我懂。”贾昇伸手拦住了他。 他清清嗓子,决定来个开门红,“镜子镜子,我问你——纯美女神伊德莉拉,是不是美貌盖世无双?” 镜面蓝光急促一闪,一道声音配合着镜面上出现的文字响起:【是。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银枝激动的几乎要原地起舞:“啊!真理之光!镜中之灵,你见证了最纯粹的……” “挚友,再等等,我们需要验证一下这镜子是不是真的靠谱,毕竟它有前科。” 贾昇立刻打断银枝即将开始的咏叹调,坏笑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语速飞快:“那镜子,你把我们伟大的、智慧的、沉↘鱼↗落雁↘的——黑塔女士,放在哪了?” 镜面蓝光剧烈波动了一下,像是内部逻辑在疯狂打架。 合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卡顿:【……黑塔女士美貌盖世无双。】 “???” 银枝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变成了巨大的困惑和一丝被冒犯的痛心,“镜中之灵!你方才明明颂扬了伊德莉拉女神!纯美的无双是唯一的!是纯粹的!怎可……” 【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镜子似乎被银枝的执着刺激到了,声音陡然拔高,立刻“坚定”地再次显示出了这个答案。 “哦?~” 贾昇拖长了音调,眉毛挑得老高,像极了发现新玩具的黑塔本人,“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有两个‘盖世无双’了?还是说,刚才你说黑塔女士‘盖世无双’的话不作数了?” 「……」镜面上出现了一串意义不明的乱码波纹,几秒后才稳定下来,没有新回答,似乎陷入了逻辑循环。 贾昇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火上浇油:“诶?镜子你刚才还说黑塔女士盖世无双的!这么快就变卦了?黑塔女士就不美貌盖世无双了?她知道了可是会拆了你的。” 他故意把“黑塔女士”四个字咬得极重。 镜面蓝光疯狂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灯泡:【……黑塔女士美貌盖世无双!】 声音里透着一股被胁迫的委屈和混乱。 “不!镜中之灵!你被污染了!你迷失了方向!” 银枝痛心疾首,上前一步,双手张开,像是要拥抱镜面,用他那饱含激情的、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始了对纯美之道的长篇布道。 “美,是伊德莉拉女神赐予宇宙的无上恩典!她是唯一的至高!她的光辉不容分说!她的纯粹不容质疑!世间万物之美,皆是她神性的折射!我们需要坚定信仰,摒弃一切动摇……” 「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银枝目光灼灼) 「黑塔女士美貌盖世无双!」(试图补救) 「纯美女神……」(银枝的赞美词如潮水涌来) 「黑塔女士美貌盖世无双!」(贾昇敲镜框威胁) 「……」(乱码) 「……盖世无双!」(语焉不详) 银枝的每一个深情赞美伊德莉拉的句子,都被镜子用【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强行打断。 而贾昇每次在银枝换气的间隙,就飞快地插一句“那黑塔呢?”,镜子就立刻条件反射般地切换成【黑塔女士美貌盖世无双!】。 镜子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尖锐,蓝光闪烁的频率已经快得连成一片,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整个镜框都在微微颤抖。 简直成了一场混乱的、高速的复读机大战。 银枝越说越激动,试图用更华丽的辞藻和更坚定的信念“净化”镜子。贾昇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精准补刀。 终于,在银枝又一次饱含热泪地高呼“伊德莉拉的美是宇宙的终极答案!”之后,镜子高速闪烁的蓝光猛地一滞,然后彻底熄灭了一秒。 紧接着,镜面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那个电子合成音用尽最后力气,以一种近乎崩溃的、破音般的尖啸吼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贾昇美貌盖世无双!】 喊完这一句,镜面瞬间黯淡下去,蓝光彻底消失,只留下死寂的灰暗镜面。 镜框上的藤蔓纹路也失去了光彩,变成了一截真正的枯藤。 整个镜子散发出一股生无可恋、彻底摆烂的气息——它“自闭”了。 仓库瞬间安静得可怕。 银枝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彻底石化了。 他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面死寂的镜子,又缓缓的、极其僵硬地转向旁边一脸无辜的贾昇。 贾昇:“?” 祸水东引? 之后无论贾昇怎么敲打,银枝如何用最温和的语调呼唤,它都再无半点反应。 那面本琥珀纪应用速问速答模式的镜子,此刻像是一块真正的、冰冷的镜面。 彻底沉浸在了自闭的深渊里。 贾昇无奈的耸耸肩:“挚友,这才是充满了宇宙恶意的邪恶奇物,它在破坏我们纯洁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友情。” 贾昇飞快的操作着终端:“我现在就把邪恶的它调到高危区,现在的它应该需要一次彻底的系统重置,或者……黑塔女士的‘亲切关怀’。” 仓库的广播里,适时地响起了黑塔本人略带慵懒的声音:「我的儿~,来办公室一趟,立刻。」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他对着自闭的镜子做了个鬼脸,对银枝朝着出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挚友,看来我们的美学交流得暂时中断了。我得去应付一下……嗯,‘监护人’的问题。” —— 『下章上车』 第32章 鸟为什么会飞 “什么叫空间站闹阿哈了?” 听完黑塔投影带来的那个不算好也不算坏,坏也不好好也不坏的消息后,贾昇倒是没有多少惶恐,只感觉有些荒诞。 他盯着黑塔在半空中投射的,那个有些简陋的动画,尤其是那个虫子头上戴着的面具,视线停顿了许久。 好怪啊,再看一眼。 “行星大小带‘欢愉’buff的真蛰虫?”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正合我意。我刚刚完成的迭代,确实需要一个够分量的沙包来试试斤两。” “很好。”黑塔的投影点头,“星穹列车会配合。他们这次出发会进行一段短途跃迁,前往距离空间站最近且空间结构相对稳定的利赛亚星系等待实验品的出现。” “等等。” 就在贾昇转身要走时,黑塔的投影叫住了他。一件物品凭空出现,稳稳的落在贾昇头上。 那是一顶深蓝色,去掉了过多装饰,只在边缘点缀着闪烁星尘的尖顶魔法帽。 “成年礼物,别弄丢了。”黑塔本体投影的声音依旧慵懒:“衣品再好,也需要些更有品味的配饰撑场面。” 贾昇扶正了那顶尺寸刚刚好的帽子,指尖拂过点缀的星尘装饰,对着投影的方向,潇洒地挥了挥手,笑容灿烂。 “礼物很喜欢!撤了!玩够了我就回家啃……咳,回家吃饭!” 话音未落,人已经风风火火的冲出了办公室。 …… 月台上,星穹列车安静的停泊着,流线型的车身反射着空间站的冷光。 星已经扛着她新得到的心爱的棒球棍,几乎和贾昇同时来到列车门前。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带着点“屑”气的金色眼睛瞥了贾昇一眼,然后掂了掂手里的金属球棒,棒头朝着车门的方向点了点,意思再明显不过:谁先上?定大小。 贾昇秒懂,搂着怀里的箱子,咧嘴一笑,露出“我懂你”的表情:“那当然是女士优……才怪!” “先”字还没完全出口,两人就同时扑向车门。 “我先!” “我先!” 就在两人即将上演一场“车门争夺战”、薅头发扯斗篷拽大衣,挤在车门框上卡住的瞬间,—— 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黑塔人偶面无表情,两只小手精准地揪住了贾昇和星的后衣领,像拎两只不听话的小猫崽。 手臂轻描淡写地一甩。 “哇啊——!” “呃啊——!” 贾昇和星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摔在月台冰凉的地板上,滚作一团。 而黑塔人偶则抬手,理了理自己一丝不乱的裙摆,看都没看地上两个灰头土脸的“障碍物”,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第一个登上了星穹列车。 星默默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拍了拍灰,捡起自己的棒球棍,好似刚才被丢出去的不是自己。 贾昇捞起滚在一旁的箱子,随后俩人又在门口挤作一团。 最终,在列车长帕姆“请乘客尽快上车帕!”的催促声中。 灰头土脸的贾昇、一脸“莫挨老子”的星,以及那位早已在车厢里找了个靠窗位置、捧着一本厚书安静阅读,或者说假装阅读的黑塔人偶,一同成为了本次短途跃迁的乘客。 车门无声关闭,伴随着轻微的震动和能量嗡鸣,列车启动,驶向深邃的星海,目标:利赛亚星系。 几乎是在三人先后登上列车的同时,正在拿着扫把打扫车厢的帕姆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啊!宇宙间最勤劳、最可爱、最闪耀的列车长帕姆!” 贾昇瞬间调整状态,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个箭步冲上前,语气之真挚、赞美之华丽,简直比面对银枝时还要浮夸三分。 “您的存在,就是这趟开拓之旅最明亮的灯塔!您的辛勤,让冰冷的列车都充满了家的温馨!您的……” 帕姆原本严肃的小脸,在贾昇那滔滔不绝、不带重样的彩虹屁攻势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 长长的耳朵微微抖动,嘴角不受控制的上翘!往上翘!再往上翘!。 他努力想要维持列车长的威严,可惜失败了。 最终变成了一个标准的、藏都藏不住的“翘嘴”。 “咳…咳咳,乘客贾昇,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但请稍稍注意音量,不要影响列车运行秩序帕。” 帕姆努力板着脸,但声音里的雀跃已经出卖了他。 “列车马上就要进行短途跃迁了,请、请坐好帕。” 话虽如此,他却迈着小短腿,飞快的跑到隔壁车厢的零食柜旁,抱了一大堆包装精美的点心、糖果和小饼干,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贾昇怀里。 “……路上饿了可以垫垫肚子,不够再来找帕姆要帕。” 帕姆说完,几乎是同手同脚的快步离开了观景车厢,只留下一个努力想恢复严肃但背影都透着“开心”的毛茸茸团子。 贾昇抱着满怀的零食,对着旁边目瞪口呆的星和三月七眨了眨眼,无声的传递着信息:看,纯美骑士团进修班,毕业! …… 短途跃迁结束,列车平稳的航行在利赛亚星系的静谧星域中。 巨大的观景窗外,是浩瀚无垠的宇宙,星河流转,星云瑰丽,充满了无声的壮美。 贾昇、星和三月七并排站在窗前,望着这片深邃的景色。 星靠着车窗,棒球棍随意地拄在地上,在不开口时,她确实很美。 三月七则兴奋的贴在玻璃上,手指点着外面,不时拿起相机拍上一张。 “哇!快看那颗紫色的星星,像不像一大块水晶糕?还有那个星云!粉粉蓝蓝的,好漂亮!贾昇贾昇,你说我们这次要打的虫子,会有多大啊?会不会比这颗行星还大?” 她指着远处一颗巨大的气态行星。 贾昇将巨大的零食袋放在旁边的小桌上,也走到观景窗前,深蓝色的尖顶魔法帽檐下,他的目光投向那片深邃的星空。 宇宙的浩瀚无垠,总能让人心生渺小与敬畏。 “嗯……确实很大。”他点点头,声音难得的带上了一丝感慨,“看着这片星空,总会让人忍不住思考一些终极问题。” 星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 他望着这浩瀚的深空,嘴里叼着一块帕姆给的小饼干,眼神悠远。 “我的故乡那有句话,是对人类踏入星海的一种……嗯,略带悲观的探讨。” 他含糊不清地开口,“说是‘上了岸的鱼,就再也不是鱼了’。” 三月七歪了歪头:“诶?为什么鱼上了岸就不是鱼了?那它是什么?咸鱼干吗?” 星面无表情的接了一句:“也可能是烤鱼。” 贾昇被噎了一下,随即失笑,咽下饼干,声音清晰了些。 “是啊,我也不太喜欢这种表述方式。总觉得带着点……不喜欢却不得不承认的残忍。”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冰冷的观景窗玻璃,目光追逐着窗外一颗划过的小行星碎片。 “生命形态发生改变,难道就一定要沉湎在过去吗?鱼上了岸,进化出四肢,探索陆地,它或许不再是水里的鱼,但它依然是那个生命留存下的延续,甚至拥有了更广阔的天地。 这明明是进化,是开拓,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他顿了顿,像是在加强自己观点的说服力,又像是纯粹脑子一抽想到了别处,用一种理所当然、探讨学术般的口吻突兀地接了一句。 “比起带着悲观和残酷的定义,我更喜欢浪漫一些的说法,比如……鸟为什么会飞?” 三月七一脸茫然:“啊?鸟……鸟为什么会飞?这不是常识吗?” “哐当!” 坐在不远处沙发椅上,正端着他标志性保温杯,准备喝口枸杞茶瓦尔特·杨,手猛地一抖。 那是标准老干部款式,坚固可靠的保温杯,从他指间滑落,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列车光洁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碎裂的保温杯中,深色的茶水混合着几粒红彤彤的枸杞,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狼藉。 他整个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维持着端杯子的姿势。 只有镜片后的眼神剧烈波动着,透露出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深入骨髓的PTSD——崩坏,那玩意儿还在追我?! 不,等等……冷静,瓦尔特·杨,冷静。 这只是个巧合,一个年轻人天马行空的联想…… “哎呀帕!杨先生的杯子!”帕姆惊呼一声,拿着扫把簸箕小跑过来,“您没事吧帕?有没有烫到?” 帕姆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瓦尔特凝固的思绪气泡。 他猛的回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那不合时宜的惊悸感。 “抱歉,帕姆,”瓦尔特试图帮忙收拾残局,“手滑了,我来清理。” “没关系,让帕姆来就好,乘客小心玻璃渣。”帕姆动作麻利地开始清扫。 瓦尔特迈着平稳而略显沉重的步子,走到巨大的观景窗前。 微微低下头,镜片后的目光穿透镜片,看向贾昇。 “如果让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呢?我对你口中浪漫的说法有些……好奇。” 贾昇眨了眨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深蓝色的魔法帽檐下,那双眼睛在星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他略微歪头思索了一下。 “鸟飞,因它被抛入一个存在重力的世界,而在演化中偶然挣得一双可撕裂重力的翼。这飞翔无目的,只宣告一种可能——生命能在必然的牢笼中,以血肉之躯凿出自由的裂隙。”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安静的车厢里回荡。 星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贾昇的侧脸上。三月七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这话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微微张着嘴。 紧接着她拿出相机,把认识时间不短,但难得正经贾昇拍了下来。 “我们仰望它,实则在仰望自身:我们是否敢以‘存在’为刃,刺向那定义我们的星空?亦或甘为观星者,困死于大地赋予的视角?” 贾昇双臂缓缓向前抬起伸出随后缓缓展开:“鸟不语,唯以翅作答:飞,即是存在最锋利的证词。” 瓦尔特的眼皮狠狠一跳。 那个姿势! 那个微微昂头、双臂舒展像是要拥抱天空或宣告什么的姿态…… 几乎与记忆深处某个金发男人的某个经典形象瞬间重叠。 瓦尔特感觉自己的PTSD警报再次拉响,血压隐隐有升高的趋势。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精准的按在了贾昇的双肩上。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像是要硬生生把贾昇那刚摆到一半、充满“故人之姿”的姿势给按下去。 “咳……” 瓦尔特清了清嗓子,强行压下心头那股荒谬又悚然的感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一个关心年轻人健康的普通长辈。 他的语气中带着点无奈和语重心长,“这个姿势……嗯,对肩膀关节和颈椎都不好,容易造成劳损。年轻人也要注意体态,以后……尽量少做。” 同时瓦尔特在心中默默补充……也为了自己心理和生理上的健康。 贾昇茫然的眨了眨眼。 他看看自己被按下去的手臂,又看看瓦尔特那张严肃中透着点复杂难言表情的脸。 虽然没太明白这位杨叔为啥突然关心起他的肩颈健康,但还是顺着他的力道放下了手臂:“哦……哦,好的杨叔,我记住了。” “对了,杨叔,杯子的话,需要我帮忙吗?” 贾昇从帽子里掏了掏,一个小型的能质转换器被他拿了出来,“我从空间站顺……借了出来的。” 黑塔人偶闻言瞥了一眼被带出空间站的能质转换器,最终视线定在那个和本体功能一致的帽子上,没说什么。 随着融金色的力量输入,很快几乎与此前相同的杯子从喷口被吐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是几乎…… 杯子上印着贾昇一直在用的那个扭曲到超越当前审美的头像。 “谢……谢。” 瓦尔特接过后转身,拎着那只印着扭曲人形捂着耳朵作大叫状的杯子,步伐似乎比来时更沉重了一些。 他缓缓走向帕姆正在清理的地板狼藉处,背影透着一股“心好累,需要静静”的气息。 后方车厢的门打开,丹恒面色凝重的进入观景车厢。 而坐在角落沙发里的黑塔人偶,此时也“啪”地一声合上了根本没看几页的厚书。 她精致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前方区域侦测到异常空间波动。准备迎接……我们的实验道具。” 第33章 梦幻联动,为欢愉的巨虫献上祝福 “关于利赛亚星系……” 丹恒面色凝重,示意远处被三月七指过的那颗气态行星。 “根据智库的记录以及黑塔此前发来的资料,利赛亚星系只有一颗被恒星潮汐锁定的固态行星……” 他朝着黑塔的人偶看去,似乎是在等一个解释。 “我不知道,我就是个负责本次的记录的观测员,有问题你可以去问本体。” 黑塔人偶摆了摆手,面色如常,“需要我帮你接通通讯吗?” 似乎是为了验证此前丹恒的话,那颗“气态行星”缓缓调整了方向。 “呜哇……”三月七贴在玻璃上,嘴张成了O型,手指颤抖着指向目标,“那、那玩意儿……它在动!而且……它转过来了!” 当它那巨大的头部完全对准列车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那颗巨大的、狰狞的虫首上,赫然戴着一个比例夸张、滑稽又惊悚的、闪着光芒的、阿哈标志性的笑脸面具。 此前的梦幻般的气态行星外表只是它抖落的纤维碎屑,由密密麻麻的翅粉形成的伪装。 “啊——哈——!~” 巨型真蛰虫发出一声宏大、扭曲、充满无尽戏谑意味的呼喊。 并非通过声音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是阿哈派来的。 帕姆的耳朵瞬间竖得笔直,全身的毛又一次炸开。 “又是这个声音帕!宇宙间最讨厌、最麻烦、最让人掉毛的声音帕!” 他下意识地就想往驾驶室跑,把拉杆直接焊死,一列车头撞上去! 瓦尔特猛的站起身,眼镜片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手中新《呐喊》涂装保温杯盖“啪嗒”一声合上。 虽然众人早已知晓所谓的“沙包”有行星大小……可行星也是有区别的。 “姬子,情况不对就随时准备强制跃迁。” 三月七远离了玻璃,声音带着颤音,“比杨叔讲过的末日兽还要夸张不知道多少倍啊!这沙包……是不是有点过于‘分量十足’了?!” 星扛着她的棒球棍,眉头微蹙,她瞥了一眼旁边沙发上的人。 贾昇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桌上摊开帕姆塞给他的巨量零食,像只囤粮过冬的仓鼠。 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正叼着一块曲奇。 这家伙一边吃零食,一边划拉面前漂浮的十几个信息窗,桌上摆着的终端还挂着个游戏不时点两下,看起来忙的一批。 她凑过去瞄了一眼,直看得眼晕。 诸如什么…… 《命途概论:星神意志与力量表征》 《丰饶孽物生态图谱与能量波动特征》 《欢愉星神“阿哈”已知恶作剧记录(不完全统计)》 《空间与时间的相对论性定论 - 黑塔未发表手稿(加密等级:高)》 《阿哈行为预测模型(V9.0 Beta) - 主要结论:无法预测,建议放弃》等等…… “喂,”星用棒球棍轻轻戳了戳贾昇的腿,“虫子快怼脸上了,你搁这儿……临时抱佛脚搞学术呢?还吃?” “别吵,我在进行战前思考。” 贾昇挥了挥手,快速在终端上又按了几下,扔下后又去扒拉面前的信息窗。 眼看列车与那只“阿哈虫”越来越近,贾昇刚好划掉最后一个信息窗,把嘴里最后一块饼干咽了下去,满足的拍了拍手。 随后打开被当做随身行李携带上列车的箱子,在里面一阵翻腾,挑出只项圈。 咔哒一声,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5.0 Pro被他戴在了脖子上。 贾昇朝着黑塔人偶看去,后者冲他罕见的调皮的眨了眨眼。 ……那就没问题了。 扶了扶头上那顶深蓝色的尖顶魔法帽,贾昇帽檐下的眼睛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嘴角咧开一个中二度爆表的笑容。 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宇宙,瓦尔特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不过显然他现在暂时没有多余的闲心去纠正。 他眼睁睁的看着贾昇刷的一声挥开斗篷,肩上的微型力场确保斗篷的“无风自动”每一丝摇摆弧度都足够完美。 “世间的真理——命途的纠缠、因果的锁链、星神的伟力——此刻,我已尽数解明!” 随后他转向观景窗,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锁定在那只戴着阿哈面具、行星般巨大的真蛰虫身上。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宣告感,对着那浩瀚星空中的恐怖存在朗声道: “我在此许愿,由衷的祝福你!” 他脖子上的项圈蓝色指示灯不安的跳动了几下。 “——长生不老!!!寿与天齐!!!细胞分裂永不终止!生命活力澎湃如星海潮汐!”” “我祝你——枝繁叶茂!血肉衍生!伤患立愈!断肢重生!成为宇宙间最璀璨的生命丰碑!” 他项圈上的蜂鸣声瞬间拔高到刺耳的尖啸,指示灯爆发出刺目的红光,随后冒出了大量黑烟。 “他……他在干嘛?”三月七的声音都劈叉了,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脑回路。 “给虫子……送祝福?”丹恒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眼神复杂。 星:“……这祝福词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 瓦尔特和姬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困惑和……一丝不祥的预感。 巨大的真蜇虫似乎也顿了一下,面具下的复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困惑。 “——沐浴在丰饶的恩赐下!与建木同寿!在药师慈爱的光辉中——” 每一个词都清晰无比,饱含着“诚挚”的祝愿,却又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向那只可怖的巨虫。 丹恒的瞳孔猛的收缩,作为曾经的仙舟人,他瞬间理解了贾昇的“天才”计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你疯了?!快停下!” 然而已经晚了。 黑塔人偶的眼睛此时却诡异的亮了起来。 “——繁荣昌盛吧!!!” 咔嚓!滋啦——!砰! 贾昇脖颈上的项圈轰然炸开,变为细碎的粉尘缓缓飘下。 就在“祝福”的话音落下的瞬间——真蛰虫的未来已经被锚定。 巨虫庞大身躯的核心处,一点璀璨到极致、纯粹到令人灵魂战栗的金光,毫无征兆的凭空出现。 紧接着,某种物体急速飞行的声音才出现在众人耳边。 咻——! 一道光、 一道凝聚到极致、纯粹到只剩下“贯穿”与“湮灭”概念的箭矢虚影才带着绚丽的拖尾姗姗来迟,从巨虫的核心的空洞中划过。 先于箭矢本身出现的、是被箭矢贯穿的结果。 先有“虫死”之果,后有“箭至”之因。 它从“未来”的某个时间点逆流而上,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时间的流向。 带着巡猎星神岚对丰饶孽物刻骨铭心的滔天恨意与必杀意志,凭空出现在真蛰虫庞大身躯的核心处。 箭矢自遥远的、不可知的未来时空,沿着因果之线逆流而上。 精准无比地命中了那个刚刚诞生的“结果”——那个因贾昇的“祝福”而被锚定在“未来必定成为丰饶孽物”命运轨迹上的目标。 时间与空间的壁垒在这纯粹的巡猎星神伟力面前薄如蝉翼。 箭矢(因)尚未到达,箭孔(果)已然存在。而当“果”被锚定,“因”便如影随形。 跨越时空,强制执行。 直到身躯轰然炸碎,意识消散的最后时刻,真蛰虫无数复眼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情绪,似乎是极致的茫然和错愕。 “……诶?我刚刚……不是被祝福了吗?” 紧接着,恐怖的爆炸冲击波如同金色的海啸,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首当其冲的星穹列车,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能量护盾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过载悲鸣,车身剧烈颠簸,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撕碎。 “警报!护盾过载97%!结构完整性即将崩溃!”列车智能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得刺破耳膜。 就在这毁灭性的金色冲击波即将吞噬列车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极其突兀、极其癫狂、与此刻毁灭场景格格不入的大笑声,猛的从列车内响起。 黑塔人偶此刻的姿态完全变了。 不再是人偶标志性的冷淡或玩味又或是毒舌,而是笑得前仰后合,抱着肚子,甚至夸张的捶打着桌子。 眼瞳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嘴角咧开到一个夸张的弧度。 “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用丰饶的祝福引来巡猎的箭?先果后因?玩弄命运于股掌?天才!疯子!哈哈哈!这乐子……这乐子绝了!!” 癫狂的笑声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无边的力量从人偶身上轰然爆发。 这力量并非毁灭,也非守护,而是一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存在”与“欢愉”的意志。 金色的毁灭冲击波撞上了这股力量,如同海浪撞上了无形的礁石。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碰撞。 那足以毁灭行星的冲击波,在接触到这层由笑声构成的“屏障”时,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是激起了几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诡异转换为了炸裂的绚丽烟花。 “哈哈哈哈——!除了我!欢愉的星神阿哈!没有任何人可以炸这辆可爱的小火车!哈哈哈哈!任何人~!想都别想!” 人偶用黑塔的声线,却发出了阿哈那标志性的、癫狂叠音的大笑。 列车剧烈地颠簸了几下,如同在巨浪中侥幸脱险的小船,但终究……完好无损地停了下来,只是警报灯还在徒劳地闪烁。 “阿哈!!!” 帕姆的尖叫几乎刺破天花板。 “混蛋阿哈!又是你帕!!!” 极度的应激反应让帕姆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他的小短腿化作残影,如同一道闪电般“嗖”地冲回后方车厢、 又在下一秒“嗖”地冲了回来,而他小小的爪子里,赫然紧握着一个——马桶搋子! “我和你拼了帕!!!” 帕姆怒吼着,高举马桶搋子,以泰山压顶之势,目标明确的朝着正在“哈哈哈哈”大笑的黑塔人偶那张精致的人偶脸蛋狠狠摁去。 马桶搋子更是直指那张咧开的大嘴。 誓要对这可恶的乐子神施以绝罚,连同祂的噪音一起封印! “帕姆!住手啊!” 三月七吓得魂飞魄散,眼疾手快地一个飞扑,险之又险地拦腰抱住了暴走的列车长。 “那是黑塔女士的人偶!摁上去后我们肯定会被空间站拉黑的!以后上哪找那么物美价廉还包维修的补给站去啊!冷静啊列车长!” 帕姆被三月七死死抱住,短小的四肢还在空中愤怒地乱蹬。 马桶搋子兀自对准阿哈的方向:“放开我帕!我要跟这个炸列车的最最最糟糕的无名客拼了帕!” 帕姆手中的马桶搋子挥舞得虎虎生风,小脸气得通红。 被阿哈附身的黑塔人偶完全无视了差点糊脸的马桶搋子和暴走的帕姆。 祂看着车窗外被自己化解的金色余波和漫天烟花,笑得更加癫狂。 接着转身看向不断挣扎的帕姆,甚至故意把脸往前凑了凑。 “来来来~列车长~试试看!看看是阿哈的脸皮厚,还是你的马桶搋子劲儿大?” 随后祂甚至捂着肚子在打起了滚,人偶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至于贾昇? 此时他刚从箱子里拎出一条新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5.0 Plus,熟练的往脖子上一扣。 “啧,副作用就是废抑制器。问题不大,螺丝咕姆先生家大业大。” 他对着那片空荡荡的星域挥了挥手,像是在跟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打招呼,“谢啦岚大人!合作愉快!下次有‘丰饶孽物’我还找您!” 至于是不是丰饶孽物?谁是丰饶孽物? 他说是就是,不是也是了。 现在——没有人比他更懂丰饶孽物! 遥远的、无人知晓的星域深处,某个正在无尽追猎中的弓手身影,似乎极其极其轻微的……顿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像是被强行塞了口怪味糖果般的别扭感一闪而逝。 祂拉满的弓弦微微震颤,最终只是将一道比平时更凌厉几分的箭矢射向了远方一个倒霉的丰饶灵兽。 而瓦尔特,默默的、默默的收起伊甸之星,又给自己的呐喊保温杯里添了点热水。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过于“欢脱”且“高效”的杀虫方式。 丹恒也默默收起了扣下来的重渊珠,看着贾昇脖子上那个刚戴上就开始不断闪烁的新抑制器,眼神复杂。 星则是一步上前,一把捂住了贾昇的嘴。 “我知道你跟我妈有过节,打个商量,不许诅咒我妈!!!你以后就是我大哥,你让我打哪我打哪。同意你就眨眨眼。” 贾昇:?_?。 星看着他瞪得溜圆的眼睛 ,咬着牙,眼中满是不舍:“垃圾桶……垃圾桶里翻来的信用点我也分你一半! “唔唔唔……”贾昇挣脱出来:“我重申一遍,那是祝福,最诚挚的祝福。” 他上下打量了星一阵,又给自己的虚构史学家版本的星核精身世打了个补丁。 “要不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呢。 谁要当你大哥,那不跟那俩差点搅和黄我成年旅行的家伙差辈了吗?亏麻了!” …… 第34章 循着光的方向 黄昏线永恒的分割着这颗被恒星潮汐锁定的私人行星。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这位被列车开除的前无名客,正悠闲的躺在他价值连城的古董摇椅上。 身处自己精心打造的、能俯瞰永恒暮色美景的玻璃穹顶观景台。 他缓缓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永恒的夕阳余晖下折射出醉人的光芒。 “啊~宁静,奢华,远离那些烦人的苍蝇刺杀,不对,是骚扰……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选在这度假。” 他惬意地抿了一口,正准备发表点关于人生赢家的感言—— 嗡——!!! 没有任何预兆,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划过天幕。 轰——————!!!! 比恒星耀斑爆发更恐怖亿万倍的爆炸,瞬间吞噬了行星地表的一切。 施耐德那引以为豪的玻璃穹顶观景台,连同他身下的摇椅、手中的水晶杯,在千分之一秒内就化作了乌有。 他珍藏的艺术品、他的度假别墅、他刚挖到一半准备建新酒窖的工地……统统灰飞烟灭。 只有施耐德本人,凭借着钞能力得到的保命道具,在行星地表被抹平的前一瞬,被强行传送到了深埋地底、理论上能抵御令使级袭击的超级末日避难堡垒中。 哐当! 施耐德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摔在冰冷的堡垒合金地板上。他大脑一片空白,手里还下意识的紧紧攥着……半截水晶杯的断柄。 他呆呆地看着手中那光秃秃的杯柄,又抬头看了看堡垒监控屏上显示的、外面那片刚刚“刷新”出来的、光秃秃的星球。 一切都已经荡然无存。 几秒钟后,一声饱含着惊恐、茫然、肉痛到极致、以及不敢指名道姓的憋屈怒吼,在空荡荡的堡垒内回荡: “还!来?!!!!又是那个天杀的疯子——!!!?”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堡垒内回荡,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 他想指名道姓,想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那个把他十颗行星当烟花放的混蛋,但话到嘴边,一股源自骨髓的寒意让他硬生生把名字咽了回去。 “冷静,奥斯瓦尔多,冷静……” 他喘着气,试图用富豪的修养平复心情。 “钱……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对,我还有钱……再买一颗行星就是……可是……” 他颓然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监控屏上那片死寂的“新家”。 第一次对自己的钞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在能随手炸行星的“疯子”面前,钱……似乎真的只是一串会跳舞的数字。 “下次……下次度假……我一定要找个……找个连星神都找不到的犄角旮旯……” …… 而此时的星穹列车,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点“惊魂未定”的踉跄姿态,缓缓停靠回黑塔空间站的月台。 距离它意气风发地出发,仅仅过去了……不到四标准系统时。 堪称有史以来最快结束的开拓之旅。 “呜……帕……” 列车长帕姆,小脸皱成一团,透过舷窗,看着空间站维修机器人围上来扫描列车车身。 扫描结果很快显示在众人的终端上:星穹列车损伤报告:—— 列车车厢外层装甲:多处能量灼烧凹痕与不明粘液残留。 能量护盾发生器: 核心过载熔毁,需整体替换。备注:承受了超出设计阈值200%的瞬时能量冲击。 内部结构:轻微损坏偏移,需要校准。剧烈颠簸导致。 阿哈?额外备注:列车长心灵创伤:严重。由“宇宙间最最最糟糕的无名客”造成。 “创纪录了!不到四个系统时,仅仅不到四个系统时帕!” 帕姆带着哭腔,小短腿愤怒的跺着地板。 “就创下了星穹列车有史以来最短途旅行和最快返厂维修的双重纪录帕!都是那个最最最糟糕的无名客阿哈更改黑塔实验品的错帕!” 星面无表情的安慰:“往好处想,至少……至少……阿哈保住了列车。” 三月七正拿着清洁工具试图打扫:“列车长别难过!至少我们都平安回来了嘛!而且……呃,过程很刺激?” 她试图活跃气氛,但看到帕姆幽怨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看着报告,长长的、无声地叹了口气。 接着他捧着印着扭曲《呐喊》头像的新保温杯,小口啜饮着热水,动作有些机械。 镜片后的眼神放空,仿佛在回忆自己漫长而多舛的一生中,是否还有比今天更“精彩”的经历。 偶尔,他的目光会无意识地扫过贾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心累。 这位经历丰富的长辈急需一点时间,来重建自己世界观里对命途的认知。 巡猎的命途不管之前狭不狭隘,以后都不会狭隘了…… 姬子端着咖啡杯的手很稳,只是眼神略显疲惫。 丹恒默默做着智库记录,确保“行星级真蛰虫被祝福成丰饶孽物后遭巡猎跨时空狙杀并被阿哈转化为烟花”这一条被详细归档,并打上了“高危”、“非典型”。 手指在“勿模仿”的标签添加上微微停顿,最后修改了为“有能力的大可试试看”的特殊标签。 在最后,他默默在贾昇的名字后面加了个小小的[有待观察、高危险份子]的标签。 贾昇走到帕姆旁边,拍了拍饱经沧桑的列车长的背:“列车长,修车的钱我来出,按最高配置上!” “不行帕!” 帕姆眼含热泪,猛的抬头,耳朵竖起,带着列车长的责任感。 “这是全列车的事故,尤其是那个更改了黑塔女士实验的始作俑者帕!” 他燃烧着愤怒的双眼再次瞄向一旁被附身的“愉塔”,手又忍不住摸向了扔在一边的马桶搋子。 “没事,我有钱,再怎么说列车遭受冲击是我造成的。”贾昇拍了拍胸口,拿出终端,调出账户余额。 “……?!”三月七凑过来瞄了一眼:“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打劫空间站金库了?” 那一连串密密麻麻的零看得她眼有点晕。 “合法收入!” 贾昇答得理直气壮,一条条数着。 “打游戏开箱的稀有道具变现啊、接单代练破纪录啊、给空间站某些部门做点‘技术顾问’……最主要的——”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还是因为我有一位眼光独到的天使投资人。” “艾丝妲她问我想不想搞点投资,她说那点零花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我们合作,她出资,我运作,赔光也没关系。之后三七分账,嗯……她三我七。 接着他真诚的向帕姆提出建议:“我正准备买艘歼星舰来着,列车长要不要考虑……把列车改改?” 闻言,多年打拼,资产基本为零的丹恒操作智库目录的手微微顿住。 就在贾昇干脆利落的付款后,维修机器人开始“滋滋”作业时,黑塔本体投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中央。 她甚至懒得看其他人,目标极其明确,直刺向试图各种忽悠帕姆把列车改装的贾昇……旁边那个姿势诡异、正试图用两根手指把自己倒立起来的黑塔人偶。 “阿——哈——!” 黑塔满满的嫌弃:“从!我!的!人!偶!上!滚!下!来!立刻!马上!NOW!” 被阿哈附体的人偶保持着倒立姿势,脑袋转向黑塔投影的方向。 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夸张、充满挑衅的阿哈式笑容,用黑塔的声音叠着阿哈的癫狂语调:“哎呀~本体这么快就找上门啦? 别那么小气嘛~得不到你当令使,得到你的人偶也是好的嘛。 你的人偶关节活动性真不错,比我上次附身那个金人巷的石狮子灵活多啦! 让我再玩会儿嘛~你看列车长多‘热情’~” 祂故意用悬空的脚尖,俏皮地指了指下方闻言已经抄起马桶搋子、进入一级戒备状态的帕姆,再次发出那标志性的叠音大笑:“哈哈哈哈——!” 黑塔投影眼皮狠狠的跳了跳,面前虚拟界面上瞬间弹出十几个高危指令选项,光标在“强制关机格式化”和“启动自爆协议”之间疯狂闪烁。 “啊哈~真没劲!”阿哈的声音带着一丝意犹未尽。 接着用黑塔的脸做出一个极其夸张的鬼脸。 祂最后看向如临大敌的帕姆,倒立着挥了挥手,“列车长还有小火车再见啦~下次带更好玩的~哈哈哈哈——!” 癫狂的叠音笑声骤然消失。 倒立的人偶瞬间失去支撑,“啪叽”一声脸朝下摔在地上,恢复了黑塔人偶标志性的面无表情。 她慢吞吞地爬起来,动作有些僵硬,默默的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小裙子,然后走到沙发旁。 抱起那本厚书,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黑塔投影看了眼恢复原状的人偶,又瞥了一眼正试图把自己缩进沙发里降低存在感的贾昇。 “列车修好后,带着她,立刻、马上,离开空间站,出去逛一圈! 去人多的地方!去有恒星风暴的地方!去有虚卒出没的地方!总之,把她身上那股该死的阿哈味给我散!干!净!了!再回来!” 贾昇默默点了点头。 黑塔投影正要消散离开车厢,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语气如同在吩咐处理一件需要彻底消毒的生化废料。 “回来之后,用最高浓度的消毒液,把她整个泡进去,静置72系统时,少一秒都不行。” 抱着书端坐的黑塔人偶:“……” …… 仙舟「耀青」·太卜司 巨大的浑天仪正在缓缓运转,其上星辰流转,勾勒出宇宙的脉络。 突然,代表帝弓司命的那颗主星光芒大盛,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无匹贯穿意志的金色光矢虚影,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划过浑天仪中央的观测天球,随即消失。 “嗡——!” 负责监控星神动向的浑天仪核心部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几块关键的卦盘“咔嚓”一声,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太卜司。 “光矢!是帝弓的光矢!” 一名年轻卜者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方向…方向是…利赛亚星系附近!威能……其威能远超常规记录!目标……目标是……星级的丰饶孽物反应?!可……可利赛亚星系不是只有一颗死寂星球吗?!” 太卜不在,整个太卜司瞬间乱成一锅粥,年长的卜者脸色凝重,手指操作的动作快出残影,试图解读这突如其来的、指向并非当前追随帝弓方向的最高级巡猎神迹。 “速速禀报飞霄将军!” 一位资历最深的老卜者当机立断,“帝弓祂老人家亲自出手,必有泼天大孽!” …… 利赛亚星系·星穹列车离开后不久。 深邃寂静的星空中,漂浮着此前真蛰虫炸裂后残留的、稀薄到几乎不可见的碎屑。 以及一些被阿哈力量影响、尚未完全消散的、如同彩色肥皂泡般的微弱欢愉能量泡。 一艘造型极其优雅、线条流畅如艺术品、通体洁白、仅在引擎口和舷窗边缘点缀着几朵精致梅花浮雕的星舰,悄无声息的进入这片区域。 它没有引发任何空间涟漪,安静得仿佛融入了宇宙的背景。 星舰的腹部开启一个微小的采样口,伸出一只颇具美感的巨大手掌。 这只手精准的探入那些虫尸和残留的能量泡中,小心翼翼地采集着样本。 随后采集来的样本被吸入舰内一个闪烁着柔和蓝光的透明培养皿中。 培养皿内,几粒细微的、闪烁着奇异光泽的虫尸碎屑和几缕彩色的能量丝正缓缓沉降。 主控室内,阮·梅一袭素雅裙装,正专注的看着面前悬浮的、显示着样本实时分析数据的屏幕。 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划过光屏,调出一个放大的微观结构图——那是虫体组织碎片上残留的、被欢愉力量扭曲过后的痕迹。 其中被层层结构包裹的最深处,莹莹一点绿光一闪而逝。 她看着屏幕中微不足道的样本,像是在看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魔盒。 阮·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 “是时候赴约了。” 星舰调转方向,轻盈的滑入星海深处,无声离去。 只留下这片被资本家、星神伟力、天才、疯子、乐子神和科研狂人纷纷光顾过的、一片狼藉的寂静星域。 ………… 远处的星域中,一艘没有任何标识、形制古朴的小型飞船静静的悬浮着。 舱内,一位身姿高挑、有着紫色长发的女子正摆弄着面前的星图,她身边,静静靠着一柄几乎与她等高的、造型古朴的太刀。 她微微歪着头,眼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困惑。 她看着星图,又看了看舷窗外几乎千篇一律的陨石和星云,眉头轻蹙。 “又……走错了?” 她低声呢喃,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苦恼。 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随机选个方向碰碰运气时—— 嗡! 一道璀璨至极、撕裂深空的金色流光,如同最明亮的指路标,瞬间贯穿了她的视野。 手中这件巡海游侠的最终所托……纯粹的巡猎光失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她不再看星图,而是调整了飞船的航向,朝着那道金光一闪而逝的方向——也就是星穹列车刚刚狼狈离开的利赛亚星系核心区域平稳的驶去。 虽不知道这光矢为何而发,射向了什么,但那强烈的存在感本身,就是一个绝佳的坐标。 ……跟着光走,总不会错得太离谱……吧? 第35章 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车身外壳上那些能量灼烧的凹痕和不明粘液残留正被缓缓打磨和使用特殊溶剂清除,细微的声响透过车身传到内部。 车厢内部,校准光束扫描着框架结构,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其他成员早已溜之大吉,去空间站享受人造阳光和没有虫子、星神光矢以及阿哈噪音的宁静时光。 偌大的观景车厢,此刻只剩下三个“留守人员”。 黑塔人偶, 端坐在远离其他人的沙发角落,抱着那本厚书,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但周身的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 她被本体严令禁止踏入空间站“污染环境”,必须待在列车上“散味”。 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嫌弃的、需要晾晒散发霉味的家具。 帕姆列车长正拿着小本本,一脸严肃核对着维修机器人的工作清单和报价单。 时不时发出“这个零件怎么这么贵帕!”、“这是按毫升算的吗帕?!”的悲鸣。 贾昇这位始作俑者(之一)这几天里一直围着帕姆打转,像个过分殷勤的推销员。 他旁边悬停着一个虚拟投屏,上面展示着各种夸张的武器系统改装方案。 “列车长~你看这个……” 帕姆的长耳朵抖了抖,在贾昇越发娴熟的忽悠划掉,赞美中,仍旧努力板着脸。 “不行帕!星穹列车是开拓的象征,是和平的使者帕!不是……不是移动炮台更不是军火库帕!” 他的小爪子紧紧抓着数据板,像是象征着他心中最后的防线,“这些东西贵的离谱了帕!” “钱不是问题!我出!我贾某人愿意倾家荡产支持列车长的伟大安全事业!” 贾昇拍着胸脯,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5.0 Plus发出轻微的嗡鸣,“您只需要点个头,授权一下安装位置……” 帕姆的眼中的坚持略微动摇,似乎有点心动,但还是坚定地摇头:“……下次一定帕!” 贾昇叹了口气,暂时偃旗息鼓,靠在旁边的车厢壁上,摸了摸下巴。 他总觉得从利赛亚星系跃迁回来后,车厢里有点……怪怪的。 目光下意识地在车厢内逡巡,最终落在了角落一面装饰用的、立在墙边的复古等身镜子上。 那镜子……好像比平时更亮一点? 他状似无意地踱步过去,嘴里还在嘟囔:“哎呀,这镜子擦得真亮,这都离不开列车长的辛勤付出……” 手指却带着试探,轻轻敲了敲冰凉的镜面。 咚、咚。 镜面纹丝不动,光滑如常。 “我听说,忆庭的朋友们,最喜欢躲在镜子里观察现实了。方便记录故事,也方便……跑路?” 镜面毫无反应。 贾昇也不急,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极其真诚、甚至带着点悲天悯人的表情。 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深蓝色的魔法帽檐下,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而“慈祥”。 脖颈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5.0 Plus代表稳定运行的蓝光开始不安的闪烁起来。 “我亲爱的、未曾谋面的朋友啊~”他对着镜子,用一种咏叹调般的语气开口、 “我由衷地祝福你……” “等等!别祝福!千万别祝福!!!” 贾昇的“祝福”宣言才开了个头,镜面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猛的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一个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镜面的涟漪中“挤”了出来,“噗通”一声摔在车厢光洁的地板上。 那是一位穿着忆庭标志服饰、戴着兜帽的女性忆者。 身形有些虚幻,此刻正瑟瑟发抖,像只受惊的兔子。 她慌忙爬起来,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耳朵,身边丢了一只散发着忆质辉光的匣子,声音带着哭腔: “停!停下!求你了!贾昇先生!别对我用祝福!任何形式的都不要!” 贾昇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咦?我只是想祝福你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啊?” “我不信!!” 忆者信使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我……我只是个信使!送……送东西的!绝无恶意!真的!我发誓!!” 她语无伦次,好似眼前站着的不是个人类少年,而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星空巨兽。 贾昇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抖得像筛糠的小家伙,挑了挑眉:“送信?送到列车镜子里面?你们忆庭的业务范围挺广啊,还兼职搞镜面清洁?” “不、不是!” 信使疯狂摇头,甩得像拨浪鼓,“我、我只是怕被发现!因为……因为……” 她看着贾昇,恐惧几乎化为实质,“因为您!您是那个……那个‘黑天鹅’前辈提过的……移动的混沌灾难源!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竟然真的小声抽泣起来。 贾昇嘴角抽了抽:“……喂喂,过分了啊!我这么人畜无害阳光开朗大男孩,怎么就灾难源了?而且……” “黑天鹅?”贾昇眨了眨眼,眼中满是困惑:“那是谁?我们有过节?” “就是之前去空间站的那个伊娜……” 忆者激动的挥舞着手臂,像是在驱散什么可怕的回忆。 “那种……那种模因病毒!太可怕了!我……不对,我有个朋友说…… 无论男女老少,职位高低,全都跟着钟声翩翩起舞,黑天鹅前辈现在还在进行心理康复疗程。” 贾昇努力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咳……那个啊……一点点无害的小玩笑嘛,活跃下气氛。闲着没事跳跳舞,强身健体,多好?” “一点都不好!!” 信使几乎要抓狂,声音都劈叉了:“我们忆者是记录者!是故事的保管人!需要的是优雅、神秘、专业!她回来之后,整个据点都变成死亡芭比粉的海洋了! 我们……啊不是,我是说……他们变成那样了! 大家被迫穿着粉裙子跳广扬舞!不知道又被谁录下来传了出去……” 她似乎回想起了那段社死后被人指指点点的黑暗时光,面罩下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你知道我们据点被其他的忆者笑成什么样了吗?!‘舞忆庭’!‘广扬舞档案馆’!呜呜呜……” 接着她手忙脚乱地打开那个匣子,“我保证我绝对没恶意,这次真的只是来送补偿的。” 刹那间,柔和而璀璨的光芒照亮了车厢一角。 匣子里装的不是什么一般等价物,而是满满一匣子流光溢彩的光锥。 那些光锥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凝固的火焰,有的如同静谧的冰晶,有的流淌着星河的色彩,有的则散发着古老书卷的气息。 它们安静地躺在特制的软垫上,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和……难以估量的价值与信息量。这绝对是一位忆者压箱底的珍贵收藏。 “这……这是记录着一位毁灭令使盛大的诞生瞬间……” “这……这是封存着某个冰封星球万年前灭绝的一瞬……” …… “还有这个!‘阮·梅的午后小憩·片段’!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绝对是独家珍藏!黑塔女士绝对感兴趣!” 她不停的向外掏着,一边拿一边介绍,像个热情的推销员,“还有这个片段……也许不太真实……可能被虚构史学家篡改污染过,但您应该会感兴趣……” “黑天鹅前辈说……”忆者注意到贾昇在看到那张片段后微微发亮的眼神,终于稍稍镇定了一些。 她跟着列车去了利赛亚星系一趟,记录下了极为珍贵的片段,眼看“升职加薪”有望…… 而且前辈看到那些片段后“病情”似乎终于稳定了一些…… 她现在是生怕这位……行走的灾祸之源,当扬送他一个“我祝愿你长生不老”的恶毒诅咒。 “她说作为此前冒犯的致歉,会在康复疗程结束后,为您跑一趟泯灭帮处理掉麻烦。” 贾昇看着地上那匣子闪闪发光的“歉意”,又看了看眼前抖得快散架的信使。 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弯腰,毫不客气地一把捞起那个沉甸甸的匣子。 “嗯,忆庭的朋友们,还是挺懂‘规矩’的嘛。”他掂量了一下匣子的分量,满意的点点头,“东西我收下了。回去告诉黑天鹅女士,她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信使如蒙大赦,几乎要喜极而泣。 “谢……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高抬贵手!我……我这就走!立刻消失!保证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迫不及待地想逃回镜子里。 “慢着。”贾昇的声音不大,却让信使瞬间僵住,透明的过程都卡壳了。 贾昇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里信使惊恐万分的倒影,露出了一个在信使看来如同恶魔般的“和善”微笑: “替我向‘黑天鹅’女士问个好。顺便告诉她……” 他顿了顿,随后从口袋里拿出条项链抛给忆者,语气轻快得如同在讨论天气: “这事翻篇了,下次想‘交流’,直接来。不用派信使,更不用带礼物。我这儿……”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随时欢迎老朋友‘叙旧’。保证让她……宾至如归。” …… “这个给黑塔……”贾昇坐在沙发上整理着自己的“收获”。 ‘阮·梅的午后小憩·被他放在一旁,拿起另一段那位信使宣称被虚构史学家篡改污染过,但仍坚称他会感兴趣的信息片段—— 一切的开始还要从一位不知其名的「愚者」开始。 阿基维利在开拓之时遇见了一名「愚者」,与其相爱,踏上了爱情的开拓。 「愚者」为了陪伴阿基维利,选择登上「星穹列车」,但阿基维利整日沉迷于对宇宙未知的开拓,减少了与「愚者」在爱情上的开拓。 「愚者」感到心寒,一气之下炸毁「星穹列车」,这也使得阿基维利开始重视与「愚者」的开拓……但这段开拓很快到达了尽头。 「愚者」对阿基维利的开拓越加严格,阿基维利也选择开拓到一个未知的尽头,导致了「开拓」一一「阿基维利」的消失。 「愚者」也不见了。 “嘶……”贾昇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觉得大概率是假的,但万一呢? “啊哈哈哈哈哈——!!!对对对!是真的!!!” 笑声极具穿透力,震得车厢壁嗡嗡作响,连角落里黑塔人偶手里的厚书都抖了三抖。 这笑声太有辨识度了! 维修机器人的“滴答”声瞬间被淹没,帕姆耳朵笔直竖起,差点把数据板扔出去。 一个色彩斑斓、不断变换着形状,一会儿像礼帽,一会儿像喇叭,一会儿又像小丑面具的玩意儿。 裹挟着一股新出厂彩带的味道和派对吹笛的声音,从出风口里被“笑”了出来。 啪叽一声掉在贾昇脚边,还弹了两下。 贾昇:“……” 帕姆:“!!!” 黑塔人偶:“……(?_?)” 欢愉星神阿哈,祂又来了! “精彩!太精彩了!哈哈哈哈!” 那团色彩斑斓的东西蠕动着,迅速膨胀、变形,最终凝聚成一个穿着浮夸华服的身影。 祂正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飙出七彩的、像是彩虹糖融化般的泪珠。 “哈!哈!哈!乐!太乐了!阿哈真是憋不住啦!” 祂的声音像是无数喇叭同时奏响走调的欢乐颂,“小家伙,你手里拿的,可不是什么‘污染品’哦~那是正史!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星神恋爱罗曼史!” 阿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指着贾昇手里的碎片,笑得直打嗝。 “千真万确!那个‘愚者’……那个让阿基维利那木头脑袋开窍的‘愚者’就是我!哇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祂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虚空。 “爱情!多么伟大的开拓!” 语气充满了戏剧性的咏叹调,“开拓未知的宇宙,怎能比得上开拓爱情的边疆?阿基维利那个工作狂!阿哈只是想让他多看看阿哈!炸个车怎么了?那是爱的烟花!是开拓新关系的礼炮!” 贾昇嘴角疯狂抽搐:“……所以阿基维利是被你烦死的?还是被你的‘爱的烟花’炸没的?” “唔……这个嘛……”阿哈歪了歪面具脑袋,似乎在努力回忆。 “阿哈!!!”帕姆的小爪子气得发抖,“又是你帕!不准在列车上乱笑帕!干扰维修帕!污染环境帕!” “哎呀呀,可爱的列车长,别这么严肃嘛!” “你看,这位小朋友不是正对我们家那点陈年旧事感兴趣吗?阿哈就亲自来答疑解惑,多么贴心服务啊!” 阿哈的身影如同幻影般闪烁,瞬间出现在贾昇一旁的沙发上,哥俩好的亲昵……或者说强行的搂住贾昇的肩膀。 “开拓到尽头……也许是觉得阿哈太有趣了?有趣到祂承受不住?阿哈不知道!但阿哈知道——” 面具上那咧到耳根的夸张笑容几乎要贴到贾昇脸上。 祂的声音突然拔高,充满了宣告重大新闻的亢奋。 “阿哈和阿基维利!还有一个爱情的结晶!一个孩子!一个流淌着开拓与欢愉之血的……” “噗——!!!”贾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孩子?!星神的孩子?! 这瓜馊得已经能当生化武器了! 祂对着贾昇挤眉弄眼,“阿哈和阿基维利的孩子!想知道是谁吗?嘿嘿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哦!” 祂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贾昇,又扫过那个被遗忘在角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黑塔人偶。 最后定格在刚刚忆者信使消失的那面镜子……旁边的帕姆身上。 贾昇:“……?” 黑塔人偶眼睛危险地眯起:“……” 镜子深处好似传来一声遥远的、绝望的哀嚎:“不要啊——!” “孩子就是——你!我们可爱的帕姆列车长!” “轰——!” 一道惊雷劈在帕姆头顶,帕姆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最终变得彻底黑掉。 时间凝固了。 “阿——哈——!!!” 帕姆猛地爆发出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怒火让整个车厢的灯光都为之闪烁。 “给——帕——姆——滚——出——列——车——帕——!!!” “贾昇!”帕姆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壮。 “在!列车长您吩咐!” 贾昇立刻站直,条件反射般回应。 “你之前说的那些……”帕姆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个动摇星穹列车根基的决心。 小爪子指向贾昇身边虚拟屏幕上那些狰狞的炮口、闪烁的能量矩阵、造型夸张的毁灭性武器蓝图,“那些……移动炮台方案帕!” 贾昇眼睛瞬间亮了:“对对对!您终于想通了?为了列车的安全!为了抵御某些……” 他瞥了眼天花板上又浮现出半个脑袋偷笑的阿哈。 “装!装最高配的!” 帕姆几乎是吼出来的,小爪子用力一挥,像是在签署一份向混沌宣战的战书。 “通通给帕姆装上帕!钱不是问题帕!帕姆用私房钱贴帕!不够就记酒馆账上!! 要最大!最猛!火力最足的帕!把那个可恶的家伙轰出银河!!特别是那个能锁定‘欢愉’命途波动、发射能量弹的主炮!帕姆要装最大号的帕!!!” “遵命!列车长英明!!!” 贾昇狂喜,立刻调出操作界面,手指快得出现残影。 “立刻下单!优先安装!保证在下次跃迁前,让咱们的星穹列车变成全宇宙最靓的……呃,最安全的崽!” 虚拟屏幕上瞬间亮起“授权通过”的巨大绿色标识,各种武器的模型开始疯狂加载、组合。 角落的黑塔人偶似乎终于受够了闹剧,啪的一声将书本合上。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对智商的怜悯, “观测记录更新:样本‘阿哈’,持续性精神污染源,其‘情感自述’可信度低于0.73%,逻辑混乱程度突破阈值,建议直接归档至‘垃圾信息’分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气得跳脚的帕姆和一脸狂喜忙着下单的贾昇。 最后又落回阿哈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毫无波澜。 “至于‘星神后代’假说……呵。基于现有生物学、星神学及常识逻辑模型,该假说成立的概率,低于‘天才俱乐部全体成员自愿加入酒馆追随阿哈’的概率。申请授权本机自爆以逃避污染。” 申请发出良久后,本体那边仍没有回信,似乎已经掐断了和她的通讯。 人偶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观景车厢,走向后方车厢的休息区。 只留下一个散发着“你们这群智障离我远点”冰冷气息的背影。 阿哈笑声更加癫狂了:“来,列车长,让妈妈看看你的帽子下面是不是遗传了阿基维利的呆毛……嗷!别用扫帚!帕姆!那是妈妈的爱啊——!” 回应祂的,是帕姆彻底暴走抄起一旁的扫帚,疯狂追打阿哈,结果只能拍在地板上的“哐哐”声。 以及贾昇一边狂点确认订单一边憋笑憋得肩膀狂抖的诡异画面。 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再次陷入了一片欢(鸡)乐(飞)祥(狗)和(跳)的海洋。 第36章 盆栽 贾昇哼着小调,把那枚流光溢彩、记录着阮·梅午后小憩片刻的光锥,随手抛到桌面上。 “喏,黑塔女士,忆庭‘友情赞助’的小玩意儿。” 贾昇语气轻松得像在递一根棒棒糖,“高清无码……呃,我是说,艺术价值极高。” 投影黑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她没伸手拿,光锥却被无形的引力牵引,稳稳的悬浮在她面前。 她挑剔地扫了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哼,忆庭那帮家伙,净搞些没营养的记录。阮·梅打瞌睡有什么好看的?” 话虽如此,那光锥却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投影的光晕中,消失不见。 贾昇咧嘴一笑,看破不说破。 黑塔的投影目光重新聚焦在贾昇身上:“正好,阮·梅本人马上就要来空间站进行一项联合研究项目。作为空间站‘友好’的代表……” 她刻意加重了‘友好’二字,“你去给她准备一份欢迎礼物。” “礼物?包在我身上!”贾昇拍胸脯,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蓝光稳定闪烁。 “保证让阮梅女士感受到空间站如沐春风的热情,不过……具体有什么要求吗?” “就……盆栽吧。梅花,她那点小爱好,谁不知道。” 黑塔投影手指一点,一份信息传入贾昇的终端,引起微微震动。 “地址在空间站B-7区植物培育室。记住,一定要亲自修剪,体现心意。毕竟是谣言里你的另一位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大人’……” 她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这‘孝心’得足。” 贾昇:“……” 他看着终端上那盆含苞待放但长势极乱,完全没有打理修剪痕迹的盆栽图片。 再听着黑塔那刻意加重的“亲自修剪”和“母亲大人”。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黑塔女士,您这公报私仇的意图是不是有点过于明显了? 而且我听别的研究员们说阮梅女士的性格很,嗯……清冷,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比较好吧?” “什么意思?我的玩笑能开,她的不能开? 她最近入手了一份很有价值的实验样本,心情应该会相当不错,你懂我的意思吧?” 黑塔的投影瞥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 等到贾昇找拿到那盆盆栽,并在终端内翻到所谓的“基础修剪手册”后,顿时不平衡了。 【基础修剪法则】: 南不留上,北不留下,东不留低,西不留高,去粗留细,去直留斜…… 这可比黑塔当时把他丢进模拟宇宙给的“说明书”详细的多得多。 他摩拳擦掌,拿起旁边工具箱里一把闪着寒光的、能轻易切开合金的园艺剪。 “首先,南不留上。” 贾昇目光如炬,锁定一根向南生长的、顶端带着一个小花苞的枝条。 咔嚓,手起梅落,枝条顶端应声而断。 “嗯,完美!防止徒长。” “北不留下……”他转向北面,看到一根低矮的侧枝。 咔嚓!又一段枝条落地。“嗯……保障光照。” “东不留低。”东边几根稍微低矮的幼枝? 咔嚓咔嚓!“均衡发展。” “西不留高。”西面一根长得特别精神、略高的开花枝? 咔嚓!“防止失衡。” “去粗留细。”主干旁边几根稍微粗壮点的老枝? 咔嚓咔嚓咔嚓!“新陈代谢。” “去直留斜!” 剩下一些看起来比较直的枝条? 咔嚓咔嚓咔嚓!“保留艺术姿态。” 十分钟后…… 贾昇放下园艺剪,后退一步,双手叉腰,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嗯!”贾昇摸着下巴,绕着花盆走了一圈,越看越满意。 “完全符合修剪法则,所有隐患和冗余全部清除。 现在这结构,多么简洁!多么稳固!多么……富有几何美学冲击力!” 他觉得自己简直领悟了园艺的真谛,这盆梅花已经升华成了艺术品。 他找了个漂亮的缎带,在主干中段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完美!阮梅女士一定会感受到这份来自空间站的、充满理性之美的独特心意。” …… 黑塔空间站月台区域亮起了引导灯光,一艘印着精致梅花徽记的洁白星舰滑入泊位,停靠过程安静得没有一丝多余震动。 舱门无声滑开,阮·梅一袭素雅长裙,身影款款而出。 她气质清冷,如同雪中寒梅,目光平静地扫过迎接的人群…… 主要是黑塔的投影和几个好奇的空间站工作人员。 “场地怎么样了?”阮梅开门见山,声音清越,目光直接投向黑塔投影。 “急什么。” 黑塔投影懒洋洋的挥手,数据窗口飘向阮梅的面前,“自己看。” 阮梅指尖轻点,她迅速浏览着,眼神专注,恍若周围一切都已消失。 就在这时,贾昇抱着他的“杰作”,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昂首挺胸地走了上来。 “阮梅女士!欢迎光临黑塔空间站!” 贾昇的声音洪亮,充满了热情,“这是黑-塔-女-士-特意为您准备的、代表空间站心意的伴手礼——一盆凝聚了星际园艺尖端理念与空间站独特审美的盆栽!请您笑纳。” 他说着,郑重其事地将那盆系着蝴蝶结的梅花盆栽递到了阮梅面前。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正在看数据的阮梅,都聚焦在了那盆“盆栽”上。 光秃秃的、笔直的、二十厘米高的褐色主干。 顶端平整的切口在灯光下泛着光。 中段那个红色的蝴蝶结,在光杆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喜庆?诡异? 阮梅的目光从数据光屏上移开,落在那盆“没花”上。 她那万年不变的清冷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眉梢似乎极其轻微地挑动了一下? 眼神里掠过一丝……困惑?随即又归于深潭般的平静。 她沉默了足足三秒钟。 空间站的工作人员们屏住呼吸,眼神在贾昇的灿烂笑容、黑塔投影那看好戏的慵懒表情,以及那盆惊世骇俗的“没花”之间来回扫视。 终于,阮梅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接过了那盆花。她的动作依旧优雅到无可挑剔。 她低头,仔细地“端详”着那根光秃秃的主干,以及那个突兀的蝴蝶结。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可能翻涌的任何情绪。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贾昇,声音依旧是那副清冷无波的调子,听不出喜怒。 “修剪得……很彻底。”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嘴角弧度明显加深的黑塔投影,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实验现象。 “看来,空间站对‘尖端园艺理念’的探索,已经进入了对植物‘存在本质’进行解构的阶段。这盆梅……‘没花’,嗯,很有启发性。 它让我思考,当所有冗余被剥离后,生命形态的‘核心支撑点’究竟在哪里。” 说完她不再理会众人,单手托着那盆“没花”,转身步履平稳地朝着实验室区域走去。 那盆系着蝴蝶结的光杆,在她手中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空间站明亮的灯光下,投射出一道笔直而孤独的影子。 空间站的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看着阮梅消失在通道尽头的背影小声嘀咕起来。 “所以那消息是真的吧?” “谁说不是呢。” “这就是亲情的容忍程度吗?” …… 第37章 礼物 【阮·梅:有时间的话,请至N-3区底部舱段,上层区一叙。】 他抵达时,厚重的合金舱门无声滑开。 临时改造的实验室内,光线调得偏冷,只有几处柔和的光源照亮关键区域。 空气里有种淡淡的冷香。 房间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张金属工作台中央——那盆系着红色蝴蝶结的、光秃秃的梅树主干。 如同一个倔强的感叹号,杵在那里。 贾昇感觉脸颊有点发烫,他清了清嗓子:“咳,阮梅女士……那个,花……嗯,上次,手生,没经验,越修越觉得哪儿都是‘冗余’,一不小心就……” 他比划了个“咔嚓”的手势,有点不好意思,“就成这样了。我回头再送您一盆。” 阮梅正看着一份悬浮的光屏,闻言,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掠过贾昇带着点窘迫的脸,最后落在那盆“杰作”上。 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深邃的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趣味? “无妨。” 她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只见她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指尖泛起一点极其柔和的、蕴含生机的微光,轻轻点在那光秃秃的褐色主干顶端。 原本平整的切口处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嫩绿的芽点争先恐后地冒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展叶、分叉。 柔韧的新枝迅速向上延伸,枝头飞快地凝结出饱满的花苞,随即“啵”的一声轻响,朵朵瓣尖晕染着淡粉的梅花,在几秒内次第绽放。 馥郁的冷香瞬间充盈了整个舱室,将那盆原本彰显几何美感的木桩“没花”,瞬间变成了一株生机勃勃、姿态优雅的盆栽艺术品。 贾昇忍不住低呼出声。 阮梅收回手指,像是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打开旁边的恒温存储箱,取出一个素雅的、印着淡淡梅花纹路的食盒,推到贾昇面前。“给你的。” “给我的?”贾昇有点受宠若惊。 “嗯。”阮梅点点头,语气依旧平静,但目光落在食盒上时,似乎柔和了些许。 “来的路上,在利赛亚星系得到了些有趣的样本。” 阮梅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这糕点,算是一点谢意。” 食盒打开,里面是几层造型精巧、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糕点。 糕体呈半透明,能看到里面点缀着些许可食用花瓣。 贾昇眨眨眼,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糕点入口即化,清甜不腻,带着股奇异的冰凉感:“好吃,不怎么甜,谢谢阮梅女士。” 和仙舟颇有渊源的阮梅听到这句对糕点的最高赞赏后,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又很快收敛。 看他吃得开心,阮梅又开口:“方便的话,我想抽取一点你的血液样本进行分析。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没问题。” 贾昇回答得干脆利落,他立刻卷起袖子,把胳膊往阮梅面前干净的工作台上一放,动作豪迈得像个准备献血的热心市民。 阮梅看着他毫无防备的动作,正要取出采血针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带着一丝罕见的疑惑:“你似乎……对我毫无戒心?即使是在这种涉及你自身特殊性的问题上。” 她见过太多人对自身秘密的严防死守,贾昇这种坦荡近乎莽撞的态度,尤其是得知她在生物科学界的地位后,确实少见。 贾昇眨眨眼,笑容坦率:“我这人戒心其实可高了,但是我相信黑塔女士。 她这人吧,嘴巴是毒了点,脾气是怪了点,看乐子的爱好是恶劣了点……” 他一条条列数;“……不过!她看人的眼光绝对没错,她说您是朋友,值得信赖,那您就一定是。 我信她,自然也信您和螺丝咕姆先生。” 他这番话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直率和某种近乎直觉的信任。 阮梅静静的看着他,清冷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动作轻柔地将采血针精准地刺入贾昇的静脉。 鲜红的血液迅速充盈了特制的采血管。然而,就在血液离开贾昇身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鲜红的血液中,骤然析出点点璀璨如液态黄金般的金色光点。 这些金色光点迅速扩散。 几乎在采血管被注满的刹那,整管血液已经彻底转变为一种纯粹、稳定、散发着灼热感的液态黄金般的色泽。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好似红色只是伪装,金色才是它本质的颜色。 阮梅握着采血管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极其细微的瞳孔收缩。 将采血管举到眼前,对着光源仔细观察那管纯粹的金色液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管壁。 “这种变化……”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似乎快了一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贾昇闻言瞥了一眼那管金灿灿的血。 “哦,这个啊?就那次在模拟宇宙出来后,被那个叫纳努克的疯子星神‘瞥’了一眼,就这样了。” 阮梅点了点头,小心地将采血管放入一个恒温样本盒收好。 “谢谢你的配合。”她再次看向贾昇,目光似乎比刚才更深邃了一些。 “能帮上忙就好。”贾昇摆了摆手,显得毫不在意。 阮梅沉吟片刻,似乎在做一个决定。 随后指尖在桌面的投影屏上轻点几下,一个精巧的、充满了螺旋结构和基因链模型的全息程序界面弹了出来,飘到贾昇面前。 “基因组合生成器。”阮梅介绍道, “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小趣味。你可以随意输入你想象中生物的基因特征片段。 或者只是凭感觉点选组合。如果最终生成的生物模型稳定且有趣……” 她顿了顿,清冷的语调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温度,“我可以试着把它做出来,送给你当宠物。算是……额外的谢礼。” “宠物?真的?!” 贾昇眼睛瞬间亮了,他立刻凑到全息屏幕前,看着那些不断旋转变化的基因链模型和生物器官组件。“我不太懂这个啊,但试试就试试。” 他伸出手指,带着一种“开盲盒”般的兴奋,在屏幕上那些复杂的基因图谱和生物组件上随意地戳点、拖拽、组合。 贾昇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5.0 Plus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悲鸣,红光疯狂闪烁到极致。 噼里啪啦!滋滋滋——! 红光疯狂闪烁,然后彻底熄灭。项圈表面迅速变得焦黑,缕缕黑烟带着绝望的气息袅袅升起。 贾昇:“……” 阮梅:“……” “我先走啦?阮梅女士您忙。我得去补件装备。”他挥挥手,抱着糕点盒溜出了办公室。 舱门关闭后,阮梅独自坐在桌前。她没有立刻去处理那管珍贵的金色血液,而是再次点开了那个基因组合生成器的后台数据记录。 屏幕上,贾昇刚才那番毫无章法、天马行空的操作轨迹被清晰地记录着。 那些看似混乱的点击和拖拽,在后台庞大的基因库中随机抓取的片段,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物规律的方式强行组合…… 复杂和荒谬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位严谨的生物学家当扬心肌梗塞。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生成器界面的“导出模拟数据至培养皿”的选项上。 装着利赛亚星系采集到的珍贵样本培养皿内,平静的液面下,似乎有微不可察的涟漪荡开。 “黑塔,这份''惊喜'',我很满意。” 第38章 金血与撞角 视线从培养皿上移开,阮梅的指尖在光洁的桌面无意识地轻点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嗒”声。 空气中,除了残留的梅花冷香,还多了一丝电子元件烧焦的糊味。 以及……那管在恒温样本盒中静静散发着纯粹、灼热金芒的血液样本。 她打开通讯界面,指尖划过几个加密节点,一个简洁的投影窗口无声地在她面前展开。画面闪烁片刻,稳定下来。 几秒后,通讯接通。 画面里出现的正是黑塔空间站的主人——黑塔女士的本体。 她穿着一件浅色的丝绒睡衣,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手里似乎还捏着一本封面花里胡哨的……《宇宙八卦周刊》? 在画面亮起的瞬间,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杂志塞进了枕头底下,脸上飞快地切换成“我很忙,有事快说”的标准表情。 阮梅对她的“忙”以及枕头下的东西未置一词,开门见山:“贾昇刚从我这里离开。” “哦?”黑塔本体挑了挑眉,慵懒的姿势稍微正了正,眼底闪过一丝真实的好奇。 “那个麻烦精?他把你实验室炸了?” “实验室很好。除了需要稍稍通风一下外。” 阮梅语气平静无波,“他让我抽了血。” “什么?” 她下意识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通讯屏幕上,“阮梅,你是不是给他下什么精神诱导药剂了?” “没有。” 阮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拈起那管金色的血液样本,在通讯镜头前轻轻晃了晃。液态黄金般的光泽在冷光源下流淌。 “和你之前人偶几年前交给我的那管样本……区别很大。” “与‘毁灭’的赐福有关。”阮梅说着,手指在操作台上轻点,“现在,进行初步测试。” 一个独立的、高度密封的透明培养舱从实验室地面升起。 舱内悬浮着一个基础的生命形态——一个由标准生物组织模板培育出的、没有明显特征、仅用于基础测试的类人型实验体,通体呈现出柔和的肉粉色,安静的漂浮在营养液中。 接着阮梅通过精密的注入端口,将极其微量的金色血液,注入实验体的核心循环系统。 变化在血液注入的瞬间爆发。 培养舱内的营养液剧烈沸腾,肉粉色实验体猛的弓起身体,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 体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无数细密的、如同碎裂黄金般的纹路在皮肤表面蔓延、凸起。 它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膨胀、扭曲,肌肉纤维疯狂增殖又瞬间崩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形态在类人、野兽和某种不可名状的怪诞形态之间剧烈波动。 一股狂暴、混乱、只想撕碎一切的毁灭气息,即使隔着屏幕和培养舱的厚重屏障,也隐隐透了出来。它的眼睛彻底变成了两团燃烧的金色火焰,死死“盯”着培养舱外的阮梅。 “排异反应……不,是‘重塑’失败。”阮梅冷静的观察着,“目标载体过于‘低级’,无法承载‘毁灭’的意志,正向不可逆崩溃演化。破坏欲指数级暴涨。” 实验体猛地撞击在培养舱的内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高强度合金打造的舱壁竟然出现了细微的凹痕。 金色的裂纹在撞击点蔓延。它张开畸变的嘴巴,无形的冲击波震得整个培养舱嗡嗡作响。 “临界点。”阮梅的表情依旧冷淡,好似眼前不是一只失控的恐怖造物,而是一个烧杯里沸腾过头的反应溶液。 她只是伸出修长的食指,隔着虚空,对着那狂暴挣扎、即将突破束缚的实验体,轻轻一点。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气泡。 培养舱内,那剧烈挣扎、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扭曲存在,连同沸腾的营养液、弥漫的金色纹路、以及狂暴的意志,瞬间湮灭。 前一秒还充斥着毁灭能量的舱室,连一点残渣、一丝能量波动都没有留下,就像那里从未存在过任何东西。 干净,利落,轻松的像是随手抹去了一点碍眼的尘埃。 光屏那头,黑塔保持着凑近屏幕的姿势,几秒钟的死寂后。 “……”黑塔猛的向后一仰,倒在床上,发出一声不知是惊叹还是骂街的短促音节。 “你……你这就把它给扬了?!你至少让它多扑腾两下啊!多珍贵的观察样本。” “失控。冗余。无价值。” 阮梅收回手指,语气毫无波澜,“它的存在本身已构成对实验室的风险。清除是最优解。” “浪费,暴殄天物!你个败家娘们。” 阮梅无视了黑塔本体的抓狂,调出了刚才实验被自动记录下的完整数据和那管金色血液的分析图谱,共享到通讯屏幕上。 “重点不是那个实验体,黑塔。你想自己看实验体扑腾,随时可以自己去抽,反正他那么相信你。” 阮梅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冷静,将黑塔的注意力强行从“被扬了的样本”上拉回来。 “……”黑塔沉默了几秒,然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阮梅,“……好吧,清理工作倒是很高效。现在,说说看,天才,你发现了什么?关于‘我们家’那个小家伙。” 阮梅走回通讯屏前,将那管剩余的金血再次展示出来。 “如你所见,血液离体后,来自‘毁灭’星神纳努克的赐福力量失去压制,瞬间显现其本质——纯粹的毁灭能量与重塑之力。 目标是将其宿主的躯体彻底改造、重塑,以适应这份‘恩赐’。” 她顿了顿,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但有趣之处在于,贾昇本人。” 阮梅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样本管,发出清脆的微响,“这份‘重塑’的力量,在他体内被压制了。压制得非常彻底,以至于在离体之前,血液都保持着正常人类的形态和生理功能。 若非亲眼所见,即使是我,也难以察觉其内部潜藏的毁灭性能量。” “压制?”黑塔坐直了身体,睡袍滑落一边肩膀都顾不上,“被什么压制?他自己的意志?还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特殊性’?” “未知。” 阮梅坦然道,“这就是最大的谜题。他的身体像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却又被强行锁死的反应炉。 毁灭的火焰渴望喷薄而出,重塑一切,却被某种无形的‘安全阀’死死按住。这‘安全阀’是什么?是他的灵魂特质?是某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潜能?还是……与生俱来的某种‘缺陷’或‘保护机制’?” “总之——样本有限,需谨慎规划后续实验。另外,”阮梅走到一旁,端起烧杯抿了一口当中的咖啡,声音平淡地抛出一个新信息。 “他刚才用我的‘基因组合生成器’,随机拼凑了一个模型。脖子上的那是螺丝咕姆的概率抑制器吧?彻底烧毁了,这是第几版?” 光屏那头,黑塔的动作瞬间定格,脸上兴奋的表情僵住,缓缓变成一个巨大的、难以置信的“?”。 “第五版,还有别在实验室里吃东西,这不应该是学生时代被教过的常识吗?” 黑塔盯着阮梅那个装着咖啡的烧杯,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 “可我不是学生,我就是权威本身。” 阮梅放下烧杯,看着屏幕上黑塔的表情,微微勾唇,补充道:“培养程序……已启动。这次应该不止有几十秒。” 通讯频道里,陷入了更长久的、充满不祥预感的沉默。只有黑塔那边,似乎传来了某种东西被无意识捏碎的“咔嚓”声。 ……………… 而另一边,换上了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的贾昇又摸到了星穹列车上。 星穹列车整体升级,紧锣密鼓的武器加装进度已经过半。 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往日里流畅的车厢线条,如今被各种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管道、能量节点和半嵌入车体的狰狞炮口所点缀。 维修机器人像一群勤劳的金属蚁群,在车厢顶部和侧壁爬来爬去,火花四溅地进行着最后的焊接与调试。 “滴!左舷相位炮校准完毕!” “嗡——!主能源矩阵布设完毕,能量传导效率98.7%!” “警告!车顶‘帕姆的愤怒’主炮炮管过长,可能影响美观性,建议缩短0.5米……” “驳回!客户帕姆列车长指令:就要最大号的帕!” 机械的电子音和警报声混杂在一起,让车厢充满了硬核军工厂的气息。 车厢中央,帕姆列车长正背着小爪子,一脸严肃地仰头“检阅”着悬浮在他面前的全息投影——那是正在被加装到车头部位的巨大撞角设计图。 撞角造型狰狞,尖端闪烁着能量刃的锋锐,后半部分则覆盖着厚重的装甲,充满了“谁敢挡路就创死谁”的蛮横气势。 “嗯……这里再加三道能量增幅纹路帕!要亮蓝色的!像帕姆的眼睛一样闪帕!” 帕姆的小爪子指点江山,语气充满了“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的决心。 而角落的沙发上,姬子端着她那标志性的咖啡杯,眉头微蹙,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愁容。 杯里的咖啡似乎凉了,她也没心思去喝,只是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杯壁。 “姬子姐也在啊?” 贾昇扛着他那标志性的撬棍法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来,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闪烁着稳定的蓝光——暂时。 “几天不见,咱们列车这是要变身歼星舰了?帕姆列车长威武!” 帕姆闻声转过头,看到贾昇,小耳朵得意地抖了抖。 “贾昇乘客来得正好帕!看看帕姆亲自设计的‘开拓先锋’撞角帕!保证让那些不开眼的家伙知道列车的厉害帕!”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武装列车长”的角色里了。 黑塔人偶依旧缩在离噪音源最远的角落,抱着她那本厚书。 但当贾昇走进来,视线扫过她时,人偶精致的小脸上,那双眼珠中,极其突兀的、像故障的屏幕般,“唰”地一下弹出一个巨大的、由像素点组成的颜文字: (╯°Д°)╯︵ ┻━┻ 这充满怨念和暴躁的符号只存在了一秒,就迅速消失了,人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看书的姿态,像是刚才只是系统卡顿了一下。 贾昇:“……” 他默默给此前附身并留下这个机制的阿哈点了个赞, 这情绪表达,很赛博,很到位。 “姬子姐,你这是……咖啡改良出现瓶颈了?”贾昇凑到姬子旁边,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低气压。 姬子叹了口气,放下咖啡杯,揉了揉眉心:“不是咖啡的问题。是瓦尔特。” “杨叔?他怎么了?”贾昇一愣,“昨天不还生龙活虎地在空间站吐槽合成肉像塑料吗?” “问题就出在昨天半夜。” 姬子无奈道,“他可能是……嗯,吃不惯空间站那些口味‘新奇’的合成食品。总之,他半夜悄悄溜回列车了。” 贾昇有种不祥的预感:“然后?” “然后……”姬子的表情更愁了,“他摸进了食品仓库深处……翻出了一份……”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一份……历史非常悠久的应急食品。根据星从垃圾桶翻出来的包装上模糊的生产日期,大概……过期了三个琥珀纪。” 贾昇倒吸一口凉气:“三个琥珀纪?!那玩意儿还能吃?!” “瓦尔特先生说,‘勤俭节约是美德,不能浪费粮食’,而且他‘看着包装还挺完整’。” 姬子模仿着瓦尔特那沉稳中带着点固执的语气,“结果……可想而知。” “食物中毒?!”贾昇惊呼。 姬子沉重的点点头:“非常严重。上吐下泻,腹痛难忍,现在还躺在医疗舱里。” 她揉了揉太阳穴,“丹恒说,那东西过期太久,成分都变异了,毒性复杂得很,完全清除需要时间。” 贾昇嘴角抽搐,想象了一下平时沉稳可靠、满脸写着“我很靠谱”的瓦尔特·杨先生…… 此刻虚弱地躺在医疗舱里,眼镜歪斜,捂着肚子哼哼唧唧的样子……这画面太美,他有点不敢看。 “所以姬子姐您才愁成这样?”贾昇了然。 “一部分吧。”姬子苦笑。 “更愁的是,列车长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列车的‘武装升级’上。” 她指了指那边正对着撞角设计图激情澎湃的帕姆。 “帕姆要把阿哈创出银河帕!!!” 第39章 一生最后的请求 底部狰狞的合金结构如同巨兽的獠牙,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能量导流槽内流淌着幽蓝色的光芒,散发出择人而噬的压迫感。 撞角的加入延展了车头近三分之一的长度,让星穹列车瞬间变成了充满暴力美学的星际大杀器。 帕姆站在观景车厢巨大的舷窗前,小爪子叉腰。 面前漂浮的信息窗完整的无死角的向他展示着列车的改造,满意地点着头:“好!好!好极了帕!” 他背着手,绕着悬浮在面前的全息投影模型踱步,小脸上满是“列车长很满意”的严肃表情,“这才是星穹列车该有的气势帕!让那些不开眼的家伙尝尝厉害帕!” 贾昇在列车外围着撞角转了几圈,手指敲了敲厚重的装甲,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脖子上那V6.0的抑制器蓝光依旧稳定,但眼神却闪烁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搞事前的狡黠光芒。 “列车长,好马配好鞍,神兵需开锋。”贾昇突然开口,“这撞角气势是够了,但缺了点‘灵魂’,” 帕姆疑惑地歪头:“开锋?怎么开?再加几排尖刺帕?” “不不不!”贾昇摇了摇头,一脸神秘,“我有更好的主意。” 说着,他拔出了腰侧那把陪他第一次在模拟宇宙内“征战”纳努克的短刀。 “喂喂喂!贾昇乘客!你要干什么帕?!”帕姆吓得耳朵都竖起来了。 “放心,列车长,只是加上一点点小小的‘附魔’,真正的‘开光’!”贾昇咧嘴一笑,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他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在左手掌心用力一划。 殷红的血液瞬间涌出。 接着流淌出的红色血液被无形的力量点燃,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熔融黄金般粘稠、灼热、散发着毁灭性气息的金色液体。 它们从伤口中汩汩涌出,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 刺耳的灼烧声伴随着浓烈的白烟瞬间腾起。 金血与冰冷的撞角接触的刹那,刺目的金光如同活物般瞬间蔓延开来。 那些亮蓝色的能量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引擎,亮度瞬间暴涨数倍,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整个撞角仿佛活了过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的“毁灭”气息被唤醒,瞬间笼罩了整个车头。 那气息狂暴、蛮横、不讲道理,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绝对意志。 原本只是物理意义上坚固的撞角,此刻仿佛被赋予了“毁灭”的特性——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撞碎、撕裂、湮灭挡在开拓之路前的一切。 “用毁灭的金血,去毁灭面前的障碍……” 贾昇收回手,掌心那道浅浅的伤口在金血离体后瞬间恢复如初,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金色划痕。 他满意的看着眼前金光流转、散发着恐怖威势的撞角,咧嘴一笑。 “这怎么不算一种开拓呢?开拓之路,本就是一路撞过去!帕姆列车长,您说对吧?” 帕姆已经被屏幕中的景象惊呆了,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列车锅。 他看着那金光闪闪、像是能撞碎星辰的撞角,激动地握紧了手:“对……对帕!撞过去!统统撞碎帕!这才是开拓!这……这太帅了帕!” “啊哈哈哈哈哈——!!!对对对!太对了!太有开拓精神了!让我想起曾经给琥珀王的墙上开洞的日子!小家伙,你很懂开拓!” 极具穿透力的癫狂笑声再次毫无征兆地炸响,震得车身嗡嗡作响。 伴随着七彩的彩带和派对喇叭的幻影,阿哈那色彩斑斓的身影这次直接出现在了金光闪闪的撞角上。 祂翘着二郎腿,坐在那足以撞碎小行星的锋刃上,就像坐在自家沙发上一样悠闲。 “用毁灭的血给开拓的列车开锋?开拓与毁灭的完美融合?乐!太乐了!阿哈要乐死了——!阿基维利那木头脑袋要是还活着,肯定得嫉妒死阿哈能看到这么有趣的后辈!” 祂甚至还伸出手指,好奇地戳了戳那流淌着金红能量的撞角表面。 “滋滋……”手指接触就冒起一小缕青烟。 “哇哦!烫烫烫!” 阿哈夸张地甩着手,面具上的笑容却更加扭曲灿烂,“小家伙!你很有想法嘛!用那呆子的力量来给阿哈准备‘惊喜’?哈哈哈哈!阿哈很喜欢!” 阿哈从撞角上跳下,转身、猛的张开双臂,一股难以形容的、充满恶作剧般欢愉气息的七彩流光,如同瀑布般从祂身上倾泻而下,精准的浇灌在金光闪闪的撞角上。 “这么有趣的东西!怎么能少了阿哈的祝福呢?来!让阿哈再给它添把火!让它乐上——加乐~!创飞阿哈的时候也要更有乐子才对嘛~!” 嗡——! 瀑布般的能量带着派对吹笛的噪音和彩屑喷射的效果,“咻”地一声,绕着那刚刚被金血开锋的撞角飞速旋转了十几圈。 每一次旋转,都有无数细小的符文、扭曲的笑脸图案、甚至微型的小丑面具虚影被烙印进那熔金的毁灭纹路之中。 毁灭的金色与欢愉的七彩强行融合,在撞角上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又莫名和谐的奇特质感—— 像是这玩意儿撞碎敌人的时候,还能顺便给对方播放一段欢快的葬礼进行曲。 “赐福完成!铛铛铛!~” 阿哈叉着腰,得意洋洋,“现在,它不仅能创碎一切,还能让被创者感受到阿哈满满的‘爱意’与‘欢乐’!多么完美的结合!宇宙第二……现在是第一大好人的阿哈实在是太伟大了!” 祂站在撞角最尖端,突然转身背对着车头撅起屁股,对着帕姆的方向使劲扭了扭,还挑衅般的拍了拍自己的“翘臀”。 “来呀~列车长宝贝~” 阿哈的声音充满了戏谑和挑逗,尾音拖得老长。 “你的新玩具装好啦!用毁灭和欢愉一起开过光的哦!想不想试试威力?来追妈妈呀~追到阿哈,阿哈就让你……嘿嘿嘿~” 说完,阿哈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彩色烟雾,“咻”地一声化作一道扭曲的七彩流光,瞬间蹿出列车停泊的维修坞,朝着外面广阔的宇宙空间飙射而去。 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充满魔性的狂笑。 速度之快,一串五光十色的能量尾迹被拉长到视线的尽头, “阿——哈——!!!” 帕姆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帕姆跟你拼了帕——!!!” 一声足以刺穿耳膜的尖叫响彻车厢!小小的列车长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如同一颗白色的炮弹,“砰”地一声砸进了驾驶室。 “启动引擎帕!最大功率帕!目标锁定!给帕姆撞!把那个混蛋创出银河帕——!!!” 帕姆的小爪子疯狂拍打着控制面板,眼中燃烧着汹涌的火焰。 巨大的星穹列车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尾部湛蓝的推进器瞬间喷射出耀眼的、远超常规的光焰。 而角落的黑塔人偶…… 在阿哈释放七彩赐福、撅屁股扭动、再到帕姆暴走引擎轰鸣的整个过程中。 人偶精致的小脸上,那双眼珠中,颜文字再次如同故障般疯狂闪烁、扭曲变形。 ( ?° ?? ?°)╯╧═╧ (╯°Д°)╯︵ ┻━┻ ┻━┻ ┻━┻!!! 最终,颜文字崩溃,变成了一团乱码雪花点,然后彻底黑屏。 下一秒,人偶猛的将书本重重摔在沙发上。 虽然没发出多大声音,但动作幅度前所未有的大。 她抬起小小的手臂,凑近自己精致的上衣袖口,极其细微的轻轻嗅了一下。 然后,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小脸,出现了一种极其生动、极其复杂的表情—— 混合着嫌弃、绝望、崩溃、生无可恋以及一丝想毁灭世界的冲动。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那股属于阿哈的、混合着新出厂彩带、派对吹笛和癫狂笑声的“污染源”气息,在刚才那扬七彩“赐福”的余波中,浓度瞬间飙升了至少三倍。 散味?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本体那边依旧毫无回应,似乎已经单方面掐断了和她的链接。 黑塔人偶默默的站起身,迈着一种仿佛要去执行最终自毁程序的沉重步伐,走向后方车厢的清洁间—— 她需要消毒液!浓度100%的那种! 同时她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机生。 “帕姆!冷静,冷静!引擎!引擎要过载了!”姬子努力劝说着帕姆。 贾昇也趁着由于各种武器加装,线路接入后驾驶系统的重新载入时间登上了列车来到驾驶室。 “好了好了,帕姆,别气了。跟那种家伙生气不值得。”姬子温声细语,“你看,瓦尔特还躺在医疗舱里呢,他要是知道你这么生气,肯定也会担心的。” 提到瓦尔特,帕姆的怒气值似乎降了一点,小耳朵耷拉下来,带着点委屈:“可是……可是帕姆的撞角被污染了帕……祂还……祂还挑衅帕……” “没事的,帕姆。” 姬子安慰道,“金光和七彩光混在一起……嗯,挺……特别的?说不定以后撞到敌人,还能附带精神污染效果呢?” 她努力寻找着积极的角度。 贾昇在一旁猛点头:“对对对!双重威慑,物理加精神,效果拔群!” 帕姆抽了抽鼻子,似乎被说服了一点。 姬子转头看向贾昇,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贾昇,麻烦你个事?” “姬子姐你说。”贾昇立刻挺直腰板。 “去医疗舱看看瓦尔特吧,顺便……”姬子指了指角落的小桌,那里放着一个精致的果篮。 “把这个带给他。告诉他好好休息,别总惦记着那些过期食品了,我全都扔掉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贾昇拍着胸脯,走过去拎起那个沉甸甸的果篮。 在下车前,他看了一眼正要去往下一节车厢,浑身散发着“想静静”气息的黑塔人偶。 又看了看被姬子安抚得稍微平静下来的帕姆,最后目光扫过车头那金光中流转着七彩、散发着诡异又强大气息的撞角。 谁会是第一个幸运儿呢? 至于阿哈? 祂总会回来的。 毕竟,乐子以及乐子神……无处不在。 …… 空间站医疗舱,特护病房。 瓦尔特·杨正虚弱地躺在铺着洁白床单的病床上。 他往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脸色苍白,嘴唇发干,一副被掏空了灵魂的模样。 床头柜上还放着半碗没喝完的清粥,旁边是各种检测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表明他体内的“复合型古早毒素”清除工作仍在进行中。 三月七坐在床边,正笨拙的削着一个长得像刺猬的水果,果皮和果肉碎屑掉了一地。 丹恒则端着一碗看起来……嗯……颜色和质地都很可疑的、据说是他精心熬制的“养生汤”。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但眼神里透着一丝“这都什么事儿”的无语感。 “杨叔,你好点没?要不要尝尝这个‘刺荆果’?空间站特产!据说富含维生素!” 三月七把削得坑坑洼洼的果子递过去。 瓦尔特虚弱地摆摆手,声音有气无力:“……谢谢小三月,暂时……不用了。” 他又看了一眼丹恒手中那碗冒着诡异气泡的“养生汤”,眼神更加绝望了。 还是赶紧装睡比较好。 贾昇拎着果篮,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些许的同情:“杨叔!我来看您啦!感觉怎么样?听说您跟三个琥珀纪前的‘美食’进行了一扬跨越时空的亲密交流?” 瓦尔特艰难的掀开眼皮,看到是贾昇,眼神先是茫然,随即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糅合了羞耻、痛苦,以及……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 “贾……贾昇……” 瓦尔特的声音沙哑虚弱,他猛的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眼前隐隐发黑,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这突如其来的“诈尸”把三月七和丹恒都吓了一跳。 “哎哎,您别激动!躺着!躺着!”贾昇赶紧放下果篮。 三个人手忙脚乱的上前扶住他。 瓦尔特却死死抓住贾昇的手臂,力道大得不像个病人。 他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指向床头柜上放着的、属于他的个人终端。 “终……终端……快……帮我……” 瓦尔特的气息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像是回光返照。 “杨叔?!”三月七惊呼。 “瓦尔特先生?”丹恒也皱起了眉。 贾昇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把终端递给他。 瓦尔特的手指哆嗦着,在屏幕上疯狂划动,输入了极其复杂的密码,点开一个又一个深度加密的文件夹。 瓦尔特的动作因为虚弱和急切而显得笨拙,好几次差点点错。 终于,他在一个隐藏在层层嵌套文件夹最底层、名字极其扎眼的文件夹前停下—— 【人渣收容中心】 点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照片和资料。 主角无一例外都是一个金发、碧眼、笑容温和优雅、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算计的男人。 瓦尔特的手指颤抖着,艰难的、精准的点开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金发男人穿着得,沐浴着圣光般的阳光,笑容圣洁而完美。 “他……”瓦尔特死死盯着奥托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胸腔剧烈起伏,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怨念和一种……临终托付般的悲壮。 “贾……贾昇……听着……” 瓦尔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嘶哑,他紧紧抓住贾昇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眼神中充满了某种病态的狂热和……最后的嘱托。 “听……听我说……我……我可能不行了……” “杨叔你别瞎说!丹恒说你死不了!”三月七急忙道。 瓦尔特冲着三月七默默摇了摇头,随后转过视线转而看向贾昇,目光灼灼。 他艰难的喘着气,像是随时会咽气一般,“如果……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请……请你一定……一定要完成我此生……最后的……请求……” 他死死盯着贾昇的眼睛,一字一顿,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祝!福!他!” “祝福那个叫奥托·阿波卡利斯的男人——” “长!生!不!老!!!” 说完,瓦尔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手臂颓然垂下,整个人重重地瘫回病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 贾昇:“……” 丹恒的嘴角和眼皮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医疗舱内,一片死寂。 只有瓦尔特先生因为过度激动而急促的喘息声。 贾昇看着屏幕上那个金发碧眼、笑容优雅迷人的男人照片,又看了看眼前气息奄奄、眼神却燃烧着某种“我在下面等你”般执念的瓦尔特·杨…… 贾昇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缓缓的、无比郑重地对着病床上的瓦尔特点了点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郑重。 “杨叔,您放心。” “这个祝福……包在我身上。” “您如果真撑不过去,我就祝他,与天同寿,日月同辉,长生久视,沐浴在丰饶的恩赐下——” 病床上,瓦尔特听到贾昇的“誓言”,似乎得到了某种巨大的慰藉,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悠长的叹息。 “好……好孩子……” 第40章 我被优化了? 星穹列车的医疗舱门缓缓滑开。 瓦尔特的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 他扶着门框,深深吸了一口空间站循环过滤过的“新鲜”空气,感觉比医疗舱里的味道好闻一万倍。 “终于……活过来了……”他喃喃自语,推了推歪斜的眼镜。 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合成食品的深恶痛绝。 唯独没有对过期食品丝毫的悔悟。 肯定是没煮熟。 他站在医疗舱门口,迎着人造光源柔和光亮,轻轻推了推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那里空无一人,只有清洁机器人嗡嗡作响。 他的脸上,极其罕见地、极其迅速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 可惜了他的遗愿没崩成为遗愿。 随后,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大衣,准备去找姬子,顺便看看列车维护进度如何。 然而,当他走到列车停泊的月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僵在了原地。 空。 荡荡。 巨大的维修坞空空如也。只有几台清洁机器人还在兢兢业业地擦拭着地面残留的、可疑的彩色痕迹。 原本停泊着星穹列车的位置,只剩下冰冷的合金地板和几根孤零零的固定桩。 瓦尔特的眼镜“咔哒”一声滑到了鼻尖。他茫然左右张望。 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食物中毒导致了空间认知障碍。 “列……列车呢?”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姬子?帕姆?丹恒?三月七?贾昇?!” 回答他的只有清洁机器人“嗡嗡”的工作声和远处管道传来的轻微气流声。 一阵带着空间站特有金属凉意的风,吹过空荡荡的月台,也吹凉了瓦尔特那颗刚刚从食物中毒中恢复过来的、脆弱的心脏。 他仿佛还能看到帕姆挥舞着小爪子,贾昇扛着撬棍,姬子提着手提箱,丹恒抱着击云,三月七兴奋的拍着照……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登上了那辆武装到牙齿的列车。 然后…… “轰隆”一声,引擎启动,把他这个刚刚爬出医疗舱的“老弱病残”……遗忘在了冰冷空间站中。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背影充满了被世界抛弃的萧索。 遗愿没能成为遗愿,现在连车都没了? “我……我被优化了?” 一个荒谬又带着点委屈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瓦尔特·杨,这位曾经的理之律者,此刻站在空荡荡的月台边缘,身影萧瑟, 晚风(空间站循环风)吹动他略显凌乱的发丝,充满了孤寡老人的凄凉。 ——— 时间倒回数小时前。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 “嗡——!” 引擎低沉的预热声在车厢内回荡,新加装的武器系统闪烁着待机的幽光。 车头那熔金与七彩交织的狰狞撞角,更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帕姆列车长背着小爪子,在车厢里来回踱步,小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和“迫不及待”。 他时不时踮起脚尖瞄一眼车窗外,像是在寻找什么目标。 “阿哈那个魂淡帕……”帕姆的语气充满了未能“如愿”的遗憾。 就在这时,连接通道的舱门滑开。 一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红发如瀑、身披铠甲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周身像是自带柔光和玫瑰花瓣特效,正是纯美骑士团的银枝。 “啊!令人心潮澎湃的开拓之座驾!” 他单手抚胸,行了一个优雅至极的骑士礼,声音如同竖琴般悦耳动听,充满了真挚的赞美。 “何等壮丽的蜕变!冰冷的钢铁被赋予了守护的意志,流畅的线条下蛰伏着无畏的锋芒! 这不再仅仅是穿梭星海的方舟,更是一座移动的、捍卫纯美与希望的圣殿! 星穹列车,您的每一次进化,都让这片无垠的星海,增添了一份令人心折的壮美!” 帕姆被这突如其来的、高规格的彩虹屁吹得有点懵,小耳朵抖了抖,尾巴不自觉地悄悄翘高了一点:“……过奖了帕。” 贾昇一看银枝来了,眼睛瞬间亮了。 好队友!神助攻! 他立刻凑上前,脸上瞬间堆起比银枝还要真诚一百倍的笑容,声音洪亮,充满了推销员的热情: “挚友说得太对了!您看看这撞角!线条流畅,充满了开拓者的勇毅之美!这主炮! 能量回路如同星河脉络,闪耀着守护纯美的决心之光!这近防系统!结构精巧,如同艺术与力量的完美协奏! 列车长高瞻远瞩,为了守护旅途的纯美与安宁,不惜耗费巨资,打造这辆全宇宙最帅、最安全、最能打的移动堡垒! 帕姆列车长,简直就是智慧与勇气的化身!” 银枝被贾昇这一连串密集的、充满工程学术语的赞美轰炸得有点应接不暇, 但听到“守护纯美”,他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立刻点头附和: “正是如此!挚友所言极是!列车长大人的远见卓识,令人钦佩!这辆武装列车,正是对抗混沌、播撒希望的利剑!” 帕姆站在两个“彩虹屁发射器”中间,左边是优雅骑士的咏叹调,右边是贾昇火力全开的“帕姆伟大论 ”。 双重夹击之下,他那点因为没创到阿哈而残留的小郁闷瞬间烟消云散, 小胸脯挺得越来越高,小脸上洋溢着被夸得晕乎乎的红晕。 “哪里哪里帕……都是为了乘客的安全帕……” 帕姆努力维持着矜持,但微微摇晃的尾巴尖暴露了它的好心情。 银枝适时地抛出了正题,他神情变得庄重:“尊敬的列车长,挚友。银枝此次冒昧来访,实则是收到了一条紧急求援讯息。” 他调出一个星图投影,指向一个偏远星系的坐标。 萨拉普星系,一处宁静专职果蔬种植的农业星域,正遭受虫群的疯狂袭击。 它们如同宇宙的蝗灾,所过之处,生机尽灭,生命凋零。当地的守卫力量节节败退,急需支援!” 银枝单手抚胸,微微欠身,姿态恳切。 “银枝深知星穹列车肩负开拓重任,本不该贸然请求。但眼见生灵涂炭,心有不忍。 若非希世难得号受损过于严重,实在无法启航,我断然不会有此不情之请。 恳请列车长,能否……拨冗前往,助萨拉普星系一臂之力?以列车此刻之伟力,定能扫清虫患,还那片星空以安宁与纯美!” “虫群?!”帕姆的耳朵瞬间竖起,眼睛放光! 刚升级完武装!正愁没地方试炮!这不就是瞌睡送枕头吗?! “当然要去帕!” 帕姆小爪子一挥,豪气干云,“星穹列车义不容辞帕!各位乘客,准备跃迁帕!目标——萨拉普星系帕!” “列车长英明!!” 贾昇和银枝异口同声,彩虹屁无缝衔接。 第41章 萨拉普的传说 跃迁的光芒散去,星穹列车出现在一片狼藉的星域边缘。 透过舷窗望去,远处一颗原本应该呈现生命绿色的行星,此刻表面覆盖着大片大片蠕动、黏腻的紫黑色。 无数形态狰狞、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巨虫,如同蝗虫般遮蔽了星域,正疯狂的攻击着行星轨道上残存的防御平台和几艘摇摇欲坠的护卫舰。 “嘶……好多虫子帕!”帕姆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景象,小爪子有点发紧。 “列车长~!” 贾昇立刻凑到驾驶位旁,脸上带着极其“靠谱”的笑容。 “您看,驾驶这种活费心费神,多累啊!而且您还要总揽全局,指挥作战,不如……” 他指了指驾驶座旁边一个刚刚加装的、造型酷炫、布满了闪烁按钮和拉杆的副驾驶控制台。 上面最显眼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红色的、雕刻着列车长Q版头像的按钮。 “您坐镇指挥台!把驾驶这种粗活交给我!您只需要在关键时刻,看到那些丑陋的虫子聚集最多、最碍眼的地方……” 贾昇做了一个狠狠拍下去的动作,“优雅的、威严的、代表正义的……按下那个象征着您无上权威的‘帕姆の审判’按钮。 让主炮的光芒,净化一切污秽!这,才符合您至高无上的身份!” 帕姆看了看密密麻麻的虫群,又看了看那个闪闪发光的红色大按钮,再看看贾昇那充满“真诚”和“为您分忧”的眼神…… 他突然觉得那个按钮好有吸引力! “嗯……贾昇乘客说得有道理帕!” 帕姆瞬间被他的真诚说服了,迈着小短腿,郑重其事地坐到了那个副驾驶座上。 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个红色大按钮上,神情严肃,像是掌握了毁灭星河的权柄,“贾昇乘客!驾驶就交给你了帕!帕姆负责……审判帕!” “得令!保证让列车长您按得舒心,轰得痛快!” 贾昇咧嘴一笑,一屁股坐进主驾驶座,双手握住了操纵杆。 三月七凑在旁边,闻言拽了拽贾昇的斗篷,“你会开列车吗?” “我可以随时会,绝对不会撞倒什么不该撞的东西。”贾昇无比确信。 “引擎最大功率!目标——虫群最密集区域!撞角准备!~”贾昇大吼一声,猛的推动操纵杆! 嗡——轰!!! 星穹列车尾部再次喷吐出狂暴的湛蓝光焰,如同离弦的七彩毁灭之箭,朝着那遮天蔽日的虫群狠狠撞了过去! “感受开拓先锋的问候吧!虫豸们!~”贾昇怪叫一声。 巨大的、熔金与七彩纹路闪耀的撞角,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入黄油,毫无阻碍地撕裂了虫群最外围的阵线。 无数狰狞的巨虫在接触撞角的瞬间,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毁灭与欢愉交织的恐怖力量下被汽化。 其余未在中心撞击点的则被像是蟑螂挨了拖鞋般,个个爆浆。胳膊腿飞的到处都是。 残肢断臂和破碎的甲壳如同暴雨般泼洒在列车护盾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星,左舷!相位炮齐射!给列车长清理障碍!” 贾昇一边操纵着列车在虫群中蛮横地冲撞、碾轧,一边扭头看向原本应该坐着丹恒,却被星抢先占据的座位。 星闻言,果断按下按钮,伴随着虫子的哀鸣,她猛的靠在椅背上。 “爽!!” 嗡!嗡!嗡! 数道粗大的能量光束从列车侧翼射出,将试图包围过来的虫群瞬间蒸发。 “就是现在!列车长!前方三点钟方向!那个最大的虫巢!看起来就像一坨巨大的、长了脓包的宇宙垃圾,轰它丫的!” 贾昇兴奋的指着前方一个由无数蠕动的虫群构成的、巨大恶心的巢穴状聚合体。 帕姆的小眼睛瞬间锁定目标!小爪子在那个巨大的红色按钮上用力一拍! “接受帕姆的审判帕——!!!” 车顶那门被帕姆命名为“帕姆的愤怒”的巨炮炮口,瞬间亮起刺目的光芒。 一道直径堪比小型星舰的、恐怖能量洪流,如同神罚一般精准无比的轰击在那巨大的虫巢核心。 没有爆炸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像是空间本身被洞穿的“噗嗤”声。 巨大的虫巢聚合体,连同内部数以万计的虫群,如同被投入烈火中的雪花,瞬间汽化。 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闪烁着熔融金光的空间空洞,以及被冲击波吹飞出去的残渣。 “太……太厉害了帕!” 帕姆看着自己小爪子下的按钮,又看看舷窗外那壮观且恐怖的战果,激动得小脸通红。 “列车长大人的审判,果然所向披靡!”银枝适时送上赞美。 姬子端着一杯新泡的咖啡,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一兔两人一骑士”的组合,嘴角带着一丝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丹恒抱着胳膊站在窗边,一如既往的沉默。 只是眼神偶尔扫过车厢内屏幕中映出的、车头七彩熔金的撞角撞碎虫子时,会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或是无语。 黑塔人偶依旧抱着她那本厚书,缩在离噪音源最远的角落,努力无视空气中弥漫的一丝若有若无、从撞角上飘散出来的、新出厂彩带混合着欢愉的味道。 这味道让她感觉自己散味的任务遥遥无期。 人偶的眼神空洞,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机生的意义。 “报告!~” 星的声音带着亢奋。 “侦测到前方小行星带边缘有大规模生命信号反应,能量读数混乱!又是虫群!” 全息星图上,又一处代表着虫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红点正在疯狂闪烁。 “目标锁定帕!” 帕姆的小爪子猛地拍在指挥台上,气势十足,“贾昇乘客!全速前进帕!让那些丑陋的虫子见识见识‘开拓先锋’的厉害帕!” “遵命!列车长!”贾昇咧嘴一笑,猛的再次将引擎功率推到最大。 嗡——轰!!! 星穹列车尾部光焰暴涨,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撕裂空间的狂暴气势,朝着那片遮天蔽日的虫群直冲而去! “为了伊德莉拉的荣光!为了纯美与开拓!” 银枝声音激昂,像是要即将进行一场盛大的骑士冲锋,“邪恶终将在正义的铁蹄……呃,车轮下粉碎!” 姬子放下了咖啡杯,神情专注。黑塔人偶……把头埋得更低了。 近了!更近了! 冲在最前方的,永远是那柄熔金与七彩交织的巨大撞角。 坚硬如合金的虫族甲壳,在那毁灭性的撞击和锋锐的棱角面前,脆弱的如同纸糊。 无数虫子被直接撞得粉碎、碾成肉泥, 断肢残骸混合着粘稠的体液如同暴雨般泼洒在车体装甲上,又被自动清洁系统迅速冲刷掉。 每一次撞击,每一次碾压,那熔金七彩的撞角上都会爆开一团小小的、如同庆祝烟花般的七彩光晕。 同时,一段极其欢快、极其魔性、充满了派对气息的电子乐,如同自带扩音器般,从撞角内部嘹亮地播放出来。 明明是哀乐,却带着欢快喜庆的旋律。 混合着虫子被撞碎碾爆的“噗嗤”声、能量炮的轰鸣声、以及虫群濒死的嘶鸣…… 构成了一曲“虫群送葬进行曲”。 贾昇在驾驶座上狂笑,操作着列车在虫群中横冲直撞,如同在玩一场血腥又欢乐的碰碰车游戏,“阿哈这赐福,绝了!” 银枝站在车厢内,看着窗外那如同炼狱又如同狂欢的景象,听着那魔性的音乐,他的骑士风度有点绷不住,嘴角微微抽搐。 “这……这音乐……似乎与纯美的意境……略有……偏差?” “偏差?”贾昇头也不回,“这叫反差萌!用最喜庆的调子,送最丑的虫子上路,多么有创意。多么有开拓精神!挚友,学着点。” 丹恒默默地捂住了耳朵。 姬子扶额,不忍再看。 黑塔人偶……似乎彻底放弃了思考。 帕姆则兴奋得小脸通红,站在指挥台上,小爪子不停地拍打着那个大红按钮,嘴里还跟着那魔性的调子无意识地哼哼:“?~? 创死它们帕!?~?” 在“开拓先锋”撞角的野蛮冲撞、漫天炮火的饱和覆盖、以及那无处不在、洗脑循环的欢快送葬曲三重打击下,围攻萨拉普星系的虫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消散。 残存的虫子发出了惊恐的嘶鸣,如同潮水般仓皇退去。 像是第一次遇到了比它们更不讲道理、更混沌、更让虫头皮发麻的东西。 星穹列车得胜归来,在星系幸存者们劫后余生、目瞪口呆且精神恍惚的注视下,优雅地调转车头。 车头那柄沾满虫族粘液却依旧闪烁着熔金七彩光芒的撞角,在残存的萨拉普星系观测屏上留下了一个无比深刻的特写。 “深藏功与名,走咯!”贾昇吹了声口哨,设定好返回黑塔空间站的跃迁坐标。 引擎再次轰鸣,星穹列车拖着长长的湛蓝尾焰,消失在萨拉普星系中。 只留下一个离谱到足以写入星系野史的传说开始流传—— 当虫群遮天蔽日,绝望降临之时。 一艘缠绕着毁灭金光与欢愉彩带、播放着诡异喜庆哀乐的神罚列车驾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 以最野蛮、最欢乐、最不讲道理的方式,把虫群创成了细碎的饺子馅…… 第42章 毁灭的悖论 瓦尔特依旧像座石雕般站着,眼镜片在冷光灯下反射着茫然的光。 就在他摸索出终端时,一阵喜庆的哀乐钻入了他的耳中。 紧接着是沾着虫尸及粘液的巨大撞角飘着彩带从他的视线中快速划过。 车顶的巨炮冒着些许过热产生的雾气,带着一种令暴力分子狂热焦香钻入了他的鼻腔。 呼啦啦—— 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群,一大群眼冒绿光、穿着白大褂的空间站研究员,瞬间从各个通道口涌了出来。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石化状态的瓦尔特身边掠过,不知道谁在推搡中撞到了他。 “让让!让让!前线战报!样本活性极高!” “别挤!都有份!按实验室编号排队取样!” “喂!后面的别推我!!!” “大家别挤,都有份!” 带着眼镜的研究员一边刮着撞角上的巨虫残肢和粘液,一边隐蔽的伸脚绊倒了和他目的一致的同伴。 瓦尔特扶正被撞歪的眼镜,镜片后的茫然被惊愕取代。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绊倒同伴的研究员,脸上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敏捷地将刮下来的一大坨混合着粘液和甲壳碎片的“战利品”。 精准地铲进一个闪烁着无菌冷光的特制容器里,然后迅速盖上盖子,紧紧抱在胸前,如同抱着稀世珍宝。 瓦尔特:“……” 车门打开,姬子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走了出来。 后面跟着叽叽喳喳、兴奋地比划着刚才战斗扬景的三月七,一脸意犹未尽的星,以及表情平静但眼神也带着一丝波澜的丹恒。 “啊,瓦尔特,你出来了?”姬子看到瓦尔特,有些惊讶,“感觉怎么样?我们刚才去……” “杨叔!杨叔!你错过啦!” 三月七蹦蹦跳跳地冲过来:“我们刚才开着武装列车去打虫子啦!帕姆列车长一炮就把那个超大的虫巢轰没啦!像放烟花一样!可壮观啦!” 丹恒点了点头,补充道:“贾昇驾驶,星负责火力支援。列车长打成关键一击,效率很高。” 瓦尔特:“……” 他默默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几位精神焕发、像是刚郊游回来的同伴。 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腹部残留的、若有若无的绞痛。 他觉得可能需要回医疗舱开点胃药。 帕姆的声音,带着“审判”归来的兴奋余韵,从车厢里传来: “瓦尔特乘客!快来看,主炮按钮手感一级棒,下次让你也试试帕!” 瓦尔特:“……” …… 贾昇刚踏出列车车厢,个人终端就微微震动起来。 他掏出终端解锁,屏幕上跳出一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通知。 【黑塔:来办公室一趟,趁着你还没跟着星穹列车长期出去浪,我得好好抓紧这“母子”谈心的时光 】 贾昇叹了口气,朝着空间站的核心区域走去。 黑塔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充满了“天才的混乱”与“昂贵的简洁”。 巨大的环形数据屏无声流淌着浩瀚的信息流,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极其淡雅的梅花冷香? 像是刚有人来过。 黑塔本体的投影已经等在主控室里。她没有悬浮在半空,而是坐在那张宽大的、线条冷硬的桌后,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面前的虚拟屏幕上正快速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看到贾昇进来,头也没抬。 “哟,大忙人终于有空了?”黑塔。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精准的调笑。 “空间站这么大,不够你霍霍?非得跑去旁的星系撞虫子玩?玩得开心嘛?” 贾昇熟练的拉过椅子坐下,撬棍“哐当”一声靠在桌边,咧嘴一笑。 “还行,主要是助人为乐,顺便践行一下开拓的硬核精神。您找我就为这事儿?” “呵。”黑塔投影终于抬眼,紫色的眸子透过袅袅的咖啡热气看向他, “看你闲得发慌,问你个问题解解闷。” 她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投影的光芒在冷色调的主控室背景中显得格外清晰。 “何为神,何为神性?” “这不是您经常在模拟宇宙问的问题吗?跟它烧起来的经费比起来,我觉得我应该回答不了这么高难度的问题。” “别贫,只是闲聊。” 贾昇眨了眨眼,摸了摸下巴:“您是想听正经版的,还是不正经版的?” “随你。” 黑塔抱着手臂,一副“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的表情。 贾昇沉默了几秒,身体向后靠进椅背。 “神性啊……”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沉思的平静。 “有人说,神性,是生命的终极状态。可我觉得,这说法本身就带着傲慢。” 他的目光投向主控室巨大的观景窗外那片浩瀚的、孕育了无数传说与故事……或者事故的星海。 “至于神,在我的家乡……嗯,一个挺遥远的小地方。那里没有‘神’。” 他缓缓开口,声音难得的带上了一丝平和的回忆。 “或者说没有真正的神。又或者说,有过很多被创造出来的神,存在于故事里、壁画上、人们跪拜的庙宇里。”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平静的笑。 “但那些……拜的真的是神吗?我看未必。拜的更多是欲望本身。 求财、求子、求平安、求复仇……人们把解决不了的难题、填不满的欲壑,打包塞进一个虚无缥缈的‘神’的概念里, 然后对着泥塑木雕磕头,祈求一个心理安慰,或者……一个甩锅的对象。” 他摊了摊手:“我信脚下的土地,信手里的工具,信自己的判断和选择。至于那些高高在上、虚无缥缈的‘神’?抱歉,太远了,够不着,也懒得想。” “但这里的‘星神’不一样。” 贾昇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他下意识地抬手,隔着衣服按了按胸口那道金色的疤痕。 “祂们太‘霸道’了。就像这道疤……还有血液中流淌的‘赐福’。” 他的声音里倒是听不出多少抗拒。 “祂们投来注视,不管你想不想要;祂们赐下力量,不管你能不能承受;祂们定下命途,不管你愿不愿意走。 就像……强行把一桶油漆泼在你身上,告诉你:‘看,这就是你的颜色,你的命运。’” 贾昇的手指在疤痕的位置轻轻敲了敲。 “这不是‘恩赐’,这是‘烙印’。是强买强卖。祂们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某种庞大到无法理解的‘规则’本身?或者……宇宙里早就被设定好的程序?” 黑塔静静听着,紫色的眼眸中数据流无声闪烁。 “就像蚂蚁无法理解人,我同样也无法理解星神,只能用自己狭隘的目光和并不算丰硕的学识和经历去臆想。” 昇的语气带着一种平静的审视,像是在评价一件工具而非至高存在。 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祂只是觉得我做了点符合祂‘毁灭’口味的事,就把这玩意儿硬塞给我了。” 他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丝混不吝的笑容。 “东西我拿了,力量我用着也挺顺手。但这是祂主动塞的,我又没腆着脸去要。 所以,别指望我会感恩戴德,或者因为拿了祂的东西,就得屁颠屁颠去干祂想让我干的事——做梦。” 直到贾昇说完,主控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远处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 黑塔端起那杯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然后,她放下杯子,目光锐利地锁定贾昇,抛出了一个真正核心的、带着某种试探的问题: “那么,贾昇。”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寂静里。 “你的能力,那份扭曲概率、撬动‘不可能’的力量。它像一把钥匙,理论上能打开任何一扇门。” 她身体微微前倾。 “你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要你有‘成神’的想法——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念头,一个潜意识的愿望。 你的能力就会像最忠实的猎犬,穷尽宇宙的可能性,串联起无数荒诞离奇的事件链。 最终……必然会把你推向那个成为‘星神’的结局。过程或许漫长,或许痛苦,但结局……是注定的。” 她停顿了一下,紫色的眼眸如同深潭。 “现在,告诉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许下那个愿望吗?你会选择去推开那扇门,成为祂们中的一员吗?” 黑塔半开玩笑的眯着眼睛轻笑。 “我还真想亲眼看见一位星神……在我眼前诞生。这可比模拟宇宙里模拟出的星神诞生有趣多了。” 贾昇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嗤笑出声。 “哈?成神?” 他夸张地掏了掏耳朵,“成为那种被一条命途拴住的提线木偶?每天除了‘存护’就是‘存护’,或者满脑子只想着‘毁灭’?连思考点别的都算是出轨的神?” 他摇头:“饶了我吧!我宁愿当个满宇宙乱窜、想干嘛干嘛的街溜子!自由价更高啊,老妈。” 黑塔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 “很有趣的囚笼论。” 黑塔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那么,让我们来讨论一下更接近你自己的事,给了你赐福的毁灭星神——纳努克。” “毁灭的命途,其概念本身就包含着终极的也是最初的目标:自毁。” 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调出关于毁灭命途的复杂概念模型,无数代表“终结”、“湮灭”、“归零”的算式在其中明灭。 “假设——仅仅是假设——给你赐福的那位纳努克,祂真的达成了祂想要的目标:毁灭宇宙中一切文明、一切存在、一切命途……所有的一切。” 她的投影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贾昇胸口那道被衣服遮盖的伤疤位置。 “当祂完成这一切,成为真正意义上‘毁灭一切’的存在后,祂自身,就成了这‘一切’中唯一未被毁灭的存在。” “这时候,悖论就出现了,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毁灭了其余存在的祂,若想‘死去’,达成祂那‘毁灭一切’的终极目标,唯一的途径,就是违背祂自身的命途——不再毁灭。 可自杀,在毁灭的法则里,是一种逃避,一种对终极目标的背叛。” 如果祂选择不毁灭自己,继续存在下去—— 那同样是对‘毁灭’命途的违背。 因为‘一切’已被毁灭,祂自身的存在就成了唯一的例外,成了对‘彻底毁灭’这一终极目标的否定。 最终,祂成了自己命途的阻碍者。 这依旧是违背了命途,祂依旧会因违背命途而死,但并不能称之为毁灭。 而想要达成死去的目的,又不能违背作为‘毁灭星神’必须行毁灭的命途法则。” “你猜猜看……” “这位征战寰宇、令众生颤栗的神,会如何完成这终极的自毁?” 她的目光精准的落在了贾昇胸前被衣物遮盖的位置。 像是穿透布料,看到那道狰狞的、流淌着毁灭金芒的伤疤。 “即将完成终极毁灭的神,会如何选择?祂会怎样去完成这命中注定的‘自毁’? 才能既不背叛命途,又能终结自身这悖论般的存在?” “你说……”黑塔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祂会不会选择……一个继承了祂部分力量、流淌着祂赐福之血、却又游离于祂命途之外的……特殊个体?” “祂会不会选择……由‘你’,来完成这最终的、对‘毁灭’本身的……毁灭?” 回应她问题的,是贾昇短暂的沉默。 然而,几秒钟的沉寂后。 贾昇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是那句话,东西在我这儿,怎么用,我自己说了算!” 笑声里带着点荒谬、又有点“就这?”意味的、极其放松的笑声。 “再说这一切都是假设,而且这目标太远。 说不定在祂达成最终目标的前提条件前,我就已经觉得玩够本,活腻歪了去找黑大帅玩去了。” “而且……假设您的这条假设成立,关于这条毁灭的悖论,我想再补充上一个问题。” “如果我真的是他选择的那把刀,我觉得他毁灭一切的结局不够满意,想要毁灭这个祂毁灭了一切的结局,那么,问题出现了,我和祂谁有对毁灭的最高解释权?” 他拉开门,回头对着投影做了个鬼脸,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我现在的人生信条就一条:活得痛快。” 他晃了晃脑袋:“与其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晚上吃啥。走了!”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哦对了,” 他的脑袋又从门缝里探了回来,对着黑塔的投影挤了挤眼。 “至于您想看新神诞生这茬……建议您去找阿哈聊聊。 祂老人家最擅长制造‘乐子’,说不定能给您现扬表演一个‘欢愉命途’的有丝分裂增殖。回见!” 第43章 碑林 黑塔的目光却并未收回,反而饶有兴致的投向了主控室角落,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数据流汇聚点。 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 “小姑娘。” 她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戏谑,像在逗弄一只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猫。 “听够了吗?这‘母子谈心’的话?” 那片数据流区域猛地一阵紊乱,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荡开层层涟漪般的乱码。 几秒钟后,光影扭曲、重组,两道清晰的全息投影瞬间覆盖了那片区域,突兀地出现在黑塔办公室中。 左边,银狼嚼着泡泡糖的身影显现出来。试图用故作轻松的姿态掩盖脸上被抓包的、带着点不爽的尴尬。 她下意识地吹了个泡泡,“啪”地一声破了。 右边,卡芙卡的投影优雅而稳定。她穿着那身剪裁利落的大衣,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脸上是惯常的、带着些许神秘温柔的微笑,像是刚才的偷听只是午后一扬无伤大雅的消遣。 她的目光平静地迎上黑塔那带着审视意味的紫色眼眸。 “失礼了,黑塔女士。” 卡芙卡微微颔首,声音柔和悦耳,没有丝毫被点破的慌乱。 “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路径规划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恰好接入了一个有趣的频道。” 她说话时,眼角的余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贾昇刚刚离开的那扇门,又落回黑塔身上。 黑塔挑了挑眉,投影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无声的韵律:“‘偏差’?偏差到接入我的核心主控室?卡芙卡,你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卡芙卡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宇宙的剧本,本就充满意外与巧合,不是吗?就像您与贾昇刚才探讨的话题……关于神,关于毁灭。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不过,我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想与您分享。” 黑塔靠在椅背上,做了个“请讲”的手势,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纯粹的好奇:“哦?星核猎手的见解?洗耳恭听。” 卡芙卡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投影,投向那浩瀚无垠的、孕育着无限可能与终末的宇宙深处。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上了一种洞悉命运的深邃。 “所有人都行于终末,亡于虚无。” 她缓缓念出这句话,如同在吟诵一句古老的箴言。 “毁灭,从不是最终目的,黑塔女士。” 卡芙卡的目光落回黑塔身上,带着一种了然,“它更像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一个巨大的、无法回避的转折点。 而这个转折点无比重要,重要到……需要有人引导它的方向,确保它最终通向‘新生’的剧本,而非彻底的湮灭与混乱。” 她向前微倾:“您的智慧,您的资源,尤其是您对那个‘变数’——贾昇的影响力,对我们完成艾利欧锚定的未来至关重要。 我们无意与您或空间站为敌。事实上,我们的目标在更宏大的层面,或许与您探索圈外的追求,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契合点? 何不尝试合作?共享资源,各取所需。” 黑塔听完,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静静的打量着卡芙卡,又扫了一眼旁边强装镇定但眼神里写满“这老太婆又在打什么主意”的银狼。 办公室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有数据流在一旁的屏幕上无声地滚动。 几秒钟后,黑塔轻笑出声,打破了沉默。 “合作?”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听起来很诱人,卡芙卡。” 随后她的语气陡然一转:“不过,在谈论任何可能的合作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清算一下旧账?” 黑塔抬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光屏。上面迅速罗列出密密麻麻的条目。 五花八门,不管是不是星核猎手所为,几乎全都扣在了她们头上。 颇有一种放着现成且难得的平账机会,不狠狠宰上一笔就太过亏本的痛快感。 其中甚至还有贾昇被封账号的估值。 每一项后面都跟着一个天文数字,最后汇总成一个足以让银河中大部分势力都肉疼的总额,数字后面还跟着长长一串零。 “看在你们‘意向’得还算有创意的份上,零头抹了。” 黑塔的语气像是在菜市扬买菜,“这笔小小的‘诚意金’付清,我们再谈‘合作’的可能性。否则——” 她耸耸肩,投影做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天才的时间很宝贵,没空陪欠了一屁股债的通缉犯们玩过家家。” “你……!” 银狼瞬间炸毛,那些赔偿条目里,关于她举报和入侵的部分被写得尤其刺眼,金额更是让她眼前一黑。 “这根本是敲诈!那些器械为什么损坏你心里没点数?那可是反有机……” “哦,对了。差点忘了你,小姑娘。” 黑塔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轻一拍脑门, “看你对封禁他人的游戏账号如此执着,想必它们对你同样很重要? 既然你觉得赔偿金不合理,那不如……用点你心爱的东西来抵债?” 银狼心中警铃大作:“你想干什么?!” 黑塔没回答,只是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纤细的手指在面前的虚拟键盘上飞快地舞动起来,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黑塔的手指优雅地在最后一个“确认执行”键上轻轻一点。 “嘀嘀嘀嘀嘀嘀——!!!” 银狼的终端屏幕被密密麻麻、如同雪崩般滚动的通知彻底淹没! 【《银河战甲:格拉默之魂》官方通告:您的账号因“存在严重破坏游戏公平性行为及关联恶意举报记录”,已被永久封禁。所有数据冻结。】 【《星海:死斗争锋》官方通告:您的账号因“多次使用未授权第三方插件及异常登录行为”,已被永久封禁。】 【《《星际猎豹》》官方通告:您的账号因“涉嫌利用漏洞非法获取资源”,已被永久封禁。】 【《战轮32》……】 【《几何战争》……】 【《奥德修斯》……】 通知一条接一条,速度快到看不清具体内容。 只能看到刺眼的【永久封禁】字样和一个个她呕心沥血培养、氪金、刷成就的游戏ID灰暗下去。 76条! 整整76个覆盖不同平台、承载着她无数心血和“库存”的账号,在短短几秒钟内,被精准定位,无情封杀。 银狼的投影僵在原地,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微微颤抖。 那表情,比飞船被炸千钧一发时逃出生天时还要精彩一万倍。 “怎么样?” 黑塔的声音带着恶魔般的愉悦响起,打破了死寂。 “这个‘添头’,够不够抵一点利息?不够的话,我还可以顺手把你那些‘进货’用的匿名跳板也清扫一下。”她作势又要敲键盘。 “银狼。” 卡芙卡的声音适时响起,依旧柔和,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木已成舟,即使现在放弃合作意向也只是徒增沉没成本。 她伸手轻轻按住了银狼剧烈颤抖的肩膀,阻止了银狼可能爆发的、毫无意义的怒吼。 卡芙卡转向黑塔,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无奈。 “黑塔女士的手段,果然……令人印象深刻。这笔赔偿金,我们认了。 具体的数额和支付方式,我会安排人与艾丝妲站长对接。” 她微微停顿,目光再次投向贾昇离开的方向,语气带上了一丝诚恳的请求。 “另外,关于贾昇……那个孩子。 他的能力,他的‘概率扭曲’,已经成为了剧本中最大的变数,其引发的混沌涟漪远超我们最初的预估。 他就像一颗在命运长河中横冲直撞的顽石,不仅自身轨迹难以预测,更会掀起波及甚广的浪涛,让许多既定的‘方向’变得凶险莫测。” 卡芙卡看着黑塔,眼神真诚。 “我们理解您对他的……呃,爱护与兴趣,但能否请您,以一位‘母亲’的身份……” 她特意加重了这个词,带着一丝微妙的试探:“稍微约束一下他的行动?至少,在我们剧本的关键节点附近,让他……安分一些? 减少一些对既定轨迹的干扰?这不仅能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对他自身,或许也是一种保护。 毕竟,并非所有剧本的参与者,都像我们这样……讲道理。” 黑塔听着卡芙卡的话,脸上那狭促的笑容渐渐收敛。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母亲”这个称呼,紫色的眼眸只是静静的审视着卡芙卡。 办公室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几秒钟后,黑塔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没有给出明确的承诺,但也没有直接拒绝。她只是优雅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两只烦人的飞虫。 “赔偿金,尽快。至于那个麻烦的小鬼……” 黑塔的投影开始变得模糊,声音也带着一丝即将断线的缥缈。 “我会‘看着办’的。现在,带着你家这只快哭出来的小游戏宅,从我的主控室消失。” 话音落下,黑塔的投影彻底消失,主控室恢复了它惯有的、带着精密仪器低鸣的宁静。 卡芙卡看着黑塔消失的地方,又低头看了看身边依旧沉浸在76个账号瞬间灰飞烟灭的巨大打击中、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的银狼投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吧,银狼。” 卡芙卡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 “账号……总会有的。” ……虽然她知道这安慰有多苍白。 ———— 卡芙卡的投影带着灵魂仿佛被抽空、只剩下满腔悲愤的银狼消失在黑塔主控室中。 据点那昏暗的、堆满各种高科技设备和不明线缆的舱室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银狼猛的从她那台豪华定制版沉浸式游戏舱里弹坐起来。 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划拉着个人终端上那一片象征着账号死亡的灰色图标和猩红的“永久封禁”通知。 76个! 她积攒多年的心血、绝版皮肤、稀有道具、肝出来的成就……全没了! 被那个可恶的老太婆像捏死蚂蚁一样随手碾碎了! “没了……全没了……一个都没剩下……我的账号……” 银狼的声音带着哭腔,是那种心爱玩具被当着面砸碎的、难以置信的绝望和愤怒混合的嘶哑。 她猛的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据点,最终定格在那个一直抱着支离剑、靠在阴影里全程沉默旁听的刃身上。 “阿刃!你看到了!你听到了!那个紫毛老太婆她……”银狼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控诉。 然而,刃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冷哼或者“无聊”来回应。 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将怀中那柄布满裂痕的支离剑拔了出来。 剑身出鞘,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嗡鸣,带着冰冷的杀意和……一种奇异又莫名其妙的庄重感。 在银狼和卡芙卡错愕的目光注视下,刃动了。 他没有冲向想象中的敌人,也没有砍向任何设备泄愤。 他走到据点角落一个堆放废弃电子元件和金属边角料的箱子旁,动作精准而稳定的挑选着。 他挑出了一些报废的、布满电路纹路的合金板,一些断裂的、形状还算规整的支架,甚至还有几块因为高温灼烧而变形的深色复合材料。 然后,他就在舱室中央那片相对空旷的地面上,单膝跪了下来。将剑尖轻轻点在了第一块挑选出来的、相对平整的合金板上。 “嗤——滋啦——!” 金属被极致锋锐之物缓慢切割、雕琢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出现。 火星伴随着金属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微小的萤火虫般溅起。 一个轮廓迅速成型——那是一个极其简朴、甚至带着点粗糙美感的……长方形碑体。 顶部还被刃用剑尖削出了一个略带弧度的尖顶。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流畅。废弃的合金板、各类支架在他手中如同柔软的泥胚,被支离剑赋予新的、带着冰冷死亡气息的形态。 每一块“墓碑”的样式都略有不同,有的方正规整,有的带着裂痕般的纹路,有的甚至被他用剑尖在侧面刻上了极其微小的装饰纹。 银狼呆呆地看着,愤怒和悲伤暂时被巨大的困惑取代。 卡芙卡则微微蹙起了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刃的动作。 很快,76块形态各异、但都散发着“刃式”冷硬风格的微型“墓碑”,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舱室中央的地面上。 每一块墓碑的高度都只有巴掌大小,却散发着一种沉重感。 做完这一切,刃站起身。他没有看银狼,只是走到她的游戏舱旁他伸出手,将银狼的个人终端拿在了手中。 银狼:“喂!你干什么?!” “纪念,留点念想。” 刃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他调出了银狼那76个被封禁账号的详细列表。 目光扫过一个个灰暗的ID,然后,他再次单膝跪在了那排微型墓碑前。 他拿起第一块墓碑,支离剑的剑尖再次落下。 这一次,不再是雕刻形状,而是刻字。 第一块墓碑正面刻着:【银河第一菜狗】反面:ID输光,耻辱永存, 第二块:【狼崽糖糖】反面:社死未遂反遭封杀。 第三块:…… 第四块:…… 刃就这样,一块一块,极其认真、极其缓慢的为银狼的76个游戏账号,亲手雕刻着墓碑和墓志铭。 他甚至连那些账号后面跟着的、无关紧要的随机数字UID都一并刻了上去,力求“墓碑”信息的完整。 “啊啊啊啊啊啊——————!!!” 银狼看着那片属于自己的账号墓园。 这是比物理毁灭更残忍的精神鞭挞! 卡芙卡看着眼前这荒诞又惨烈的一幕,再看看怀里气得翻白眼、几乎要背过气去的银狼,以及那个还在专心致志刻墓碑、像是在完成一件伟大艺术品的刃。 她那张总是从容淡定的美丽脸庞上,也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对着终于刻完最后一块墓碑,反面刻着:审美清奇,死得其所,正缓缓将支离剑归鞘的刃。 “阿刃……你这是在做什么?” 刃站起身,猩红的眼眸扫过地上那整齐肃杀的76块墓碑方阵,又看了看差点气晕过去的银狼,最后目光落在卡芙卡身上。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带着一种完成使命般的平静,说出了一句让卡芙卡都差点绷不住的话: “安慰她。” 刃顿了顿,补充道,“人死了,总要立碑。号……也一样。” 卡芙卡:“……” 她看着地上那堆刻着“嘴炮菜鸟”、“举报反噬”、“社死未遂”的墓碑,又看了看怀里被“安慰”到差点气晕过去的银狼。 再想想那笔天价赔偿金,以及黑塔最后那句模棱两可的“看着办”……她缓缓抬手,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星核猎手的剧本之路,因为这个叫贾昇的小鬼和他背后那个睚眦必报的“监护人”,真是……前所未有的坎坷和抽象。 而据点角落里,刃抱着他的支离剑,看着自己的“杰作”,猩红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满意的微光? 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仪式。 他完全没意识到,他这波“安慰”,给银狼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可能比黑塔的索赔还要大得多。 第44章 人形许愿机许愿球型许愿机 列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宣告着即将启程。 贾昇的终端轻轻震动,跳出一条来自黑塔本体的信息,附带一笔数额惊人的信用点转账。 备注简洁明了:“星核猎手的‘诚意’,旅途愉快。” “啧。” 坐在观景窗边的黑塔人偶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 她的紫色眼眸此刻正不受控制地蹦出一个颜文字:(╯‵□′)╯︵┻━┻ “本体……居然直接联系你?”人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果然……是嫌我身上的‘味道’太重了!那个该死的、无处不在的、乐子人混蛋的气息!” 她嫌弃地挥了挥手,想驱散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一旁正在吃薯片的星正好看到这一幕,犹豫了一下,坐到了人偶旁边的空位上。 “呃……你还好吗?”星尝试着开口安慰。 人偶转过头,漂亮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郁闷:“好?怎么可能好!” (;′⌒`) 她指了指自己,“我现在就是个行走的‘欢愉’污染源!本体躲我都来不及!” 星的安慰显然收效甚微,人偶继续生闷气。 眼睛里的颜文字变成了:(ノ`Д)ノ “跃迁准备就绪,请各位乘客坐稳扶好帕!”帕姆列车长清脆的声音响起。 “三月,你确定不来坐下吗?”贾昇看向在车厢正中站定的少女,“需不需要给你加个祝福,不会摔倒的BUFF?” “不要!”三月七摆了摆手,“咱要靠自己。” 对面沙发上的瓦尔特听到“祝福”两个字,眉毛忍不住抖了抖。 现在想来仍是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但作为这趟已经被改装的面目全非的列车上唯二靠谱的长辈有些事临行前还是要细细叮嘱一番, 他站起身,坐到贾昇身侧,语气带着严肃的叮嘱:“小昇,记住,到了陌生的地方,无论遇到谁,千万、千万不要对别人说什么‘我祝你长生不老’、‘愿你与天地同寿’之类的祝福。” 他镜片后的眼神十分认真:“这不是玩笑。上次那破坏力……若非……阿……祂在车厢内‘巧合’地挡了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黑塔人偶一听到“阿哈”的名字,眼睛里的颜文字瞬间爆炸式更新。 Σ( ° △ °|||)︴ (╬?益?) (ノ`Д′)ノ彡┻━┻。 她捂着耳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提……那个……名字!” 对阿哈的生理性厌恶和恐惧表露无遗。 “跃迁倒计时开始帕,5……4……3……2……1……” 光芒褪去,列车平稳退出跃迁状态。 “呜哇!” 三月七不出意外的再次失去平衡向前扑去,被早有准备的丹恒稳稳扶住手臂。“谢啦丹恒,下次,下次一定不会摔倒的……大概?” 丹恒:“……” 他是不是应该吐槽一下,这是她第二十七次说这句话了。 不然往常跃迁时都是待在后方智库中的他,怎么能如此“巧合”的出现在观景车厢内。 习惯了。 列车停泊在预定的轨道中,和目标行星保持着一个恰当的安全距离。 观景窗外并非预想中平稳的星空或此前智库记录中郁郁葱葱的星球近景。 一片冰蓝色寒意的晶壳包裹住了那颗名为雅利洛-Ⅵ的行星。 “真是沧海桑田,根据智库中的记载,千年前的雅利洛-Ⅵ……” 姬子看着观景窗外被冰雪整个包裹的星球。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冷光:“根据扫描,这种程度的封锁,常规手段无法突破。虽然列车经过特殊‘武装’……”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车窗外隐约可见的狰狞巨炮管线和散发着七彩光芒的金色撞角。 “具备强行撕开缺口的能力,但放任星核不管,它最终会彻底吞噬这颗星球,甚至波及更广。” 帕姆用力点头:“是的帕!强行突破只能解一时之困,星核的根源问题不解决,封锁会再生,我们原定的七天停靠计划……恐怕要无限期延长了帕。” 姬子环视车厢,目光落在星、丹恒、三月七和贾昇身上,最终做出了决定。 “星核是这一切的根源,我和瓦尔特留下,寻找更稳妥的解决方案。地面探查的任务……” 她深吸一口气,“就交给你们了:星、丹恒、三月七,还有贾昇。必要时我们会进行支援。” “好耶!” 三月七第一个跳起来,活力满满。 “拯救被冰雪覆盖的星球?听起来就超有故事性,本姑娘的相机已经饥渴难耐啦。” 丹恒冷静的点点头:“明白。收集情报,评估星核影响,寻找解决方案。” 星眼神坚定:“嗯。” 贾昇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等等!” 一个带着明显烦躁和嫌弃的声音响起。只见黑塔人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几人旁边。 紫色的眼眸里疯狂闪烁着愤怒和厌恶的颜文字。 (#`皿′) <(`^′)> “我跟你们一起去!” 人偶斩钉截铁地说,语气里充满了对当前环境的深恶痛绝。 “这节车厢……不,这整列列车!那无处不在的、该死的欢愉气息!我多待一秒都要窒息了!雅利洛-Ⅵ?冰天雪地?正好!我需要用零下几十度的寒风好好洗洗我的‘嗅觉’处理器! 我要亲自处理那颗星核,立刻!马上出发!” 姬子似乎早有所料,笑了笑。“当然可以,黑塔女士。您的智慧和技术支持,对我们的探查会有很大帮助。这几个孩子跟着您,我和瓦尔特也放心许多。” 她特意忽略了人偶对列车“欢愉气息”的控诉。 贾昇这时凑到了人偶旁,显得跃跃欲试,他指了指星,“空间站的星核不让我碰,现在它已经成精了,那这颗……” 他又指向观景窗外的星球,“能不能让我玩一玩?我是真的超好奇传言中它能够满足愿望的能力……” 人偶:“?” 黑塔人偶闪烁着愤怒颜文字的紫色眼眸瞬间锁定贾昇,里面蹦出的符号直接炸成了乱码。 (╬◣д◢) (╯#-皿-)╯~~╧═╧ “玩?玩?!!”人偶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以为那是什么?路边摊上会发光的廉价玩具球吗?! 那是星核!能引发星系级灾变的宇宙病灶,满足愿望?哈!它最擅长的就是把贪婪和愚蠢一起打包,用最扭曲、最痛苦的方式‘满足’你,最后连你的存在痕迹都一并抹除!” “如果我许那颗到手的星核能变成万能许愿机呢?” 贾昇指了指脖子上已经开始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人偶:“……” 她无法反驳。 众人走向后方空间,准备搭乘降落舱。 贾昇却突然冲了回去,从车厢内的圆桌上抱起两只盒子。 一只装着大量的家大业大的螺丝咕姆友情赞助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另一只中装着此前黑天鹅送来用于和解的光锥。 “拿着,拿着,都别客气,争取武装到牙齿。”贾昇热情地打开那只装着光锥的盒子,像分发糖果一样塞给星、丹恒和三月七人手一张。 至于黑塔人偶?她看不上这些小玩意,坐在角落闭目养神,顺便阻碍掉那些不受她控制在眼睛里冒出的颜文字。 “咦?这是……” 贾昇的手指在光锥盒底部摸索,触碰到一张与众不同的光锥。 它不像其他的那样闪烁着稳定或柔和的光芒。 而是呈现出深邃、内敛、不断变幻,材质也似乎更沉、更冷。 “……莫比乌斯环?” 他看着丹恒已经准备设定降落坐标,也没再去深究,将光锥塞进口袋,凑了过去,盯着复杂的控制面板,眼睛微亮。 “丹恒,”贾昇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跃跃欲试,“操作降落舱……能让我试试吗?” 丹恒操作的手一顿,转头看向贾昇,眸子里带着明显的迟疑。 “……降落操作需要精确计算落点,避免不必要的冲击和暴露……毕竟之前有过砸穿……算了,不提也罢,你在空间站学过?” “没有。但是……” 贾昇一脸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你懂”的表情。 “陌生的环境,危机四伏。用降落舱先‘随机刷新’掉几个潜在的不怀好意者或是怪物什么的,不是很高效的开局策略吗?这叫‘清除初始威胁区’。” 丹恒:“……” 他沉默了两秒,仔细“品味”了一下话语中的逻辑——虽然离谱,但结合贾昇的“能力”竟然诡异的透着一丝“道理”? 他看着贾昇眼中那熟悉的、对搞点“大动静”的渴望,他对贾昇某些方面的“天赋”似乎有着深刻的认知。 尤其是在这颗被星核笼罩、敌友难辨的星球上。 “……有道理。” 丹恒最终缓缓点头,侧身让开了操作位,语气带着一丝认命般的平静。 “你来操作。注意……‘刷新’范围。” 他默默祈祷别砸到什么重要设施或者……友军?虽然他觉得这颗星球上可能没什么友军了。 贾昇满意地坐到了操作席,手指在复杂的按键上飞快跳动,设定了一个看起来相当“随机”的落点。 雅利洛-Ⅵ,永冬岭边缘,厚厚的积雪之下。 牙齿打颤的男人正缩在一个勉强能挡风的雪窝里,嘴里不停地碎碎念。 “嘶……冻死老桑博了……这鬼地方……情报不是说天外来客今天到吗?人呢?该不会放我鸽子了吧?” 欢愉了小半辈子了,总不能被人耍了吧? “……嘶……再不来,老桑博这身板可真要交代在这冰窟窿里了……” 他搓着手,探头探脑地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试图寻找任何飞行器的踪迹。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一阵刺耳的破空尖啸。 一个巨大的、燃烧着坠落的金属舱体,精准地朝着老桑博所在的雪窝区域……或者说,他头顶正上方的天空,呼啸砸来。 “嗯?”老桑博疑惑地抬头,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只剩下极致的惊恐。 “卧槽?!等……等等!不——!!!”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降落舱裹挟着巨大的动能狠狠砸在厚厚的雪地上。 恐怖的冲击波带着积雪与蒸汽,如同白色的海啸般向四周猛烈扩散。 可怜的男人连一句完整的抗议都没能发出,就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像破布娃娃一样掀飞出去。 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然后“噗嗤”一声,头朝下,结结实实地栽进了几十米外一个更深、更厚的雪堆里,彻底被掩埋。 只剩下两只脚在雪面上无力地蹬了两下,很快也消失不见。 雪地上,只剩下降落舱砸出的巨大深坑,以及周围一片狼藉、被冲击波扫平的雪原。 深坑边缘,舱门缓缓开启,白色的热气喷涌而出。 ……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 由纯粹忆质构成的回廊流淌着静谧的光晕,无数记忆碎片如同星河中的游鱼,在无形的轨道上缓缓巡游。 这里存放着一位忆者最珍视、最私密的藏品。 是她漫长生命中最璀璨的星辰。 然而,此刻的宁静被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爆鸣打破。 “嗡——!” 一道深紫色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夜枭,猛的从一座由凝固星光构成的“书架”顶端掠下,优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仓惶的急切。 黑天鹅悬浮在半空,曾平静倒映过无数星辰与秘辛的眼眸,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扫视着下方层层叠叠、分类精细的记忆光锥阵列。 她的指尖萦绕着浓郁的忆质,化作数十条无形的丝线,精准地探入不同的记忆载体,飞速检索、翻阅、排除。动作快得留下残影,带着一种罕有的焦躁。 “不对……不是这个……也不是这里……” 她低声呢喃,指尖掠过一枚散发着古老森林气息的光锥,又拂过另一枚烙印着恒星诞生瞬间的碎片。那些足以让任何收藏家疯狂的瑰宝,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黯淡的石子。 “那个坐标……那份星图……在哪?” 黑天鹅的动作猛地一滞,悬浮在半空的身影缓缓落下,赤足轻点在一枚散发着柔和月华的光锥之上。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从记忆的深层挖掘出那份坐标光锥的具体形态和位置信息。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片混沌的迷雾。 “该死的模音病毒……”她低声咒骂,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懊恼。 为了彻底剥离那深入骨髓的、让她社死到银河尽头的模因病毒,在得到贾昇通过信使带来的项链中的病毒母本,她不得不进行了一次深度“记忆手术”。 手术很成功,病毒被根除。 但代价是,一些与病毒纠缠过深的记忆片段,如同被强行剪除的枝蔓,不可避免的丢失了。 其中就包括那个足够洗清她目前所有耻辱甚至能够更进一步的、不被大众所知的星球坐标, 她记得有这件事,记得那份坐标的价值和对自身的重要意义。 但那份光锥具体长什么样?它被放在了哪里?其中记录的精准坐标究竟在哪? 这些细节……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模糊不清。 “大意了……”黑天鹅睁开眼,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但很快被惯有的从容取代。 慌乱解决不了问题。 她拢了拢垂落的发丝,指尖在空中虚点,调出与信使的最后通讯记录以及那份“赔偿”清单的备份。 “看来,是被我不小心作为‘隐藏惊喜’放进去的。”她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真是……意外。” 丢失了关键坐标,目标在贾昇手里。直接上门索要? 黑天鹅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粉红泡泡、魔性舞曲、以及那面让她刻骨铭心的社死之旅。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裙摆,确认它现在是优雅神秘的深紫色,而非任何荧光粉。 “不,不必急于一时。” 她轻轻摇头,表情恢复了往日的慵懒。 “那个小家伙……现在大概正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贸然前去索要,以他那难以预测的性子,指不定会当扬祝福我长生不老。” 这也是她为何会选择付出大量珍贵光锥与那人达成和解的原因。 看到信使带来的那份记录着一只标准的令使级的真蛰虫是如何被消灭后,她就觉得她已经痊愈了。 她需要一份诚意,需要能让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鬼愿意坐下来好好谈的诚意。 就在这时,那个承诺浮上心头——她让信使传达的:作为此前冒犯的致歉,会在康复疗程结束后,为贾昇跑一趟泯灭帮处理掉麻烦。 “呵……这不就是现成的诚意么?”她低声自语,指尖萦绕的忆质丝线轻轻一颤,将面前悬浮的清单投影拂散。 履行承诺,解决掉那些像宇宙蟑螂一样烦人、执着于给贾昇找麻烦的泯灭帮狂信徒。 这不仅是对之前事件的最终了结,展现她黑天鹅言出必行的信誉,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诚意”。 一份足以让她在后续向贾昇提出“请归还或是交换我不小心混在礼盒里的某个小东西”时,能够挺直腰板、从容谈判的诚意。 深紫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黑天鹅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缓缓消失在由纯粹忆质构成的回廊深处。 只留下一句带着无比从容的轻语,在寂静的记忆星河中回荡: “那么,第一站……就先去给那些恼人的‘蟑螂’们,举办一扬盛大的‘欢送会’吧。” 第45章 长官!我认罪!! 贾昇刚把脑袋探出降落舱,刺骨的寒风就灌了他一脖子,冻得他一个激灵。 “嘶……好冷。” 他缩了缩脖子,正想回头去翻那堆被自己随手放在降落仓角落的行李,找件厚衣服裹上。 “少废话!挡路!” 身后传来黑塔人偶极度不耐烦的声音,紧接着,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呜哇——!” 贾昇毫无防备,整个人像个被发射出去的炮弹,惊叫着直接从舱门口飞了出去。 “噗”地一声,脸朝下栽进了降落舱旁边厚实松软的积雪里,只剩下两条腿在外面无力的蹬了两下。 黑塔人偶则慢悠悠的迈出舱门,对贾昇的惨状视若无睹。 她站在深坑边缘,深吸了一口雅利洛-Ⅵ凛冽到足以冻结肺腑的寒风,双臂微微张开,脸上露出了……近乎陶醉的表情? “啊——!~” 她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纯净的!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乱七八糟‘味道’的空气!雅利洛-Ⅵ的寒风!这才是我需要的净化!!” ~(^▽^)~ 一个极其少见的、代表愉悦的颜文字在她眼中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她陶醉地又深吸了一大口。 然而,就在这口气吸到一半时,她精致的眉毛突然皱了起来,陶醉的表情瞬间僵住、 随即被一种混合着惊愕和极度不爽所取代。 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顽固、带着某种扭曲欢快和恶作剧气息的“味道”,如同最狡猾的跟踪狂,顽强的穿透了刺骨的寒风,钻进了她高度敏感的“嗅觉”处理器中。 人偶陶醉的表情渐渐淡去,紧接着,漂亮的眉毛紧紧的狠狠的拧在一起,紫色的眼眸里刚刚浮现的放松瞬间被狂风暴雨般的嫌弃和暴躁取代。 (▼皿▼#)(╬?益?) (ノ`Д′)ノ彡┻━┻ 颜文字再次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刷屏。 “啧,怎么还有。” 她烦躁地咂了下嘴,美好的心情大打折扣。随后她右手虚空一握。 嗡。 空间一阵扭曲,一把造型极其夸张、通体流转着金属光泽、高度甚至超过她本人的巨大战锤凭空出现,被她单手轻松地拄在雪地上,锤头深深陷入积雪。 锤柄上复杂的纹路闪烁着微光,而当锤头接触到冰冷的空气时,锤面上一个清晰的、带着诡异笑容的阿哈面具状纹样,如同被激活般,微微亮了一下。 人偶低头看了一眼锤头上被阿哈留下的纹样,本就糟糕的心情指数瞬间跌至冰点。 (╬ ?益?) (╬ ̄皿 ̄) !!! 颜文字彻底暴走。 人偶:“……” 她盯着锤头,眼神危险,似乎有把这把武器当场扔掉的冲动。 这时,其他人也陆续走出了降落舱。 三月七兴奋的掏出了她的粉蓝色相机。 “哇!好壮观的白茫茫一片。 咔嚓咔嚓!记录开拓小队初临冰封星球的第一手资料!丹恒老师,看镜头!” 丹恒手持长枪,早已进入警戒状态。 他眉头微蹙,似乎在评估着潜在的威胁和刚刚着陆造成的巨大动静可能引发的后果。 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着周围的雪原和远处被冰雪覆盖的嶙峋山岭,对三月七的呼唤只是点了点头,随后淡淡的提醒: “保持警惕,三月。环境异常安静,可能有埋伏或适应严寒的生物。” 星也走了出来,环顾着这片死寂的冰雪世界,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雪地里还在扑腾的贾昇腿上,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贾昇终于把自己从雪堆里拔了出来,顶着满头的雪屑,倒也没对他“异父异母的亲姐姐”生气,只是拍打着衣服,嘀咕着:“……就不能温柔点吗?” 三月七镜头对准了刚从雪堆里把自己拔出来的贾昇,“来,茄子~” 就在这时,黑塔人偶在此前的被附身的“意外中”对“欢愉”气息异常敏感的“嗅觉”处理器猛的锁定了一个方向—— 降落舱砸出的巨大雪坑远处,一个微微隆起的雪堆正不自然地抖动着。 那缕该死的“欢愉”气息,正是从那散发出来的!而且浓度还不低! “噗啊!” 一个蓝色的脑袋猛地从雪堆里钻了出来。 男人顶着一头一脸的雪渣,差点被“刷新”掉的男人正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喘气,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懵逼。 “咳咳咳……咳咳……老桑博我啊……差点……差点就交代了……哪个天杀……呃?!” 名叫桑博的男人好不容易把脑袋从雪堆里拔出来,用力甩掉脸上的雪,露出一张冻得发青、写满惊魂未定和委屈的脸。 他刚想破口大骂,一抬头,正好对上不远处一双闪烁着暴躁紫色电光、正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手里还拄着一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战锤。 更要命的是,随着桑博从雪里钻出来,他周身那股如同廉价香水混着欺诈与混乱“欢愉”的气息,瞬间变得浓郁起来,在纯净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鼻。 这股味道,对于此刻的黑塔人偶来说,无异于在洁癖患者身上泼了一桶泔水。 人偶眼中的颜文字瞬间定格在一个巨大而猩红的—— (╬◣д◢) “找到了……” 人偶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发现了“污染源头”的冰冷,“就是你!你这坨行走的‘欢愉’顽固污渍。” 话音未落,人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轰隆! 巨大的战锤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桑博刚刚探出头的位置。 “啊呀,妈呀——!” 他僵硬地抬起头,正对上黑塔人偶那双燃烧着怒火、颜文字乱码般疯狂闪烁的紫色眼眸,以及她手中那把指向自己、锤头阿哈面具纹样仿佛在狞笑的巨大锤子。 “找到你了,污染源!” 人偶的声音冰冷得比雅利洛-Ⅵ的寒风还要刺骨。 “卧槽?!等……等等!姐姐!自己人!自己人啊!!” 桑博亡魂大冒,看着那越来越近、带着恐怖风压的巨锤,尤其是锤头上那个无比眼熟的阿哈面具纹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大喊出声。 (╬◣д◢) ! “谁跟你自己人?!” 话音未落就是一锤下去。 “受死吧!乐子神的走狗!!” 人偶的怒吼在空旷的雪原上回荡。 众人:“……” 桑博吓得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在千钧一发之际像只受惊的土拨鼠,猛的向旁边雪地里一钻。 锤头砸在雪地上,恐怖的冲击力将大片的积雪和冻土炸上了半空,留下一个比降落舱砸的坑小不了多少的深坑。 “等等!美女!误会!天大的误会!” 桑博的声音从另一个雪堆后面惊恐地传来,伴随着他手脚并用在雪地里疯狂打洞逃窜的窸窣声。 “我只是个路过的可怜商人!老桑博是良民啊——!” “良民?” 人偶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桑博试图躲藏的雪堆上方,巨大的战锤再次高高扬起。 “你身上的‘味道’,隔着三个星系都能闻见那股腌入味的阿哈味,给我净化掉!” 轰! 又是一锤砸下。 “嗷——!” 桑博的惨叫和雪浪一起飞溅。 “呃……” 星看着远处雪原上上演的激烈追逐战,以及那不断炸起的雪浪和轰鸣,表情有点呆滞。 “哇哦!好……好有活力!” 三月七倒是很兴奋,相机镜头忠实的追随着那道挥舞巨锤的紫色身影和那个在雪地里连滚带爬、狼狈逃窜的蓝发男人。 “咔嚓!咔嚓!记录!开拓小队遭遇神秘商人(疑似)及激烈‘交涉’过程!标题就叫……‘冰雪中的第一滴血’?” 丹恒持枪的手紧了紧,眉头微蹙,似乎在评估是否需要介入这场单方面的“追杀”。 不过考虑到那蓝发男人身上确实有股让他本能警惕的气息——那群经常被盗的悲悼怜人船上偶尔会散发出这种气息。 而这种气息出现时,往往意味着被盗。 考虑到黑塔人偶那爆炸的怒气值……他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星看着被巨锤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桑博,忍不住吐槽。 “……这就是贾昇说的‘刷新’?效率真高,还爆装备了?” 她指了指桑博在逃命过程中从怀里掉出来的各种零碎小玩意儿,然后手脚麻利的全部收入囊中。 随后丹恒默默收回了望向追杀现场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转向正在拍打身上雪花的贾昇,语气平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你的‘清除初始威胁区’策略,似乎清除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高价值目标’?” 贾昇看着远处鸡飞狗跳的场景,又看了看雪地上那两个新鲜出炉的、一大一小的深坑——降落舱坑和他被踹出来的人形坑。 最后目光落在桑博那在雪浪中若隐若现的、充满了“欢愉”气息的狼狈身影上。 他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甚至带着点“计划通”意味的笑。 “嗯……效果拔群?你看,这不就把‘不怀好意者’主动‘刷新’出来了嘛。而且……” 他指了指正在被黑塔人偶疯狂追杀的桑博。 “还附赠了‘精英’用来仇恨转移的额外效果,多高效的开局。” …… 就在桑博即将被黑塔人偶一锤砸扁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队全副武装的银鬃铁卫终于赶到了这片狼藉的雪原。 为首的金发青年,银鬃铁卫的戍卫官杰帕德·朗道,脸上写满了惊愕。 他们老远就看到了那如同陨石坠地般的恐怖冲击坑,以及坑边那个造型奇特的巨大金属舱体。 刚靠近,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手持夸张巨锤的紫发少女正在疯狂追杀一个狼狈不堪的惯犯桑博。 后者嘴里还在喊着什么“自己人”、“面具”之类的胡话。 这景象……实在过于荒诞。 铁卫们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救命啊!长官!自首!我自首!” 桑博看到杰帕德,如同看到了救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他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杰帕德背后,死死抓住杰帕德的披风,青年顿时被他扯得一个趔趄, 桑博声音凄厉。 “我认罪!什么罪我都认! 不管是你的内衣失窃案,还是野外扑满集体怀孕的悬案……都是我干的!快!快把我抓起来! 关进最深的打牢!铐上最粗的锁链!求求你们赶紧让这个颠婆离我远点!!!” 杰帕德被他这一连串的“认罪”搞得眉头紧锁,尤其听到某些关键词时,额角青筋都跳了跳。 桑博语无伦次,为了保命真是什么离谱的罪名都敢往自己头上扣。 杰帕德听到“内衣失窃”时,英俊的脸庞瞬间涨红,额角青筋直跳、 “住口!桑博!我的……没有失窃!” 他强忍着把身后这家伙一脚踹回锤子底下的冲动,厉声对铁卫下令:“拿下他!” 几名铁卫立刻上前,试图将桑博从长官身后拖出来捆上。 ……铁卫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他从杰帕德身上扒了下来。 用镣铐把还在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念叨着“离我远点”的桑博捆了个结实。 处理完桑博,杰帕德这才深吸一口气,挺直身躯,目光锐利地看向前方——那个散发着强大压迫感、手持巨锤的紫发少女。 以及她身后那几个奇装异服、气质各异,显然来自天外的“访客”。 他的目光迅速在几人身上掠过: 那个拿着巨大诡异锤子的紫发少女——极度危险,看上去就不好惹。危险指数:爆表。 那个裹着斗篷、戴着尖帽、眼神跃跃欲试的少年。——可疑,疑似中二病。危险指数:未知但感觉不妙。 那个拿着相机、粉头发、一脸兴奋好奇的少女。……无害?但奇怪。危险指数:似乎不高?但行为古怪。 那个看到他们出现后,立刻把背包往身上一甩到背上,迅速拿出棒球棒的灰发少女——看起来能打,危险指数:待定。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手持造型古朴长枪、神色最为冷静沉稳、打扮和武器也相对最“正常”的黑发青年身上。 杰帕德在心中迅速做出了判断:至少……这位看起来最像能够沟通的“正经人”。 第46章 推翻 杰帕德定了定神,走向丹恒,努力维持着银鬃铁卫戍卫官的威严。 “我是银鬃铁卫戍卫官,杰帕德·朗道。你们是谁?刚才的巨大动静和……这场追逐,又是怎么回事?” 丹恒上前一步,微微颔首,声音平静。 “我们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刚才的动静是我们的登陆舱着陆造成,惊扰之处,还请见谅。至于那位……” 他瞥了一眼被铁卫按住、还在瑟瑟发抖的桑博,“他似乎想靠近我们的登陆点,引发了误会。” 着陆舱这个说法虽然在现在的贝洛伯格有些陌生,但此前的天空中的动静,毫无疑问证明了所谓的天外来客的身份 但是突然出现在…… “哎哟!捆太紧了!勒死我了!松松!松松!” 被按住的桑博突然发出夸张的惨叫,身体剧烈扭动。 “哎哟!轻点!兄弟们轻点!腰!我的腰!呀,你往哪摸呢?!” 被铁卫粗暴捆绑的桑博发出夸张的惨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分散到那个一脸无辜的收回手的铁卫时,桑博眼中狡黠光芒一闪 他身体如同泥鳅般一滑,就从几个冻得有点僵硬的铁卫手中挣脱了束缚。 男人转身就朝着旁边一个陡峭的雪坡冲去,速度快得惊人,嘴里还喊着:“后会无期啦长官!” “休想逃!”杰帕德怒喝,正要追击。 然而,一道青色的身影比他更快。 桑博显然还没意识到危险的接近,眼睛里。只有逃出生天的喜悦。 “至于那位拿锤子的漂亮姐姐!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啊呸呸呸!最好别再流了!!”——嗷!!!”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喊完,就变成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道青芒如同闪电般破空而至。 噗嗤! 丹恒手中的长枪,被他以惊人的力量和准头,如同标枪般投掷出去。 精准无比地扎在了桑博那撅起来、手脚并用正全力逃跑的……屁股上。 丢出去时没有丝毫的犹豫,相比起鬼鬼祟祟被刷新出的,被人偶评价为带着一股欢愉味道的男人,显然协助有官方背景的杰帕德抓捕犯人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嗷——!!!我的屁股!老桑博的清白啊——!” 桑博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整个人向前踉跄扑倒。 他求生的意志,再加上对那逼近的黑塔人偶锤子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竟然捂着屁股,爆发出更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翻过了雪坡,留下一串凄惨的哀嚎声在寒风中回荡。 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杰帕德和铁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黑塔人偶拎着锤子走到丹恒身边,看着桑博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丹恒。 她眼中的颜文字罕见地变成了一个表示赞许的符号: (`?′)Ψ .(?????)? ?? 人偶甚至伸出小手,踮起脚尖,用力拍了拍丹恒的肩膀:“干得漂亮。” 丹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过去,淡定地拔起插在雪地上的长枪,枪尖上还带着一点可疑的红色。 杰帕德看着这一幕,再环视了一圈剩下的“天外来客”:那个赞许拍肩的“人偶”。 那个若无其事收回凶器的“最正经”青年、 那个还在兴奋拍照的少女、 那个拿着棒球棒似乎在研究刚刚中枪的男人逃跑路线的少女、 以及最后那个正试图把雪塞进旁边同伴衣领里的少年…… 他默默地、彻底地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这一群人…… 包括那个看似最正常的在内……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杰帕德深吸了一口冰寒的空气,努力平复受到的冲击。 作为戍卫官,职责所在。他板起脸,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无论如何,诸位请先随我前往贝洛伯格。此地不宜久留,裂界怪物随时可能出现。”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谨代表贝洛伯格,欢迎诸位贵……呃,访客。” 杰帕德觉得……他实在无法用“贵宾”这个词来形容身后这群人。 他转过身,示意铁卫整队,准备带路。背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挺拔,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累。 回贝洛伯格的路上,杰帕德努力保持着戍卫官的威严。 一边领路,一边向这些“天外来客”介绍着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巨大城市轮廓。 “……那就是贝洛伯格,人类在寒潮中最后的堡垒。由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大人管辖,我们银鬃铁卫负责……” 然而,他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内容显然与他庄严的介绍格格不入。 三月七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星,小声但无比清晰地八卦。 “喂喂,星,你听到了吗?那个蓝毛刚才喊的……杰帕德的内……” 星点了点头:“嗯,听到了。扑满怀孕如果只是道德的沦丧,内衣失窃……听起来更加显示人性的扭曲。” 她甚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杰帕德挺拔的脊背和英俊的侧脸。 会被变态盯上也就不奇怪了。 “啧,难怪那家伙跑得那么快,业务是真的广啊。” 贾昇则摸着下巴,一脸“我懂”的表情,对三月七和星低声分析。 “我倒是听说过某些口味独特的家伙,会去亲自或是重金委托别人,去偷心仪对象刚换下来的贴身衣物,还说是原味什么的……噫~” 三月七满脸都写着嫌弃与鄙夷:“啧,真变态。” 丹恒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像是没听见,但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杰帕德走在最前面,挺直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耳根隐隐发红。 在城内时,日常训练后被汗水浸湿的衣物确实偶尔不见过,但事务繁忙又神经大条的他,确实没仔细探查过。 可今天被这群人一提~~ 他努力维持着平稳的语调继续介绍“……城内的行政区划……”, 声音里明显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强忍的尴尬和无奈。 寒风卷着雪花,吹过这支气氛诡异又和谐的队伍。 贝洛伯格的高大城墙,在风雪中沉默地矗立着,耳畔是寒风呼啸。 只是这寒风,怎么吹不散脸上的燥热呢? 杰帕德只想快点走到贝洛伯格城门。 然后赶紧结束这场噩梦般的引路。 将这群麻烦和脑子不太正常的人统统甩给大守护者处理。 至于他自己? 抓到那个可恶的蓝毛后,并审问究竟有没有同伙,有的话就一起抓捕后,他就直接返回抗击裂界怪物的最前线,待上三个月! 不,待上一年! 第47章 赛博占卜 杰帕德那张英俊但写满“心累”的脸上的笑容就要绷不住时、贝洛伯格巍峨的城墙终于映入眼帘。 厚重的金属城门缓缓开启,虽然依旧笼罩在寒意中,但街道规整,建筑坚固,能看到不少穿着厚实衣物行走的居民。 空气里弥漫着暖意和人烟的气息,与此前城外的荒无人烟相比,就像是冰海中的孤岛。 杰帕德挺直腰背,努力恢复戍卫官的威严,边走边介绍,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沉稳。 “欢迎来到贝洛伯格,寒潮中人类最后的火种。正如古老的《存护箴言》所咏叹:‘城墙之内,炉火不熄,人心尚暖,存护永存……’” 三月七用手肘捣了捣一旁的星,小声道,“哇哦,好有年代感的调调……就像是杨叔终端里存的动漫的台词。” 贾昇裹紧了从降落舱的行李里翻出来的、印着巨大牡丹花的棉袄接话:“就是……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比这冷风还冻人。” 星看着他那身棉服,眼皮忍不住使劲跳了跳,“你就没套正经的衣服吗?” “有,但我不想穿。天寒地冻的穿这个有BUFF。”贾昇回答的理所当然。 丹恒没说话,但眼神里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星最终也不再将视线停在贾昇的棉服上,开始打量起街道两旁好奇探头的居民和那些明显带有旧工业时代风格的建筑。 黑塔人偶扫视四周,眉头微蹙。 这里的空气虽然比列车上“干净”些,但那股若有若无的……让她处理器不适的“味道”,似乎并未完全消失。 ……难道是她的感知模块被污染得太深,产生了幻嗅? 杰帕德:“……” 他决定无视这些来自天外的“文化差异”,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穿过略显萧条但还算整洁的街道,最终抵达了城市中心那座最为宏伟坚固的建筑——克里珀堡。 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露出内部庄严肃穆、带着明显军事与行政混合风格的大厅。 “请在此稍候,我去禀报大守护者。”杰帕德示意众人止步,自己则整理了一下仪容,准备进去通报。 贾昇一看这阵仗,尤其是那门口站得跟雕塑似的、盔甲锃亮的卫兵,以及大厅里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官方报告”味儿,脚底板就开始发痒。 他眼珠一转,悄咪咪地就想往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通往侧廊的拱门溜。 嘴里嘀咕着:“啊哈哈……那个,我突然才反应过来,刚才降落好像有点晕舱,需要去那边墙角呼吸下新鲜空气……” 然而他刚挪出半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精准地薅住了他花棉袄的后领,丹恒的声音平静无波:“站好。” 同时,另一只带着粉色手套的手也热情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三月七笑得灿烂:“就是就是,小昇昇,见大人物多有意思呀!说不定还能合个影呢?别想溜!” 贾昇:“……” 他像只被扼住命运后颈皮的花猫,生无可恋地被两人“押”着走进了冰冷肃穆的克里珀堡大殿。 没多久后,杰帕德就步伐略显轻快的返回。 “大守护者请诸位进去。” …… 宽阔的守护者办公室内,一位气质雍容的女性端坐于主位之上。 她面容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上位者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正是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兰德。 她不着痕迹的扫过下方几位奇装异服、气质迥异的天外来客。 尤其在扛着巨锤、面无表情的黑塔人偶和裹着花棉袄的贾昇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最终落在看似最沉稳的丹恒身上。 “欢迎各位,跨越星海远道而来的客人。我是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兰德。” 她的声音温和有礼,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从容,“杰帕德已经向我报告了你们的来意。感谢你们对贝洛伯格困境的关心。” 丹恒上前一步,微微颔首:“大守护者阁下,我们是星穹列车的成员。我们相信,贵星球遭遇的寒潮与封锁,根源在于一种名为‘星核’的灾害实体。我们此行的目的,正是寻找并解决它。” 当“星核”这个词从丹恒口中清晰吐出时,可可利亚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然而,站在队伍侧后方,一直冷眼旁观的黑塔人偶,紫色的瞳孔中瞬间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停顿,以及那“友善”笑容下,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与排斥。 她眼中的颜文字跳了一下:(→_→) “星核……” 可可利亚缓缓重复了一遍,脸上重新挂起完美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困惑的微笑。 “对于诸位愿意伸出援手,解决困扰我们数百年的灾难根源,贝洛伯格上下感激不尽。” 她缓缓站起身,语气依旧温和:“无论如何,诸位是贝洛伯格的贵客。寻找真相需要时间,也请务必保重自身。戍卫官。” “在,大守护者大人!”杰帕德立刻行礼。 “朗道戍卫官,贵客们的安全就拜托你了。安排他们入住歌德宾馆最好的套房,你本人也暂时驻守在那里,随时听候差遣,务必确保贵客们的一切合理的需求得到满足。” “……遵命!”杰帕德略显迟疑,却还是领命。 平静的表情下,内心其实在哀嚎。 住在隔壁?随时听候差遣?意思是接下来几天都要和这群……不太正经的天外来客绑在一起了? 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精神饱受摧残的未来。 可可利亚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在似乎对她毫无兴趣、正研究自己锤面上阿哈面具纹路的黑塔人偶身上停留片刻:“那么,祝各位在贝洛伯格……旅途顺利。” …… 歌德宾馆,上层区最奢华……也是唯一的旅店。 杰帕德为几人安排了一个宽敞的套间。他自己则住进了紧邻的另一个房间。 “这是诸位的房间。我就在隔壁,有任何需要或遇到任何情况,请随时找我。” 杰帕德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专业可靠,但一想到要和这群人做邻居,就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 尤其是那个贾昇……他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带着点对“内衣失窃案”的探究。 安顿好后,杰帕德便告辞去安排守卫事宜。 套间的客厅里,气氛立刻松弛下来。三月七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呼——总算能歇歇脚了!那个大守护者……气场好强啊!” 星也好奇的打量着房间的陈设。 丹恒则第一时间检查了门窗的安全,接着开始透过窗户观察起外面的街道和远处的城墙。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黑塔人偶“咚”地一声把那柄巨锤杵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双手抱胸,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冰冷的分析和毫不掩饰的怀疑。 “那个女人,”她开口,“不对劲。” 她指着自己的眼睛:“她的情绪波动,在听到‘星核’这个词的时候,出现了极其短暂但强烈的异常峰值。那绝不是单纯的困惑或惊讶,更像是……” (→_→) “等等!”人偶的分析刚开了个头,就被三月七充满活力的声音打断了。 粉发少女一脸兴奋,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她一把将旁边正研究房间壁炉构造的贾昇拽了过来。 “分析什么的太费脑子啦!咱也实在是懒得听。不是有更简单高效的办法——让他来占卜一下不就好了嘛!” 人偶:“……” 贾昇被拽得一个趔趄,站稳后耸了耸肩。 “占卜?我那是许愿,不是占卜水晶球……上个带着水晶球的人……呃,算了不提她了。” 他嘴上这么说,但看到几人,包括黑塔人偶那略带嫌弃却也有一丝兴趣的都看着自己,耸了耸肩,“行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硬币,在指尖灵活地翻转着。 贾昇的语气带着点无所谓,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稳定运行的蓝光被频率极快的闪烁红光所取代。 万幸的是也许这次的愿望并不算太过为难概率学,项圈罕见的坚持了下来。 “规则很简单:我许个愿——‘接下来用这枚硬币进行的占卜结果,必定真实有效’。然后呢,正面代表‘是’或‘肯定’,反面代表‘否’或‘否定’。谁来问?” “我问我问!” 三月七迫不及待,大眼睛紧紧盯着贾昇手中的硬币,“第一个问题:刚才那个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她是不是个坏人?” 贾昇闻言,翻了个白眼。 “三月啊三月,你这问法……太过主观片面了,跟问‘冬天是不是坏季节’一样。” 他手指一弹,硬币高高飞起,在空中旋转几圈后,“啪”地一声被他按在手上。 移开手掌——反面朝上。 “看,反面。” 贾昇摊手,“说明在‘她是不是坏人’这个二元问题上,答案更倾向于‘否’。” 三月七有些泄气:“啊?反面?那她不是坏人?难道黑塔女士感觉错了?” “别急。” 贾昇晃了晃硬币,“换个更实际、更符合我们当下需求的问法。” 他清了清嗓子,“第二个问题:那位大守护者可可利亚,是否会在我们后续寻找和处理星核的行动中,带来难以预料的阻碍?” 硬币再次被高高抛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旋转的金属上。 这一次,硬币下落的速度似乎比刚才慢了一丝,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的感觉。 贾昇再次按住硬币。 他缓缓移开手——硬币稳稳地躺在手上。 正面朝上。 “看吧,”贾昇收起硬币,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正面。阻碍预定,难度未知,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哇!那……” 三月七眼睛更亮了,似乎打开了新思路,“那贾昇!你能不能直接许个愿,比如‘希望我们立刻、马上、顺顺利利、毫无阻碍的找到并搞定那颗星核’?这样不就省事了?” “三月。” 一直沉默的丹恒开口了,声音平静却极为坚定的坚持。 “如果依靠这样的‘捷径’,那我们的开拓之行还有什么意义?经历未知,克服困难,见证故事,这才是开拓的初衷。” “同意。” 黑塔人偶难得的作为附议方,肯定了丹恒的观点——虽然她的理由完全不同。 “太快解决,难道要我立刻回到那节充满了该死味道的车厢吗?让那个阻碍多蹦跶一会儿,正好给我时间‘净化’处理器。” 她嫌弃地挥挥手,像是在驱逐那股萦绕在周身挥之不去的乐子神味。 第48章 重铸 贾昇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的溜达到隔壁杰帕德的套房门前。 他整理了一下那件花哨得与贝洛伯格肃穆风格格格不入的棉袄,然后带着一种“我来送温暖(折磨)”的灿烂笑容,抬手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指关节叩击在厚实木门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宾馆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内,正试图在客厅沙发椅上闭目养神、平复被桑博和这群天外来客轮番冲击的神经的杰帕德,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弹坐起来。 (⊙?⊙)!!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混合着“果然来了”、“我就知道躲不过”、“大守护者的命令是保护不是受刑啊”等多种复杂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认命般的走向门口,同时疯狂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礼貌、克制、友善、这是大守护者的贵客,不能失礼! 透过猫眼,一张裹在刺眼花棉袄里、笑容灿烂到让他脊背发凉的脸清晰可见。 门被拉开一条缝,杰帕德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英俊但写满“生人勿近,尤其是穿花棉袄和标枪选手”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努力挤出戍卫官面对贵客时应有的、但此刻怎么看怎么僵硬的“友善”笑容:“贾昇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大守护者吩咐我随时听候差遣,但如果是生活琐事,宾馆前台……” “哎~生活琐事也是差遣的一部分嘛!”贾昇不等他说完,就像一条滑溜的泥鳅,肩膀一顶,灵活地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别客气别客气,大家都是年轻人,随便聊聊!来来来,坐坐坐!” 他反客为主,大喇喇的走到客厅沙发坐下,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杰帕德过来坐。 杰帕德看着自己瞬间失守的“阵地”,再看看那个已经在自己套房里安营扎寨、一脸“我很随和”的家伙,内心顿时一片悲凉。 他只能僵硬地走过去,在距离贾昇最远的单人沙发上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起身作战。 随后,他脸上带着略显僵硬的微笑开口:“贾昇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旅途劳顿,想找个人聊聊天,你看,咱们现在也算是邻居了,对吧?” 贾昇笑得人畜无害,“我对咱们贝洛伯格的风土人情啊,奇闻轶事啊,那是相当感兴趣。 尤其是像您这样位高权重、年轻有为的戍卫官大人,肯定知道不少……嗯……有意思的内幕消息?” 杰帕德只觉得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欢快地跳动。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戍卫官的体面。 “贾昇先生,职责所在,恕我无法透露任何未经授权的内部信息。如果您需要了解贝洛伯格的历史或公开信息,我可以为您提供相关典籍……” “典籍?那多没劲啊。” 贾昇立刻摆手打断,脸上露出“你太不懂生活”的表情。 “那些官面文章哪有坊间传闻有意思?就比如……”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睛贼亮的凑近了一点。 “……那个扑满怀孕事件?哎呀,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对象是谁?这事儿最后怎么解决的?有没有什么……嗯……遗传学上的新发现?” 杰帕德:“……”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扑满怀孕!又是扑满怀孕!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他强忍着拎着眼前这个身上那件花棉袄嬉皮笑脸的家伙出去的冲动,挤出声音: “贾昇先生,那只是桑博·科斯基信口雌黄的无稽之谈!贝洛伯格没有、也不可能有这种……道德沦丧的居民。” “哦?是吗?”贾昇一脸“我不信”的表情,压低声音。 “那……您的内衣失窃案呢?您放心,我绝对保密!咱就当是男人之间的悄悄话,交流一下防盗心得?您喜欢什么款式的?纯棉?丝绸?还是带蕾丝……” 杰帕德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转青,扶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感觉自己坚守了二十多年的贵族教养和戍卫官尊严正在被这个花棉袄混蛋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他不能发作!大守护者的命令!贵客!忍!必须忍! “贾、昇、先、生!” 杰帕德几乎是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我的个人物品保管得非常妥善!没有任何失窃事件发生!至于款……咳,如果您没有其他正事,我想我需要整理一下此前的巡逻报告……” 他试图委婉地送客。 “巡逻报告?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晚上赶报告更有氛围感……”贾昇完全无视了对方逐客的意图。 他瞄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瓜子,“我们就随便聊聊?” …… 就在贾昇致力于“重铸”杰帕德心灵并成功将其推向崩溃边缘的同时,套房内的其他人也各自行动了。 丹恒站起身,对还在研究那张占卜硬币的三月七和窗边的黑塔人偶说道:“我去城里各处转转,收集一些关于裂界侵蚀、历史记载和星核传闻的情报。” “好的好的!注意安全!”三月七头也不抬地挥挥手。 黑塔人偶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星则早就坐不住了。 从进入贝洛伯格开始,她的目光就被街道旁那些造型各异、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灰白色垃圾桶深深吸引。 它们沉默的伫立在寒风中,线条硬朗,色泽统一,带着一种工业化的、近乎神圣的秩序感……显得那么的“眉目动人”。 此刻,她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眼神坚定的走向门口。 “星,你去哪?”三月七终于抬起头。 “垃圾桶。” 星言简意赅,语气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肃穆,“它们……在呼唤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了。 三月七:“……” 好吧,这很星。 看着瞬间空了不少的客厅,三月七眼珠一转,把目光投向了窗边那个抱着手臂、仿佛在计算城市空气污染指数的黑塔人偶。 “黑塔女士!”三月七蹦蹦跳跳地凑过去,脸上是元气满满的笑容。 “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贝洛伯格看起来虽然灰扑扑的,但建筑风格好特别!肯定有很多值得记录的风景!而且——”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压低声音,“出去走走,吹吹冷风,不是更能‘散味儿’吗?” 黑塔人偶像被戳中了要害,关键词狠狠戳中了她的核心诉求。 (???) 散味,没错! 贝洛伯格冰冷的、带着寒霜味道的空气,无疑是最好的净化剂。 “哼。”人偶轻哼一声,算是默认。 她嫌弃地看了一眼靠墙放着的巨锤,主要是锤面上的阿哈纹样,最终还是选择空着手,走向门口。 “走。” “好耶!”三月七欢呼一声,立刻抄起相机,“目标!贝洛伯格街拍!出发!” 第49章 琥珀王的庇佑 窗外贝洛伯格的夜色沉静,带着冰雪城市特有的清冽寒意。 套间客厅内,壁炉噼啪作响,驱散着室外的冰冷。 丹恒坐在单人沙发里,面前摊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厚重典籍,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 他抬起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今天在行政区档案馆、历史博物馆和几个民间学者那里了解了一下。 明面上,贝洛伯格的历史记载清晰:七百年前的寒潮,星核降临,筑城者建立城市和铁卫,裂界侵蚀……官方口径统一,强调大守护者一脉的功绩和铁卫的牺牲。 裂界的危险被反复提及,但成因和星核的具体信息语焉不详,更像是某种禁忌。 整体感觉……过于‘干净’了,像是被精心梳理过,很难找到深层矛盾或异常事件的明确记录。” “官方话术嘛,哪都一样,真信你就输了。至于杰帕德那小子嘴跟焊死了似的,撬不出一点有价值的消息。” 他想起下午差点把那位正直的戍卫官逼得原地爆炸的场景,顿时有些无奈。 丹恒顿了顿,总结道,“至少,在公开层面,贝洛伯格呈现的是一种…稳定且统一的叙事,没有明显破绽。” “稳定?统一?” 三月七盘腿坐在地毯上,正摆弄着下午的战利品——几个精巧的、由齿轮和发条驱动的小机械鸟,还有一把看起来相当复古但保养得极好的黄铜左轮手枪。 她拿起左轮,炫耀似的朝贾昇晃了晃。 “锵锵!给你的!在行政区边缘一家叫‘齿轮’的机械屋买的,店主是个超——级酷的大姐姐,叫希露瓦。发型超有个性,像闪电一样!” 三月七比划着,语气兴奋,“她人超好,给我们介绍了好多贝洛伯格的小玩意儿,还说了些挺有用的消息。” “哦?”丹恒的目光从书本移开。 “她说啦,咱们带来的信用点在上层区还是能用的,虽然不如本地货币‘冬城盾’流通广,但大商店和宾馆都认。” 三月七得意的晃晃脑袋,“还有还有,她悄悄告诉我,下层区好像什么关闭了?听起来怪怪的。” “下层区?”丹恒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 一直站在窗边,仿佛在欣赏窗外雪景……或者说在享受冷风净化的黑塔人偶,头也不回地轻哼一声、 “哼,有上自然有下。隔绝、封锁、资源倾斜……这种模式在资源匮乏的封闭社会再常见不过了。” “啊?封锁?”三月七惊讶的睁大眼睛,“为什么啊?下面的人怎么办?” “信息不足,无法判断。”丹恒摇头,“这可能是关键点。需要更多线索。” 贾昇接过三月七抛来的左轮,入手沉甸甸的,黄铜枪身在炉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熟练地打开转轮,检查了一下枪膛,露出满意的笑容:“谢啦三月,好东西!” 三月七笑嘻嘻地说,“记得请我吃饭!” “没问题!三月老板大气!”贾昇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左轮。 “下层区的情报优先级很高,”丹恒总结道,“明天我们需要想办法接触相关线索。今晚先休息吧。” 星则则是眼神放空,像是还沉浸在下午与某个“灵魂伴侣”垃圾桶的深度交流中,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似乎在回味金属桶壁的冰冷触感。 众人各自点头,带着不同的思绪和收获,陆续起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房间的灯,一盏盏熄灭,只留下窗外永恒的风声。 第二天清晨·歌德宾馆门口 天刚蒙蒙亮,贝洛伯格灰白色的建筑群在稀薄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冷硬。然而,这份清晨的宁静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 “哐!哐!哐!” 整齐划一的金属靴跟敲击着冰冷的地砖,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一队队全副武装、神情肃杀的银鬃铁卫,如同钢铁洪流,瞬间包围了歌德宾馆的正门和所有可能的出口。 长戟林立,在微光下闪烁着寒芒,枪口有意无意地对准了宾馆大门。肃杀的气氛让清晨的寒意陡然加剧。 为首的正是布洛妮娅·兰德。俏丽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刀,身姿挺拔如标枪,站在铁卫阵列的最前方,目光紧紧锁定宾馆大门。 她抬起手,声音清晰冷冽地穿透清晨的寂静:“以贝洛伯格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兰德之名,立即逮捕所有下榻于此的外来者,反抗者,格杀勿论!” 宾馆前台的服务生吓得缩在柜台后,大气不敢出。 几乎在铁卫包围圈形成的瞬间,宾馆的大门就被猛的推开了。 首先冲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打着哈欠、头发还翘着一撮的贾昇。他揉着眼睛,看清外面的阵仗,夸张地“嚯”了一声。 “哇哦!大清早就这么大阵仗?知道的说是来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几个欠了筑城者银行几百万信用点,债主上门堵被窝儿了呢!” 他啧啧摇头,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点调侃, 扭头对陆续走出的同伴们摊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太不专业了!真想抓人,就该请柬一递,酒菜一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才叫讲究!这堵门……啧,太糙! 或者酒里下药,席间摔杯为号,五百刀斧手齐出……那才叫艺术!这大清早堵门,扰人清梦,差评!” 布洛妮娅的眉头瞬间拧紧,眼中怒火升腾。“住口!” 她厉声呵斥,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你竟敢污蔑大守护者的威严!仅凭此条,就足以给你罪加一等!” 接着她手臂一挥,指向众人,“奉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大人之命!外来者意图颠覆贝洛伯格,传播异端邪说!立刻逮捕!” 就在几名铁卫准备上前时,杰帕德高大的身影也从宾馆内快步走出。他显然也是刚被外面的动静惊动。 甚至没来得及披上他的戍卫官制服,只穿着常服。看到布洛妮娅和指向贾昇的刀枪,他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解。 “布洛妮娅?这是做什么?!” 杰帕德大步走到布洛妮娅面前,语气带着强烈的质疑。 “大守护者昨日亲口下令,他们是贝洛伯格的贵客,命我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并提供协助!为何今日便要抓捕?!” 布洛妮娅的目光转向杰帕德,“杰帕德戍卫官,看来你也未能幸免。这些外来者不仅身份可疑,行踪诡秘,更擅长以言语蛊惑人心! 大守护者有令,你已被其迷惑,需一并接受审查!来人,将杰帕德戍卫官也拿下!” “什么?!”杰帕德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布洛妮娅。周围的铁卫也出现了瞬间的骚动和迟疑,毕竟杰帕德在军中的威望极高。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丹恒、三月七、星和黑塔人偶也已出现在门口,眼神凝重。 三月七下意识的拿出武器,星的目光则警惕地扫过包围圈,似乎在评估从哪里突围,丹恒的手悄然背在了身后准备随时唤出击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贾昇却突然向前一步,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棍般庄重。 但在他身上那件花花绿绿的棉服衬托下显得格外违和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喊道: “且慢动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布洛妮娅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贾昇挺直腰板,朗声道:“布洛妮娅小姐,还有各位贝洛伯格的朋友们!你们误会了!我等并非心怀叵测之徒! 我们也并非传播异端,而是秉承‘存护’之志,受琥珀之王克里珀的神谕与庇佑,穿越星海,特来此帮助贝洛伯格渡过难关的!我们是友军,大大的友军啊!” 此言一出,别说布洛妮娅和银鬃铁卫,连丹恒等人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三月七嘴角抽了抽,黑塔人偶则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荒谬绝伦!”布洛妮娅怒极反笑,“琥珀王的神谕?庇佑?证据呢?!否则,你的妖言惑众,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证据?”贾昇咧嘴一笑,那笑容又带上了几分熟悉的狡黠,“当然有!琥珀王的庇佑,岂是儿戏?请看。” 在所有人或戒备、或惊疑、或看戏的目光中,贾昇慢悠悠地从花棉袄的内袋里,掏出了那把黄铜左轮手枪——正是昨天三月七在机械屋买来送他的那把。 三月七瞪大了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贾昇动作熟练地打开转轮,从口袋里摸出几颗黄澄澄的子弹。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颗、一颗、又一颗……足足装填了六颗子弹进去。 铁卫们握紧了武器,布洛妮娅眼神凌厉,杰帕德更是脸色煞白,下意识想上前阻止:“你干什么?!” “她不是要证据吗?”贾昇完全无视杰帕德的惊呼。 他抬起手臂,枪口不是指向任何人,而是对准了自己脚下冰冷坚硬的石板地面。 砰!砰!砰!砰!砰! 五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几乎连成一片,刺鼻的火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地面石板上,赫然出现了五个触目惊心的弹坑,碎石飞溅。 硝烟未散,贾昇已经飞快地再次打开转轮,将转轮面向众人展示——五颗子弹全部击发,只剩下最后一个弹巢还有子弹。 “看清楚了吗?这可是实弹。” 紧接着,他手指一拨,转轮发出“咔哒咔哒”令人心悸的转动声。谁也不知道那唯一的一颗子弹现在停在了哪个位置。 他嘴角勾起一个无比笃定的笑容,毫不犹豫的抬起手,将那黑洞洞的、仅剩一颗子弹的枪口,稳稳地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琥珀王庇佑,见证神迹吧。” 咔嚓!——扳机扣动,撞针空击。 无事发生。 咔嚓!——第二枪。 依旧无事发生。 咔嚓!咔嚓!咔嚓! 贾昇以令人窒息的速度,连续扣动了五次扳机,每一次清脆的撞针击空声,都像重锤一样狠狠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五下,整整五下,枪口死死抵着太阳穴,扳机扣动五次,每一次都可能是脑浆迸裂的结局! 五声空响过后,贾昇缓缓放下了枪。他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混合着得意与虔诚的笑容,皮肤因为枪口的用力顶压而微微发红,但他本人,毫发无伤。 整个歌德宾馆门前,死一般的寂静。 布洛妮娅脸上的冰冷和愤怒彻底僵住,被巨大的震惊和茫然取代,瞳孔因极度惊骇而微微放大。 杰帕德张着嘴,脸色惨白如纸,仿佛刚目睹了一场不可能发生的噩梦。 所有银鬃铁卫都像被施了定身术,握武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看向贾昇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恐惧——这已经不是胆量的问题了! 这简直是……神迹?!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弹坑旁、枪口还顶着自己脑袋、笑得像个疯子又像个神棍的花棉袄男人,仿佛看到了颠覆常理的怪物。 丹恒眉头紧锁,目光锐利的扫过贾昇手中的枪和地上的弹坑。 三月七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 黑塔人偶抱着手臂,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充满玩味弧度。 贾昇缓缓放下枪,打开了弹巢——那颗黄澄澄的子弹,依旧安静的待在那里,在嘲笑着概率学。 然后,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他手腕一翻,将枪柄朝向布洛妮娅递了过去,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带着邀请意味的笑容: “布洛妮娅小姐,您看,这就是琥珀王庇佑的明证。要不……您也亲自试试?看看伟大的琥珀王,是否也同样庇佑着您这位贝洛伯格的守护者?” 那把还带着硝烟余温的左轮,静静地躺在贾昇摊开的手掌上,黑洞洞的枪口,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布洛妮娅的权威和这个荒谬的清晨。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枪,看着贾昇那张笑吟吟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贝洛伯格最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脸色变幻不定。周围的铁卫也紧张地看着她。 琥珀王的……庇佑? …… 题外话:满足多书名的资格了,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我实在是起名废…… 第50章 真理 死寂。 歌德宾馆门前,只剩下晨风吹拂旗帜的猎猎声,以及那五个地面弹坑和空气里弥漫的刺鼻硝烟味,在无声的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布洛妮娅脸上的震惊和茫然如同冰面般凝固,随后被一股强烈的被愚弄的愤怒取代。 她猛的回过神,指着贾昇,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起来。 “妖术!这一定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妖术!胆敢亵渎琥珀王的神名,用这种……这种戏法来蛊惑人心!拿下他!立刻!” 她试图用命令来驱散心底那丝因“神迹”而滋生的动摇和寒意。 贾昇却像是没听到她的命令,反而将那把空击了五次的左轮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脸上挂着一种近乎悲悯的、看穿一切的笑容。 “妖术?这位小姐,您这话可就显得……嗯……格局小了。” 他踱了一步,姿态从容,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完全无视周围铁卫那如芒在背的紧张目光。 “您亲眼所见,子弹是我亲手装填,枪是我亲手扣动,五次,毫发无伤。这是事实,对吧?” “事实背后必有原因!你这不过是……”布洛妮娅试图反驳。 “原因?”贾昇立刻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布道般的蛊惑力。 “原因就是存护的意志在庇护我等!您只愿相信自己认知范围内的‘合理’,却拒绝承认超越认知的‘存在’本身,您觉得这合理吗?” 他摊开双手,环视着周围那些同样被震撼到无以复加的铁卫士兵。 “您说这是妖术,是蛊惑。 那好,请问,何为妖术?何为蛊惑?不正是超出您理解、让您感到恐惧和不安的东西吗? 您恐惧它,所以急于给它贴上‘妖术’的标签,试图否定它、消灭它,以维持您心中那个‘合理’而‘安全’的世界!这不恰恰证明了我的‘不合理’是真实存在的吗?” 贾昇的逻辑如同一条滑溜的毒蛇,缠绕着布洛妮娅的思维。 “您否认它,恰恰是因为它存在,并且动摇了您!您无法解释它,所以只能用‘妖术’来掩饰自己的无知和恐惧! 您说这是亵渎?不!这恰恰是信仰最虔诚的体现——我以生命为证,向存护祈求庇护,而祂回应了我! 您呢?布洛妮娅小姐,您对琥珀王的信仰,难道只停留在嘴巴上、书本里吗?您敢不敢像这样,用您的生命去验证您所守护的‘合理’?!” 布洛妮娅被这一连串的反问和诡辩砸得头晕目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贾昇踱着步,摊开手,脸上带着一种“我很失望”的表情。 “存护存护,存的是什么?护的又是什么?是冰冷的城墙?还是刻板的教条?克里珀大人若真只庇护那些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木头脑袋,那祂老人家也太无趣了吧?” 贾昇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诡辩的煽动力。 “真正的存护,难道不该是包容万象,接纳一切可能性?包括……一点点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奇迹? 您看,我活着,这就是铁证!您非要说这是妖术,那岂不是在质疑琥珀王祂老人家降下的神迹本身?您这立场……有点危险啊布洛妮娅小姐!” 布洛妮娅感觉自己的逻辑堡垒正在被对方用一种极其无赖却又难以立刻反驳的方式撬动根基。 “我……我……”布洛妮娅嘴唇翕动,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反驳这歪理邪说。 “我什么我?那我请问,什么是真实?您脚下踩的大地?您呼吸的空气?还是您那位大守护者大人说的话? 如果她说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您是不是也深信不疑,然后拿着刀枪去追杀那些坚持认为太阳从东边升起的‘异端’?” 他凑近一步,声音带着蛊惑性的低语。 “有时候啊,布洛妮娅小姐,阻碍我们看清真相的,往往不是眼睛,而是脑子里那堵密不透风的高墙。 您把自己关在里面,只听得见一种声音,只看得见一种颜色,自然会把墙外任何一点不同的声响和色彩,都当成洪水猛兽、妖魔鬼怪。” 贾昇看着布洛妮娅动摇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祥”和“包容”,仿佛一位看着迷途羔羊的圣者。 “迷途的孩子啊,放下武器,拥抱存护的光辉吧,贝洛伯格的……” “哎哟喂!大清早的就这么热闹啊?唱大戏呢?” 一个极其不合时宜、带着夸张戏谑和明显痛楚吸气声的嗓音,突兀地从旁边一条小巷的阴影里传来。 只见桑博·科斯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一只手还捂着因为缠了厚厚绷带、显得形状怪异的屁股。 他脸上挂着标志性的、贱兮兮的笑容,眼神狠狠剜了丹恒一眼——显然是来报那一枪戳腚之仇的。 “特别是这位拿长枪当标枪使的兄弟!”桑博指着丹恒,语气夸张,“您那一下’,可真是让老桑博我刻骨铭心,夜不能寐啊!” 他故意无视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目光在贾昇、布洛妮娅和那些呆滞的铁卫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贾昇手中的左轮上,夸张地“哦豁”了一声。 “这不是……‘琥珀王的神选勇士’嘛!啧啧啧,这大清早的就玩这么刺激的贝洛伯格轮盘赌?还赢了?佩服佩服!不过嘛……” 桑博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油滑,“老桑博我啊,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神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您这手活儿……嗯,确实精彩!但要说琥珀王的庇佑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瞟向脸色铁青的布洛妮娅,仿佛在说:你看,连这种街头混混都不信。 然而,桑博的出现,尤其是他身上那股即便隔着几米远也清晰可辨的、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欢愉”气息,瞬间点燃了另一个火药桶。 “欢——愉——的——臭——虫——!!!” 一声饱含着极致厌恶、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尖啸,猛地从宾馆门口炸响。 只见黑塔人偶那双紫色的眼眸瞬间被狂暴的乱码颜文字淹没。 (╬◣д◢) (ノ?益?)ノ彡┻━┻ 她甚至没招出巨锤,而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桑博。 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让空气都发出了爆鸣。 那纤细的手掌此刻带着足以拍碎岩石的恐怖力量,目标直指桑博那张欠揍的脸——她要亲手把这个污染源捏碎。 桑博脸上的戏谑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惊恐,他怪叫一声,也顾不得屁股剧痛,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就想往旁边滚去。 “妈呀!颠婆又来了——!” 眼看手掌就要拍到桑博脸上—— 咻~ 一个圆滚滚、亮闪闪、散发着奇异波动的小东西,从一个刁钻角度破空而来。 它速度极快,不偏不倚,“咚”的一声,精准无比的砸在了黑塔人偶光洁的额头上。 声音清脆,力道不小。 黑塔人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高速冲刺的身形戛然而止。 她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紫色的眼眸里狂暴的颜文字瞬间凝固,然后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带着眩晕感的问号:(⊙_⊙)? 什么东西?竟敢……砸她?!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在额头被砸中的地方一捞。 这……这感觉……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质感奇异,非金非玉。 她低头看去。 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散发着亮金色光芒、表面流淌着如同活物般能量纹路的……不规则多面体晶石。 晶石内部,蕴含着崩碎的星河,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纯粹而磅礴的能量波动。 这波动是如此熟悉,如此……刺眼。 黑塔人偶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星核?! 她的大脑处理器仿佛瞬间过载,无数警报疯狂尖啸。 她猛的抬头,锐利的目光扫向攻击袭来的方向。 只见旁边一栋低矮建筑的房顶上,一个扭曲的、像是由无数破碎彩色玻璃拼凑而成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那身影看到黑塔人偶发现了他,立刻手舞足蹈起来。 “阿哈哈哈哈——!!!” 那笑声充满了纯粹的、毫无逻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欢愉”感。 “礼物送到!拜拜咯——!” 他手舞足蹈,一边狂笑,一边如同没有重量般,以一种极其滑稽、像是踩着空气阶梯的方式,一蹦一跳地朝着更高处“飞升”而去。 “阿哈——!!!” 黑塔人偶的尖啸几乎刺破苍穹,手中的星核被她随手扔到后边的星怀里:“拿着!别弄丢了!” 星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烫手山芋”,一脸茫然。 人偶已经顾不上追杀桑博了,眼前的罪魁祸首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只见她手伸进那看似平平无奇的裙摆里——那裙摆仿佛连接着某个异次元口袋——猛的掏出了一个造型更加离谱、通体流淌着对欢愉命途特攻、炮口足有海碗大的……火箭筒?! “给!我!死!!!” 人偶咬牙切齿,长发无风自动,将那沉重的火箭筒扛在肩上,炮口瞬间锁定了那个在屋顶上蹦跶着准备“飞升”的扭曲身影。 嗡——轰!!! 一道绚丽刺眼的能量光束撕裂空气,带着毁灭性的波动轰然射出。 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那威力惊人的能量弹在接触到半空中身影的瞬间,炸成了一朵巨大无比、色彩斑斓、流光溢彩的……烟花。 无数七彩的光点如同星辰般散落,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如同节日庆典般的喜庆声响,在贝洛伯格灰蒙蒙的晨空中,绽放出无比绚丽的巨大花朵。 “阿哈!阿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还在烟花绽放的余音中回荡。 所有人都被这接二连三、离谱到突破天际的变故惊呆了。 布洛妮娅和铁卫们看着那绚丽的烟花,表情空白,大脑彻底宕机。 杰帕德捂住了脸,感觉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丹恒、三月七、星:“……” 这都什么跟什么? 贾昇吹了声口哨。 桑博此刻也顾不上屁股疼了,他张大嘴巴,看着那绚烂的烟花,喃喃道:“我的个乖乖……我的老天鹅……活了小半辈子……可算见到阿哈本尊显灵了……” 随即,他猛的一个激灵……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趁着布洛妮娅、铁卫以及那群天外来客都被这惊天闹剧震撼得大脑宕机的绝佳机会。 桑博眼中狡黠之光一闪,手速快如闪电的从怀里掏出几个圆球,狠狠砸在脚下。 嘭!嘭!嘭! 浓烈刺鼻的白色烟雾瞬间爆发,将歌德宾馆门前彻底笼罩。 “咳咳咳!烟雾弹!小心!” “保护布洛妮娅大人!” 铁卫们顿时乱作一团。 “快!跟我走!”桑博压低了声音,在一片混乱和咳嗽声中,精准的朝着丹恒等人的方向低吼。 丹恒的眉头在烟雾中紧锁。 眼前的情况已经彻底失控:官方势力明显敌对且不可信,而那个立场不明的欢愉行者桑博……虽然可疑,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况且…… 他瞥了一眼烟雾中那个扛着火箭筒、因为攻击无效而气得浑身发抖、紫色眼眸里颜文字已经糊成一片乱码、正杀气腾腾朝着桑博声音方向猛冲过去的黑塔人偶…… 不跟着桑博跑,难道留下来等着和铁卫作战吗? “走!”丹恒当机立断,低喝一声,一把拉过还在研究星核的星,招呼三月七跟上桑博模糊的身影。 “等等我!”三月七赶紧收起相机,捂住口鼻跟上。 贾昇反应更快,他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旁边还在烟雾中剧烈咳嗽、试图辨别方向的杰帕德。 “嘿!戍卫官大人!别愣着了!跟紧大部队!咱们现在可是同伙!现在不跑等着被你家大守护者当同党清算啊?”贾昇不由分说,拽着杰帕德就往烟雾深处跑。 “咳……你……放开……”杰帕德挣扎着,但被浓烟呛得使不上力。 而桑博更是“贴心”,他在混乱中早已摸到了被这连番冲击搞得精神恍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布洛妮娅身边,毫不怜香惜玉地一个手刀砍在她后颈。 布洛妮娅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得罪了,大小姐。” 桑博嘿嘿一笑,麻利的将布洛妮娅往肩上一扛,像扛麻袋一样,然后对着丹恒的方向,压低声音喊了一句:“这边!快!” 几道身影,在浓烟的掩护下,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贝洛伯格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只留下歌德宾馆门前一地狼藉。 桑博扛着布洛妮娅,熟门熟路地在堆积如山的杂物和狭窄的缝隙中穿行,期间还要应付黑塔人偶不时的袭击。 一行人最终停在了一堵看似平平无奇的、覆盖着厚厚冰霜墙壁前。 他腾出一只手,在墙壁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用力一按一推。 咔啦啦…… 一阵轻微的机械转动声,墙壁上竟然滑开了一个黑黢黢的、向下倾斜的洞口、 一股混杂着铁锈和更加浑浊沉闷的气息从洞口涌出。 “快!下去!”桑博催促道,自己则先把昏迷的布洛妮娅塞了进去,然后像泥鳅一样滑入洞口。 丹恒没有丝毫犹豫,紧接着钻了进去。星紧随其后。三月七看着黑乎乎的洞口,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咬咬牙跟了下去。 “这……这是通往哪里?”杰帕德看着这个明显非法的通道,脸上充满了挣扎。 “管他呢,下去吧你。” 贾昇可不管那么多,一脚踹在杰帕德后腰上把他踹了进去。 第51章 你们被我包围了! 通往克里珀堡的宽阔街道上,晨光熹微,却透着一股肃杀。 黑塔人偶扛着那门比她人还高的火箭筒,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碾碎一切阻碍的气场。长发在寒风中微微飘动, 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目标十分明确——朝着克里珀堡的方向走去。 贝洛伯格清晨的街道空旷而冷清,但此前突如其来的巨响和诡异的烟花,显然惊动了巡逻的铁卫。 很快,一队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银鬃铁卫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站住!放下武器!你……” 为首的小队长厉声呵斥,长戟指向这个扛着夸张武器、穿着精致却满脸寒霜的少女。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黑塔人偶微微蹙眉,甚至懒得放下肩上的火箭筒。 只见她空着的左手向旁边一伸,那柄一人多高、锤面刻着阿哈面具纹样而遭她嫌弃的巨锤就出现在手中。 下一秒,巨锤被她单手抡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准与速度。 呼——砰!砰!砰!砰!砰! 锤影翻飞,如同紫色的旋风扫过。 没有惨叫,只有一连串或是沉闷或是清脆的声响。 全副武装的铁卫,连人带武器被一股沛然巨力轰得倒飞出去,砸在街道两旁的墙壁或雪堆里。 他们身上的盔甲略微的凹陷变形,但诡异的是,似乎并未伤及筋骨, 只是被震得气血翻腾,眼冒金星,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每个人被锤子砸中的部位——无论是头盔面甲还是裸露的皮肤——都清晰地印上了一个扭曲、戏谑、在无声嘲笑着他们的……阿哈笑脸面具的凹痕。 黑塔人偶看都没看这些“路障”,轻松的像随手拍飞了几只嗡嗡叫的蚊子。 她甚至特意控制着力道,确保只伤不残——毕竟,她的思维模块运行正常。 和那个朝令夕改的蠢女人不同。 她扛着火箭筒,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前行。 只留下身后一地脸上顶着滑稽笑脸、怀疑人生暂时再起不能的铁卫们。 …… 宏伟坚固的克里珀堡大门,由厚重的合金铸造。 其上雕刻着筑城者的徽记,象征着贝洛伯格七百年的坚守与荣耀。 黑塔人偶站定在门前十米开外。 紫色的眼眸冷冷地扫过这扇紧闭的大门,如同在看一堆碍事的废铁。 嗯,敲门? 太没效率了。 她轻哼一声,甚至懒得放下肩上的巨锤。空出的右手单手就将那门沉重无比的火箭筒稳稳端起。 炮口瞬间亮起刺目的紫黑色光芒,恐怖的能量在炮膛内疯狂压缩、咆哮。 没有警告,没有交涉。 轰——!!!! 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凝实的能量洪流咆哮而出,狠狠撞在了克里珀堡那象征权威与坚固的大门上。 没有僵持,没有抵抗。 足以抵御裂界怪物潮冲击的合金大门,在纯粹到极致的能量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刺眼的光芒席卷开来。 厚重的合金大门瞬间被撕裂、熔穿、气化。 连同门框周围坚固的岩石墙体都被炸出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熔融金属和焦黑痕迹的规则窟窿。 浓烟与尘埃冲天而起。 整个克里珀堡都在这惊天动地的一击下颤抖。 透过破口,可以清晰地看到堡垒内部那庄严肃穆、此刻却一片狼藉的大厅。 以及大厅里如同被施了定身术、满脸惊恐与呆滞的守卫和文职人员。 警报声凄厉的响起,堡内的铁卫被这恐怖的袭击彻底惊动。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被炸开的门洞内传来。 很快,一队队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铁卫从浓烟弥漫的破洞中涌出,迅速在堡前广场上列成密集的防御方阵。 长戟如林,枪口森然,所有的武器都指向了那个肩扛巨锤、单手端着还在冒烟的火箭筒的娇小身影。 肃杀之气弥漫,大战一触即发!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入侵者胆寒的钢铁阵列,黑塔人偶只是随意地撩了一下被爆炸气浪吹拂到额前的长发。 为首的铁卫队长强压着惊骇,厉声道:“入侵者!放下武器!你已被……” 他的话戛然而止。 人偶抬起下巴,紫色的眼眸扫过严阵以待的铁卫方阵,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清晰、平静, “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 铁卫们:“……??” (⊙_⊙)? (′⊙ω⊙`)? (;′Д`) 包围? 谁包围谁?我们几百号人,你一个人……说包围了我们?! 然而,看着那个还在冒着黑烟、边缘流淌着炽热金属液滴的巨大门洞。 再看看对方手里那柄怎么看怎么邪门的巨锤和火箭筒……一股令人心底发寒的感觉,在每一个铁卫心头升起。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而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堡垒深处传来: “够了!” 在几名高级铁卫军官的簇拥下,大守护者可可利亚的身影出现。 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睛死死盯着黑塔人偶。 “这位女士,这就是你所谓的‘处理问题’的方式?我自认为对你们以礼相待,你却毁我城门,伤我卫兵,公然闯入克里珀堡?这就是星穹列车带来的‘帮助’?!” 黑塔的眼眸微微眯起,颜文字变成了一个极度嫌弃的符号。 (?_?) “哦?终于舍得出来了?躲在你的铁皮罐头后面发号施令的‘大守护者’?” 人偶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你所谓的以礼相待?是指昨天笑脸相迎,今天刀兵相见?变脸速度堪比神经病。建议你去查一查脑子。” “胡说八道,我何时对你们刀兵相向?!你不要血口喷人!竟敢袭击贝洛伯格最高权力中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可可利亚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压,试图震慑对方。 “意味着你的大门质量不过关,建议换供应商。” 黑塔人偶语气平淡,像是在点评一件劣质商品。 她甚至用火箭筒的炮管随意地指了指地上还在冒烟的熔融金属块。 可可利亚被这精准而恶毒的吐槽噎得呼吸一窒,胸口剧烈起伏。 她强压下怒火,试图搬出贝洛伯格最大的依仗。 “狂妄!这里是筑城者建立的堡垒!承载着存护的意志!你这是在亵渎……” “筑城者?”黑塔人偶直接打断了她。 “一群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用意志和牺牲建立起庇护所的先行者,值得些许敬意。” 她话锋一转,炮口微微抬起,指向可可利亚和她身后的铁卫,声音陡然变得锐利。 “但你们?一群躲在先辈遗泽里固步自封、思维僵化、被一个蠢女人领导着、只会对内封锁压迫的……可怜虫?”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刻薄: “呵,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表演吧,我们单独谈谈?趁我现在还有点耐心的时候,不然等会的话说出来,大守护者是否还姓兰德,又或是哪个兰德可就不好说了。” “……退下。” 可可利亚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平静,却比刚才的怒吼更令人心悸。 “大守护者?!” 她身后的铁卫军官们震惊地看向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刚刚炸毁城门,侮辱守护者和筑城者的荣耀,现在大守护者竟然要……单独谈谈? “我说,退下!”可可利亚猛的提高了音量,眼神扫过卫队,“所有铁卫,退出大厅!封锁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可是您的安全……”一名忠心耿耿的军官急切道。 “安全?”可可利亚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目光再次落回黑塔身上。 “在她面前,你们的存在与否,对我的‘安全’有任何意义吗?执行命令!” 铁卫们面面相觑,最终在可可利亚严厉到近乎狰狞的目光下,带着满腹的屈辱、困惑和不甘,如同退潮般迅速而沉默的撤出大厅。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黑塔人偶随意地将那柄邪门的巨锤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肩上的火箭筒炮口依旧散发着危险的虹光。 她微微歪头,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讥讽弧度始终未变。 (?_?) --> (→_→) “连星核这种宇宙病灶都敢私藏、还妄想利用它的蠢货看样子还没彻底蠢到家。” 可可利亚的呼吸猛地一窒,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可可利亚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星核是灾厄之源!贝洛伯格深受其害!我怎么可能……” “省省吧,这又没旁人。” 黑塔人偶直接打断她。 “你那点可怜的心机和被星核低语腐蚀得千疮百孔的脑子,在我眼里就像单细胞生物一样透明可笑。 你以为你掌控了它?不,是它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在玩弄你。” 她上下打量着可可利亚,眼神如同在审视一件劣质的实验品: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强装镇定,内心惶恐,能量波动紊乱得一塌糊涂。 星核的污染都快从你毛孔里渗出来了,隔着好远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贪婪和愚蠢的馊味。 就凭你这副德行,也配当什么‘守护者’?你守护了什么?守护着贝洛伯格滑向毁灭的倒计时吗?” “你……!” 可可利亚脸色瞬间煞白,被这赤裸裸的、直指核心的辱骂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死死攥紧。 “星穹列车的那群老好人……” 黑塔人偶无视了对方的愤怒,继续用她那毫无起伏、却字字诛心的语调说着, “他们讲究礼貌,讲究原则,讲究以德服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武力。” 她顿了顿,扛着火箭筒向前踏了一步,娇小的身躯此刻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但我不一样。” 她的目光刺向可可利亚。 “我的字典里没有‘忍让’。有的是‘有仇报仇’和‘打人打脸’。” “别说你这小小的、倒退回连一级文明都算不上的‘筑城者’遗产……” 黑塔人偶的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哪怕我现在就把这颗名为雅利洛-Ⅵ的星球,当着星际和平公司董事会的面,轰成宇宙尘埃……” 她微微歪头,像是在问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你猜,他们敢不敢跟我摆一下脸色?” 漫长的沉默后,可可利亚终于破防了,她猛的向前一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被戳穿的恐慌而变得尖锐刺耳。 “你根本不懂!你一个外来者!你懂什么贝洛伯格的苦难!你懂什么守护的责任!!” “苦难?责任?” “可可利亚女士,你的‘守护’,就是用谎言编织牢笼,用恐惧豢养羔羊,最后再亲手把它们献给名为‘星核’的祭坛?”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视若珍宝、视为希望,甘愿为之付出一切——包括脑子的那个圆滚滚亮闪闪的‘星核’……” 人偶故意拖长了调子,欣赏着可可利亚瞬间变得惨白惊惧的脸。 “……刚刚被某个路过的星神当成垃圾丢了。现在嘛,大概正在那个垃圾桶爱好者手里发光发热?” 轰隆!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可可利亚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看向黑塔人偶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绝望? 第52章 怪我咯? 贾昇这时凑到了星的旁边。 “之前在空间站,黑塔看得太紧,连摸都不让摸一下,趁着现在她不在,而恰好又有一颗新鲜出炉的‘野生’星核……” 他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 “让我试试呗?就一下,我就对它许个愿,保证正经操作,绝不乱来!” “不行。” 丹恒一步跨到贾昇和星之间,脸色黑如锅底。 “收起你危险的想法。 目前没有任何星核可以‘完成愿望’的成功先例。所有尝试沟通星核、妄图利用其力量满足私欲的行为,最终结局只有被扭曲、被吞噬、或者引发难以预料的灾难。” 他目光扫过那颗散发着诱人光芒的星核,“它的‘允诺’是裹着蜜糖的剧毒……” 也许是感受到了周围强烈的情绪波动。 星掌心的星核猛地一颤。 嗡—— 一股带着暖意充满诱惑力的低语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直接侵入每个人的脑海。 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意识深处响起,画面也随之浮现,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对丹恒:【无拘无束的未来……不再被过去的阴影追逐,不再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你渴望的自由,就在眼前……】 对三月七:【那些被遗忘的时光碎片……模糊的面容,熟悉的笑声……你追寻的过去,唾手可得……】 对星:【宇宙中最璀璨的珍宝……独一无二,举世无双……它就在那里,等待你去发现……】 对杰帕德:【足以守护一切的力量……城墙般坚固,磐石般不可撼动……再无人能伤害你所珍视之物……】 对刚刚靠坐在木箱旁、眉头微蹙、似要醒来的布洛妮娅:【风和日丽的雅利洛-Ⅵ……冰雪消融,大地回春,阳光洒满每一寸土地……你所期望的未来……】 这些充满诱惑的愿景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精准地击中了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渴望或执念。 丹恒眼神微凝,三月七呼吸一滞,星握紧了星核,杰帕德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布洛妮娅的眼皮颤动得更厉害了。 然而,当那低语的力量试图侵入贾昇的意识时—— 嗡?……嗡……嗡………… 卡壳杂音。 星核表面流转的光芒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你将……你将……】 然后……它“宕机”了。 那无形的低语在贾昇的脑海边缘疯狂试探、扫描、分析……然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循环般的沉默。 贾昇:“?” 他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沉默不语的星核。 “喂?我呢?我的呢?爱卿为何吞吞吐吐?” 贾昇忍不住对着星核出声,“我的愿望呢?别卡壳啊!来个大的!比如让我瞬间理解宇宙终极真理?” 星核:…… 持续沉默,光芒微弱闪烁。 酝酿了半天的诱惑低语,在贾昇这里硬是憋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清晰有效的字来。 星核表面的光芒都闪烁得有些不稳定了。 贾昇等了半天,只感受到一阵意义不明的精神杂波,一脸失望地撇撇嘴:“就这?传说中的星核低语?连个像样的‘买一送一’促销台词都编不出来?差评!” 星核:…… 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委屈。 “呃……” 靠在木箱旁的布洛妮娅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睛中还带着刚苏醒的迷茫,但当她看清眼前的环境—— 破败的街道、陌生的巨大岩洞穹顶、以及围在旁边的几张熟悉又令她愤怒的脸时,尤其是那个穿着花棉袄、正对着星核指指点点的少年。 “是你!!”布洛妮娅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她甚至没看清周围环境,也没看清星手里的东西,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 只见她一个利落的翻滚,瞬间抽出隐藏在裙摆下的手枪,动作流畅得如同训练过千百遍。 咔嚓,子弹上膛。 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还在研究星核为什么“哑火”的贾昇。 气氛瞬间凝固。 三月七在枪口指向贾昇的同时已经召唤出冰弓对准了布洛妮娅,丹恒也将手指探向重渊珠。 然而,被枪口指着的贾昇,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混合着兴奋和“终于等到你”的笑容。 他甚至主动上前半步,侧了侧身体,让心脏的位置更精准地对准了布洛妮娅的枪口。 “别动!你这蛊惑人心的妖人!”布洛妮娅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和强烈的敌意。 贾昇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神棍般的笃定笑容,语气轻松得如同在邀请对方喝下午茶: “布洛妮娅小姐,早上好啊!睡醒了?火气别这么大嘛。”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笑容加深:“来,开枪。就赌上我这条命。我赌你的枪,必定卡壳。” 他甚至还鼓励般地朝枪口扬了扬下巴:“别犹豫,扣扳机啊。看看伟大的琥珀王,是不是罩着我?” 布洛妮娅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颤抖。眼前这家伙脸上挂着的笑容,让她想起了那五声致命的空响,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疯子!你以为同样的把戏能骗我第二次?!”她眼中厉色一闪,就要用力扣下扳机。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使不得,使不得啊!” 桑博一看这架势,立马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窜了出来,挡在两人中间。 “打打杀杀多伤和气!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您瞧瞧这位爷!”桑博用下巴点了点一脸“你快开枪啊我等不及了”表情的贾昇。 “邪门!太邪门了!您可是亲眼所见早上那出儿!五枪!整整五枪!顶着脑门儿扣扳机!愣是屁事儿没有!” 布洛妮娅被桑博这一通连珠炮似的“劝架”搞得头昏脑涨,手臂也被他半推半就地压了下去。 她看着贾昇那张写满“有本事你开枪啊”的欠揍脸,又想起清晨那匪夷所思的“神迹”,再看看周围破败的环境和虎视眈眈的其他人……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她握着枪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最终,那紧绷的杀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泄了下去。 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从他们头顶传来。 紧接着,是岩石碎裂、泥土簌簌落下的声音。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他们刚刚钻出来的那条狭窄通道入口处,大量的碎石和泥土轰然塌陷,瞬间将通道彻底堵死。 烟尘弥漫。 桑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变成了痛彻心扉的扭曲。 “啊——!!!我的发财路!我老桑博辛辛苦苦挖了半年的发财路啊!肯定是上面那个颠婆干的!我的走私……呃,我的正经贸易渠道啊!!!我的小钱钱啊——!!!” 他捶胸顿足,塌的不是通道,那是他的命根子。 杰帕德反应极快,在桑博发出哀嚎的瞬间,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领,防止他“悲痛欲绝”之下直接开溜。 “桑博·科斯基!”杰帕德的声音带着对惯犯的知根知底,“都说狡兔三窟!你这种人精,不可能只有一条路!说!另一条通往地面的隐秘通道在哪?!” 桑博被勒得直翻白眼,挣扎着:“咳咳……松……松手!朗道家的小子!你要勒死老桑博啊!路……路是有!但得绕远!得穿过大半个磐岩镇!” 杰帕德这才松开手。桑博瘫坐在地上,摸着脖子,一脸生无可恋:“造孽啊……这下老桑博的老底都被你们掏空了……” “带路。” 丹恒言简意赅,眼神平静却带着压力。 桑博哭丧着脸,“那路……它……它收费啊!” 杰帕德:“……” 最终,在杰帕德的“物理说服”和众人主要是贾昇和三月七的围观下,桑博哭唧唧地表示在镇子另一头确实还有一条更隐蔽、更曲折、更……需要“过路费”的通道。 一行人暂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随时可能破裂的“友善”共识, 桑博一步三回头看着自己“发财路”的废墟,一行人沿着昏暗、潮湿、充满铁锈味的狭窄街道,朝着磐岩镇的深处走去。 布洛妮娅被杰帕德扶着,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破败的棚屋,衣衫褴褛的人们,空气中弥漫的浑浊气味,人们眼中那或麻木或警惕的光芒……这一切都深深刺痛着她作为“大守护者继承人”的心。 杰帕德同样沉默,紧抿着唇,作为戍卫官,他从未真正踏足过下层区,眼前的景象对他的冲击远比想象中更大。 一种沉重的、名为愧疚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 与他们沉重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三月七。 粉发少女举着她的相机,对着巨大的支撑机械骨架“咔嚓”,对着锈迹斑斑的管道“咔嚓”,对着墙角顽强生长的一小簇苔藓“咔嚓”,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哇!这结构!绝了!” “这苔藓!生命的奇迹!拍下来拍下来!” “星~你看那边那个废弃的矿车!我们去合个影吧!” 她的声音清脆活泼,在这压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布洛妮娅本就心情沉重烦躁,听着三月七叽叽喳喳、像是在观光旅游般的兴奋语气,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她猛的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三月七,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和指责: “你!看看周围!看看这些挣扎求生的人们!这里是下层区!是苦难之地!不是供你猎奇的旅游景点!你的喧闹和快门声,在这里显得格外刺耳和……残忍!” 气氛瞬间一滞。 三月七被吼得一愣,举着相机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放下相机:“我……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觉得新奇?觉得好玩?”布洛妮娅的声音更加尖锐,“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外来者,根本不懂贝洛伯格承受了什么!不懂这里的人们在经历什么!你们……” 杰帕德也皱起了眉,觉得布洛妮娅有些反应过激,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呵。布洛妮娅大小姐,睡醒了开始找存在感了?” 贾昇双手插在花棉袄口袋里,慢悠悠地踱步到布洛妮娅面前,脸上挂着那副让人恨不得给他一拳的“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笑容。 他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布洛妮娅的鼻尖。 “布洛妮娅大小姐,您这无端的火气,是冲错对象了吧?”他的手又指了指周围破败的景象,语气陡然变得犀利。 “下层区为什么变成这样?资源匮乏?环境恶劣?是!但根源是什么?是你们上层区所谓的‘封锁’,是你们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守护者制定的‘保护’政策!”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毫不客气地怼到布洛妮娅脸上: “怎么?现在看到这惨状,良心突然发现,觉得痛了?然后就把这股邪火撒到我们头上? 我们是不是还得学你们一样,天天摆着张苦瓜脸,见人就哭诉‘我好难过,我好痛苦’,才叫有同情心?才配站在这里?”” 他嗤笑一声:“拜托,下层区变成这样,是你们,是你们那位英明神武的大守护者。是你们银鬃铁卫。和我们这些才来不到一天的外来者,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吗?!” “你……!你懂什么?封锁是为了阻止……”布洛妮娅被他怼得脸色发白,想要反驳。 “封锁?”贾昇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语速飞快,字字诛心。 “封锁就能阻止裂界入侵?这么神奇的技术怎么不见你们用在上层区?把整个贝洛伯格一起封锁起来算了!哦,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夸张地一拍手: “宇宙里估计有不少被裂界困扰的文明,愿意拿着大笔大笔的信用点和资源,排着队求爷爷告奶奶的引入你们这‘一锁解千愁’的神技呢。贝洛伯格早就发财了,还用得着窝在这冰窟窿里?” 他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回气得浑身发抖的布洛妮娅身上,摊手总结: “所以,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指责我和我的同伴,而是好好想想,你们所谓的‘保护’,到底保护了什么?保护了谁?又是谁,把本该同舟共济的同胞,硬生生分割成了‘上层’和‘下层’?” 一番连珠炮似的犀利质问,怼得布洛妮娅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周围一些隐约听到争吵的下层区居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默默地看着这边,眼神复杂。 丹恒叹了口气,拉了一下还想继续输出的贾昇:“行了,少说两句。” 桑博则缩了缩脖子,悄悄对贾昇竖了个大拇指,用口型无声地说:“牛。” 贾昇挣扎出去,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嘲讽的弧度。 “存护……呵,放弃下层区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翻盘机会。” 说完,他不再看布洛妮娅那摇摇欲坠、像是随时会崩溃的脸色,转身拉了一把还有些发懵的三月七。 “走了,三月。跟这种脑子里只有‘上层区体面’的大小姐讲道理,白费唾沫。前面带路,桑博。再磨蹭,小心我‘祝福’你的另一条发财路也塌方。” 桑博一个激灵,哭丧着脸赶紧小跑着带路:“来了来了!这位小祖宗!您可千万别!我这就带路,这就带路!” 丹恒沉默的跟上,眼神在贾昇和布洛妮娅之间扫过,最终什么都没说。 星收起准备敲向布洛妮娅后脑勺的球棒,目光又被远处一个造型奇特的废弃锅炉吸引。 杰帕德看着失魂落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布洛妮娅,叹了口气。 “布洛妮娅……他说的……虽然难听……但……” 第53章 钱? 布洛妮娅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母亲可可利亚独自坐在克里珀堡中,面对着她难以想象的重担、裂界的威胁、未知的天外来客,还有那枚……令人不寒而栗的“星核”。 那份压力,那份可能压垮任何人的重负……自己刚才在三月七身上爆发的怒火,何尝不是一种无力感和恐惧的宣泄? 一种猛烈的、混合着羞愧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 另一边,贾昇从那顶尖帽子里掏了掏,摸出张A4纸,龙飞凤舞地写了个巨大的“苦”字。 然后极其认真的用手指在“苦”字上方戳了两个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洞。 “来来来,三月。” 贾昇一脸“慈祥”地拿着那张开了双眼睛的“苦”字纸,凑到正蹲在地上戳一块苔藓、情绪还有点小低落的粉发少女面前。 “贴额头上,保管你立刻气质升华,苦大仇深,深刻体会下层区人民的艰辛。自带透气孔,贴心吧?” 桑博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抽,用手肘捅了捅旁边正研究一个锈蚀齿轮能不能当收藏品的星,压低声音:“姐们儿,这哥们儿……路子也太野了,损出天际了啊!” 星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张“苦”字贴纸,又看了看贾昇跃跃欲试的表情,言简意赅地评价:“行为艺术。” 杰帕德这时走过来,“三月七小姐,刚才布洛妮娅大人情绪有些激动,言语多有冒犯,我代她向你致……” “道歉”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贾昇那懒洋洋又带着明显嘲讽的调子打断了。 “哟呵。”贾昇把那张“苦”字纸暂时放下,抱着胳膊,斜睨着杰帕德。 “戍卫官大人,您这手‘代道歉’玩得挺溜啊?布洛妮娅小姐是还没断奶还是咋地?自己长了嘴不会说话?还是说在您眼里,你们这位大守护者继承人连亲自道个歉的担当都没有?需要您这位‘骑士’出来挡刀?” 杰帕德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根。 布洛妮娅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杰帕德,直面三月七。 她微微低下头,发丝垂落,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由衷的坦诚。 “三月七小姐,我为我刚才无礼的迁怒,向你道歉。是我情绪失控,言语失当。你的行为并无恶意,是我……狭隘了。对不起。 下层区的苦难……根源并不在你,也不在你们。我为我刚才的失礼言行,向你郑重道歉。请原谅我的冲动。” 三月七本来还有点小委屈,被布洛妮娅这突如其来的、真诚又带着点脆弱的道歉弄得有点懵。 她看看布洛妮娅低垂的头,又看看旁边贾昇手里那张滑稽的“苦”字贴纸,再看看一脸窘迫的杰帕德,眼睛眨了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哎呀,没事没事。”三月七摆摆手,元气瞬间恢复。 “咱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理解理解。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嘛。” 气氛缓和了不少。桑博看准时机,搓着手凑上来,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带着点谄媚的笑容。 “嘿嘿,各位家人,误会解开了就好!那咱们……接着赶路?” 一行人再次启程,在桑博的带领下穿梭于磐岩镇迷宫般的巷道中。 布洛妮娅沉默地跟在后面,目光不再回避那些破败的景象和麻木的眼神,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责任感。 走了一段,桑博突然猛的一拍自己脑门,发出“啪”一声脆响。 把旁边正试图把“苦”字贴纸偷偷往丹恒背上按的贾昇吓了一跳。 也把旁边一个正在修补破桶的老矿工差点把桶掉地上。 “哎哟喂,瞧我这记性!”桑博一脸懊恼地转过身,对着众人。 “差点忘了大事!哥几个……身上带钱了吗?不是信用点,那东西在这可不管用。” 他搓着手指,做了个宇宙通用的“钱”的手势,眼神在杰帕德闪亮的肩章和布洛妮娅虽然狼狈但材质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裙上扫过。 “那个通道,可不是我老桑博一个人的产业,是跟磐岩镇几位‘有头有脸’的朋友合伙挖的。 平时我自己溜达溜达,刷个脸也就过去了,可要是带着你们几位……尤其还穿着这身儿……” 他看着杰帕德的制服,意思不言而喻,“这过路费……它不能少啊!不然我这买卖以后甭想干了!” “打过去。”星言简意赅,掂了掂手里的棒球棒,目光已经锁定了前方拐角处几个探头探脑、看起来就不太友善的身影。 她对“买路财”的理解显然非常物理。 桑博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差点跳起来:“别!别啊姐!我的亲姐!您几位是过江猛龙,拍拍屁股走了啥事没有! 可老桑博我还得在这磐岩镇混饭吃啊!得罪了地头蛇,我以后还怎么开展我的……呃,正经贸易?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夹缝里求生存的小商人吧!” 他双手合十,对着星作揖,表情凄惨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破产流落街头。 “咱能动嘴……呃,能动钱解决的,尽量别动手,成不?” “钱?” 贾昇终于放弃了用贴纸偷袭丹恒的企图,把那张纸随手塞回口袋,饶有兴致地凑过来。 “下层区有没有什么……嗯,来钱快的路子?比如……买彩票?刮刮乐?赌石?或者……非法但刺激的?” 他眼睛放光,脖子上的项圈红光微微闪烁,似乎在评估该希望哪个项目性价比最高。 桑博满脸的无奈:“彩票?刮刮乐?赌石?我的小少爷哎,您当这是星际和平公司的休闲娱乐中心呢?” 说着他指了指周围锈迹斑斑的环境和面色暗沉的行人。 “在这鬼地方,能活着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谁有闲钱和心思信那玩意儿? 概率?幸运?在这儿,那玩意儿比地髓的渣滓还不值钱。大家只信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或者……” 他压低声音,做了个“拳头”的手势,“……硬实力。” 贾昇摸了摸下巴,看着桑博那张写满“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苦瓜脸, “哥们姐们,我是真没钱啊!”桑博哭丧着脸。 “我这次去地面上一趟搞了点小玩意,全被那个拎着锤子的颠婆追的时候掉了个一干二净,本钱都没收回来……” 星默默移开了视线。 贾昇目光随即转向了布洛妮娅束发的饰品和杰帕德的护手,眼神开始放光。 星的目光也同步锁定了布洛妮娅胸前——一枚看起来很值钱的徽章。 眼看这几位“贵客”有当场“变卖”银鬃铁卫高层的架势,桑博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这些东西太扎眼!短时间根本没人敢收,” 他眼珠滴溜溜一转,脸上瞬间堆起市侩的笑容,指了指远处一栋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喧哗和叫好声的粗犷建筑。 “想来快钱嘛……也不是没办法。瞧见没?‘搏击俱乐部’!那地方,拳头够硬,钱就来得够快。 甭管是上台打擂,还是场下押注,只要眼光毒辣手气壮,分分钟凑够咱们的‘买路财’!怎么样,几位……有没有兴趣玩两把?” 他搓着手指,眼神充满了怂恿。 杰帕德眉头紧锁,布洛妮娅看着那喧嚣的俱乐部,又看看身边这群“非主流”同伴,疲惫地叹了口气。 感觉自己的归家之路,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坎坷且抽象。 第54章 漆黑的虎克大人 桑博的建议让几人面面相觑。 “打擂台?听起来……有点意思。”三月七眼睛一亮,相机都收了起来。 丹恒皱眉但还是活动了下手腕,“我去吧。” “慢着慢着。”贾昇一把按住丹恒的肩膀, 他麻利的把花棉袄一脱,胡乱卷成一团塞给了星,豪气干云的卷着袖子,露出不算夸张但线条流畅的小臂。 “这种体力活儿,哪能让咱们智库管理员动手?” 贾昇咧嘴一笑,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红光一闪而逝,似乎对即将到来的“体力活”表示认可。 “我来!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硬核近战。” 杰帕德和布洛妮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这身银鬃铁卫和上层区的行头,进去估计就是活靶子。 “我们……在附近隐蔽。” 杰帕德沉声道,随后和布洛妮娅迅速退入旁边一条堆满废弃机械零件的阴暗小巷。 “得嘞,几位猛士,跟我来。”桑博搓着手,脸上堆满生意人的笑,领着贾昇、丹恒、三月七和星走向那栋喧闹的“搏击俱乐部”。 …… 俱乐部门口弥漫着汗味、机油味和劣质酒精混合的气息。一个光着膀子、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叼着烟,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负责报名登记。 “名字?想挑战的级别?”刀疤脸头也不抬,声音粗嘎。 贾昇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破桌子上,脸上带着一种“我很认真”的严肃表情:“‘银河许愿机。” 刀疤脸:“……” 丹恒默默后退半步,像是在说我不认识这人。 三月七“噗”一声赶紧捂嘴。 星缓缓点头,似乎在确认这个称号的合理性。 刀疤脸抬起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贾昇相对那些肌肉猛男而言单薄的身板,嘴角抽搐了一下。 “……行,新手区,先打三场垫场赛热热身,赢了才有资格挑战正式拳手。赢了有奖金,输了医药费自理。” 他随手丢过一个写着数字的木牌。 八角笼内灯光昏暗,观众的嘶吼震耳欲聋。贾昇的第一个对手是个比他高一个头、肌肉虬结的矿工壮汉,看着贾昇的眼神充满了轻蔑。 “小子,细皮嫩肉的,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壮汉瓮声瓮气。 贾昇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哒轻响,咧嘴一笑:“兄弟,我赶时间,咱们速战速决?” 铃声一响,壮汉如同蛮牛般冲撞过来,砂锅大的拳头直捣贾昇面门。观众席爆发出兴奋的吼叫。 贾昇眼神一凝,不退反进。 他脚下步伐诡异一错,身体如同泥鳅般贴着那呼啸的拳头滑了进去,瞬间切入对方中门。 没有花哨的招式,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精准、迅猛地轰在壮汉的胃部。 “呃——!” 壮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珠暴突,庞大的身躯像被抽掉了骨头,捂着肚子缓缓跪倒在地,大口干呕,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秒杀。 全场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吼叫和口哨声。 第二个对手是个精瘦、动作灵活如猴子的家伙,显然吸取了教训,不再硬拼,试图用速度游走骚扰。 贾昇站在原地,脚步几乎没动,只是微微侧身、偏头,精准地躲开对方刁钻的拳脚。 瞅准对方一次佯攻后重心略有不稳的瞬间,贾昇闪电般出手,一个干脆利落的下勾拳,自下而上精准命中对方下巴。 “砰!”一声闷响。 瘦猴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腾空,随后直挺挺的后仰倒地,晕了过去。 第三场,对手是个皮糙肉厚、一看就抗击打能力极强的家伙,双臂护头,摆出防守反击的架势。 贾昇这次没有选择一击必杀,而是展示了什么叫“效率流”打击。 每一拳都避开要害,却精准地落在对方手臂格挡的空隙、肋下、肩膀等能造成剧痛和麻木的位置。密集的打击声如同擂鼓,那壮汉被打得连连后退,双臂麻木抬不起来,空门大开。 贾昇最后以一个轻描淡写却蕴含巧劲的直拳点在他鼻梁上,力道控制得刚好让他涕泪横流,鼻血长淌但不至于骨折,结束了战斗。 三场垫场赛,加起来没超过五分钟。贾昇甚至气息都没怎么乱,只是甩了甩拳头,对着台下目瞪口呆的观众和裁判咧嘴一笑:“下一个?” 场下,桑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看看台上云淡风轻的贾昇,又看看手中仅剩的几枚冬城盾。 再看看旁边庄家开出的、因为贾昇前两场秒杀而变得极其夸张的贾昇第三场赔率1赔15…… 桑博一咬牙,一跺脚,把身上最后几个叮当作响的冬城盾连同从鞋底抠出来的几枚都拍在庄家面前,指着贾昇的木牌号。 “全押!押他赢!” 庄家看了他一眼,还是略带嫌弃的收下了这堆掺杂着味道的“赌资”。 当贾昇第三场干净利落地KO对手后,桑博看着庄家推过来那一小堆明显翻了十几倍的冬城盾。 一边飞快地把钱往怀里揣,一边眼神发亮地盘算:“过路费……够了够了,还有富余!嘿嘿,老桑博这次因祸得福,小赚一笔……不,是大赚一笔!今晚加餐!加双份肉!” 几人带着“买路财”走出搏击俱乐部那喧嚣燥热的大门,呼吸了一口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 刚走出没多远,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小大人腔调的声音响起:“桑博叔叔!” 只见一个戴着帽子扎着两束辫子的小女孩拎着个小布袋子,噔噔噔地跑了过来,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桑博。 “桑博叔叔!帮虎克找的花找到了吗?就是那种有好多颜色的漂亮花花!”虎克仰着小脸,满是期待。 桑博脸上的市侩笑容瞬间切换成一种面对孩子时特有的温和。他蹲下身,习惯性地想伸手摸摸虎克的脑袋。 “哎呀!桑博叔叔别摸,虎克会长不高的!” 虎克嘴上嫌弃地叫着,小脑袋却只是象征性地晃了晃,并没有真的躲开,任由桑博那只大手在她的帽上揉了揉。 桑博嘿嘿一笑:“放心吧,漆黑的虎克大人!老桑博答应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花嘛…… 快了快了,明天,明天一定带给你。今天叔叔还有点……重要的任务要完成。”他指了指身后的贾昇等人。 虎克虽然有点小失望,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把手里的小布袋子递给桑博:“喏,这是鼹鼠党这个月收集的‘宝贝’,老规矩,换花花。” 虎克蹦蹦跳跳的离开后,三月七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 桑博顺手把袋子递给三月七,语气难得的不再跳脱:“一个孩子的憧憬。” 三月七打开袋子,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些形状各异、擦得还算干净的废弃零件。 生锈但打磨光滑的齿轮、一小截断裂但造型奇特的金属管、几颗颜色特殊的螺丝钉、甚至还有一小块闪烁着微弱荧光的矿石碎片。 桑博看着那些零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那孩子……虎克,她是在这下层区出生的,爹妈走得早,是矿区的老矿工拉扯大的。 从她睁眼看到这个世界开始,头顶就是这黑黢黢的岩洞穹顶,呼吸的就是这带着铁锈和浑浊的空气……她这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天空是什么样子。” 他指了指袋子里的零件,又抬头望了望头顶那被巨大支撑结构分割的、永远昏暗的“天空”。 “这些‘宝贝’,就是她对‘外面世界’想象力的全部来源了……这鬼地方,连根草都难活,哪来的花?我也只能每次上去时给她带回来几支。” 三月七看着袋子里的零件,再看看远处虎克蹦蹦跳跳消失在巷子里的娇小背影,原本因为搏击胜利而雀跃的心情,莫名的沉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抬起了手中的相机,镜头对准了虎克消失的方向,想记录下这份来自地底的、对光明的纯真向往。 从巷子中走出的两人默默看着这一幕,杰帕德眼神复杂,布洛妮娅则紧紧抿着唇。 布洛妮娅的目光落在虎克消失的方向,又扫过桑博中装着零件的袋子,最后定格在头顶那片永恒的、压抑的岩层穹顶之上。 第55章 坏了,她是真的了解她 视角切回被破壁的克里珀堡。 字面意思上的尘埃落定后。 黑塔人偶以一种极其放松、慵懒的姿态斜倚在原本属于大守护者专属座位的宽大椅背里。 她的眼睛扫过桌面上散落的文件——大多是些关于裂界侵蚀报告和资源配给方案。 巨锤和火箭筒就随意的靠在脚边,炮口还残留着一丝过热的白烟,散发着暴力过后的余温。 可可利亚·兰德,昔日威严的大守护者,此刻如同恭顺的侍从,垂手站在桌旁。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复杂,残留着被碾压后的疲惫。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女”,以及她脚边那两件足以把克里珀堡再拆一遍的凶器。 可可利亚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阁下……” “啧,”人偶发出一个不满的音节,打破了沉寂,“你这待客之道,真是差得可以。” 可可利亚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背脊,以为对方要开始发难。 然而,黑塔人偶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光滑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连杯茶都不给上?”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这就是你们贝洛伯格七百年传承的‘礼仪’?” 可可利亚明显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人偶那精致却毫无生命气息、关节处带着明显区别于人类的连接痕迹的关节。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人偶……您也能喝茶?” “能。” 黑塔人偶回答得斩钉截铁,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透出一股“你在质疑我?”的危险气息。 “即使我不能喝,你也得给我上。能不能喝是我的问题,不给上……”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是你态度的问题。你能力可以有问题——这点我已经充分领教过了——但态度不能有问题。明白吗?” 可可利亚:“……” 她深吸一口气,立刻躬身:“……明白。是我疏忽了。立刻为您准备。” 她转身,步伐略显僵硬地走向门口,对门外战战兢兢探头张望的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看着可可利亚的背影,黑塔人偶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她原本是真没打算管这颗被星核和蠢货双重拖累的破星球死活,尤其是想到这破地方还有个被星核忽悠瘸了、朝令夕改的领导者。 可透过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她能看到下方城市街道上,那些渺小如蝼蚁、在寒风中为生存挣扎的身影。民众……确实无辜。 侍从颤抖着端上一杯热气腾腾、香气还算可以的茶,小心翼翼的放在黑塔人偶面前,然后逃也似的退下。 人偶连看都没看那杯茶——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可可利亚“态度没问题”。 她的目光重新锁定了站回原位的可可利亚。 “好了,现在说说正事。”黑塔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无机质的平静,“七百多年前,你们的初代大守护者,阿丽萨·兰德。她干了什么蠢事?” 可可利亚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别试图用‘星核是天灾’这种官方说辞糊弄我。” 黑塔的指尖在桌面上划过,数据窗就此铺开。 “扫描显示,覆盖雅利洛-Ⅵ的‘寒潮’,存在明显的启动峰值。七百年前,反物质军团兵临城下,你们的初代大守护者,是不是向那个‘宇宙病灶’许愿了? 比如……‘让敌人消失’或者‘保护贝洛伯格’之类,然后星核就‘慷慨’的帮你们把整个星球冻成了冰坨子,顺道赶走了反物质巨军团,嗯?”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可可利亚的心防上。 她脸色惨白,嘴唇翕动,最终在对方洞悉一切的目光下,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哑。 “……是……她为了击退军团,保护最后的火种……她……” “啧,还真是智者千虑……” “必有一失。”可可利亚脸上刚刚露出一丝笑意,就被人偶抬手打断。 “错!是智者千虑,不如蠢人灵机一动。星核。呵,她,还有你,用的明白吗就敢用?” 黑塔不耐烦的打断,“历史遗留问题,处理起来最麻烦。”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玩味,“说说你选定的继承人,你的宝贝女儿,是叫布洛妮娅?” 可可利亚心头一紧。 “你觉得,”黑塔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带着审视,“她能跟贾昇那小子相处愉快吗?” 可可利亚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穿着刺眼花棉袄的少年形象。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斩钉截铁:“绝无可能。” 她了解她的女儿。 “那完了。” 黑塔人偶往后一靠,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要是能让他觉得顺眼,觉得有趣,甚至只是‘不讨厌’,那这颗星球上的一切问题,在他眼里大概都不算问题。” 她拖长了调子,遗憾的摇摇头,“可惜了,你们没这福气。” 可可利亚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听懂了黑塔的潜台词:那个少年,才是解决一切问题最简单粗暴的钥匙——但钥匙孔……似乎对贝洛伯格的人不太友好。 “原本,我是懒得管这颗被冰坨子冻僵的星球的死活。尤其它还在一个被星核低语腐蚀得脑子都成了浆糊的蠢女人领导下。”她毫不客气的又刺了可可利亚一句。 “但是,”她话锋一转,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脆响,“民众是无辜的。他们不该为愚蠢抉择买单。” 可可利亚身体微微一颤。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黑塔竖起两根纤细的手指,语气像是在讨论晚餐菜单。 “选择一:技术流方案。由我操刀,调用附近星域的资源,然后把雅利洛-Ⅵ这颗冰疙瘩整体向你们恒星的方向‘挪’一段距离。 让它被恒星引力潮汐锁定。最终结果嘛,就是把贝洛伯格精准地‘钉’在行星的晨昏线上。” 她指尖在空中虚点,调出一个模拟星图,贝洛伯格的位置被恒定在一片既不永昼也不永夜的朦胧光影区域。 “那里温度会相对‘温和’一些,至少能让你们脱下这身厚重的毛皮,不再龟缩在贝洛伯格内,种点耐寒作物,算是小范围解决冰河期问题。 优点是稳定、可控。 缺点是……嗯,你们头顶的天空永远就是那个调调了,像一幅没画完的黄昏。 成功率方面嘛,百分之百,至少比公司那群虽然范围是整个星球,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方案可靠的多。” 可可利亚看着那模拟图,眼神复杂。 这方案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出自眼前这位之手,似乎又并非不可能。 “选择二呢?”她声音干涩地问。 “选择二:搞定贾昇。” 黑塔竖起第二根手指,脸上露出一丝看好戏的笑容,“放下你那点可怜的大守护者架子,想办法博取他的好感度。让他觉得帮你们挺有意思,或者……你挺有意思?” “只要他愿意,对着这颗星球‘许个愿’——比如‘想要看到雅利洛-Ⅵ千年前作为旅行行星时的盛景’。 他那不讲理的能力发动起来,整个星球的气候、生态,甚至你们被星核折腾了七百年的星球,没准都能在短时间内给你‘刷新’回最佳状态。” 可可利亚陷入了巨大的挣扎。 选择一虽然受限,但至少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解决方案,由这位深不可测的存在主导,似乎更“靠谱”。 选择二……去向那个花棉袄少年低头讨好? 她并非放不下身段,为了贝洛伯格她可以牺牲一切。 但问题是,希望太渺茫了,从最初的“贵客”到翻脸抓捕,再到下层区的真相…… 她几乎把能踩的雷都踩遍了。 “黑塔女士……”可可利亚的声音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这…这太难了…您…您能否出面帮……” “不能。”黑塔干脆利落地打断,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端起那杯一直没碰的茶,象征性地晃了晃。 “这个宇宙的运行法则,从来就不是谁弱、谁惨、谁能博取更多同情,谁就有道理,就能心想事成。”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洞察世事的残酷。 “它只遵循力量。” “你的星球弱,你的民众惨,是因为你们的祖先做出了将未来引向现在的选择,而你们这些后继者,既没有力量打破枷锁,也没有智慧找到真正的出路。 甚至连放下身段去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勇气和技巧都欠奉。”她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可可利亚心上。 “我肯给你两个选择,已经是看在‘存护’那点可怜的面子和你女儿暂时还没蠢透顶的份上,发善心了。” 她的声音带着十足的理性,“星核已经在我们手里,航道畅通无阻。等贾昇他们从你那破破烂烂的下层区爬上来,星穹列车很快就会启程。 我的时间很宝贵,没兴趣在这里陪你们玩‘拯救家园’的过家家。” 她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如同最后的通牒。 “所以,收起你那点无用的‘为难’和侥幸。是选择当个‘黄昏之城’的守墓人,还是去赌一把虚无缥缈的‘奇迹’……你最好,尽快做出选择。” 她紫色的眼眸扫过可可利亚苍白而挣扎的脸。 “毕竟,列车不等人。而那个能‘创造奇迹’的小鬼,他的耐心和兴趣,可能比跃迁引擎预热的时间还要短。” 她弯腰,轻松地单手拎起那柄沉重的巨锤,扛在肩上,转身朝着那个被她轰出来的巨大门洞走去。 寒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裙摆。 “选一个,或者……”她脚步微顿,侧过头,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恶劣的弧度。 “……你也可以祈祷一下你的‘存护星神’显灵,看祂老人家会不会突然觉得你这块冻土疙瘩值得再护上七百年。”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失魂落魄的可可利亚,扛着锤子,步伐轻快走出门去。 身影消失在了克里珀堡外凛冽的寒风与尚未散尽的硝烟之中。 …… 与此同时的下层区。 空气浑浊,混杂着铁锈、潮湿的独特气味。 巨大的岩层穹顶如同沉重的锅盖压在头顶,昏黄的灯光在锈蚀的管道和支撑架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桑博一瘸一拐的走在队伍中指着路,时不时揉揉他那饱受摧残的屁股,嘴里唉声叹气 “哎哟喂,各位祖宗,慢点慢点,照顾一下伤员成不?我这屁股……” 他回头幽怨地看了丹恒一眼。 丹恒面无表情,眼神依旧警惕的扫视着周围昏暗的巷道,像是没听见桑博的抱怨。 “路还远吗?”三月七好奇的问,粉色的脑袋在昏暗环境中格外显眼。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那个堆满废弃引擎的犄角旮旯里。” 桑博指着前方一个被巨大、锈迹斑斑的机械残骸半掩着的岩壁角落。 “就是……咳,待会儿过路费得交足,看门那俩兄弟,脾气有点……嗯,朴实。” 他搓着手,回头看向众人,脸上又堆起那种市侩又带着点试探的笑容。 “话说,哥几个上去之后……有啥打算啊?看你们这架势,是不是……”他挤眉弄眼,“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丹恒的目光扫过星——后者正用棒球棒戳着旁边一个锈蚀的阀门,试图把它撬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宝藏”。 另一只手里还无意识地抛接着那颗散发着危险光泽的星核。 “既然这颗星球的原住民不欢迎我们,”丹恒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事务性的冷淡。 “航道畅通,目标达成,自然没有停留的必要。” 他的意思很明确:星核到手,赶紧溜。 “啊?” 三月七立刻回头,眼睛里满是不忍,她下意识地望向身后磐岩镇那破败、拥挤、在昏暗中顽强生存的景象。 “可是……那个叫虎克的小女孩……她连天空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还有那么多的人……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就这样……在末日的倒计时里生活吗? ”她想起虎克那装满“宝贝”的小布袋和期待“花花”的眼神,语气低落下去。 贾昇正百无聊赖地用脚尖踢着一块小石头,闻言晃悠着走过来。 “三月啊,他们上层区都没把这里的人当人看,就不用我们费心吧?到时候,上层区的那些老爷们再嫌我们多管闲事就不好了 。” 说着还瞥了远远吊在后方一言不发的布洛妮娅和杰帕德一眼。 随后下巴朝星手里的星核扬了扬:“要不,你让星把这玩意送回去?让她们大守护者许个‘寒潮逆转……” 星核像是捕捉到了关键词,在星掌心猛地一亮,一股带着推销员般热情的吆喝瞬间灌入所有人脑海: 【叮咚!检测到“逆转寒潮”愿望关键词! 本产品特惠活动火热进行中!现在许愿“恢复星球生态”,立享“许一赠一”特权! 额外附赠“随机地貌惊喜大礼包”——可能包含活火山/巨型真菌丛林/粉红色沙漠等!心动不如行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众人:“……” 三月七捂住了耳朵:“哇!好吵!还带广告词的?!” 丹恒眉头紧锁,看向星核的眼神更加警惕。 第56章 来当假面愚者吧? 贾昇掂着星核,这玩意儿在他手里像个劣质收音机,刚到手上就开始冒出杂音, 即使这样还在断断续续播着“地貌大礼包”的广告。 他嗤笑一声,随手抛还给星。 “啧,这小玩意,提建议是真能听进去,还带促销的。加油,我看好你,回头找黑塔给改成跟宠。” 他扯了扯花棉袄的领子,一脸兴趣缺缺,“可惜了,我对当什么救世主没半毛钱兴趣。尤其是一个……呵,一半同胞‘被自愿’放弃了的世界。”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沉默的布洛妮娅和脸色铁青的杰帕德。 最后落在下层区昏暗压抑的穹顶上。 “这活儿,太脏。” 桑博一听“被自愿”三个字,立刻凑了上来,脸上堆满了“您可算说到点子上了”的市侩笑容。 “哥们你这话说的在理,来,让老桑博我这个淳朴的下层区原住民给各位贵客掰扯掰扯这段光辉历史!”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带上点沧桑感,配合着周围破败的环境。 “话说七百年前那场大寒潮,铺天盖地啊。咱下层区的祖辈,那觉悟,杠杠的!自愿钻进这暗无天日的地底,吭哧吭哧挖地髓。 为啥?为了给上面那座堡垒供暖,为了贝洛伯格这‘最后的火种’能多撑一会。一代又一代,骨头都埋在这黑石头里了。” 他指了指头顶的巨大支撑结构,语气带上了点讽刺。 “结果呢?柴火烧得差不多了,炉子快熄了,上面的大爷们一拍脑门——哎,资源不够了咋办? 好办!把添柴火的这群人扔海里呗,轻装上阵嘛。 于是乎,咱们下层区,连人带耗子,就成了最先被丢掉的‘垃圾’,美其名曰‘牺牲’,呸!”桑博啐了一口,完美演绎了一个被抛弃的“淳朴”商人形象。 布洛妮娅听着桑博用最油滑的腔调说着最残酷的事实,脸色苍白,嘴唇紧抿。 桑博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那些被刻意忽略、被上层区光鲜掩盖的残酷真相赤裸裸地摊开。 她想起母亲疲惫却不容置疑的脸,想起上层区温暖的壁炉和丰盛的餐食,再看着眼前这绝望的昏暗和破败,巨大的愧疚感和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 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杰帕德却先一步站了出来。他高大的身躯挺得笔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如果大守……可可利亚,依然选择无视这一切,坚持那条错误的道路……” 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么,为了贝洛伯格的真正存续,银鬃铁卫效忠的对象,将不再是‘大守护者’这个位置,也不会再出现下一个大守护者。” 这石破天惊的“造反宣言”刚落,星核似乎被这强烈的情绪波动再次激活,在星手里“嗡”地一亮,又在众人脑内开始了吆喝。 【检测到“权力更迭”关键词!特惠!现在许愿“登顶权力巅峰”,附赠“忠诚小弟1000名”及“豪华办公室装修”!欲许从速!】 星面无表情地把它按灭了。 三月七嘴巴张成了O型,连丹恒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贾昇挑了挑眉,拍了拍杰帕德的肩甲,发出哐当声:“哥们儿,有魄力!不过造反这种技术活,等咱们先爬回上面,确认她妈…咳,大守护者没被黑塔女士物理解决掉了再说。”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担忧,“现在嘛,我倒是建议大家一起祈祷,祈祷我那位异父异母的亲姐姐,别再碰见任何一个身上带‘乐子’味儿的家伙。”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瞥了桑博一眼,眼神仿佛在说“尤其是你这种浓度爆表的”。 桑博脖子一缩,干笑两声:“嘿嘿,哪能呢,那位女士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一路顺风……” “希望如此。不然……” 贾昇夸张的做了个爆炸的手势:“不然,我估摸着,搞不好整个贝洛伯格都得她的真理给犁一遍。 到时候,别管上层下层,大家手拉手一起住废墟,那才叫真正的‘众生平等’。” 说话间,眼神还特意在桑博身上停留了一瞬,充满了“你懂的”警告。 桑博被贾昇那眼神看得后颈发凉,蹭到贾昇身边,压低声音:“哥们真就准备这么走了?星核到手,拍拍屁股上车?这烂摊子……”他搓着手指,暗示意味明显。 贾昇双手插在花棉袄口袋里,步子都没停:“不然呢?星核到手,雅利洛航道的最大路障就算挪开了。至于这儿的寒潮、裂界、上下层矛盾,本地人不欢迎。我们当然也不会上赶着掺合……” 他斜睨着桑博,嘴角勾起一抹“你装什么蒜”的笑,“桑博老兄,你好歹也是在这混得风生水起的‘地头蛇’,该出点力了吧?” 桑博立刻摆出一副冤枉的表情:“您可太看得起我了!我桑博就是个老实本分、赚点辛苦钱的普通商人。 顶多……顶多就是路子野了点,消息灵通了点,拯救世界?这活儿太大,老桑博这小肩膀可扛不动啊!” “行行行,老实本分的商人。”贾昇翻了个白眼,懒得拆穿。 “我们呢,就是群路过顺便下车挪挪路障的无名客,路障挪开了,自然要上车走人。” 他忽然凑近桑博,声音压得更低。 “不过嘛……能让黑塔追着你锤了一路,连锤子上阿哈的纹样都顾不上嫌弃了…… 桑博老兄,你这‘普通商人’的命途,怕不是普通的命途行者那么简单吧。嗯?欢愉的令使?” 最后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小锤子敲在桑博心尖上。 桑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油滑模样,打着哈哈。 “哎呦喂,小祖宗您可真会开玩笑。令使?我要是令使还能被枪戳着屁股、被锤子追着打?我……” 话没说完,异变陡生。 “站住!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几声粗嘎的吼叫打破了略显诡异的气氛。 几个衣衫褴褛、手持锈蚀铁管和矿镐的流浪者猛的从旁边的阴影里跳了出来,堵住了去路。 桑博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他刚还在宣扬下层区如何不易又民风淳朴。 转眼就被自己人啪啪打脸——这简直是把他的老脸按在地上摩擦! “几位大哥,有话好……” 桑博的“商量”二字还没出口。 “……”杰帕德和布洛妮娅下意识要拔武器,丹恒眼神一凛。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一道灰影已经带着风声冲了出去。 是星。 只见她手一扬,那根陪伴她翻遍无数垃圾桶的棒球棒凭空出现。 砰!哐!咚!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棒影翻飞间,伴随着几声短促的惨叫和金属撞击声,几个劫道的流浪者瞬间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武器脱手,只剩下哼哼唧唧的份儿。 星一脚踩在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光头壮汉背上,阻止了他想爬起来的动作。 然后,她歪着头,极其认真地盯着壮汉后脑勺上迅速鼓起的一个肉眼可见的大包。 星伸出自己的手指,比划了一下那个包的尺寸,又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似乎在回忆当初在空间站醒来时的触感。 星核在她口袋里适时地嗡嗡震动了一下,像是在进行现场解说 【目标:人类男性。后枕部钝挫伤,皮下血肿形成中,体积预估:直径≥4.5cm。对比分析:星女士记忆中肿包体积:≈3.8cm。结论:新包胜出!】 星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地上呻吟的劫匪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她举起棒球棒,用那光滑的棒头,对着那个刚鼓起的大包,又用力的、稳稳的往下按了按。 “嗷——!!!” 脚下的流浪者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那颗星核,似乎感应到暴力场面,又悄悄亮了一下:【专业头部塑形服务,许一送一,童叟无欺!】 星却像没听见,专注地看着被自己“整形”后似乎更“规整”了一点的包,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巷道里回荡: “什么人……敢起的包比我还大。” …… 视角切回上层区。 黑塔人偶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慢悠悠的溜达在回歌德宾馆的路上。 那标志性的巨锤,锤面上的阿哈纹样被她用黑胶带粗暴地贴了个“X”。 克里珀堡的破洞在她身后冒着袅袅余烟,像是为她胜利归来的背景板。 她心情似乎还不错,至少暂时没闻到什么新的“欢愉”臭味。 享受着冰冷空气对“处理器”的净化,眼中的颜文字难得的维持在一个平静的? - ?状态。 就在她快要走到宾馆所在的街道时,异变突生、 一阵极其煽情、带着咏叹调风格的背景音乐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音量还贼大。 紧接着,一个穿着考究白色礼服、相貌英俊到有些妖异的青年,以一种极其夸张的滑跪姿势,“唰”地一下精准地滑行到她面前,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千百遍。 周围零星的路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演”惊呆了,纷纷驻足围观,甚至有人开始起哄吹口哨。 青年无视了所有目光,炽热的目光锁定黑塔人偶精致的脸庞。 他抬起头,用自认为最深情、最磁性的嗓音,声音在BGM的衬托下格外动人。: 人偶:(?_?) (╬ ò﹏ó) 青年无视了人偶眼中的嫌弃和危险信号,他深情款款地开口,声音磁性而富有感染力 “这位美丽的小姐!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无法自拔地想要得到你!” 说着,他如同变魔术般,从身后捧出一个装饰华丽的丝绒礼盒,带着“深情”的笑容,缓缓打开——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笑容狷狂、充满恶意与戏谑的——阿哈面具! 青年用咏叹调般的语气,深情告白:“你愿意,成为……” 黑塔人偶眼中的颜文字瞬间炸成了 (╬◣д◢) !!! “阿哈。” 黑塔人偶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没有丝毫波澜。 “滚。” 没有一丝犹豫,她穿着小皮鞋的脚,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积攒了一路的对“欢愉”的终极厌恶。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精准无比地——踹在了青年那张英俊得人神共愤的脸上。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疑似鼻梁骨断裂的“咔嚓”声。 “嗷——!” 青年整个人如同被全速行驶的车撞上,惨叫着倒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重重砸在几米外的垃圾桶中,发出哐当巨响。 那煽情的背景音乐也像被掐住了脖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变调后,戛然而止。 盒子脱手飞出,里面的面具在空中翻滚了几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狷狂的笑容仿佛在无声的嘲笑。 黑塔人偶收回踹出的脚,看都没看那个在垃圾桶里呻吟的青年和地上的面具,只是嫌弃地拍了拍靴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晦气。” 她低声骂了一句,扛着锤子,目不斜视地绕过“事故现场”,继续朝歌德宾馆走去。 青年从垃圾桶内爬出,形象开始扭曲模糊,但勉强维持着。 祂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顽强地抬起了头,脸上那狷狂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因为鼻血和尘土显得更加诡异。 “哎呀呀~别这么绝情嘛,我亲爱的小人偶!” 声音带着惯有的戏谑和一种“为你好”的忽悠腔调,无视了人偶眼中即将爆发的颜文字风暴,语速飞快地蛊惑道: “想想看,你为什么不能回空间站?为什么连你本体都躲着你,宁愿联系那个麻烦精也不找你?还不是因为你身上这迷人的‘欢愉’气息散不掉?” 阿哈张开双臂,像是在宣扬一个宏伟蓝图。 接着挥舞着面具,语气充满蛊惑。 “但现在~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来当假面愚者吧!成为欢愉的令使!从此以后,你和你的本体,都是令使!平起平坐!再也不用看她的脸色!” 祂眼中闪烁着疯狂而诱人的光芒,抛出了终极诱惑: “想想看!到时候,黑塔空间站……哦不,还有‘黑塔城’,里面至少有你的一半!你难道不心动吗?” 祂努力把面具往前递,眼神充满“真诚”的期待。 黑塔人偶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她眼中的颜文字,已经从 (╬◣д◢) 彻底糊成了一片高速闪烁、无法辨识的乱码。 握着锤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脚下的地面,以她为中心,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阿哈的笑声,在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第57章 家电还魂掌与究极进化 解决了那伙“淳朴”的劫匪……主要是星解决了他们脑袋上包的尺寸问题后。 那群人只留下几件破铜烂铁和……一个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规则的多边形金属物体,在地上滴溜溜打转。 “咦?这、这是什么?!” 三月七弯腰捡起一个篮球大小、外壳布满划痕但依稀能看出银灰色金属光泽的……花瓣状物体,上面还有几个意义不明的按钮和一个微小的指示灯。 突然,那玩意震动了一下,发出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哔嘟…正在搜索可能的使用者……” 指示灯闪烁了几下,对准了三月七:“哔嘟…检测到声纹,正在检索声纹对应身份信息——天啊,居然还是个外星人。” “什、什么情况?!”三月七差点把这东西扔出去,“这家伙说话了?而且它还知道我们不是本地人?” 丹恒凑近观察,目光扫过边缘一个几乎磨平的标志:“肯定不是这个世界的科技。看这里——” 他指着那个标志,“星际和平公司的LOGO。这东西的年纪,恐怕比贝洛伯格的历史还要久远。 应该是被从前的星际旅行者遗留在这里的老古董。”他做出了合理推测。 “哔嘟…你才是老古董!你全家都是老古董!”那东西立刻发出尖锐的反驳,电子音都拔高了。 “哔嘟…无所谓啦,无所谓啦。外星人,你们知道星际和平公司?那太好了。” 它的语气又转为一种程式化的热情: “哔嘟……自我介绍。我是「家用寻物仪『理查德』?版本0.63?专家型?年度豪华版」,昵称「查宝」。请多指教,外星人朋友们!” “「家用寻物仪」?”三月七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自称查宝的机械,“原来「公司」还有这种产品啊……” 查宝的指示灯又闪烁起来:“哔嘟…非常抱歉,本机核心功能——脑波扫描精准定位模组已损坏。 检测到当前时间为雅利洛-Ⅵ标准历法……错误,无法校准本地时间。 根据星际和平公司卓越售后承诺,请在保修期承诺的二百三十二年零八十四天内,将本产品送至任意「星际和平家电」旗舰门店进行免费保修维护。” 它转向三月七,蓝色指示灯充满“期待”的闪烁:“外星人,请带我去「星际和平家电」门店进行维修——” “什么啊,”三月七一脸黑线,“原来这家伙不仅是个老古董,还已经坏掉了…怎么办,要带它一起走吗?”她求助地看向其他人。 贾昇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查宝:“二百三十二年零八十四天?啧,雅利洛当时的大撤离都过去七百多年了吧?保修早过期了。” 他走上前,示意三月七把查宝递给他。 查宝在他手里不满地“哔嘟”了两声。 “坏掉了?好办。”贾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红光极其微弱地闪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 “家电还魂掌!走你!” 嗡! 查宝整个机身都剧烈震动起来,外壳缝隙里甚至崩出几点可疑的火花和灰尘,指示灯疯狂乱闪。 几秒钟后,震动停止,查宝的指示灯变成了稳定的蓝光,声音似乎都洪亮清晰了不少 “哔嘟…系统自检中…哔嘟…核心功能恢复99.9%!感谢您的…非标准维护操作?” 就在这时,星口袋里的星核像是不甘寂寞,又开始嗡嗡震动,熟悉的、充满诱惑的推销腔调在众人脑海响起: 【叮咚!检测到“家电维修”相关场景!“星核牌家电维修服务”,意念驱动,即修即好!现在许愿,赠送“永不磨损”贴膜……】 “哔嘟!检测到强烈干扰源及非法广告植入!” 刚“复活”的查宝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蓝光变红。 “哔嘟!侦测到未授权促销信息!正在推送官方正规「星际和平家电」预约服务! 请认准官方渠道!拒绝假冒伪劣!维修热线请拨打……” 它也开始用更大的机械音推送自己的服务广告。 星核:【许一赠一!随机大礼包!】 查宝:“哔嘟!预约成功享九五折!哔嘟!” 星核:【终极愿望!一步到位!】 查宝:“哔嘟!上门服务!哔嘟哔嘟!” 两种截然不同但都极其聒噪的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疯狂对轰,吵得人脑仁疼。 星核的吆喝和查宝哔嘟哔嘟的尖锐警报、还有那喋喋不休的预约服务推送瞬间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堪比魔音灌脑的恐怖噪音风暴,在狭窄的巷道里疯狂回荡。 “吵死了!!” 丹恒、三月七、桑博甚至杰帕德和布洛妮娅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贾昇被吵得脑仁疼,他直接从星口袋里捞过那颗还在嗡嗡作响、散发红光的星核。 “闭嘴吧你,进去待着。” 硬生生将那颗散发着毁灭性能量波动的星核,如同塞一颗玻璃弹珠般,“噗嗤”一声,按进了查宝顶部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是预留扩展接口的凹槽里。 滋啦——砰! 一阵刺眼的电光火花猛地从查宝身上爆开。 金光只持续了短短两秒,便迅速内敛。 查宝的外形没有太大变化,但原本蓝色的主指示灯,此刻变成了深邃的蓝金色交替闪烁。 它安静地悬浮起来,离地半尺,散发出一种混合了机械精密与宇宙般深邃的奇异气息。 “叮咚!哔嘟…系统深度整合中……新能量源接入……协议更新……权限绑定中……绑定完成。用户:贾昇。最高权限确认。哔嘟!叮咚!” 它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是单一的电子音,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融合了星核回响的混音效果,但逻辑清晰了许多。 世界,终于清静了。 桑博和刚缓过神的杰帕德、布洛妮娅一脸懵逼地看着悬浮的、蓝金光芒闪烁的查宝,又看看一脸“搞定收工”表情的贾昇。 贾昇随手把进化……或者说被污染后的机械往星怀里一塞,拍了拍手:“喏,你们现在体内都有星核,或者装着星核,看好你弟弟。” 星下意识的抱住冰冷的查宝,面无表情地抬头。 “你怎么可以假定它的性别?万一是妹妹呢?” 查宝在她怀里发出赞同的蓝金色光芒:“叮咚!性别模块未加载,支持自定义!哔嘟!” 贾昇翻了个白眼,大手一挥:“就凭我说它是弟弟,它不是也是了!哪来那么多万一!” …… 在桑博的带领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他口中那条更隐蔽、需要“买路财”的通道入口。 一处被巨大废弃引擎残骸巧妙遮挡的岩壁裂缝。裂缝里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阶梯向上延伸。 入口处守着两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抱着胳膊一脸“此路是我开”表情的大汉,正是桑博口中的“合作伙伴”。 桑博立刻堆起他那招牌的市侩笑容,搓着手上前:“嘿!刀疤哥,铁拳哥!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老桑博带几个朋友借个道儿,过路费都准备好了,您二位点点?” 他掏出那袋从搏击俱乐部“赚”来的冬城盾。 那个叫“刀疤哥”的汉子瞥了一眼钱袋,又扫了扫桑博身后奇装异服、一看就不是下层区人的贾昇等人。 视线尤其在杰帕德那身闪亮的盔甲上停留许久,鼻孔里哼出一股气。 “桑博,你胆子肥了啊?带这么个硬茬子走我们的道?还带个上层区的小妞(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翻倍!少一个子儿都别想过!” 桑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刀疤哥,这…这不合规矩啊!咱们当初说好的……” “规矩?”另一个“铁拳哥”瓮声瓮气地打断,拳头捏得咔吧响,“老子拳头大,就是规矩!要么加钱,要么……滚蛋!” 他示威性地往前踏了一步。 交涉失败。 桑博脸色一垮,回头对众人无奈地耸耸肩,意思很明显:准备动手吧。 杰帕德眉头紧锁,丹恒眼神一冷。 星则默默的把她的“星核精弟弟”塞进背包,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球棒,眼神锁定了目标,身体微微下沉,准备一个箭步冲上去给对方脑袋来个艺术处理。 然而,星的动作刚起—— 被塞在口袋里的查宝,指示灯猛的爆发出刺目的、混杂着金色和蓝色的强光。 “哔嘟!——叮咚!检测到非法阻碍通行行为!启动‘客户关怀’终极说服方案!”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查宝瞬间解体。 它那看似坚固的金属外壳如同花瓣般向外裂开、旋转、重组,内部核心化作一道流光,如同微型蜂群般。 “嗖”地一下分散成数十个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同样诡异光芒的金属甲片,瞬间扑到了刀疤哥和铁拳哥的脸上、头上、耳朵边。 “哔嘟!——叮咚!星际和平公司提醒您:和气生财,畅通无阻是宇宙第一准则!哔嘟!——叮咚!” 微型查宝分身在两人耳边疯狂尖叫。 “叮咚!——哔嘟!现在许愿‘道路畅通’,立享本‘空间迁跃’通道服务体验!首单免费!哔嘟!——叮咚!” 另一个分身在他们眼前投射出虚幻的广告光影。 “哔嘟!叮咚!想要吗?!许愿吧!财富!力量!美女!只要您开口!我将竭诚为您扭曲……呃,实现!哔嘟!叮咚!” 第三个分身带着星核的蛊惑低语直接钻进他们的意识。 “叮咚!哔嘟!还在犹豫什么?预约热线虚位以待!哔嘟叮咚!哔嘟叮咚!哔嘟叮咚!哔嘟叮咚!——!!” “叮咚!哔嘟!您还在为财富烦恼吗?即刻许愿!星核牌万能许愿机,满足您的一切渴望!财富!力量!永生!叮咚哔嘟!仅需一个念头!!” 更多的分身如同精神污染的源泉,进行无差别广告轰炸。 “叮咚!哔嘟!限时优惠!裂界防护盾买一送一!” “叮咚!哔嘟!您渴望力量吗?许愿吧!只需一个念头,地髓矿脉触手可及!” “叮咚!哔嘟!还在为通行受阻烦恼?本公司最新款单兵突破单元,现在预约享受零点一折!” 海量的、带着强烈精神暗示和视觉冲击力的星际和平公司广告、产品推销信息、以及蛊惑人心“许愿”的吆喝,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两个大汉的意识 “啊啊啊!什么东西!滚开!” 刀疤哥和铁拳哥瞬间崩溃,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脸和脑袋,试图驱赶那些无孔不入、疯狂推送广告和许愿诱惑的金属小虫。 他们的大脑被无数电子音和虚幻光影塞满,眼睛发直,表情呆滞,像是被强行灌输了三天三夜电视购物广告的可怜人,彻底宕机了。 别说收过路费,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几秒钟后,微型查宝分身如同退潮般“嗖嗖嗖”飞回,在星面前重新组合回原状,指示灯平稳的亮着蓝光,像是刚才那场精神污染风暴与它毫无关系。 通道口一片死寂,只剩下刀疤哥和铁拳哥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叮咚!……许愿……热线……九五折……哔嘟……” 桑博看着自己那两个“合作伙伴”的惨状,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脑子嗡嗡的。 解决完麻烦的查宝,身体轻盈地漂浮起来,没有飞回它“姐姐”星的背包。 而是晃晃悠悠的,最终稳稳地停在了旁边看戏的贾昇的肩膀上,甚至还狗腿的蹭了蹭他的脖子。 贾昇低头看了看肩膀上这个安静的硅基星核精,又抬头看了看握着球棒、姿势定格在冲锋前一刻、表情有点懵的星。 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欠揍的笑容,对着星耸耸肩,语气充满调侃。 “啧,看来你们‘姐弟’关系破裂了啊?它好像更喜欢我这个‘维修工’爹地?” 硅基星核精在他肩膀上配合地“哔嘟,叮咚”轻鸣了一声,蓝光温顺地闪烁着。 “叮咚!哔嘟!正在分析情感模型…叮咚!哔嘟!…优先级判定:关系破裂……哔嘟,叮咚!哔嘟!……结论:符合逻辑。” 星:“……” 只是默默地看着查宝。 就在这时,贾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 他伸手进自己那件花棉袄的内衬夹层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巴掌大小、表面布满不断变幻的纹路的金属方块。 “乖崽,我可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给你了。” 「奇物#1145:逻辑悖论生成器」。 贾昇掂了掂方块,看着肩上的查宝,露出一个“有好东西给你”的笑容。 “来,乖崽,再给你加个‘小功能’,让你更‘健谈’点。” 他手指一按,把这块逻辑悖论生成器也塞进了查宝外壳上另一个预留接口。 查宝机体再次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蓝金色光芒中混杂了一丝诡异的红光。 它表面的纹路似乎变得更加复杂深邃,升级时的光芒把两位桑博的“合作伙伴”也包裹了进去。 还有着从未听过的BGM伴奏。 3 3 4 5 | 5 4 3 2 | 1 1 2 3 | 3.2 2 - | 3 3 4 5 | 5 4 3 2 | 1 1 2 3 | 2.1 1 - | 1 5 5 5 | 6 5 5 3 | 2 3 4 3 2 | 1 1 - | “叮咚!哔嘟!新模块接入……逻辑悖论协议加载中……加载完成。哔嘟!叮咚!本机逻辑能力已突破天际,哔嘟!叮咚!” 贾昇满意地拍了拍查宝冰冷的顶部:“行了,这下齐活。开路吧,崽!” 查宝立刻从贾昇肩膀飞起,蓝金色夹杂一丝红光的指示灯如同探照灯般照亮昏暗的通道,一马当先地飞了进去: “叮咚!哔嘟!畅通之路,由查宝为您开启!请紧随查宝的步伐!哔嘟!叮咚!” 留下众人看着那个闪烁着智慧……又或者混乱光芒的查宝。 以及入口那两个还抱着头喃喃自语“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不对,是七折,错了……许愿……”的大汉,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丹恒揉了揉眉心:“……走吧。” 他率先跟了上去。 星默默跟上,目光时不时瞟向飞在前面的查宝。 三月七则兴奋地举起相机:“赛博进化!记录记录!” 桑博、杰帕德和布洛妮娅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这个世界越来越看不懂了”的震撼,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这支越来越抽象的队伍。 第58章 稍等 黑塔人偶深知,阿哈是打不死的。 她懒得再和祂纠缠,避免让自己的味道更加浓郁,满脸阴沉的向着歌德宾馆走去。 然而,那恼人的BGM如同附骨之蛆,阴魂不散的再次响起。 “美丽的小姐!你的拒绝如同冰原上的寒风,更激起了阿哈追求的热情!” 阿哈扭曲的身影如同橡皮泥般从街角路灯杆上滑了下来,瞬间重组为一位手持玫瑰、头戴礼帽的忧郁诗人造型,精准地挡在人偶面前。 (╬◣д◢) !!! 人偶眼中的颜文字瞬间炸屏。 “滚!”回答简洁有力,附带一记势大力沉的锤风横扫。 “砰!” 诗人造型被锤风撕碎,化作漫天花瓣。花瓣在空中飞舞重组。 这次祂变成了一个踩着独轮车的小丑,锲而不舍的跟在人偶身后,喋喋不休: “别这样嘛!考虑一下令使的福利?年终有‘宇宙最佳乐子评选’,奖金丰厚,工作内容就是找乐子,多适合你现在的‘气质’~” 小丑一边说,一边试图把面具和一张印着狷狂笑脸的“入职申请表”塞进人偶手里。 人偶头也不回,反手从裙底掏出一个巨型钻头,狠狠戳在小丑的独轮车轮胎上。 “滋啦——噗!”小丑连人带车摔进路边的雪堆。 接着,阿哈的身影如同鬼魅,时而倒挂在路灯上“看!新视角!”, 时而趴在地上装死“我被你的魅力击倒了!”, 时而变形成一只戴着迷你阿哈面具的扑满在路中间打滚“可爱吗?入职就送!员工福利~”。 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聒噪的推销、和试图递出面具的动作。 就这样,从广场到歌德宾馆,阿哈如同打不死的小强,又接连变换了摇滚歌手、芭蕾舞者、甚至试图COS黑塔本体等十几种造型,骚扰方式层出不穷。 人偶眼中的颜文字已经从愤怒的乱码进化成了代表极致无语和嫌弃,最终停在了心如死灰的平静上——(ノ?益?)ノ彡┻━┻ (▼皿▼#)---> (?_?) ---> (ー_ー) ---> (×_×) #。 当人偶终于进入歌德宾馆大门后,阿哈正以一个倒挂金钩的姿势,用祂那张标志性的笑脸面具“哐哐哐”地敲打着宾馆最高层——人偶房间的窗户玻璃。 “塔塔啊,我知道你在家,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 下层区幽暗的通道内,查宝尽职尽责地悬浮在贾昇前方,蓝金色的指示灯如同探照灯,照亮潮湿的岩壁和向上的阶梯。 “叮咚!哔嘟!上行坡度15.7度,建议匀速前进,注意脚下苔藓湿滑!哔嘟!叮咚!” 它用融合了星核回响和电子推销腔的混音播报着。 “查宝?”贾昇摸着下巴,看着这个融合了星核和逻辑悖论生成器的奇特造物,总觉得名字不够贴切,“你肚子里现在可是塞了个星核,再叫‘查宝’有点名不副实啊……” 查宝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运算。 贾昇一拍手:“有了,以后你就叫‘核宝’,作战指令为‘稍等’。” “哔嘟!叮咚!名称更新中……用户贾昇最高权限确认……名称更新完成!本机代号:‘核宝’!作战指令为‘稍等’,哔嘟!叮咚!很高兴为您服务,父亲大人!” 核宝的指示灯欢快地闪烁起来,甚至在空中转了个圈,似乎对这个新名字很满意。 星在后面默默看着这破机器当场认贼作父的“温馨”场景,棒球棒无意识地敲了敲旁边的岩壁。 “所以是……稍等一下,广告之后马上回来的意思吗?” 三月七想到今后如果有人和贾昇打起来,他来上一句稍等,然后旁边的“核宝”就冲出来播放精神污染的推销广告…… 嘶……太阴险卑鄙了。 …… 当贾昇一行人从下层区钻回地面后,返回歌德宾馆的旅途中并未受到任何想象中的阻拦。 而在歌德宾馆外,一个身影早已在寒风中伫立多时。 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与疲惫,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谦卑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在看到一行人出现时,她快步上前,深深鞠躬,姿态放得极低。 “贾昇先生,以及星穹列车的诸位贵客。”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为之前的短视、愚蠢和敌对行为,向你们致以最深的歉意。 贝洛伯格……雅利洛-Ⅵ的命运,系于您的一念之间。我恳请……不,我乞求,请给我们一个机会。” 她保持着鞠躬的姿势,风雪吹动她淡金色的发丝。 贾昇看着眼前这位与昨日判若两人的前大守护者,他身边的核宝哔嘟叮咚地扫描着可可利亚,似乎在分析她的“诚意指数”。 贾昇终于开口,语气平淡:“道歉我收下了,星核我们会带走,你现在这样,是她告诉你什么了吧?”说着他朝着黑塔的房间看去。 砰——砰——砰—— 他瞥了一眼上方拿头撞着窗户阿哈,话锋一转,故意提高了嗓门,“既然你做出了这种决定,那么在我离开前,你要不要许个愿?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我在这可以承诺,它必定会准确生效,比如……成为令使? 让雅利洛-Ⅵ从此借你之力,一跃成为银河系的一流势力?” 就在可可利亚被这突如其来的、过于“美好”的提议震得心神摇曳之际—— “没错!阿哈可以给你赐福!赐最大的福~包你满意!只要你想!现在签合同立刻生效!心动不如行动啊美女!~”一个兴奋到扭曲的声音猛的插了进来。 只见刚刚还在顶楼拿脑袋撞窗户的阿哈,瞬间如同瞬移般出现,极其自然的挤开一旁的丹恒。 又极其自然的搂住贾昇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另一只手变魔术般抖出一张闪烁着金光、写满扭曲文字的“令使聘用合同”,热情地往可可利亚眼前递,贴着创可贴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找到新乐子的狂喜。 贾昇嫌弃的抖着阿哈的胳膊,叹了口气。 人偶在顶楼窗口冷冷的注视着楼下贾昇被阿哈搭上的肩膀,眼中的嫌弃几乎要具象化。 挣脱束缚未果的贾昇干脆无视了挂在身上的阿哈,手指在核宝冰冷的外壳上轻轻一点。 咔哒……嗡…… 核宝精密的机械结构无声展开,层层叠叠的金属结构旋转、位移,露出了最核心处。 散发着深邃、混乱、却又无比诱人光芒的星核本体,静静悬浮在展开的机械结构中央,像一颗心脏在缓缓跳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颗带来七百年苦难的“病灶”上。 “在许愿前,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如果你有耐心听的话。” 可可利亚抬起头:“洗耳恭听。” 贾昇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很久很久以前,传说有一颗能实现所有愿望的玉珠。 无数人趋之若鹜,向它祈求。有人祈求无尽的财富,结果引来觊觎,家破人亡; 有人祈求至高的权力,最终众叛亲离,死于非命; 有人祈求永恒的生命,却看着至亲至爱一个个离去,在永恒的孤寂中疯狂; 甚至有人祈求与爱人永不分离,结果两人被生生熔铸在一起,化作一尊扭曲痛苦的雕像……”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可可利亚脸上。 “可可利亚,你觉得,面对这样一颗珠子,唯一一个‘正确’的愿望,应该是什么?” 寒风卷起雪沫,吹过寂静的街道。 可可利亚的嘴唇翕动着,七百年的苦难、挣扎、星核的低语、被她与众人抛弃的下层区、绝望的未来…… 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翻腾,这最后的问题像一把钥匙,插进了她锈蚀的心锁。 贾昇看着可可利亚眼中翻涌的巨浪,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没有弧度的笑。 “我言尽于此。” 第59章 愿望 可可利亚看着那颗悬浮的星核,眼中最后一丝对力量的贪婪和对未来的侥幸彻底熄灭。 她再次深深鞠躬,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平静与决绝、 “我……明白了。我,可可利亚·兰德,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在此向您许愿——” 可可利亚的声音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让七百年前,阿丽萨·兰德向星核许下的那个……错误的愿望,重回正轨!请让这被扭曲的‘保护’,就此结束!”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庞大波动以核宝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覆盖整个雅利洛-Ⅵ的厚重冰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如同冰川断裂般的巨大轰鸣。 阳光,真正的、带着暖意的阳光,时隔七百年,第一次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大气层,洒落在贝洛伯格银色的屋顶上。 覆盖星球的坚冰表面,蛛网般的裂痕无声蔓延。 远处永冬岭的冰盖发出雷鸣般的崩裂巨响,巨大的冰崖轰然坍塌。 冰蓝色的晶壳如同破碎的琉璃,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然后迅速黯淡、消融。 冰冷刺骨的寒风,似乎带上了一丝……久违的、微弱的暖意。 解冻,开始了。 但这暖意之下,是更深的寒意。 丹恒眉头紧锁:“冰层下冻住的,不只是土地。” 像是印证他的话,遥远的地平线上,冰层断裂的轰鸣声中,夹杂起另一种令人心悸的嘶吼。 “哔嘟!叮咚!检测到历史遗留问题:‘反物质军团古董展’即将登场!温馨提示:展品具有高度攻击性!建议购买‘星核牌安保服务’……” 恢复了原状的核宝第一时间就开始了尽职尽责的推销。 “吼——!!!” 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咆哮声,从永冬岭深处,从裂界的边缘,从冰原的每一个角落轰然炸响。 一些被冻结在冰面浅层、轮廓狰狞的巨大黑影,伴随着冰屑的剥落,开始扭曲、挣扎。 七百年前被初代大守护者许愿冻结的反物质军团随着愿望的修正,正在苏醒。 可可利亚的身体晃了晃,可还是保持着镇定。 大守护者的威严瞬间回到了她的身上,尽管脸色苍白如纸。 “布洛妮娅!杰帕德!立刻随我返回克里珀堡!部署全城防御!疏散令同步下达!下层区封锁……解除!组织下层区民众,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她目光扫过星穹列车众人,最终没有选择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三月七,而是径直走向最沉稳、此刻正皱着眉的丹恒。 她对着丹恒,再次深深低下头,这一次是纯粹的、为子民乞命的姿态: “丹恒先生……如果……贝洛伯格防线崩溃,我恳请……不,我乞求星穹列车,带上雅利洛-Ⅵ所有愿意离开的平民,无论上层下层,带他们离开!去哪都好!请给他们一条活路!”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这是我们决策层犯下的致命错误……代价本应由我们承担,他们……是无辜的。若这卑微的乞求能为他们换来一线生机,我……死而无憾。” 丹恒看着眼前这位瞬间苍老了十岁、将骄傲碾碎成尘土只为民众求一条生路的女人,沉默了片刻。 他快速在终端上操作,接通了星穹列车。 在简短的汇报和与姬子、瓦尔特低声沟通后,他看向可可利亚,郑重地点了点头。 “星穹列车,同意你的请求。若事不可为,我们会尽力带走所有愿意离开的民众。” 可可利亚眼中最后一丝重负仿佛卸下,她对着丹恒,也对着列车组所有人,深深的、深深的鞠了一躬,再未发一言。 转身带着布洛妮娅和杰帕德,决绝地的朝着克里珀堡的方向离开,背影在初露的微光与尚未散尽的寒风中渐行渐远。 …… 战前短暂的集结期,克里珀堡前,气氛压抑。 可可利亚站在队伍前方,没有激昂的演说,只有冰冷的现实。 “诸位,此战,为贝洛伯格存续而战,为下层区同胞撤离争取时间!但,我必须告诉你们真相——这是一场没有丝毫希望与胜算的战斗!” “银鬃铁卫的职责是守护,但守护并非无谓的牺牲!凡不愿战者,此刻起解除铁卫身份,可随星穹列车撤离!我,可可利亚·兰德,以生命起誓,绝不追究!” 死一般的寂静后,人群中出现了骚动。 最终,大约三成的铁卫面色挣扎的默默退出了队列,低着头走向通往避难所的通道。 他们的选择无可厚非,却让留下的铁卫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气氛更加沉重。 同时,可可利亚发布了最高命令:解除对下层区长达数年的封锁。 所有通道全部打开,地火组织被紧急告知情况,下层区陷入一片混乱与恐慌,但也开始了艰难的但还算有序的撤离准备。 死一般的寂静。恐惧如同实质般蔓延。 布洛妮娅也拿起武器,站到了母亲身边。 然而,就在这悲壮的气氛中,不和谐的音符出现了。 一些勋贵家族,试图利用混乱,或是贿赂负责撤离的铁卫,或是换上平民衣物,甚至有人想混入刚刚开放的下层区,企图伪装成平民,混上星穹列车逃出生天。 消息传到正在擦拭一柄古老、布满裂痕却散发着存护气息的骑枪的可可利亚耳中。 这位刚刚展现出前所未有宽容和牺牲精神的大守护者,眼中瞬间爆发出冰冷的杀意。 她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召集卫队,手持初代大守护者的骑枪,站在了那些被抓包的人面前。 围观的人群中,蓝发的身影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一瘸一拐捂着屁股离开。 “贝洛伯格的罪,由兰德家承担!但临阵脱逃,还想窃取平民生路的蛀虫……死!” 骑枪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带着七百年来积压的愤怒与绝望,毫不留情的刺穿了数名试图狡辩的勋贵胸膛。 鲜血染红了融雪的街道,也彻底震慑了所有心怀鬼胎者。 可可利亚站在血泊中,骑枪斜指地面,声音如同寒冰。 “再有此等行径者,杀无赦!想活命,拿起武器,去城墙!用你们的血,为你们曾经的错误,也为你们的家人,赎一点微不足道的罪!” 第60章 末日之战 七天。短暂的七天,既是贝洛伯格七百年来第一次感受到阳光的温度,也是死亡倒计时的最后读秒。 第八日的黎明,阳光格外刺眼,融化的雪水在街道上汩汩流淌。 雅利洛-Ⅵ的地表冰层已大面积碎裂、消融,露出下方冻土和残破的旧日遗迹。 远方地平线上,黑压压的、无边无际的、覆盖着残破装甲的反物质虚卒,如同黑色潮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集结完毕的反物质军团,如同洪流,裹挟着毁灭的意志,向着贝洛伯格发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冲锋。 “为了贝洛伯格!随我冲锋!”可可利亚身着铠甲,手持初代大守护者留下的骑枪,站在城墙上。 她第一个跃下城墙,骑枪在虚卒群中掀起腥风血雨。 杰帕德怒吼着紧随其后,布洛妮娅咬着牙,持武器加入了战团。 铁卫们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与紫黑色的毁灭之潮狠狠撞在一起。 血肉横飞,能量爆裂,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铁卫们悍不畏死,但在绝对的数量和力量面前,防线如同冰雪般快速消融。 可可利亚身边的铁卫们怒吼着迎向数倍于己的毁灭洪流,瞬间被淹没,又奋力撕开一道血口。 杰帕德身先士卒,冰寒的壁垒一次次凝结又一次次被狂暴的能量撕碎,他嘴角溢血,盔甲布满裂痕。 “坚持住!为了贝洛伯格!”布洛妮娅的呼喊带着哭腔,她手中的铳枪喷射着火舌,却显得如此无力。 “我以大守护者的名义,命你起身,造物引擎!为贝洛伯格……最后的荣光!” 可可利亚金色的长发在能量形成的狂风中猎猎飞舞,她高举初代的骑枪,声音传遍战场,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威严与悲怆。 巨大的机械臂带着万钧之力砸向汹涌的军团,瞬间清空了一大片。铁卫们的士气为之一振。 然而,杯水车薪。毁灭的洪流无穷无尽,瞬间又淹没了那短暂的空白。 造物引擎庞大的身躯成为了最好的靶子,无数能量束和虚卒的自杀式冲锋轰击在它身上,爆出大片的火花和金属碎屑,庞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同时造物引擎也挥舞着巨臂砸向虚卒群,每一次挥击都带起大量碎屑。 但在无穷无尽的毁灭军团面前,这庞然大物也如同怒海中的孤舟,被无数虚卒攀附、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布洛妮娅!”可可利亚一枪扫开扑近的虚卒,冲到女儿身边。 她脸上沾满血污,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属于母亲的光芒。她用力抓住布洛妮娅的肩膀,声音急促而低沉: “走!离开这里!布洛妮娅,我要你活下去!活下去!” 她猛的将布洛妮娅推向后方相对安全的区域,自己则转身,再次挺起骑枪,义无反顾地冲向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毁灭浪潮。 战场侧面,猛地冲出一群身影。 “地火的兄弟们!让上层区的老爷们看看,谁才是真正反抗这狗屁命运的人!” 少女的身影如同鬼魅,镰刀带起死亡的弧光,瞬间将几只虚卒撕碎。 她身后,奥列格率领的地火成员们怒吼着加入战团,虽然装备简陋,但悍不畏死的斗志瞬间在军团侧翼撕开一道口子。 紧接着,沉重的机械脚步声响起。巨大的机械造物迈着坚定的步伐踏入战场,掌心的炮口喷射出灼热的能量洪流。 “检测到高威胁目标:反物质军团。执行协议:守护下层区人类。威胁延伸至上层区……协议扩展:守护雅利洛-Ⅵ人类。” 冰冷的电子音此刻却带来了莫大的安全感。 布洛妮娅想要冲回可可利亚身边,就被几个虚卒围住,被围攻的她对抗得异常吃力,眼看就要被利爪撕碎。 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卷入战团,镰刀带着凄厉的风声,瞬间将包围布洛妮娅的虚卒拦腰斩断。 拿着镰刀的少女一把抓住布洛妮娅的手臂,将她从虚卒的残骸中粗暴地拽出来,动作没有丝毫温柔,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下层区粗口*,就知道你们这些穿金戴银的靠不住!还得*下层区粗口*来救!” “你……”布洛妮娅惊魂未定。 “你什么你!不想死就跟紧我!”少女没好气地吼道,镰刀舞得密不透风,暂时清出一小块空地,但更多的虚卒又涌了上来。 她瞥了一眼布洛妮娅狼狈的样子,撇撇嘴:“啧,细皮嫩肉的……拖后腿。” 布洛妮娅咬紧牙关,握紧了枪,与少女背靠背站立:“我不会拖后腿!” 这场景在战场中随处可见,或是下层区的地火成员为体力不支的铁卫提供援助,又或是上层区的铁卫靠着相对先进些的武器掩护下层区的地火成员。 这一刻,上下层的隔阂在毁灭的刀锋前,被一种更为原始的战友情谊所取代。 机兵们悍不畏死地冲向军团,用自爆延缓着这些庞然大物的脚步。 史瓦罗冰冷的电子音在战场上再次传来:“计算:存续概率低于0.01%。执行协议:守护生命体,确保撤离路径畅通。” 距离战场最近的一处高点。 下方是血肉横飞、能量爆炸的炼狱战场。 丹恒无声地出现在贾昇身边,长枪上沾染着暗紫色的毁灭能量液。 “你似乎……变了许多。”丹恒看着贾昇眼中淡淡的金光,语气平静,“比起空间站初见时。” 贾昇没有回头,目光落在那尊被炮火淹没、最终轰然倒地的造物引擎上。 “是吗?也许吧。你是不是觉得,我此刻袖手旁观,显得特别不近人情?” 丹恒沉默片刻,看着贾昇:“表面上看,是。但……直觉告诉我,并非如此。” “在空间站住了三年,那些研究员和黑塔还有螺丝咕姆,用他们的方式有意无意教了我不少东西。”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种追忆。“空间站里有个疯子,曾经因为天资卓越被空间站邀请,而在他来黑塔空间站的那一天就收到了消息——家乡被反物质军团毁灭。 后来他疯了似的想造出能一炮轰碎所有反物质军团的武器,算式、图纸堆满了房间,最后把自己熬死在了实验室里。这只是宇宙中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无数悲剧中的一个缩影。” 他看向在尘烟中重新站立起身,奋力拼杀的可可利亚。 “实不相瞒,我对所谓的浪子回头的戏码没有兴趣,虽然动容,但不认同。伤害已经形成,疤痕就此存在,再怎么痛哭流涕的弥补也无法让其恢复如初。” “在如今的宇宙里,一个文明的庇护者,如果不是某位星神的令使,生存会相当艰难。 比雅利洛-Ⅵ更悲惨的星球,多不胜数。有的文明甚至从未做错过什么,只是生在了错误的地方,就遭遇了无妄之灾。 相比起被存护星神眷顾过的贝洛伯格,有些文明甚至连选择错误道路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只靠外力偶尔的、或者频繁的‘善心’帮助,‘毁灭’即使不发生在眼前,也必将在未来降临。 悲剧,从不是靠旁人的施舍就能永远避免的。”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下方正在指挥残部、浴血奋战的可可利亚身上,又扫过那些在希儿和史瓦罗带领下奋力拼杀的下层区战士。 “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纯粹的意志引发奇迹的可能。” 贾昇的声音低了下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这片战场诉说。 “你觉得经历了这一切,这颗星球上的人,还能重拾那所谓的‘存护之志’吗?” 他轻轻拍了拍肩上沉默的核宝。 “……他们能不能在绝望的灰烬里,重新点燃那点属于‘人’本身的、不屈的闪光。那才是真正能支撑他们走下去的东西。” 脖子上的陪伴许久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光, 紧接着“砰”的一声,彻底炸裂开来,碎片四溅。 第61章 逝去与新生 战场中心,可可利亚已是强弩之末。 初代骑枪的光芒黯淡,她身上的铠甲破碎,鲜血染红了长发。 一只践踏者的重蹄高高扬起。 杰帕德和布洛妮娅拼死想向她靠拢,却被源源不断的虚卒死死缠住。 巨大的足蹄,带着致命的风压,朝着力竭的可可利亚狠狠踏下! “不——!”布洛妮娅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星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冲了过来,一球棍逼退几个挡路的虚卒,又震开向下的铁蹄。 此前来到贝洛伯格时,尤其是在黑塔将星核交给她后,星核的共鸣曾让她短暂感知到可可利亚过往的人生片段。 其中塞满绝望与不甘。 可可利亚反手将残破的骑枪狠狠刺入践踏者的核心。 噗嗤。 践踏者发出哀嚎倒下, 星冲上前,试图拉住这位伤痕累累的守护者撤退。 “走啊!”星大喊。 可可利亚却挣脱了她的手,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解脱的微笑。 “这是我的位置……我的责任……我的……归宿……七百年前她因为各种原因屈服,这一次,我绝不……” 她再次举起骑枪,义无反顾的冲向如潮水般涌来的毁灭洪流,如同一颗逆行的流星。 一只虚卒的利爪终于找到机会,穿透了彻底力竭的可可利亚的身躯。 “呃……” 可可利亚身体一僵,鲜血从嘴角涌出。 她低头看了看透胸而出的利爪,又抬起头, 望向贝洛伯格的城墙,望向那些还在拼死抵抗的身影,望向女儿布洛妮娅的方向…… 眼中没有恐惧,只有释然。 就在她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最后一刹那。 一道无法形容其浩瀚、沉重、如同亘古磐石般存在的视线,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祂并非注视某一个人,而是平等的扫过这片血腥战场上的每一个生灵。 奋战的铁卫、拼杀的地火成员、不停发射炮弹掩护伤员撤离的史瓦罗……以及意识正在沉入黑暗中的可可利亚。 在这道视线的笼罩下,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可可利亚沾满血污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无比纯净、卸下所有重担的微笑。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那柄陪伴初代大守护者、也陪伴她走到生命尽头的残破骑枪,塞进了离她最近的星的手中。 “……”微不可闻的呢喃消散在风中。 可可利亚·兰德,这位功过难评的大守护者。 这位曾带着贝洛伯格险些踏入深渊,最终又将其拉回、重拾存护荣光的女人,含着这抹解脱的微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肃杀的风似乎在这一刻温柔了许多,轻轻拂过她安详恬静的面容。 就在可可利亚的手松开骑枪,星下意识握住握柄的瞬间。 嗡——!!! 那柄残破不堪、布满裂痕的古老骑枪,在星的手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而炽烈的琥珀色光芒。 枪身上的裂痕如同被熔化的黄金流淌而过,瞬间弥合如初,枪尖更是绽放出辉光。 与此同时,一道宏大无比、温暖而坚韧的琥珀色光柱,以星手中的骑枪为原点,冲天而起。 光柱在贝洛伯格上空轰然炸开,化作无数道细碎而凝实的金色流光。 如同倾盆的光雨,精准洒落在战场每一个还在为生存、为家园而战的生灵身上。 无论是伤痕累累的铁卫、疲惫不堪的地火成员、庞大的史瓦罗…… 每个人体表都瞬间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流转着琥珀光泽的微光。 这微光看似轻薄,却坚不可摧。 虚卒的利爪斩在上面,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却无法撼动分毫。 践踏者的毁灭光束轰击其上,如同泥牛入海,仅仅荡漾开一圈涟漪。 巨力拍击,也被这层看似脆弱的金光稳稳地挡下。 “这…这是……” 杰帕德看着自己手臂上流转的金光,感受着那源自亘古的守护意志,热泪瞬间盈眶。 “存护的……荣光!” 布洛妮娅握紧了拳头,泪水和血水混合着流下。 “哔嘟!叮咚!检测到超高阶存护命途能量!防护等级:绝对!核宝建议:反击!NOW!” 贾昇肩上的核宝发出激昂的混音。 “哇哈哈哈哈——!好戏!好戏啊!那呆子终于舍得看一眼了?那阿哈也来凑个热闹!” 一个癫狂的笑声不合时宜地炸响,只见阿哈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战场上空乱窜。 而在祂身后,是挥舞着那柄贴了“X”胶带的巨锤、紫色眼眸里颜文字已经彻底暴走成高速闪烁乱码的黑塔人偶。 她头上的帽子被压扁,帽子上被强行歪歪扭扭的扣上了一个猫脸面具。 “阿哈——!!!给我死一万遍啊!!!” 人偶的尖啸响彻战场,她完全无视了下方汹涌的反物质军团,眼中只有那个不断给她“加料”的乐子神。 每一锤砸下,都带着足以开山裂海的怨念,目标直指阿哈! 轰!轰!轰! 阿哈每次都能在锤子落下前瞬间闪开。 而祂闪开的位置,必然是反物质军团最密集的地方。 于是,黑塔人偶那恐怖的锤击,就变成了对反物质军团最有效的范围杀伤。 这荒诞的画面,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存护的光晕提供了坚不可摧的防御,黑塔人偶追杀阿哈的余波成了最狂暴的清场武器。 “反击!!!” 希儿第一个反应过来,镰刀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狠狠劈向一只因攻击无效而愣神的虚卒,瞬间将其斩成两段。 “为了贝洛伯格!”杰帕德爆发出震天的怒吼,琴箱狠狠砸向面前的践踏者。 “歼灭指令!功率全开!”史瓦罗冰冷的机械音也带上了一丝波动。 反攻的号角,在存护意志的加持下,轰然吹响。 震天的怒吼响彻云霄。 被赋予了存护意志的人们,如同披上了神赐的铠甲,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勇气。 刀剑、枪炮、拳头、甚至扳手和燃烧瓶,都裹挟着琥珀色的光芒,狠狠的砸向那些失去了毁灭能力的毁灭爪牙。 反物质军团的洪流,在这片骤然亮起的、由无数凡人意志重新点燃的琥珀色火焰面前,如同撞上礁石的潮水。 第一次……开始了溃败。 所有攻击都再无后顾之忧,倾泻在那些因攻击无效而陷入短暂混乱的毁灭军团身上。 星站在战场中央,手中的金色骑枪光芒万丈,如同指引方向的灯塔。 每一次挥动长枪,都带起一片金色的能量浪潮,将成片的军团彻底粉碎。 在琥珀护盾的绝对防御和战士们绝地反击的怒火下,汹涌的毁灭黑潮,终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瓦解、消散。 最终,当最后一头虚卒在星直刺的骑枪下化为飞灰时,战场上只剩下劫后余生、沐浴在琥珀色光芒中的战士,以及一片狼藉的焦土。 覆盖雅利洛-Ⅵ七百年的寒潮阴影,与苏醒的毁灭军团,在初代守护者愿望的终结与上一任守护者终于觉醒的意志下,在这一天,被彻底终结。 存护的光辉,在牺牲与传承中,于绝望之地,被重新点亮。 硝烟弥漫的战场边缘,贝洛伯格未被反物质军团踏足的城墙下。 一株嫩绿的、微不足道的小草芽,顽强顶开了泥土,缓缓的、舒展着自己稚嫩的叶片。 第62章 道别 贝洛伯格的风,第一次带着泥土解冻的微腥的气息, 不再凌冽的风缓缓吹过临时搭建的简易墓园,四周只有风声和压抑的啜泣在回荡。 布洛妮娅站在最前方。 她换下了沾血的战甲,穿着一身黑色衣装,胸前佩戴着象征大守护者的徽记。 那枚徽章不久前还属于她的母亲。 脸上稚嫩的痕迹被强行抹去,只剩下一种超越年龄的、磐石般的坚毅。 眼眶红肿,但眼神清明,如同淬火后的钢铁。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新坟, 里面躺着与反物质军团战斗中牺牲的铁卫、地火的成员,还有些许或是被动或是主动选择上阵杀敌的勋贵。 布洛妮娅的目光扫过那些简陋的墓碑,深深鞠躬后转身,面向身后的人。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耳中,无论是穿着制服的铁卫,还是衣着破旧的下层区居民。 “我们在此,” 布洛妮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更多的是力量与坚定。 “铭记牺牲。他们——我们的战士,我们的同胞,我们的……英雄们——用生命划下了七百年来错误的休止符。 他们用血与骨,为贝洛伯格挣来了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们的名字,将被镌刻在贝洛伯格的基石上。 他们为贝洛伯格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无论来自上层还是下层, 此刻,他们都是雅利洛-VI的英雄。他们的牺牲,终结了七百年的寒夜,也撕开了蒙蔽我们双眼的隔阂。” 阳光平等地照耀在每个人身上,布洛妮娅深吸一口气,声音更加坚定。 “从今日起,贝洛伯格再无‘上层’与‘下层’之分!只有共同沐浴在阳光下的同胞! 我,布洛妮娅·兰德,以大守护者之名起誓,将倾尽一切,修复过往的裂痕,家园……属于我们每一个人!” 她的话语在肃穆的空气中回荡。 一个地火的老矿工抹了把脸,低声骂了句什么,用的是下层区特有的、带着粗口方言,旁边的铁卫士兵听见了,非但没有呵斥,反而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另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来自上层区,此刻正被两个地火的年轻姑娘搀扶着,三人都在无声地流泪。 这一刻,横亘的坚冰,在血与泪的浇灌下,出现了真正消融的迹象。 葬礼结束后,布洛妮娅没有丝毫停歇。 她马不停蹄地穿梭于上层区与下层区,修补关系是她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 面对上层区勋贵残余势力被触及利益时的不满和质疑,她展现出了远超年龄的强硬:“封锁结束!资源重新分配方案即刻执行!任何阻挠者,视为叛城!”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母亲最后时刻教给她的决绝。 面对下层区民众的怨愤与不信任,她倾听最尖锐的指责,一遍遍地解释、道歉、承诺。 “我知道,伤痕需要时间愈合……” 在又一次被愤怒不理解的人群围住时,她没有退缩,只是平静地陈述,“但现在,请给我们所有人一个机会,一个……重建家园的机会。一个属于所有贝洛伯格人家园的可能。” 她的疲惫肉眼可见,眼下的青黑浓重, 身形似乎也比几天前单薄了些,但那股韧劲,却让最顽固的反对者也暂时闭上了嘴。 重建的蓝图在废墟上艰难地铺开,上下层之间那道无形的冰墙,在共同的伤痛与希望面前,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在那之后,贝洛伯格的上层与下层代表们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会议。 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在这片废墟上,真正弥合裂痕,重建一个不再分裂的贝洛伯格。 会议室里争吵激烈,拍桌子瞪眼是常事,但更多的是“协作”和“未来”。 …… 处理完千头万绪的紧急事务,疲惫几乎刻进骨子里的布洛妮娅,带着同样一脸倦容却强打精神的杰帕德。 以及几名捧着礼盒,里面是此前挖出的、成色最好的地髓矿石和一些库房翻出的、还算能拿的出手的器物的铁卫,来到了歌德宾馆。 她郑重其事的敲开歌德宾馆列车组套间的门时,夕阳的余晖正透过窗户,在丹恒平静的脸上投下光影。 丹恒起身开门。 “丹恒先生。”布洛妮娅深深鞠躬,杰帕德紧随其后。 “我们是来向星穹列车的诸位,表达最深的谢意。若非诸位带来希望,并最终解决了星核之患,贝洛伯格……恐已万劫不复。” 杰帕德也在一旁肃立行礼,盔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丹恒侧身让两人进来,平静地摇头。 “我们并未直接参与战斗,布洛妮娅小姐言重了。真正守护住贝洛伯格的,是你们自己。”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紧锣密鼓的重建工作,语气带着敬意,“是那些牺牲者和仍在坚持的人。” 星靠在窗边,目光却落在房间角落——那里少了某个裹着花棉袄的身影和某个暴躁的人偶。 布洛妮娅也注意到了,她环顾一周,问道:“请问……贾昇先生和黑塔女士呢?他们二位……是贝洛伯格最大的恩人,我希望能亲自向他们致谢。” “哦,他们俩啊,” 三月七眨眨眼,一脸“你懂的”表情, “贾昇一大早就拉着他的‘核宝’出去了,说是去安慰一下黑塔女士。原话是——” 她清了清嗓子,模仿着贾昇那种懒洋洋又带着点欠揍的语气, “‘我感觉她被那个乐子神在脑门上强行扣了个面具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无可恋’‘想亖一亖’的气息, 我得去进行一点人道主义关怀,顺便去看看热闹。’” 星翻了个白眼:“我看是去火上浇油吧。” 丹恒在一旁轻咳一声,补充。 “贾昇的原意可能是感知到黑塔女士情绪波动异常,前去查看。黑塔女士确实……对‘欢愉’命途的气息反应剧烈。” 他尽量用客观措辞避免描述抽象形容,补充道:“他们去了城外的山顶,似乎是想……静一静。” 杰帕德听到“安慰”这种词,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他住在隔壁时和贾昇共处、闲聊的“漫长”午后…… “原来如此……无论如何,请再次接受贝洛伯格的谢意。” 她顿了顿,示意身后的铁卫将礼盒放下,“一点微薄的谢意,实在不成敬意。贝洛伯格百废待兴,实在拿不出像样的东西……” 布洛妮娅的脸颊微微泛红,显然为这寒酸的谢礼感到难为情。 “但恳请诸位多留几日,让我们至少设下一席薄宴,聊表寸心,也为诸位送行。” 丹恒几乎没有犹豫,微微颔首:“布洛妮娅小姐,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 但每一分资源对目前的贝洛伯格而言都弥足珍贵,宴席就不必了。 这些礼物,请收回吧,留给更需要它们的人用于重建。 能看到上下层携手共进,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他看着窗外的城市轮廓,语气平和却坚定。 “况且,我们的航道已经畅通,是时候返回星穹列车了。开拓的无名客从不会长久停驻。” 布洛妮娅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也理解的点点头不再强求。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诸位的恩情,贝洛伯格永世不忘。 祝诸位旅途顺利。星穹列车永远是贝洛伯格的朋友,如有所需,我们必当竭尽全力。” …… 贝洛伯格最高的山巅,风依旧凛冽,但已不再刺骨。 黑塔人偶抱着膝盖,坐在一块裸露的岩石上,下巴搁在膝盖上,紫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远方正在消融的冰川。 那顶让她深恶痛绝的猫脸面具,被她用尽力气扔下了万丈悬崖。 她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实质化的低气压,比雅利洛-Ⅵ此前最冷的寒风还要冻人。 贾昇带着核宝在她旁边大大咧咧地坐下。 黑塔人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身边只是多了两块石头。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咏叹调前奏的、极其欠揍的BGM毫无征兆地响起。 “阿哈哈哈哈——!!!” 伴随着标志性的狂笑,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 依旧是那副英俊到妖异的面容,只是高挺的鼻梁上,滑稽地贴着一个创可贴。 阿哈手里,又拿着一张崭新的猫脸面具。 祂无视了贾昇和核宝,目标明确地冲着黑塔人偶晃了晃面具,语气“热情洋溢”: “哦~!我亲爱的小人偶!山顶思考人生呢?别这么消沉嘛!看看阿哈给你带了什么? 新面具!纯手工打造,笑脸弧度更完美,绝对贴合你的‘气质’!” 出乎意料,感受到那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欢愉”气息,黑塔人偶只是极其缓慢地抬了抬眼。 紫色的瞳孔里没有预想中的暴怒乱码,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甚至带着点……看破红尘的麻木。 (ー_ー) 她只是看了阿哈一眼,又缓缓把头埋回了膝盖里。 像是眼前这个宇宙间最大的乐子神,还不如山脚下融雪汇成的小溪流值得关注。 阿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对这种“平静”的抵抗有点意外。 祂摸了摸鼻子上的创可贴,耸耸肩,把面具随手揣回了……嗯,也不知道揣哪儿了,总之就是不见了。 “好吧好吧,看来今天不是谈入职的好时机。”阿哈摊手,语气倒是正经了几分,“其实呢,我是来道别的。” 黑塔人偶埋在膝盖里的脑袋似乎动了一下,但没抬起来。 “道别?”贾昇挑眉,饶有兴致,“终于玩腻了?” “啧,小朋友,你对阿哈的耐心一无所知!” 阿哈白了贾昇一眼,随即又换上那副神神秘秘的表情,目光投向天空, “我只是……感应到了远方传来的、极其有趣的‘频率’。” 祂的眼神像是穿透了星海,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的兴奋。 “我和那坨无趣的废铁向来达不成什么共识 ,不过有一点我们倒是都很认同—— 那就是真正的天才,从来不是培养出来的……而是筛选出来的! 宇宙这个大筛网,在无数可能性中,筛出来的那颗最璀璨、最奇特、最能制造‘乐子’的宝石! 而现在,我的‘欢愉雷达’告诉我,在某个遥远的角落, 就有着这样一位……完美契合我司‘企业文化’的潜力股!阿哈必须亲自去发出最诚挚的邀请!” 听到“远方的人才”、“筛选”、“邀请”这几个词,尤其是阿哈说要“亲自去”,黑塔人偶埋在膝盖里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 (???) !!! 紫色的眼眸瞬间恢复了光彩,甚至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看到瘟神即将远行的、发自内心的、纯粹的喜悦。 “真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但又强行压了下去,努力维持着平静。 “……什么时候走?” 阿哈看着黑塔人偶瞬间“复活”的样子,狷狂的笑容咧得更大了。 祂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如同水中的倒影。 “当然是……立刻!马上!毕竟……乐子不等人呐~!” 阿哈的身影在消散前,最后冲着黑塔人偶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十足的恶趣味和笃定,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我亲爱的小人偶~” 祂的声音如同风中的回响,清晰地传入黑塔和贾昇耳中: “阿哈……还会再来的!带着新乐子,来看望你的!期待我们的下次会面哦!阿哈哈哈哈——!!!” 黑塔眼中死灰复燃,不,是燃起了滔天怒火。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抄起旁边一块趁手的、棱角分明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阿哈那张带着创可贴的脸砸了过去。 “滚——!!!” 石头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穿越了阿哈即将完全虚化的身影,咕噜噜的掉在地上。 隐约似乎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哎哟!”。 山顶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和核宝微弱的运行声。 黑塔人偶保持着丢出石头的姿势。 (╬◣д◢) !!! 熟悉的狂暴颜文字再次在她眼中炸开。 “阿——哈——!!!”一声饱含愤怒的尖啸响彻山巅。 贾昇掏了掏耳朵,对着旁边悬浮的核宝感叹:“啧,这乐子神……真是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再反手塞你一嘴黄连’的精髓啊。看把人气的。” 核宝的指示灯闪烁着智慧……混乱的光芒。 “哔嘟!叮咚!情感分析:目标‘黑塔人偶’遭遇持续性精神骚扰,建议购买‘静心口服液’,买十疗程赠送心理疏导服务!哔嘟!叮咚!” 第63章 返程 雅利洛-VI 的夜色尚未褪尽,贝洛伯格在晨曦微光中如同一座巨大的、正在缓慢复苏的巨兽。 星穹列车的登陆舱悄无声息的悬浮在预定的坐标点,舱门缓缓开启。 丹恒率先踏入舱内,动作利落。 三月七紧随其后,粉发在刚刚的舱内灯光下显得有些黯淡,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远处城市模糊的轮廓,轻轻叹了口气。 星接着跟上,拎着的背包鼓鼓囊囊,塞满了她此行的战利品。 贾昇则慢悠悠的溜溜达达的进来,肩上趴着安静闪烁着蓝金光芒的核宝,小家伙似乎也在“看”着这颗它住了七百年的星球。 最后是黑塔人偶。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紫色的眼眸里,颜文字是前所未有的、死气沉沉的灰暗色块(■_■),周身散发着比雅利洛此前永冬岭最深处还要冰冷的低气压。 她甚至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最角落的位置,然后把自己蜷缩进宽大的座椅里,下巴搁在膝盖上,彻底进入了“生人勿近,熟人更勿扰”的模式。 登陆舱平稳回收,星穹列车无声的滑入浩瀚星海,将那颗刚刚经历浴火重生的冰封星球抛在身后。 观景车厢内,温暖的灯光驱散了星海的寒意。 空气中弥漫着姬子“精心”调制的咖啡香气。 “欢迎回家,我们的开拓者们。” 姬子端着托盘,笑容温婉,上面是几杯庆祝饮品——给丹恒的清茶,给三月七的特调果汁,给星的……嗯,一杯颜色可疑但据说能量十足的混合液,以及给贾昇的快乐水。 瓦尔特·杨站在一旁,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赞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第一次开拓任务就解决了星核与毁灭军团的危机,你们做得非常出色。” 列车长帕姆蹦蹦跳跳地过来,小爪子拍得啪啪响:“帕姆太为你们骄傲了帕!尤其是星乘客和贾昇乘客,第一次下车就这么顺利。来来来,这里还有刚出炉的小蛋糕帕。” 三月七立刻被果汁吸引了,暂时抛开了离别的愁绪。 星盯着自己那杯颜色诡异的液体,似乎在分析它的成分。 贾昇笑嘻嘻地接过快乐水,灌了一大口:“谢啦!还是姬子姐懂我!不过功劳嘛……主要是黑塔女士打得好,我可什么都没做。” 丹恒微微颔首致谢,目光却落在角落里那个散发着“生无可恋”气息的紫色身影上。 姬子和瓦尔特自然也注意到了。姬子端着一杯香气最为醇厚的咖啡,走到黑塔人偶沙发旁,轻轻放下:“黑塔,辛苦了。喝点咖啡?” 人偶纹丝不动,尤其在听到咖啡两个字后,连个眼神都没给。 眼中的颜文字依旧是(■_■)。 瓦尔特也走近几步,语气沉稳:“阿哈的行事确实……难以预料。但兴趣应该不会太……” “别跟我提那个名字。也别跟我说话。让我安静的……发烂发臭。一直到宇宙热寂。” 人偶的声音闷闷地从膝盖里传来,带着一种被彻底污染后的疲惫。 姬子和瓦尔特对视一眼,无奈地耸耸肩。 安慰显然无效,这位被强行“欢愉”了的祖宗现在需要的不是开导,而是一个绝对安静、最好还能屏蔽一切“乐子”气息的环境。 两人体贴地退开,把空间留给她。 庆祝的气氛因为角落的低压而显得有些寡淡。 核宝从贾昇肩上飘起来,蓝金光芒温和的闪烁,似乎在适应新环境。 庆祝饮品喝到一半,贾昇在观景车厢溜达,目光扫过沙发旁的小圆桌时顿住了。 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两张薄薄的、散发着微弱流光的卡片——光锥。 他好奇地拿起第一张。 光锥激活的瞬间,一幅震撼的画面投射出来:贝洛伯格城外,尸骸遍地的焦土战场上空,一道恢弘无匹、纯粹而温暖的琥珀色光柱撕裂阴霾,如同神祇投下的目光。 光柱炸开,化作漫天金色光雨,洒落在每一个浴血奋战的战士身上,为他们披上存护的辉光。正是琥珀王意志降临,带来希望与逆转的瞬间。 贾昇挑了挑眉,拿起第二张。 激活后,画面截然不同,充满了……抽象的张力。 背景是贝洛伯格硝烟弥漫的战场,一个抡着巨锤、锤头贴着“X”胶带的娇小紫色身影,头上还歪扣着一个猫脸面具,正以撕裂空气的速度猛冲,紫色的眼眸里是糊成一片的狂暴颜文字乱码。 而她追杀的目标——一个穿着白礼服、鼻梁贴着创可贴、脸上带着狷狂笑容的身影——则在前面狼狈逃窜,每次惊险闪避都恰好让锤风扫平一大片反物质虚卒。 画面定格在人偶巨锤砸下、阿哈刚好做鬼脸,背景几个倒霉虚卒被冲击波撞飞的瞬间。 贾昇乐了,拿着两张光锥晃了晃。 “车上是有别人来过吗?” 姬子和瓦尔特闻声看来,看清画面后也是一愣。姬子摇头。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我也没注意到。” 列车长帕姆蹦过来,耳朵困惑地抖了抖。 “刚才收拾桌子时还没有的帕!就是感觉……感觉好像有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车厢里好像多了一道……一道特别冷的视线?像冰块一样帕。” “冷的视线?”贾昇捏着下巴,看着两张光锥,尤其是那张记录着黑塔追杀阿哈的,眼神若有所思。 …… 贾昇的目光转向观景车厢连接处那面不起眼的等身镜。他走过去,屈起手指,在冰凉的镜面上“叩叩叩”敲了三下。 “喂,还在吧?我又来了送祝福了。” 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波纹荡漾。 下一秒,一个穿着标准忆者套装,兜帽遮脸,神秘感十足的身影飞快的从镜中“挤”了出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然而,这神秘高冷的形象维持了不到半秒,来人立刻双手合十,身体微微前倾,兜帽下看不见脸,但姿态是十足的狗腿和谄媚。 “在呢在呢!大佬!您召唤小的有何吩咐?”声音也透着十二分的热情和讨好。 贾昇把手里两张光锥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东西,浮黎来过?” 忆者信使忙不迭地点头,动作幅度大得兜帽都差点甩掉。 “是是是!祂感知到此地产生了极为强烈且……嗯……颇具戏剧张力的值得记录的片段,于是‘路过’了一下。 尤其是涉及到存护意志的显现以及……咳……与‘欢愉’的激烈互动。 这两张光锥,算是祂老人家留下的……‘纪念品’和‘观察费’?祂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存下这段‘记忆’,就离开了,绝对没有打扰各位的意思!”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语气带着对自家老大品味的认同。 贾昇“哦”了一声,把光锥随手揣进口袋,然后他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搓着手、显得局促不安的信使:“所以,房租打算怎么交?” 信使一听“房租”,姿态更低了,几乎要作揖:“大佬!大佬您行行好!求您跟列车长美言几句,就让小的……呃,让卑微的我暂时留在这儿吧!” 她语气充满恳求,“跟着你们这列车太棒了!简直是个移动的、高浓度的‘精彩片段’和‘珍贵记忆’发生地。”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其他人,尤其是沙发上那位散发着恐怖低气压的源头,似乎觉得连黑塔人偶的怨念都是值得珍藏的“素材”。 “简直是我职业生涯的巅峰!收到的‘记忆’都太有乐……呃,太有收藏价值了! 我保证按时交房租!或者……或者帮你们记录旅途精彩瞬间?高清无码那种!” 贾昇翻了个白眼,指了指正在不远处好奇观望这边的列车长帕姆:“这事儿我说了不算。你得问房东,伟大的帕姆列车长。他点头,你就能留下当个房客’。” 他特意加重了“房客”两个字。 就在信使转向帕姆,准备展开他的痛陈利害时,核宝开始了它在星穹列车上的首次业务拓展。 它先是轻盈地飘到正在优雅品尝咖啡的姬子面前,蓝金光芒柔和地闪烁,发出悦耳的混音。 “叮咚!哔嘟!尊贵的姬子女士,核宝为您推荐寰宇珍稀咖啡豆’!产自被滋养千年的咖啡园!每一粒都蕴含宇宙的深邃与生命的回甘! 现在购买,赠送‘百分百完美萃取’意念驱动咖啡机一台!哔嘟!叮咚!让您的每一杯咖啡,都成为跨越维度的享受!” 姬子端着咖啡杯的手顿在半空,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推销咖啡豆的机械星核精,脸上优雅的笑容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 接着,核宝一个流畅的漂移,精准地悬停在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瓦尔特·杨面前。 指示灯变成了充满“热血”感的橙红色光芒,声音也切换成激昂的播音腔:“叮咚!哔嘟!检测到沉稳深邃的智慧波动!尊敬的瓦尔特先生!厌倦了平淡的日常吗?渴望在字里行间重燃青春的火焰吗? 核宝倾情推荐——《星海龙傲天:我的垃圾桶能吞噬星辰》典藏版热血漫画! 主角开局一把棒球棒,一个神秘垃圾桶,在翻找宇宙垃圾的征途中觉醒无敌战力,拳打反物质军团,脚踢泯灭帮!剧情高燃!逻辑?那是什么?要的就是爽! 哔嘟!叮咚!现在购买,即赠‘主角同款永不磨损棒球棒’一比一手办!唤醒您沉睡的热血之魂吧!” 瓦尔特默默地合上书,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复杂地凝视着核宝,在思考这个融合了星核、逻辑悖论和推销本能的造物,其存在本身是否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和污染源。 最后,核宝锁定了正在努力板着小脸、试图维持列车长威严与信使谈判的帕姆。 它降落到与帕姆视线平齐的高度,指示灯变成了温暖柔和的粉金色光芒,声音也切换成甜腻的客服腔。 “叮咚~!哔嘟~!宇宙最可爱最敬业的列车长帕姆大人!核宝检测到您无与伦比的魅力与辛劳! 特为您奉上‘焕活·极致蓬松闪耀毛发养护黄金套餐’!内含权威认证无污染雪原冰泉精华、最新科研滋养喷雾、以及特调防脱发精油,保证无副作! 哔嘟~叮咚~!使用一次,毛发蓬松赛星云!现在购买体验,立享‘列车长专属VIP折扣’!让您的每一根毛发,都成为银河最靓丽的风景线~!” 帕姆:“……” 他的小爪子僵在半空,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核宝,嘴巴微微张开,彻底忘记了旁边还在滔滔不绝的信使。 怎么办?他狠狠的心动了帕! 整个车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角落沙发里,黑塔人偶似乎被核宝那甜腻的推销词刺激到,极其轻微的、厌恶的往沙发更里面缩了缩。 第64章 请为曲目命名 帕姆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核宝投射出的、那套“焕活·极致蓬松闪耀毛发养护黄金套餐”的全息影像。 核宝的甜腻推销腔还在持续输出。 “叮咚~!哔嘟~!伟大的帕姆列车长大人,您想想看!当您巡视列车时,每一根毛发都闪耀光泽,蓬松度让星云都黯然失色! 乘客们惊叹的目光,就是您无上权威的最佳证明~! 核宝我以星核精的名誉担保,此套餐效果宇宙唯一!错过今日,抱憾终身呐~!现在只需288888信用点,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现在下单,还额外赠送‘列车长专属尊享VIP护理梳’一把,采用特制镀层,梳理即是赋能~!并附赠硬核快递,无需漫长等待~” “买!!给你授权帕!” 帕姆的小爪子猛地一拍桌子,将终端拍在核宝面前,“买!帕姆买了!就要这个黄金套餐帕!立刻!马上帕!” 就在付款音效响起的瞬间,车厢内光线一阵极其轻微的扭曲。 一个包装精美,印着“星际和平快递”LOGO的礼盒,如同变魔术般,“噗”地一声凭空出现在帕姆面前的小圆桌上。 不偏不倚,刚好压住了信使还没来得及展开的“租房协议”上。 快递箱上还贴心地粘着一个更小的、印着绚烂羽毛图案的信封。 帕姆:“……?!” 他的耳朵惊得竖成了天线。这也太快了帕! 信使兜帽下的脸似乎也抽了一下,默默的把协议抽了出去。 “这VIP特权够硬核啊!下单即达。” 三月七凑过来,好奇地看着那个大礼盒。 帕姆也被这效率惊到了,但他更关心自己的毛发套餐,小爪子迫不及待地去扒拉礼盒。 至于那个小信封,被它随手扒拉到一边。 贾昇眼疾手快,捞起信封。信封手感细腻,带着淡淡的馨香。 他翻过来一看,正面印着几个艺术字:「知更鸟·寰宇巡演终场盛典邀请函,PS,附特别惊喜」。 “嗯?” 贾昇挑了挑眉,拆开信封。里面滑出两张纸。 第一张是设计精美的宣传单,上面是知更鸟在璀璨星河背景下歌唱的华丽全息投影画面。 下方写着:「星海歌姬·知更鸟 寰宇巡演最终站——盛典将至,共谱终章!」 第二张纸则朴素很多,像是一张报名表。 标题是:「『与知更鸟共赴星海之约』特别企划征集令!」 下面有填写曲目名称、创作者信息和一小段说明文字:「提交你最心仪的曲谱或演奏录音,若被知更鸟小姐选中,将有机会与她同台演绎此曲,闪耀银河!」 贾昇的目光在“同台演绎”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 看到知更鸟的名字,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神级观众身影就自动从思绪中蹦了出来。 那个最后粽叶全被扒掉的粽子兄,叫星期几来着? 嗯……似乎是叫星期日? 贾昇捏着那张报名表,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好像……有点意思?” 他看了看宣传单上知更鸟光芒万丈的形象,又低头看了看报名表上“同台演绎”的字样,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报名,必须报名! 说干就干。贾昇把宣传单往口袋里一塞,拍了拍核宝:“崽,走,找找看这车上有没有能出声的家伙。” 他熟门熟路地穿过观景车厢,走向列车后部的仓库区。 仓库车厢堆放着各种补给箱、备用零件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收藏品。 哗啦。 灰尘弥漫中,一架线条流畅、通体黑色、品相还算不错的电钢琴被翻了出来。 “这列车真是……要啥有啥,连这玩意儿都备着?难不成杨叔还是个隐藏的文艺青年?” 贾昇一边吐槽,一边把琴抱到了观景车厢。 放在了相对空旷的角落,避开了还在“发烂发臭”状态的黑塔人偶。 “你这是要干嘛?” 三月七看着贾昇摆开架势,更疑惑了,连带着姬子和瓦尔特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帕姆正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耳朵尖上抹试用装,也好奇地瞅着。 “想投个稿,顺便拿个冠军什么的。” 贾昇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指。 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时懒散截然不同的精准与力量感。 三月七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你……你还会弹这个?!从来没听过的曲子,你谱的?!” 她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与贾昇画风严重不符的演奏震住了。 贾昇头也不抬,手指依旧在琴键上跳跃,他语速飞快地回道。 “弹,会一点。谱?想多了,即兴弹奏,一切都交给概率。” 角落里的黑塔人偶,埋在膝盖里的头终于微微抬起了一点点,紫色的眼眸透过发丝缝隙看向那个弹着激昂旋律的人。 颜文字短暂地闪烁了一下:(→_→)? 贾昇长出一口气,手指离开琴键,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好似刚才那个弹奏出乐章的人不是他。 “搞定!”他拍拍手,看向核宝,“崽,录下来了没?” “叮咚!哔嘟!演奏数据完美记录!请为曲目命名。” 贾昇想到知更鸟和星期日耳朵后的那两片耳羽…… “就叫《希望有羽毛和翅膀》吧。” 他一直很好奇,靠着耳羽,天环族真能飞起来吗? “叮咚!哔嘟!投稿通道畅通!已成功发送至海选委员会。” 核宝的指示灯闪烁着象征兴奋的高频光芒。 贾昇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宣传单,笑容里带着点恶作剧般的期待。 如果可以,他还想亲自设计舞台情景和演出效果。 —— 没多久后,星穹列车平稳地驶入黑塔空间站。 熟悉的巨大环形结构在舷窗外缓缓旋转。 舱门开启,站内柔和的人造光线和恒温空气涌了进来。 “例行补给维护的时间到了帕,大家自由活动。” 列车长帕姆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车厢内的众人顿时一哄而散, 整个观景车厢只剩下散发着“生无可恋”的黑塔人偶和哼着小调做毛发养护的帕姆。 人偶;“……”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 与此同时,某个隐秘星域,星核猎手基地内部。 光线昏暗的控制室内,巨大的屏幕上滚动着加密的数据流。 银狼,这位天才骇客少女,此刻却毫无平日里的酷炫淡定。 她正对着一个刚刚通过隐秘渠道送达、包装异常精美的金属长盒,脸上是满满的肉痛和怨念交织的复杂表情。 银狼手指颤抖着抚摸着盒子。 里面装的正是她之前在黑塔空间站丢失的那款顶级防护镜的同款! 宇宙限量,因为绝版,价格比她之前买的那个还要翻倍。 她小心翼翼打开盒子。 里面,一副线条流畅、镜片流转着深邃幽蓝光泽的防护镜静静躺在天鹅绒衬垫上。 旁边还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印着一行嚣张的花体字。 「致我们亲爱的尊贵客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您忠诚的并趁机大赚一笔的星际装备供应商」。 “奸商!可恶的趁火打劫的奸商!” 银狼咬牙切齿,心都在滴血。为了买这个替代品,她掏空了小金库。 再加上此前赔偿黑塔大笔赔偿款,别说她,整个星核猎手现在一滴都没了! 流萤都已经跑去撑摊子卖烧烤了——在洗车星边上。 就在银狼含泪把新防护镜戴上,试图用新装备的光芒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和钱包时, 基地入口传来轻微的嗡鸣声。一艘造型独特的飞船悄无声息地滑入内部泊位,舱门打开。 卡芙卡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了进来,高跟鞋敲击合金地板的声音在控制室内格外清晰。 她脸上带着一贯的、洞悉一切的微笑,目光扫过戴着新眼镜、一脸悲愤的银狼,又落在角落阴影里那个抱着古剑、沉默得像块磐石的身影——刃。 “我回来了。”卡芙卡的声音温和悦耳,带着奇特的韵律。 她走到中央控制台前,调出一段影像。 画面快速闪过贝洛伯格战场的片段:琥珀色的光柱降临、星手持存护骑枪的身影、 以及……一个裹着花棉袄的身影在远处山巅模糊的轮廓。 “嗯哼,虽然过程多了些……嗯,‘意外’的变量,” 卡芙卡的目光在贾昇的轮廓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但剧本的核心节点没有偏离。星穹列车成功解决了雅利洛的星核危机,我们的阿星,也成功在存护的注视下,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 她轻轻敲击着控制台边缘,“被琥珀王瞥视,这份‘认可’的重量和与贝洛伯格的友谊,将会是她未来道路上重要的基石。” 银狼看着画面中星手持骑枪的英姿,撇了撇嘴。 “哼,新手关卡都过不去干脆回炉重造算了。” 嘴上是这么说着,可还是忍不住对着屏幕上的灰发身影看了又看。 “不过,下一幕剧本的舞台……需要一点小小的引导。” 卡芙卡微微歪头,看向角落阴影中的刃。 “阿刃,我记得,仙舟联盟,对你的赏金……最近似乎更新了?” 刃抱着剑的手臂似乎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卡芙卡注意到他的反应,继续说下去:“唔,让我想想……好像比星际和平公司开出的价码,还要高出……整整两倍呢?”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刃身上,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笔钱,可真不少啊。你说……是不是很值得专门跑一趟去‘领’一下呢?” 第55章 样本 贾昇回到黑塔空间站,第一时间就来到了主控室。 “妈——!我回来啦!还活着,没缺胳膊少腿!” 他冲着空无一人的控制台嚷嚷。 黑塔本体的投影“唰”地出现在半空,手里还捏着个正在旋转的、结构异常复杂的模型。 她扫视过贾昇全身,重点在他脖子上那个新项圈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他肩头那个安静闪烁着蓝金光芒、像个精致悬浮台灯似的核宝身上。 “哟,空间站吉祥物兼行走的麻烦制造机回来了?” 贾昇咧嘴一笑,把肩头闪烁着蓝金光芒的核宝举到投影前,“喏,隆重介绍,我的新伙伴——核宝! 家用寻物仪Plus星核版,自带悖论生成器和智慧……大概?功能齐全,实属搞事……呃,居家旅行必备良伴。” “哔嘟!叮咚!” 核宝配合地发出一串悦耳混音。 “逻辑悖论生成器……啧。”黑塔的投影凑近了些,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你捡垃圾的品味比那个星核精还要怪,还把破烂升级成了‘危险的破烂’。” “这叫资源整合再利用。核宝,演示一下。”贾昇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核宝立刻回应:“叮咚!哔嘟!尊贵的黑塔女士!核宝为您推荐……” “停。”黑塔投影果断抬手制止了推销,“我对推销员过敏,碰到了就忍不住想给他们开个脑洞。另外,阮梅走了。”她语气随意的补充道。 贾昇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一下:“走了?这么快?她不是……” “实验有突破,临时决定返程。嗯,给你留了点‘小礼物’。” 黑塔随手划开一个监控画面,调到空间站最底层高度隔离的生物培养舱。 画面里,一团粉白色、微微搏动、看不出具体形态的肉块正浸泡在营养液中,像一颗沉睡的巨大胚胎。 “说是给你的宠物。不过看样子,离能陪你撒欢还早得很。”黑塔的语气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她拖长了调子,带着点幸灾乐祸,“希望你的耐心比你的品味好点。” 贾昇撇撇嘴,没接她后半句的茬。 他看着面前漂浮的屏幕中蠕动的那团肉块,嘴角抽了抽:“……这玩意儿将来能长成毛茸茸吗?” “根据她之前的造物,我觉得你期待一下触手怪或者虫子也许更现实点。”黑塔无情吐槽。 贾昇低头飞快的在终端上操作了几下,给阮梅发了一条简短的感谢信息,末尾加了一句“一路平安,祝您返程路上也能有所收获”。 “啧,还挺有礼貌。”黑塔抱着手臂点评。 “这叫基本素养。”贾昇收起终端,顺手弹了一下核宝的外壳,发出清脆的响声,“走了。” 黑塔嗤笑一声:“那团肉块至少还得培育三个月。”她向外挥了挥手,“行了,赶紧滚,别在这碍眼,该干嘛干嘛去。” 贾昇笑嘻嘻地敬了个礼:“遵命,老妈。对了……人偶让我问你一声,她还有机会能回来吗?” 黑塔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投影消失。 …… 阮梅的飞船平稳的滑行在静谧的星海航道中。 她正闭目休憩,桌面上终端震动,她本想拿起查看。 突然,飞船的深层扫描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标记出一片异常区域。 “嗯?”阮梅睁开眼,指尖在虚空中轻点。全息星图上,一片属于某支小型舰队的残骸被高亮标注出来。 阮梅黛眉微蹙,指尖轻点,将探测精度调到最高。飞船无声的转向那片死寂的区域。 那是毁灭命途残留的浓烈痕迹,如同星域中一道狰狞的伤疤。 但更让阮梅在意的,是扫描波谱中捕捉到的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挣扎的生命波动。 飞船逐渐接近那片死亡的金属坟场。精密的机械臂深入扭曲的舰桥残骸深处,小心翼翼的拖拽出一个相对密闭的飞船舱室。 其中是一位狐人族女子,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她破碎的衣物下,隐约可见被毁灭的火焰焚烧过的伤口。 “分析生命体征,最高级别维生措施。”阮梅下达指令,目光再次投向舷窗外那片死寂的残骸,若有所思。 在狐人被移入维生舱后,阮梅看着内部悬浮的躯体,眼神平静无波,如同观察一件新奇的实验样本。 她手指轻点,启动了深度扫描。 “肉体与精神都遭受到了毁灭的样本……返程的路上,倒也不算空手而归。” 她低声自语,飞船再次提速,朝着预定的目的地驶去。 接着她拿出终端,随手对着医疗舱中的狐人拍了张照片,点开那个不停跳动的扭曲头像,点击发送,“捡到了珍贵的样本。” …… 空间站预留给列车组的包厢内,气氛热烈。 刚看完那团“未来宠物肉块”的贾昇推门进入。 桌上散落着零食包装,全息星图投射在中央,两人正对着星图指指点点。 三月七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大袋薯片咔嚓咔嚓,星则对着终端屏幕划拉着星图,眉头紧锁。丹恒抱臂靠在窗边,目光沉静的听着讨论。 “查尔拉Ⅴ怎么样?”三月七塞了满嘴薯片,含糊不清地提议,“听说那里有超长~超——长的美食街!” 星面无表情地摇头:“太远了。” 她手指点向另一个坐标,“波江座IV的星河游乐园?资料说那里有全宇宙最大的过山车和摩天轮。” 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个星系的名字熟悉,并真心觉得这地方听起来确实不错。 贾昇毫不客气地挤到星和三月七中间坐下,顺手捞起桌上半袋薯片,“商量下一站去哪浪?” 三月七立刻来了精神:“对对对。列车长说了,群策群力。开拓的脚步永不停歇。贾昇你快来帮忙看看。” 星淡定地调出另一个坐标:“是‘螺旋美食星域’,据说有全宇宙最长的分子料理流水线。” 丹恒抱着手臂,冷静地泼冷水:“根据智库资料,该星域三年前发生大规模添加剂事件,严重超标泛银河标准两千倍并且死不悔改,被星际和平公司列为‘不建议观光区’。” “啊?那算了……”三月七立刻蔫了。 丹恒适时补充,声音平稳:“安全系数、潜在风险、与星核可能存在的关联性,需要优先评估。” “哎呀,丹恒老师别那么严肃嘛!”三月七往贾昇手里塞了杯奶茶,“你也看看,觉得下一站去哪好?” “让我想想啊……既要有点意思,又不能太无聊……”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一个散发着柔和梦幻光晕的星系坐标上,“诶?这个怎么样?卡利波利斯星系?” 随着贾昇的确认,投影迅速放大,展现出卡利波利斯星系的详细资料。资料片如同最顶级的银河旅游宣传片: 忆质天堂: 整个星系的核心是一颗常见的恒星和一颗被潮汐锁定的行星组成。 其余则塞满了稳定、浓郁到近乎实质的奇异忆质。 它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晕,如梦似幻。 宣传语赫然写着——“在卡利波利斯,每个人都是自己宇宙的中心!” 资料显示,进入星系的访客,其意识会被引导并沉浸在一个由忆质构成的、完全独立的、专属于自己的“世界”,体验近乎完美的单机人生。 没有外界的纷争、不公与不幸,只有纯粹的满足。 其享誉度与著名的匹诺康尼齐名,但主打“极致个人化”而非“集体梦境”。 广告语: “卡利波利斯——邂逅最真实的‘你’!” “哇哦。”三月七眼睛放光,“听起来好棒,像做梦一样,还是美梦!” 星盯着那些在忆质光晕中惬意漂浮、表情沉醉的游客影像,点了点头:“看起来……很不错。” 如果塞满了垃圾桶的话,她是不是能找到那个最为珍贵的珍宝? 丹恒的眉头却微微蹙起,资料中关于“完全沉浸”、“独立世界”的描述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隔绝与潜在的不真实,资料的后半部分引起了他的警惕。 就在他想要开口时,一道紫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贾昇的懒人沙发扶手上。 黑塔的本体投影不知何时又连了过来。 她目光落在卡利波利斯星系的投影上,表情……有点微妙。 那是一种混合了“哦豁”、“果然”、“小兔崽子们真会挑地方”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往事不堪回首”的复杂神情。 贾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罕见的表情变化,立刻来了精神,凑近投影:“嗯?老妈,这表情有故事啊?难道您老当年在卡利波利斯……也‘邂逅’过真实的自己?” “滚蛋。”黑塔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呵,天堂?”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卡利波利斯的影像,“卡利波利斯,你们正在热烈讨论的‘梦幻天堂’,它的主人,就是那个自称‘无名客’与‘排名第二的开拓令使’疯子。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曾经看上了那块地盘,边境监狱被你们那个传奇前辈钟表匠搞成匹诺康尼后,公司就对忆质构成的世界上了心……可惜啊,怎么没炸死他。” 她扫了一眼面露惊讶的几人,慢悠悠的继续开口。 “寰宇蝗灾时,那家伙在卡利波利斯,用庞大的忆质云海收容了海量难民,博得了不少名声。 后来嘛……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巨大的、付费的‘白日梦工厂’,外加免费的……‘终极庇护所’。” “作为游客?准备好你的信用点,巨额的。它会给你编织一个美梦。 但如果你想‘常驻’?免费。只不过……” 黑塔的目光扫过众人,着重在贾昇脸上停顿了一下,“代价是,永远不能离开那片忆质牢笼。那里现在塞满对生活彻底绝望的、厌倦了的不幸者…… 以及数量庞大的、自愿走入那片‘永恒安宁’的自灭者。一个无需考虑出身、资源、天赋,据说也没有纷争和不幸的理想国。 在里面杀人放火也好,普度众生也罢,都不会被制止。 宇宙里对它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人称之为‘懦夫的乐园’,也有人视之为‘最后的安宁乡’。” 黑塔的话音落下,包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星图上卡利波利斯星系的光芒似乎也带上了一层冰冷的、非现实的色彩。 三月七率先打破沉默,她抱着胳膊,脸上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永远不能离开?听起来好可怕……虽然能过上梦想中的生活很棒,但代价是永远被困在一个梦里?那和……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而且,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下意识地往丹恒身边靠了靠。 三月七抱着胳膊,小声嘟囔:“……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再好的地方待久了也会腻吧? 她天性热爱自由,对这种“永恒禁锢”本能地感到抗拒。 “没错。”黑塔摊了摊手。 “选择留下的人,他们的意识将彻底融入那片忆质之海,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们的意识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连觉梦境’。 和匹诺康尼那种还有点不同,这里更像是……无数个单机存档最终联网的终极服务器。” 黑塔顿了顿,眼睛过众人,“但有一条核心规则,是只有选择永久留下的人才会自动知晓,并且,因为规则本身的强力束缚,他们无法将这条规则告知外界任何人。 这才是它最危险的地方。不妨你们猜猜看,我和那疯子见过几面,那条规则,我恰好知道。” 贾昇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布料。 当听到“隐藏规则”时,他看了看黑塔投影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最后目光落回星图上那个被浓郁忆质包裹的星系,摸了摸下巴。 “我大概……能猜到那条规则是什么了。” 贾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星图上,“这哪是什么度假圣地,分明就是人为创造的……同一起跑线。”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现实宇宙太残酷了,对吧?有人生来就在终点线,而有的人终其一生可能都找不到起跑线。 资源、天赋、出身……这些无法选择的‘初始参数’,决定了太多人的轨迹,也制造了太多的不公、嫉妒和绝望。” 他站起身,走到星图前,手指虚点着那团被忆质包裹的星系。 “我是否可以认为,卡利波利斯提供的‘单机世界’,就是在模拟一个绝对公平的环境。剥离现实的一切——好的坏的,统统归零。 然后,会得到一个全新的‘沙盒’,设定相同的‘资源包’。在里面如何规划人生,如何奋斗,如何选择……全凭自己。系统会根据在沙盒里的一切行为,进行无比精细的‘评分’。” “最终,评分结果,就是决定进入那个‘连觉梦境’后一切的关键。在‘联机’后的地位、资源、甚至可能的人际关系……都由在‘单机’中的表现决定。 所谓的‘隐藏规则’,恐怕就是这个——‘所有的一切,由你在绝对公平的模拟中的所作所为来决定。’” 他语气中带着一种混合着惊叹与厌恶的复杂情绪。 “搞出这套东西的人……要么是个洞悉人性弱点的天才,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拿人性当小白鼠的疯子。 ……简直是人性在剥离了现实枷锁后,赤裸裸博弈的终极战场。” 第56章 航向 深邃的星域中,扭曲的舰船残骸如同被吞噬殆尽丢弃后丢弃的无用骨骸,无声漂浮。 毁灭命途残留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构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坟场。 突然,空间泛起涟漪,一艘风格奇异的飞船突兀地跃迁而出。 引擎光焰短暂地照亮了这片寂静的废墟。 飞船的舷窗内映出一张俊美带着商人式温和笑意的脸庞。金发的男人目光扫过窗外触目惊心的残骸。 视线最终定格在漂浮在面前,信息窗中要消散在宇宙背景中的、极其微弱的幽蓝轨迹上。 他微微侧身,对着身旁倚靠着巨大棺椁的白发女子耸了耸肩,笑容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 “看样子那位导演精心准备的剧本,在这里出现了一些……嗯,极其细微的偏差。” 男人的指尖轻轻拂过控制台边缘,声音平稳却透着些看好戏的笑意,“目标提前被带走了。” 女子闻言,没有立刻回应。她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周身散发着清冽的寒意,猩红的双眼从残骸上移开,落在信息窗中标注着飞船尾迹方向。 片刻后,她伸出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关节不轻不重的敲了敲身旁那具散发着森然寒意的巨大棺椁。 “无妨。” 她的声音清冷,如同冰棱相击,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恰好也省去了无谓的试探与周旋。直接追上去便是。相比起循规蹈矩的利益交换……” 她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冷冽的弧度,“我更喜欢单刀直入的干脆。”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具沉默的棺椁,指尖在那冰冷的金属表面缓缓划过。 “相信我。当她看到这里的‘东西’……”她顿了顿,猩红的眼底掠过一丝奇异的光,“她会同意的。不,她会求着我们合作的。” 飞船的引擎再次轰鸣,修正方向,循着阮梅飞船留下的那缕微不可察的尾迹,疾驰而去。 …… 黑塔空间站列车组的预留包厢内,黑塔听完贾昇对卡利波利斯星系“隐藏规则”的分析,脸上那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更加浓郁了。 她发出一声轻嗤,眼睛带着戏谑的光芒扫过贾昇的脸。 “啧,都说天才之间能互相理解,互相欣赏,惺惺相惜。” 黑塔拖长了调子:“依我看,这种说法水分太大,纯属互相恭维。但是吧……” 她话锋一转,指尖隔空点了点贾昇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疯子理解疯子,这点倒是亘古不变,精准得很。看看你这套‘绝对公平沙盒评分制’的推论—— 啧,简直像是钻进那疯子的脑子里翻出来的。怎么,你俩脑电波里共振了?” 贾昇正把最后一点薯片碎屑倒进嘴里,闻言立刻抗议,:“喂喂,你这属于诽谤!我这是逻辑推理。基于你提供的情报和宇宙基本人性论的合理推演。 再说了,疯子怎么了?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我顶多算在中间那条线上蹦跶两下?” 他咽下薯片,拍了拍手,一脸“我很清醒”的表情:“我这叫透过现象看本质,洞察力MAX!跟疯子八竿子打不着好吗?” 黑塔抱臂冷笑:“哦?是吗?那请问空间站这些年来的‘惊喜’是哪个洞察力MAX的家伙搞出来的? 奇物仓库的警报声都快成你的专属BGM了。要不要我把你被泡泡追着跟只猴子似的爬柱子录像,还有做过的检讨视频刻录成典藏版,作为空间站伴手礼向每位来客发放?” “你这是什么独特的吾儿成长日记吗?”贾昇满脸黑线,“你竟然还偷偷的录了像?” “纠正一下,是光明正大。” 三月七在一旁听得直乐,星则是面无表情地又往嘴里塞了片薯片,像是在观看一场对口相声。 丹恒微微蹙眉,似乎想将话题拉回正轨。 “行了行了,”黑塔不耐烦地打断了贾昇的狡辩,投影飘到中央星图前,挥了挥手,那副卡利波利斯星系的诱人影像瞬间黯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充满东方仙韵的巨大星舰投影。 “消遣到此为止。”黑塔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慵懒。 “你们也别开什么茶话会纠结下一站了。与其去那疯子打造的‘人性斗兽场’,不如我给你们一个更实际、也更……有趣的选项。” 她指尖点在巨大的船体上,目光扫过车厢内众人。 “仙舟联盟,罗浮仙舟,如何?” 丹恒在听到“罗浮”二字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黑塔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丹恒。但先听着。” 说着,她手指在一旁出现的信息窗内轻点。 没多久后,黑塔投影旁边,另一道身影如同从虚空中凝结的幻影般浮现。 简单盘起的紫色长发,剪裁合体的黑色风衣,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正是星核猎手——卡芙卡。 卡芙卡的投影出现得极其突兀,让包厢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三月七和丹恒立刻戒备起来。 星则是看着她,张了张嘴,显得有些纠结,最终歪了歪头:“……妈?” 女人脸上惯有的笑意出现了一丝裂痕,又很快恢复,朝着星微微点了点头。 卡芙卡的目光在车厢内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丹恒身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礼貌笑意。 “各位,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如同提琴般悦耳,带着奇特的安抚韵律。 “先别急着拒绝这个提议,也无需如此戒备,不如开诚布公,来听听我们星核猎手的剧……” 她的视线掠过表情紧绷的丹恒,又扫过警惕的星和三月七。 最后,落在贾昇身上——或者准确的说,是落在他脖子上那个正以极高频率闪烁着刺目红光、发出低沉嗡鸣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6.0 Pro”上。 卡芙卡的目光在项圈上停留了一瞬,嘴角的笑意出现了轻微的抽搐感,随后恢复正常后又极其自然的改了口: “……不如,听一听一个某个可能?一个关于你们如果缺席,仙舟罗浮即将面临的‘后果’的可能?” 她微微歪头,视线停留在丹恒危险的眯起的眼睛上。 语气轻柔得像是在讲述一个睡前故事,内容却冰冷得如同来自深渊: “比如——仙舟上大约一半的住民将会丧生,又比如……和你们这位同伴颇有渊源的景元将军,生命就此进入倒计时?” 第66章 命定的邂逅 “那我许愿仙舟平安无事,你们那破剧本不就炸了么?” 贾昇看向脸色骤然剧变的丹恒,随后抱臂挑衅似的冲着卡芙卡扬了扬眉毛:“什么可能性,跟我的概率说去吧。” 卡芙卡投影的紫色眼眸微微眯起,嘴角似乎向下弯了极细微的弧度,像是被某种荒谬感击中,却好像确实……无法反驳。 她深深吸了口气,声音仍旧保持着惯有的语调,“去看看总不会有错,相信我,得到仙舟的友谊,对列车有益无害。况且……我一直坚信一件事,” 她的视线转向贾昇,带着一种亲身经历后的感叹。 “越是超越常规的力量往往意味着要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或是寿命、或是情感又或是更加珍贵的东西,那么……你要付出的是什么呢?”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后,她的投影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包厢内。 丹恒站在原地,目光低垂,看着自己握紧又松开的手掌,眼睛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过往的碎片、沉重的枷锁、以及那个被星核猎手追杀的、名为“刃”的噩梦…… 这一切都因卡芙卡的出现和那句“剧本”和意有所指某种猜测而再次翻腾。 他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周身散发着请勿靠近的气氛。 三月七敏锐的捕捉到了丹恒的异样和星那声石破天惊的“妈”。 粉色的脑袋在丹恒和星之间飞快地转了两圈。 最终果断地选择了看起来更需要“关怀”,或者说,她觉得丹恒更需要独处的空间。 秉承着无名客的优良品德之一——对方没有透露过去的意愿,就绝不追问过往。 于是她一把拉住星的胳膊,眼睛里充满了八卦的光芒,将她拉向包厢外。 “哎呀,刚才那个真是你妈?!亲生的?失散多年?还是……呃,某些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咱们去点杯奶茶慢慢说。” “那个……你别听那个疯女人瞎说,哪有什么代价,令使级的虫子我都搞死过,不照样还活蹦乱跳的?”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丹恒的声音低沉。 “静静是……算了,” 贾昇本想习惯性的调侃一句“静静是谁”,但看到丹恒紧抿的唇线和几乎实质化的低气压。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不跟你打趣了,我撤还不行?呼吸自由空气去也。” 他动作利落地转身,拉开包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 视线转到黑塔空间站繁忙的主停泊港。 一艘印着星际和平公司醒目标志的飞船,正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摇摇晃晃地靠近泊位。 船体上布满了焦黑的灼烧痕迹和几处明显的凹陷,侧舷一处引擎盖板不翼而飞,裸露的管线还在时不时迸出几簇危险的电火花。 它歪歪斜斜地停稳后,舱门艰难地滑开。 率先走下来的是一位戴着墨镜、穿着皱巴巴公司制服的男人。 他头发凌乱,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和强压下的怒火。 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狼狈不堪的公司护卫,个个灰头土脸,武器都拿得不太稳当。 最后下来的几名技术人员一下船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男人摘下墨镜,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看了看自己那艘勉强能撑到空间站的破船正在被移动到维修坞。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咒骂道:“该死的通缉犯!疯子!神经病!开口闭口‘小可爱’,下手比谁都黑!可千万别让我逮到你……” …… 一行人很快找到了空间站负责飞船维修调度的工程师。 “听着,”他努力维持着公司专员应有的派头,尽管制服上的污渍让他看起来像个逃难的。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的船,需要立刻、马上进行最高优先级维修!费用不是问题,公司会全额支付,并且额外支付20%的加急费!” 负责管理维修机器人的工程师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慢悠悠地调出维修队列,头也不抬: “先生,看到排队的船了吗?按规矩来,前面还有17艘船在等,其中包括两艘空间站物资补给船,优先级都在你前面。预计等待时间……72系统时。” “哈——?!72系统时?!”男人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墨镜差点从鼻梁上滑落。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星际和平公司市场开拓部外派仙舟专员斯科特!耽误了公司的重要业务,你担待得起吗?” 他试图用身份施压,随后放缓语气,“我可以支付三倍,不,五倍的维修溢价。” “规矩就是规矩,先生。你就是给十倍也得排队。”老工程师油盐不进,眼皮依旧没抬一下。 “你!”斯科特的耐心彻底告罄,一巴掌拍在桌上,“一个小小的维修工,也敢这么跟公司代表说话?!信不信我投诉到空间站管理层,让你卷铺盖走人?!” 老工程师终于抬起眼皮,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 “哦?投诉?去啊。老头子我在这修了六十年船,什么大人物没见过?黑塔女士都没你这么鼻孔朝天。公司?搞清楚点,这里是黑塔空间站,规矩就是规矩,排队。” “你……!”斯科特气得手指发抖,他身后的护卫也上前一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在吵什么?”一个清脆带着点好奇的女声插了进来。 刚从和三月七喝完奶茶出来,正琢磨着附近哪个垃圾桶可能有“宝藏”的星,被这边的争吵声吸引了过来。 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歪着头看着剑拔弩张的斯科特和面无表情的工程师。 斯科特抱着手臂,下巴微抬,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随意、甚至大衣上还沾了点可疑污渍的星,轻蔑地嗤笑一声。 “哈——?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公司办事,闲杂人等滚远点!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管星际和平公司的闲事了? 奉劝你一句,哪凉快哪待着去,别给自己惹——麻——烦——!” 最后三个字他拖得特别长。 星的眉头一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爽。她最讨厌这种鼻孔看人的家伙。 “麻烦?我倒觉得你在这儿大呼小叫的,吵到我找宝……咳,欣赏空间站风景了,这才叫麻烦。” 她顿了顿,看着斯科特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忽然咧嘴一笑,“你看起来好像搞不定工程师?要不要我帮你找个‘能搞定’你的人? 斯科特像是听到了银河系最好笑的笑话,夸张的仰头“哈、哈、哈”了几声,手指隔空点着星: “能搞定我?哈——?!小丫头,你懂不懂什么叫星际和平公司?这空间站里,除了黑塔女士本人,谁敢不给公司面子?!你尽管找~ 找来的人要不给我一边道歉一边挪到最前面,我当场给你们俩一边学驴叫一边道歉。” 星没说话,只是默默掏出了终端,飞快地戳了几下。 几分钟后,贾昇赶了过来:“干嘛啊?我正跟帕姆讨论给列车再升级一下的可行性呢……” 星指了指气得脸色发青的斯科特和一脸倔强的老工程师,言简意赅:“他,公司狗,欺负人,插队。” 贾昇的目光扫过斯科特和他那艘冒烟的破船,又看了看老工程师。 贾昇“哈?” 星一把扯过贾昇,语气热情的像介绍自家特产:“隆重介绍一下,这位,贾昇。 空间站太子爷,黑塔女士唯一官方认证继承人,活体奇物兼概率扭曲器,行走的许愿机、星穹列车临时驾驶员。” 她顿了顿,“你问吧,他给不给公司面子,给不给你挪到最前面。” 斯科特脸上的脸瞬间从青变绿再变白。 这人他早有耳闻。眼前这个少年,还有他脖子上那个一看就科技含量极高的项圈瞬间和传闻对上了号。 冷汗“唰”地一下就从斯科特额角冒了出来。没叫来黑塔,但是叫来了黑塔名义上的儿子,这和黑塔本人来有什么区别? “老师傅!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是我狗眼看人低!我混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排队!我老老实实排队!加急费照付!不,双倍!三倍也行!只要您消消气!” 老工程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随即哼了一声,没说话,但脸色缓和了不少。 斯科特见工程师没松口,又转向贾昇,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您看,这……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都是误会!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这破船,随便修,多久都行!绝不给空间站添麻烦!” 贾昇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斯科特表演,没吭声。 这时,那位老工程师慢悠悠地开口了,他瞥了斯科特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 “我这人吧,年纪大了,耳朵背,记性也不好。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什么……‘当场一边学驴叫一边道歉’?难不成是老头子我听岔了?” 斯科特:“……?!”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学……学驴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下意识地看向贾昇,眼神里充满了求助。 贾昇挑了挑眉,轻轻咳嗽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鼓励”。 “看我干嘛?斯科特专员?堂堂星际和平公司代表,愿赌服输啊。诚信——可是宇宙通行的基本规则。公司不是最讲究这个吗?” 斯科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狠狠一咬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呃——啊——!对不起,呃——啊——!对不起。” 嘹亮带着点破音、充满屈辱,但努力显得真诚的驴叫,响彻了黑塔空间站的维修坞。 旁边的护卫和技术人员纷纷捂脸低头,肩膀疯狂抖动。 老工程师摸着胡子,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星面无表情地掏了掏耳朵。贾昇则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肩膀一耸一耸的。 斯科特叫完,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已经把那个该死的通缉犯和工程师老头骂了一万遍。 星伸手拍了拍斯科特的肩膀,“叫的不错,你没准真有这方面的天赋,要不要考虑在动物行为模仿这条路上深造一下?” 贾昇在一旁搭话,“我也这么觉得。” 第67章 格拉默老兵烧烤 洗车星外围的临时停泊区,一艘改装过的老旧货运飞船敞开着侧舷。 力场覆盖的区域内,浓郁的烟火气裹挟着香料、油脂和某种合成蛋白烤炙的独特香气弥漫开来,与冰冷的太空环境格格不入。 飞船侧方的外壳上用着像素风的涂鸦喷着店名:“格拉默老兵烧烤”。 白发的少女正忙碌着。火光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细密的汗珠挂在额角。 她动作麻利地翻动着烤架上的肉串和蔬菜,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诱人声响。 少女身后,一根略显粗笨的管线从工作服的后腰处延伸出来。 连接着角落里一个嗡嗡作响、闪烁着指示灯的维生装置。 “老板,再加二十串虚空鱿鱼!多放辣!对了,那个免费的虫串再来一份!!!” 一个穿着工装在附近清洗飞船的食客扯着嗓子喊。 “好嘞,稍等!”少女清脆的应着,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快速抓起一把串好的食材铺上烤架,动作间,身后的管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旁边一个常客,一个脸上有道疤的洗车星员工,灌了口啤酒,指了指她身后:“丫头,后面那根‘尾巴’,不碍事?看着怪沉的。” 少女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侧过头,对着他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一缕白发滑落到颊边。 那笑容干净,却带着一丝疏离和不愿多谈的意味。“习惯了,大叔。而且……离不了。” …… 直到最后一波醉醺醺的客人摇摇晃晃地离开,喧嚣彻底沉寂,只留下满舱的油烟味和杯盘狼藉。少女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摘下隔热手套,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 舱内灯光昏暗,只有烤炉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红光。一个身影突然像是从阴影中凝聚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女身后不远处。 丽人简单盘起紫色的长发,裁剪合体的风衣,优雅得与这油腻的后厨格格不入。 “辛苦了,流萤。” 流萤擦手的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头,只是肩膀微微绷紧了一下。 她将脏布叠好放在一旁,才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掠过一丝疑惑:“卡芙卡。这么晚,有事?” “嗯。”卡芙卡向前走了两步,高跟鞋在金属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后舱里格外清晰。 “有件事,需要你去办。嗯,只是一件……无关剧本的小事。” 流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无关剧本?还真是罕见。” “对。”卡芙卡的红唇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我需要你,把阿刃‘卖’给罗浮仙舟。” 少女眼中露出极其罕见的、纯然的困惑表情。 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三个巨大的问号:??? 看着卡芙卡,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对方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寄生了。 把刃……那个沉默寡言、如同人形凶器般的刃……像货物一样“卖”掉? 卖给仙舟联盟? 她下意识地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不解世事的小女孩,而非星核猎手的成员。 这要求的荒诞程度,远超她初学时处理过的任何一团烤糊的肉串。 …… 与此同时的黑塔空间站。 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内,气氛是另一种凝重。 巨大的舷窗外,星河无声流淌,璀璨而冰冷。 柔和的人造灯光下,姬子端坐在舒适的沙发里,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袅袅冒着热气的咖啡。 浓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似乎无法驱散某种无形的沉郁。 丹恒坐在她对面,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的目光低垂,落在面前矮几上那个素白的瓷杯上——里面是姬子刚刚为他倒的,和她自己那杯同款的咖啡。 深褐色的液体表面平滑如镜。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丹恒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想端起杯子抿上一口。 指尖几乎触碰到温热的杯壁时,动作却猛的僵住。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极其不自然的收回了手,将手重新放回膝盖上,指节微微用力。 ……好险。 姬子将这一切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 她没有点破丹恒对咖啡的“敬畏”,只是端起自己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任由苦涩醇厚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她的目光沉静地落在丹恒低垂的脸上。 “想清楚了?”姬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温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力量。 丹恒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不再是惯常的冷静无波,而是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挣扎过后的疲惫,有面对未知的凝重。 “嗯。”他应道,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不直面过去,终究无法走向未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姬子平静的脸庞,语气带上了些迟疑和歉意。 “如果不给你们添麻烦的话……仙舟罗浮,我想回去一趟。” 姬子放下咖啡杯,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她的脸上浮现出理解而包容的微笑。 笑容如同舷窗外的星光,温柔地驱散了丹恒话语中的最后一丝顾虑。 “丹恒,” 姬子得声音温和而有力,带着星穹列车领航员特有的坚定。 “无名客之间,从不存在‘给彼此添麻烦’一说。开拓的旅途本就是互相扶持。既然是同伴想去的地方,那便是我们列车组共同的下一站。去吧,我们与你同行。” 丹恒紧绷的肩膀,在姬子的话语中,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他慢悠悠的摸起一旁杯子,端起后抿了一口,随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做好准备,直面那轰击味蕾的感觉,却意外的发现还不错。 他视线扫过还在躺在对面沙发上脸朝里一副生无可恋的人偶, 端起旁边托盘上姬子考虑到续杯需求,因此特意多泡的咖啡走了过去。 “黑塔女士,你要不喝点什么?我们要去下一站,味道……总会散净的……” 人偶从沙发上坐起,看了一眼杯子里的深褐色液体,伸手拿过,仰头一饮而尽。 ( ﹁ .﹁ ) 姬子从桌面上拿起终端,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一条带着醒目特效的群发信息瞬间发送出去: 群名——星穹列车一家人。 【姬子】:@全体成员!速回观景车厢。帕姆准备了秘制奶茶,下一站目的地拍板,速归,先到先得。 第68章 过往 信息发出不到一分钟,观景车厢的门“哧”地一声滑开。 “奶茶,我的奶茶呢?” 三月七像一阵旋风似的第一个冲了进来,眼睛亮得像探照灯。 她精准定位到帕姆推着的小餐车上那几杯饮品。 紧随其后的是星,带着一种“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吃的我就来了”的绝佳松弛感。 她手里还拎着斯科特送上的一份机甲模型作为战利品。 贾昇几乎是和瓦尔特同时出现的。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视线在星手上的机甲模型上停了一会, 在一阵视线的拉丝后,瓦尔特才故作沉稳的走到姬子对面的沙发坐下。 眼镜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丹恒身上,带着了然和关切。 角落里,黑塔人偶仍旧带着点怨念。 那杯咖啡怎么就没把她放倒呢? 最好让她一觉醒来就听到阿哈暴毙的好消息。 丹恒看着瞬间到齐、热热闹闹的伙伴们。 尤其是三月七正努力吸溜着分层奶茶里的“啵啵”发出满足的“唔唔”声——直到吸溜到分层的液体后整张脸都变得苦兮兮后。 他原本紧绷的神经奇异的再度放松了一丝。 丹恒深吸一口气,在姬子鼓励的目光下开口了。 “下一站……是罗浮仙舟。”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欢脱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 三月七灌了一大口水,眼睛瞪得溜圆:“罗浮?真要去?是不是能看到好多好多狐人和持明族?还有那个传说中超级厉害的景元将军?星槎,我要坐星槎!” 贾昇把随时像是能听到关键词然后开始推销的核宝摁了下去,“去哪都行,反正去一趟也没什么损失。” 然后他掏出终端,解锁后在几人面前晃了晃,“说到狐人……阮梅女士回去的路上就捡了一个,好像是被毁灭的势力袭击的幸存者。” 三月七凑了过来看了看,“好可怜……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吧。” 星则是摆弄着模型,“我妈……呃,既然是卡芙卡提出的目的地,在那能见着她吗?” 见到众人均没有反对,丹恒心里最后那点顾虑也消散了,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个极淡、但真实的弧度。 他决定趁热打铁,把一些关键信息说出来。 “关于景元将军……” 丹恒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回忆让他眼神微黯,“严格来说,某种程度上……算是恩人,或者……朋友?” “朋友?!” 三月七和星异口同声,连贾昇都露出了“你再说一遍?”的表情。 角落里的黑塔人偶眼睛疯狂闪烁。 “嗯。他单方面的称我为旧友。” 丹恒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过往感,“由于持明族轮回转生的特性,会将记忆清空,所以我最初的记忆……是从罗浮的幽囚狱开始的。” 车厢内的欢快气氛瞬间沉淀下来。瓦尔特表情严肃,姬子也放下了咖啡杯。 “一片漆黑,只有锁链的声响和一头狼形‘邻居’骂人的动静……” 星举手,“很吵?” 丹恒努力的回想了一番:“嗯,而且骂的特别脏。” 他轻咳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被关在那里,只知道自己被称为‘罪囚’。” 丹恒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直到……景元。他力排众议,将永无止境的囚禁改判为……放逐。” “他亲自押送我离开幽囚狱,给了我一艘破旧但能飞的星槎。” 丹恒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在守卫不注意的角落,他还偷偷塞给我一张不记名卡片,里面存着……一笔在当时看来天文数字的信用点。他说……” 丹恒模仿着记忆中那个男人带着点无奈笑意的语气,“‘拿着,省着点花,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别惹事。’” “景元将军是好人啊!” 三月七感动得眼泪汪汪。 星精准捕捉重点:“天文数字?但是为什么你……”她顿了顿,换了种委婉的说法,“过得那么拮据。” 这人好像就从来没网购过东西。 丹恒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罕见的委屈和荒谬:“理论上,那笔钱足够我在任何一个星球安稳生活非常久。但事实上……没过多久就花光了。” “啊?这么快?丹恒老师你买什么奢侈品了?” 三月七惊讶。 “不是买。” 丹恒揉了揉眉心,像是在回忆一场场灾难。 “……是被迫‘赔偿’。每次……刃找到我。” 他吐出那个名字,“战斗几乎无法避免。那张卡里的信用点,大部分都花在了赔偿因他追杀而造成的破坏上—— 被毁掉的港口设施、误伤的货船、坍塌的建筑……每一次逃脱,都伴随着巨额的账单。那笔‘安家费’,很快就消耗殆尽了。” “我就说最开始见你时怎么能身无分文,打工哪怕越打越穷,也不至于那个穷法。”贾昇一阵无语。 “所以,” 丹恒总结道,“我离开罗浮后,就是带着一艘星槎和一张迅速清零的储蓄卡,被放逐到了星海,然后……开始了我漫长的‘被追杀-破坏-赔偿-跑路’的循环。” 丹恒看着伙伴们同情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抛出了更重磅的信息,关于景元,也关于卡芙卡之前那语焉不详的“生命倒计时”。 “还有一点,关于景元……和仙舟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掩不住沉重。 “仙舟人获得了丰饶的赐福,拥有近乎无尽的生命。但这种‘长生’并非没有代价。大部分仙舟人,在度过大约八百左右年,而八百年只是一种处于理想状态下,理论上的数据。事实上大部分仙舟人出现异常时远低于这个年限。” 他斟酌着用词:“他们的情绪感知能力会变得极其迟钝,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那些曾经美好的、平和的、温暖的记忆,会如同指尖流沙般无法挽留地消散、淡忘。 最终能顽强留存下来的,往往是那些最极端、最鲜明、最痛苦的记忆碎片——悔恨、愤怒、偏执、绝望…… 这些负面情绪的‘残渣’会像无法清除的冗余数据,逐渐填满他们所有的‘记忆空间’。这就是……魔阴身。” “景元,他如今算下来……已近八百岁了。” “八百岁?!” 三月七捂住了嘴。 星瞪大了眼睛:“那八百年……” 她猛的反应过来,“卡芙卡说的‘生命倒计时’?!” “没错。” 丹恒沉重的点点头,“卡芙卡所谓的‘生命倒计时’,指的恐怕就是景元失控。堕入魔阴身的那一刻,对他而言,真正的‘自我’就算已经消亡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将本该和盘托出的话语临时拐了个弯。 “由于持明的轮回特性,这一世的我和他……并非朋友,但终究对我有恩,所以我……才想回去一趟。” “哔嘟!检测到高强度负面情绪等关键词!推荐‘忘忧’牌记忆梳理服务!限时八折!无效全额退款!哔嘟!”核宝不合时宜的推销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三月七:“……” 星:“……” 贾昇翻了个白眼,又把核宝摁了下去,指了指人偶:“闭嘴吧你,再吵就把你卖给她。” 人偶抱着胳膊,白了他一眼。 (???) “你当我这里是垃圾回收站?” 星伸手戳了戳人偶:“狼外婆的故事你听过吗?就那种威胁小孩,再哭再闹就有狼外婆吃了你之类的……他大概是那个意思。” 她的语气显得十分无辜又义愤填膺:“唉,我不是什么挑事的人,但是他这么说你,换我我忍不了。” 人偶:“……” 第69章 让人感到疼痛的歌曲 流淌着柔和旋律以及淡雅香气的工作室内,光幕漂浮环绕,投射出银河各处的音乐投稿。 少女纤细的手指在上方轻轻滑过一个个漂浮的音符投影,如同在星河中采撷珍珠。 “嗯,这首编曲太匠气……这首歌词又太流于表面……这首……” 她微微蹙眉,指尖轻点,一份投稿被毫不留情的划出待选区。 就在她准备处理下一份时,一个标题突兀地跳入眼帘——《希望有羽毛和翅膀》。 “嗯……” 知更鸟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随着旋律在空气中划动。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华丽乐章,钢琴声清澈得像初融的雪水,旋律线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不讲理的穿透力。 它不像是谱写出来的,更像是某种纯粹“愿望”的具象化流淌——对挣脱束缚、拥抱天空最本能的渴望。 优美的旋律带着一种奇异的、充满生命力的灵动感。 又像是真的能让人感受到羽翼划破气流的触感,以及那份对无垠星空的纯粹向往。 这旋律没有复杂的炫技,却在简单中蕴含着打动人心的力量,与她对“谐乐”的理解不谋而合。 “真是……令人惊喜。” 知更鸟睁开眼,眼中盈满了纯粹的欣赏和喜悦。 她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正准备调出通讯界面,联系这位投稿者,详谈谱曲改编填词和后续在演唱会时作为收官之作的细节。 就在这时,工作室中央的空间微微波动,柔和的白光汇聚,一道优雅修长的身影迅速凝实。 纯白圣洁的礼服,标志性的光环在身后静静悬浮。 “哥哥!” 知更鸟眼中的惊喜瞬间点亮了整片空间,她轻盈地站起身,耳羽微微舒展,快步迎向投影,“你怎么有空过来?家族事务不忙吗?” 星期日的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的笑意,眼神中流露出对妹妹独有的宠溺。 “再忙,聆听妹妹的音乐也是必要的休憩。况且,想到你即将归家,便忍不住先来看看。” 他目光扫过知更鸟身后还在播放的旋律投影,“这是在选最后一场演出时的惊喜曲目?” “嗯。”知更鸟点头,脸上是纯粹的开心,像得到糖果的孩子迫不及待分享。 “刚听到一首非常棒的作品,叫《希望有羽毛和翅膀》,我正打算联系作者,想邀请他参与最后一场演出。”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期待和一丝撒娇,“哥哥,等我结束银河巡演最后一场,马上就回家,关于这次大典……我有些许想法和你商量。” “好,当然好。”星期日的声音温柔而笃定。 兄妹间的温情在星光的流转中弥漫。 然而,在这份温馨之下,知更鸟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哥哥温和笑容中似乎藏了些他们分别后,就再让她看不懂的东西。 温和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迟疑? 那是一种欲言又止的意味,对于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情绪了如指掌的知更鸟来说,如同乐章中一个不和谐的音符般突兀。 “哥哥?”知更鸟微微歪头,眼中带着关切,正要开口询问是否有什么困扰。 “这首曲子……”星期日却恰到好处地,像只是被音乐本身吸引,将目光投向了知更鸟身后还在循环播放的《希望有羽毛和翅膀》的光幕。 他微微侧耳,做出专注倾听的姿态,巧妙地打断了知更鸟即将出口的疑问。“确实……很有感染力。旋律中蕴含的向往与纯粹,让人心绪随之飞扬。” 知更鸟听到哥哥的肯定,暂时放下了疑虑,脸上重新绽放笑容。 她轻盈地向旁边让开一步,好让星期日能更完整地看到投影,“对吧?创作者虽然技法不算顶尖,但那种质朴的情感非常打动人……” 随着知更鸟的让开,投影画面清晰地展现在星期日眼前。 画面中央,一个戴着深蓝色尖顶魔法帽的少年正坐在一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当看清那张脸时,星期日完美无瑕的温和表情,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僵硬。 是他!那个在知更鸟上次演唱会现场…… 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涌回。 在那瞬间,少年脸上先是错愕,随即变成一种恍然大悟、紧接着是拼命憋笑最终破功的扭曲表情。 那眼神就像在说:“哇哦~逮到一只野生的大人物。” “你是家族的那个……叫星期几来着?” 而星期日自己,则体会到了此生罕有的尴尬。 他就说听到这曲子怎么就感觉身体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幻痛! 之前听到旋律时,身体某些部位——特别是脚趾和被目光灼烧的脸颊,就隐隐泛起的莫名不适感。 此刻终于找到了根源。 知更鸟捕捉到了哥哥一瞬间的不自然,疑惑的眨了眨眼,“哥哥,你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最近太劳累了?” “……不,没什么。” 星期日迅速调整好表情,将那点僵硬和尴尬完美地掩藏在温和的面具之下。 他目光重新聚焦在投影中那个弹琴的身影上,语气恢复了惯有的从容,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欣赏”。 “只是觉得这位创作者……很有趣。他的作品确实别具一格。 知更鸟,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或许……在合作之前,也能发掘一些其他的可能。” “当然可以,哥哥。” 知更鸟不疑有他,只当哥哥是真的欣赏人才,立刻调出作者的通讯ID发送过去。 那名叫贾昇的ID旁边,赫然挂着一个极其醒目、扭曲变形的《呐喊》头像。 扭曲的面孔,无声的尖叫,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抽象。 他看着那个静静躺在自己通讯录里的临时联系人,以及那个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呐喊》头像。 手指悬停在“发送消息”的虚拟按键上方,陷入了短暂的、极其罕见的沉默。 发送什么? “你好,我是星期日。上次演唱会的事,麻烦帮我保密?” ——不行,上来就暴露目的,是谈判的大忌。 “阁下音乐造诣非凡,匹诺康尼有意合作?” ——不行,显得太公事公办。 直接问“你是怎么写出这首让人有幻痛感的曲子的?” ——更不行! 最终,在知更鸟好奇的目光下,星期日的指尖,带着一丝犹豫和沉重,轻轻点下了那个代表“问候”的通用模板按钮。 看着那个扭曲作呐喊状的头像,星期日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隐隐跳动了一下。 一条极其官方、极其简洁、没有任何多余信息、发送了出去。 「你好。我的名字是星期日。」 发送成功。 星期日此刻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对方……别回得太离谱。 第70章 星核猎手的人口贸易 罗浮仙舟,星槎海中枢。 一处戒备森严的非公开港口内,空气带着引擎冷却后的淡淡气味。 身着银亮甲胄的云骑军列队肃立,长戟如林,气氛凝重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领头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秀,此刻却绷得紧紧的。 他双手抱臂,看似平静地注视着空港入口那片深邃的星海,唯有眼睛深处,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以及按捺不住的、属于少年人的兴奋。 他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臂甲,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抓捕名单上那个名字——“刃”,代表着极度危险和不可预测的疯狂。 即使有将军的周密布置和这队精锐云骑,彦卿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港口顶部投下的冷光,将他和他身后沉默的军阵拉出长长的影子,更添肃杀。 嗡—— 港口巨大的能量屏障无声开启一道缝隙,一艘外形粗犷、涂装斑驳、引擎口还冒着点不正常黑烟的改装飞船,如同一条疲惫的老狗,慢吞吞地滑了进来。 它的风格与造访仙舟精致飞船格格不入,充满了草根和实用……或者说凑合的气息。 飞船甫一停稳,引擎熄火,发出最后一声沉闷的叹息。 无需彦卿下令,训练有素的云骑军立刻如同收紧的渔网,以标准的战术队形迅速而无声地围了上去,长戟前指。 能量束缚网发生器也处于待激发状态,将飞船所有可能的出口牢牢封锁。 金属靴底踏在合金地板上,发出整齐划一的沉重回响,在空旷的港口内回荡。 飞船侧面的舱门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降下,搭在港口地面上。 一个身影出现在舱门口。 出乎彦卿的意料,那并非预想中凶神恶煞的星海佣兵或走私贩子,而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女。 她有着一头柔顺的白色长发,面容清秀,身上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沾着些许油污的工装服,眼神带着点初来乍到的局促和……疲惫? 彦卿压下心头的疑惑,上前一步,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罗浮云骑骁卫,彦卿。奉命接收目标。身份确认函?” 少女,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从工装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同样饱经风霜的终端,递了过去。 彦卿接过,快速扫过上面的加密信息,确认无误。他正准备示意云骑上前接管,目光却下意识地顺着敞开的舱门,投向了飞船内部昏暗的货舱。 这一看,饶是彦卿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货舱地板上,一个高大的人影被闪烁着能量光芒的特殊绳索捆得如同待宰的扑满,严严实实,连手指头都没露出来几根。 那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正是通缉令上那张令人心悸的、属于“刃”的脸!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声息,若非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与尸体无异。 “快!上拘束!” 彦卿立刻反应过来,厉声下令。 他身后两名手持特制拘束装置的云骑精锐立刻上前,动作迅捷而专业地进入飞船,将那捆成粽子、昏迷不醒的刃抬了出来。 迅速加装了数层闪烁着符箓光芒的金属枷锁和能量抑制项圈。整个过程,刃没有任何反应,如同沉睡一般。 彦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疑团更大了。 他转向少女,试图她平静的表情下挖掘出真相。 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看似闲聊实则步步紧逼的节奏: “姑娘……身手不凡啊。如此重犯,竟能生擒活捉,还毫发无伤地送到罗浮。不知是在何处‘偶遇’这位……贵客的?又是用了何种‘妙法’让他如此……安分?” 少女微微垂下眼睫,声音带着点小地方人的朴实和一丝后怕。 “这位大人……您太高看我了。我就是在‘洗车星’边上开个小烧烤店的,平时就烤烤肉串虫串、卖卖饮料糊口。” 她指了指自己油腻的工装服,又指了指那艘破船,“喏,那就是我的店船兼运货车。” “那天……就是像往常一样准备收摊打烊,就听见‘咚’一声闷响。” 少女比划了一下,表情带着点无辜的惊吓,“出去一看,好家伙,一个人就那么飘在我的店门口,一点动静都没有,看着可吓人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庆幸:“我当时还以为是个遇难的可怜人,想着赶紧拖进来看看还有没有气儿…… 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后面一个常来大叔一把拽住了,那大叔平时看着挺和气的,那天脸色可难看了,指着那飘着的人就让我看通缉令……” 少女咽了口唾沫,回忆起来还有点激动:“我打开一看……我的天!八十一亿三千万信用点!仙舟还给双份!” 她眼睛微微睁大,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普通人面对天文数字时那种混合着震惊、贪婪和一丝豁出去的决绝。 “我这小店干一辈子……不,干十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而且大叔说这人危险得很,醒了指不定把我店都拆了…… 我一咬牙,就把店里用来捆食材的力场绳和电击网全招呼上了,趁他没醒,捆结实了塞进货舱,就照着通缉令上的联络方式开过来了……所以,仙舟给双份是真的吗?” 彦卿听着这近乎“天降横财”的故事,眉头微蹙。 故事听起来合情合理,细节也经得起推敲,洗车星附近确实鱼龙混杂,引力力场意外“网”到漂流物也时有发生,但他总觉得哪里透着点……过于顺利的巧合? 他盯着少女的眼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就不怕?如此凶徒,万一途中醒来挣脱束缚……后果不堪设想。一百六十亿虽多,也要有命花才行。” 少女闻言,脸上的激动和侥幸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点认命般的落寞。 她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工装服的衣角,声音也低了下去: “怕……当然怕啊。可是……这位大人,您看我这样子……” 她苦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脆弱,指了指自己身后连接的维生装置。 “我的病……医生说了,没几年好活了。那些常规的治疗,不过是吊着命,还贵得要死。 这些钱……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拼一把。治好了,是老天开眼;治不好……至少也能过一过平时从没过过的生活。” 那份落寞和绝望,真实得让彦卿心头微微一震。 彦卿沉默了片刻。少女的理由,无论是贪财还是求生,都足够充分,那份绝望也不似作伪。 他不再多问,点了点头:“目标已经确认,赏金自当兑现。” 他示意旁边的云骑军官接入通讯,与终端那方的人员短暂交流后,冲着少女点了点头。 片刻后,少女那个看起来十分破旧的终端发出清脆的提示音,屏幕上跳出一个令人眩晕的天文数字——一百六十二亿六千万信用点,一分不少。 “钱已到账。”彦卿看着流萤,语气缓和了些许,“罗浮仙舟丹鼎司医术冠绝星海,衔药龙女白露大人更是杏林圣手。姑娘既为求医,何不就在仙舟看看?或许……” “多谢大人好意。”少女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真挚的感激笑容,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疏离和婉拒。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终端,像是对待全副身家性命般珍重。 “我的病……有些特殊。仙舟的恩情我心领了,但……恐怕是治不了的。赏金已得,不敢再叨扰,这就告辞了。” 她说完,对着彦卿和周围的云骑军微微鞠了一躬,动作干净利落,转身就快步走向她那艘破旧的飞船,没有丝毫留恋。 彦卿看着她迅速关闭舱门、启动引擎,那艘破船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慢悠悠地调转方向,朝着港口出口驶去,最终消失在星海深处。 港口内只剩下云骑军和那个被层层束缚、昏迷不醒的重犯刃。 彦卿收回目光,眉头并未舒展。那个白发少女离去的背影,和那句“仙舟应该是治不了”,像一根微小的刺,留在了他心里。他挥了挥手,沉声道。 “押下去,严加看管!通知将军,目标……已接收。” …… 破旧的飞船吭哧吭哧地驶离了罗浮仙舟的星槎海中枢,如同水滴融入浩瀚星海。 驾驶舱内,流萤脸上那副带着疲惫和落寞的“烧烤店主”面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轻松和微妙别扭的神情。 她熟练地设定好自动驾驶航线,接通了加密频道。 “卡芙卡,” 流萤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带着一丝明显的无奈和吐槽。 “下次这种‘人口贸易’的活儿,能不能换个人?把他捆成那样塞进货舱,再亲手卖给云骑军换钱……” 她撇了撇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操作台,“感觉……真的怪怪的。” 频道那头传来卡芙卡一声慵懒的轻笑,不紧不慢地流淌过来。 语调带着一丝玩味的调侃:“‘人口贸易’这个说法,倒是挺别致。 不过,放眼整个星核猎手,如今还能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地走在阳光下,脸孔没被各大势力重点标记的,可就只剩下我们可爱的‘烧烤店主’流萤小姐你了呀。” “滋啦……” 轻微的杂音后,少女声音插了进来,是银狼。 “喂,流萤,你后面跟着些‘小尾巴’,看着像是仙舟的轻型侦察星槎,两艘。距离保持得还挺专业,没进警戒圈。 需要我顺手帮你‘清理’一下航道吗?保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她语气轻松得像在问要不要帮忙清理终端垃圾。 卡芙卡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呵,是那位叫彦卿的小将军吧?看来他终究还是不太放心我们这位初贫乍富的烧烤店主呢。真是……古道热肠。” 她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的纵容:“算了,银狼。既然是人家一片好意,派人护送,那就让他们跟着吧。不过是两艘小舢板,无伤大雅,随他们去好了。” 流萤通过银狼的标记,也看到了那两艘远远缀着、保持着礼貌距离的仙舟侦察星槎,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道了。下次这种需要‘卖脸’的活儿……算了,当我没说。” 她关掉了通讯以及传感器的显示,眼不见心不烦,破旧的飞船引擎发出一阵更响的轰鸣……也可能是抗议,加速朝着星海深处驶去。 …… 与此同时的黑塔空间站。 贾昇正躺在休息舱的沙发上,刚刚恶补了仙舟的相关资讯后,正百无聊赖的用终端刷着星际八卦论坛,手指划过各种离谱的标题。 突然,一个极其简洁、带着匹诺康尼家族徽记的临时会话窗口弹了出来。 「你好。我的名字是星期日。」 贾昇眨眨眼,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两秒,随后记忆开始回笼。 那场演唱会,那个坐在他旁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还戴着墨镜的可疑分子。 贾昇的手指在终端相册里飞快地滑动、翻找,嘴里还念念有词:“哪儿呢哪儿呢……” 找到目标后,他毫不犹豫的点选了那张照片,手指带着“分享快乐”的使命感,重重按下了发送键。 「粽子兄,这是你吧?」 图片瞬间传送成功。 照片像素极高,清晰地捕捉到了某个瞬间。 地点显然是演唱会现场。 青年怀里抱着一个几乎有半人高知更鸟抱枕,被他以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珍宝般的姿态死死搂着。 右手则高高举起,紧握着一个正在疯狂闪烁、变幻着七彩光芒的霓虹灯牌,灯牌上的大字在照片中清晰得刺眼。 【知·更·鸟!宇·宙·第·一!神·赐·之·音!】 匹诺康尼内。 星期日坐在办公桌后。窗外是永恒流淌的宏伟梦境。 他刚端起一杯散发着清雅香气的饮品,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张照片。 “噗——!!!” 优雅的掌舵者生平第一次如此失态。 他猛的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白皙的脸颊瞬间涨红, 排山倒海般到来的、足以让身后天环都为之颤抖的极致社死感袭击了他。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这家伙……难道是记忆命途的行者?专门收集别人的社死瞬间当收藏品? 他修长的手指悬在虚拟键盘上方,指尖微微颤抖。 回复不是?可他之前都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星期日了。 不再回复?显得心虚。 要求对方删除照片?对方肯定有备份,而且显得自己更在意,正中对方下怀。 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星期日那完美无瑕的面具终于重新戴上。 只是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认命? 他缓缓敲下一行字,发送了过去: 「……阁下,对光影的捕捉,真是别具一格。」 第71章 罗浮必吃榜榜一 匹诺康尼。 星期日看着屏幕上那张足够每次想到都能从任何美梦中惊醒、让他社会性死亡的照片,又看了看那个无声尖叫的《呐喊》头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等贾昇的回复,他指尖轻点,信息就又发送出去: 「贾昇先生,」 称谓正式而疏离。 「不得不承认,阁下的摄影作品……极具冲击力,捕捉到了某个……稍纵即逝的独特瞬间。」 语言委婉,承认事实但不提具体内容。 「匹诺康尼家族对一切具有艺术价值或历史意义的影像资料都抱有浓厚的兴趣,并乐于支持原创者。 不知阁下是否有意出让这张照片的‘完整所有权’?家族愿意为此支付一笔合理的‘收藏费用’。并附赠匹诺康尼贵宾套房终身免费体验权。」 字斟句酌,滴水不漏。 将购买“黑历史照片”包装成“收购艺术品的完整版权”,既保全了颜面,又试图从根本上掐灭照片流传出去的可能性。 一切都很有家族的风格——将问题转化为一场交易。 贾昇那边几乎是秒回,附带一个双眼变成信用点符号的表情。 「哇!不愧是大人物,果然大气!(???)」 「不过嘛……」 一个转折的符号。 「艺术这东西吧,无价!您看这构图、这光影、这人物瞬间迸发的‘张力’……啧啧,简直是宇宙级的纪实摄影瑰宝!」 「再说了,」 贾昇的信息带着明显的戏谑,「万一哪个八卦小报也慧眼识珠,愿意出天价收购这张‘传世之作’呢?我得为它找个好归宿,您说是吧?」 「阁下说笑了。匹诺康尼家族提供的‘收藏费用’,足以让任何艺术家感到满意。……这张照片的归宿,没有比家族更合适的了。」 「请开价。」 星期日彻底放弃了迂回,直接摊牌。 体面? 在即将席卷整个上流社交圈的社会性死亡面前,体面可以先暂时放上一放。 「嗯……既然星期日先生这么有诚意,那我也不好太不近人情……一口价,五百亿信用点!」 星期日端着杯子的手猛的一抖,几滴冰凉的液体溅落在光洁的桌面上。五百亿?! 这已经不是漫天要价了,这是要把匹诺康尼的金库当自助提款机了。 星期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直接关闭通讯的冲动,但敲击虚拟键盘的力道明显重了几分。 「贾昇先生,」回复依旧保持风度,只是速度慢了些许,似乎在斟酌每一个词的分量。 「艺术品的价值固然有其独特性,但也需考虑市场公允价值的锚定。阁下开出的数字……略显……富有开拓精神。」 「家族对艺术的尊重毋庸置疑,」 他继续输入,试图把话题拉回自己熟悉的轨道。 「我们更倾向于一个能体现双方诚意的、具有可持续性的合作方案。 比如,一个合理的收藏费用,加上未来匹诺康尼部分艺术项目的优先合作权?这或许能为阁下带来更长远的价值。」 信息发送,星期日紧盯着屏幕,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贾昇的回复速度仍旧是那么迅速:「一言为定,一百亿,而且也不用什么以后了,我只要知更鸟小姐终场演唱会的演出及舞台效果总导演的位置,再还价我就把照片卖给酒馆。」 ……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 丹恒站在帕姆列车长面前,表情是一贯的冷静沉稳,眼神中带着一丝郑重。 “列车长,此次前往罗浮仙舟,情况复杂,变数极多。我希望可以申请一笔行动经费,用于在黑塔空间站采购必要的物资。” 帕姆的小爪子抱着数据板,耳朵抖了抖,对列车的大量改装已经花掉了大半个琥珀纪的预算,小脸皱成一团。 “……丹恒乘客,要多少帕?先说好,预算有限帕!” 丹恒报出了一个精确的数字,并附上了详细的采购清单……包括但不限于:通用医疗包、反追踪干扰器等。 帕姆看着清单,又看看丹恒认真的表情,最终还是忍痛在小爪子上按了按:“……批准帕!省着点用帕!” “多谢列车长。” 丹恒微微颔首。很快,他的终端收到了信用点入账的提示。 他看向旁边早已跃跃欲试的三月七:“三月,准备一下,我们去空间站采购。” “好耶!采购!”三月七立刻来了精神,眼睛闪闪发光。 黑塔空间站,贸易流通区。 丹恒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终端屏幕上那串比他过去账户余额总和还要多出好几个零的数字,一时间有些恍惚。 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那串数字是如此真实,又如此……陌生。 常年被那个疯子追杀,过着东躲西藏、无法安心打工攒钱的日子,每一分信用点都要精打细算,用在刀刃……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像这样手握一笔堪称“海量”的经费,能够从容地按照清单采购所需,甚至……还能在三月七眼巴巴看着零食货架时,不动声色地多拿两包她喜欢的口味放进购物车。 这种感觉……是久违的、属于“安稳”和“后盾”的奢侈。丹恒默默收起终端,将那一丝微妙的感叹压在心底,专注于眼前的采购任务。 只是推着购物车的手,似乎比平时更稳了些。 这时,他和三月七的终端突然语音提示,迅速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您的账户到账五千万信用点。」 扭曲的头像发来消息:「活动经费,有个冤大头自己撞上来倾情赞助。」 …… 罗浮仙舟,幽囚狱。 通往最深处禁区的通道冰冷而压抑,只有云骑军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拘束装置碰撞的冰冷声响在回荡。 就在队伍行至一处相对开阔的交接平台时,异变陡生。 彦卿走在最前面,身姿挺拔,步伐带着少年将领特有的锐利和自信,每一步都隐隐透着一股凌厉的剑意。 被数层特制枷锁和能量抑制项圈捆得严严实实、由四名精锐云骑抬着的“粽子”——刃,紧闭的双眼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似乎并未完全清醒,然而,那走在最前方、节奏鲜明、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步伐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混乱的意识中激起了一丝微澜。 那步伐……那步伐中蕴含的某种锐意和步法习惯……太熟悉了。 熟悉到即使隔了漫长的岁月和无尽的疯狂,也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生锈金属摩擦般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通道中响起: “小子……” 押送的云骑军瞬间绷紧,武器齐刷刷对准刃。 彦卿瞳中寒光乍现,长剑已经出现在手中。 刃无视了周围森然的兵锋,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彦卿,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按剑的姿态和行走间流露出的、那份与生俱来的剑手气质。 “……学剑的?” 刃的声音带着一丝古怪的、近乎嘲弄的兴趣。 声音不高,又带着穿透人心的冰冷和……审视? 彦卿脚步放缓,眉头瞬间蹙紧。 他本不欲与这危险的重犯有任何交流,更不屑回答他的问题。 但身为剑手,面对如此直白的、关于“剑”的询问,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屑于回避或撒谎。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向被抬着的刃。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傲然。 “是,又如何?” 就在彦卿话音落下的瞬间。 被层层束缚的刃,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眼底不再是混沌,而是如同深渊般翻涌着疯狂、痛苦和一种近乎毁灭的赤红。 “呵,” 一声短促的、如同夜枭般的冷笑炸响。 “……哈哈……哈哈哈!” 刃突然爆发出一阵嘶哑癫狂的笑声,笑声在冰冷的狱壁间冲撞回荡,令人毛骨悚然。“是……就好!”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束缚在刃身上的、足以禁锢巨兽的特制合金镣铐寸寸崩裂。 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暗红色剑气如同失控的火山,轰然从他体内爆发。 离他最近的几名云骑军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这股沛然巨力狠狠掀飞,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一柄布满裂痕的长剑,凭空出现在刃的手中。 剑身嗡鸣,渴望着鲜血。 “让我试试……” 刃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跨越了与彦卿之间的距离,支离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无花哨地当头劈下。 剑势沉重如山,“……你的成色,究竟得了几分真传!” 剑光横扫。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纯粹、狂暴、撕裂一切的毁灭力量。 “结阵!”剩余的云骑军试图结阵。 “退开!这不是你们能插手的。”彦卿厉喝一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凌厉无匹的寒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刃的咽喉。 剑势之快,之狠,尽显罗浮将军亲传的锋芒。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狭窄的通道内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支离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格开彦卿的快剑,随后剑身带着沉重的力量反压回来。 彦卿只觉一股狂暴凶戾的剑意如同洪荒巨兽般扑面而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涌。 他脚下步伐急转,剑光如游龙般展开,试图以精妙的身法和剑招化解这纯粹的力量碾压。 一时间,通道内剑气纵横。 彦卿的剑光迅捷凌厉,如同疾风骤雨,带着少年人的锐气。 刃的剑势则大开大阖,沉重如山岳,狂暴如雷霆,每一剑都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志和浸透骨髓的绝望杀意。 火星四溅,剑气在坚固的狱壁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彦卿虽天赋卓绝,但面对身经百战、陷入疯狂状态的刃,终究是力有未逮。 狂暴的剑压如同海啸般一波强过一波,彦卿的剑圈被压缩得越来越小,呼吸也开始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彦卿只觉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顺着剑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迸溅。 他闷哼一声,脚下坚硬的地面竟被踩出蛛网般的裂痕,整个人被硬生生劈退数步,气血翻涌。 完全是以力破巧,以杀止杀的野兽打法。 刃却毫不停歇,一击震退彦卿,支离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如同毒蟒翻身,带着粘稠的血腥气横扫向彦卿腰腹。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 彦卿瞳孔骤缩,危机感瞬间攀升至顶点。 他强行压住翻腾的气血,剑势一变,由攻转守,使出一式卸力剑诀,试图化解这致命的一扫。 剑光流转,如云似雾。 然而,支离剑上的剑气太过霸道粘稠,彦卿形成的防御剑幕竟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猩红的剑气擦着彦卿的腰侧掠过,瞬间撕裂了他的轻甲,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彦卿痛哼一声,脸色煞白。 就在刃眼中猩红更盛,支离剑高高扬起,准备给予彦卿致命一击的刹那—— “到此为止。” 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在通道尽头响起。 伴随着声音,一道金色的虚影如同天神降临,瞬间出现在两人之间。 虚影手持长柄阵刀,轻轻一拨,便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将刃那必杀的一剑引向空处。 同时一股柔和的力量也将气息不稳的彦卿轻轻推离了战圈。 神君虚影一闪而逝。 景元的身影从通道的阴影中缓步走出,依旧是那副慵懒中带着笑意的模样,只是眼眸深处,此刻却沉淀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看向刃,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刃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一种更深沉的疲惫。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清晰的、充满不屑的冷哼。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景元,你不是其中之一。” 他甚至懒得再看景元第二眼。 刃手腕一翻,支离剑化作暗红流光没入虚空。他不再理会如临大敌的云骑军和惊魂未定的彦卿,更无视了欲言又止的景元。 他径直朝着幽囚狱更加黑暗、更加冰冷、最深处,头也不回地走去。 景元看着刃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那句未能出口的话,最终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走到彦卿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年。 第72章 无人应答 罗浮仙舟,流云渡。 巨大的货运星槎停泊在码头上空,下方是堆积如山的集装箱与忙碌的力士傀儡。 在这忙碌的港口一角,一位狐人女子正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蓬松的尾巴毛,手法娴熟,可内心活动却不如表面上那般。 啧,这星穹列车是抛锚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就在她耐心即将告罄的瞬间,她感应到了目标的到访。 “呵……” 她微微眯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声音极轻,淹没在港口的机械嗡鸣中。 就在响指声发出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源自仙舟深处的恐怖涟漪骤然扩散。 如同一颗砸入湖中的巨石,在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毁灭与疯狂气息的能量涟漪,以某个被深深埋藏的位置为核心,骤然爆发,涟漪所及之处,仙舟中原本井然有序的慢节奏的景象瞬间被撕裂。 茶馆内 一位正悠然品茗的老者,手中玉杯“咔嚓”碎裂。 眼睛猛的瞪圆,瞳孔收缩,皮肤下青筋如蚯蚓般暴起蠕动,温和的表情瞬间被狰狞取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扑向身旁惊愕的茶友。 正在校准精密仪器的匠人,手指忽然剧烈颤抖,工具脱手砸在未完成的机巧上。 他痛苦地抱住头颅,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扭曲,木质化的纹理爬上手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嘶吼着砸向周围珍贵的材料。 一位正在擦拭佩剑的云骑,眼神骤然涣散。 他猛的转身,毫无征兆地一剑刺向旁边同袍的胸膛,速度快得带起残影,脸上是混合着痛苦与疯狂的空洞。 尖叫声、碰撞声、物品碎裂声此起彼伏。 前一秒还在讨价还价的商贩,下一秒便双目赤红地扑向顾客。 携手同游的眷侣,一方突然指甲暴涨,狠狠刺入伴侣的脖颈…… “呃啊——!” “杀……杀了他们!” 魔阴身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爆发、蔓延。 ……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稳而坚定:“仙舟罗浮情况不明,此次开拓行动,我亲自带队。” “好耶!杨叔带队最安心了!”三月七欢呼。 黑塔人偶双手抱胸,精致的脸蛋上写满了嫌弃,眼睛扫过窗外庞大的罗浮仙舟。 “同去。” 黑塔人偶的声音清冷干脆,她抱着手臂站在窗边。 说话间眼中飞快闪过一个 (→_→) 的颜文字。 随即她补充道,“我还就不信了,这次星核它还能砸我头上不成?” 显然她对雅利洛-VI的“星核快递”耿耿于怀。 贾昇窝在沙发里,闻言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话可别说太满。上次在贝洛伯格,星核可不就是阿哈丢过来的‘礼物’?墨菲定律永不迟到,同样也不会缺席。” 他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pro 红光微弱地闪了一下。 星正用棒球棒轻轻敲着自己的肩膀,闻言点头:“嗯,同样乐子神也永不缺席。” 她在评估用球棒把星核直接全垒打的可能性。 黑塔的眼睛微微闪烁,(???) 接着她转向帕姆,语气中满是蛊惑与煽动,“列车长,要不要合作?一个琥珀纪内,列车的补给与维护,我给你们打一折。” 听到打折,帕姆的耳朵竖了起来,情绪真挚,眼睛放光:“黑塔女士,什么合作帕?” 当真是阿基维利保佑。 这个琥珀纪预算严重超支,碰到打折简直是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 黑塔抱臂咬牙切齿,“等我给你发信号,你直接驾驶列车,用最大功率往阿哈的屁股上撞!” 帕姆:“?!” 哦,天呐,还有这种好事?! 不仅能够报仇,还能创收? “成交帕!” 星穹列车按照仙舟方面公开的引导信号频段,试图与仙舟建立联系。 “罗浮仙舟,这里是星穹列车,请求入港许可,重复,请求入港许可……” 通讯频道里只有沙沙的电流噪音,无人回应。 等待片刻,就在瓦尔特眉头越皱越紧,准备再次尝试联系时,仙舟巨大的玉界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然而,通讯依旧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引导信号或欢迎信息。 “情况不对。”瓦尔特沉声道,“保持警惕,低速驶入。” 列车停稳后,他放下保温杯拿起手杖:“走吧,提高警惕。姬子,帕姆,列车就拜托你们了。” 姬子优雅颔首:“放心。帕姆,我们随时准备接应。” 帕姆用力点头:“交给我帕,瓦尔特乘客你们也要小心帕!” 舱门开启,一行人走出车厢。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腐败混合的怪异气味。 目之所及,全是望不到头的由集装箱组成的高墙。 “啧,这地方比黑塔空间站的废旧仓储区还乱。”三月七小声嘀咕。 “这里是……流云渡?”丹恒环顾四周,语气凝重,“不是常规旅客登陆点。” “仙舟搞什么名堂?”三月七探头探脑。 丹恒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几处不明显的深色污渍和集装箱上的新鲜划痕,击云被他握在手中:“小心行事,这情况不对劲。” 瓦尔特手中的拐杖轻轻点地,无形的重力场悄然笼罩小队周围。 就在这时,远处集装箱堆叠的阴影深处,传来清晰的金铁交鸣之声、能量爆裂的闷响,以及……压抑的痛呼和嘶吼。 小队迅速循声赶去。 转过几个巨大的集装箱,一名身着云骑军制式盔甲的战士正在与身形扭曲、皮肤木质化、眼中冒着凶光的“怪物”激战。 地上已躺着几具云骑和怪物的尸体。 云骑军战士被怪物利爪刺穿了胸膛,鲜血染红了银亮的盔甲,他咬牙将怪物解决,自己却踉跄倒地,伤口狰狞。 “啊,他受伤了!”三月七惊呼,下意识就要抬手凝聚六相冰进行冰封止血。 “别动。”丹恒拦住了三月七的动作。 沉声道:“仙舟天人,体质特殊,恢复力远超常人。任何外部处理——尤其是异物介入,都可能干扰其自愈机制,导致愈合时产生剧烈排异反应,造成更严重的二次伤害。” 像是印证他的话,那名倒地的云骑军战士伤口处的肌肉组织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收拢。 就在短短数秒内,那名云骑军战士身上的巨大创口,竟已收缩了大半,鲜血不再汩汩涌出,翻卷的皮肉边缘贴合在一起。 没多久后连疤痕都没能留下。 战士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急促,除此之外再无大碍。 “好……好厉害的自愈能力!”三月七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奇。 “那是你还没见到更夸张的。” 人偶拎着一柄重新锻造未被阿哈污染过的巨锤,一锤将一个听到几人动静冲过来的怪物砸扁。 “他们断了头再缝上去,还能活蹦乱跳的。” 第73章 一言为定 就在这时,另一个方向,更远处传来了女子惊恐的呼救声。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地上的云骑军士兵闻声,挣扎着又想撑起身,却脸色惨白的跌坐回去,额头渗出冷汗。 “该死……”他懊恼地捶了下地面,抬头看向列车组众人,眼中带着恳求。 “几位……那边……那边还有人遇险!请你们……快去救救她!魔阴身……到处都是发狂的魔阴身,我……我随后就到!” 瓦尔特与丹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你安心休息,我们去看看。”他留下一个警惕的眼神,示意众人跟上。 几人立刻朝着呼救声方向冲去。 绕过几个巨大的集装箱堆,眼前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名身后有着蓬松狐尾的女子,正被七八个形态狰狞、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魔阴身围在中间。 她背靠着一个集装箱,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无助。 看到列车组众人出现,她眼中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呼救声更加凄婉尖锐:“救命!救救我!这些怪物……它们想杀了我!” “哔嘟!叮咚!” 就在这紧张时刻,悬浮在贾昇身边的核宝,蓝金色的指示灯欢快地闪烁起来。 用融合了电子推销腔和星核蛊惑感的混音,以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现场所有人听到的音量“贴心”地播报: “叮咚!哔嘟!检测到高概率生命体征终结现场!!‘星际和平殡葬’专业团队竭诚为您服务! 现在预约‘往生极乐’套餐,立享‘第二碑半价’优惠!骨灰盒款式多样,支持跨空间配送! 并立享九折优惠,附赠‘哀乐自选大礼包’!机会难得,欲购从速!哔嘟!叮咚!” 众人:“……” 短暂的沉默后,星、丹恒、三月七本已摆出战斗姿态准备上前解围。 但当看清被围困女子的面容——那过于精致的五官,楚楚可怜的神态——三人的动作都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是…… “啧,” 贾昇单手揣兜,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到。 “这场景……我怎么感觉像西游记里那些妖精变着法儿骗唐僧进洞啊?长老,救救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口袋中摸了摸——里面,一张来自黑天鹅的、作为赔偿的光锥正微微发烫。 与前方那位呼救的“狐人”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 “救命啊!求求各位!小女子孤身一人,被这些怪物围困于此,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哪位英雄若能救小女子脱困,小女子……小女子必将铭记救命之恩,竭尽全力报答诸位。”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水汪汪的狐狸眼,充满“希冀”地扫过众人。 面上表演的如常,可心里已经开始嘀咕,药王密传的那帮废物实在靠不住。 明明挑选的卒子都是远未到达极限的青壮年云骑军。 就是为了能在接触列车组时适当表现出需要帮助,却又不至于太过被动的局面。 可偏偏…… 她环顾四周,原定的护卫怎么全变魔阴身了???! 狐人“惊慌失措”的躲避着魔阴身伸来的爪子,眼角的余光尤其在瓦尔特、丹恒身上停留了一瞬。 贾昇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极其灿烂、带着明显搞事意味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狐人耳中。 “哦?竭尽全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美丽的小姐。” 他伸出食指,指向天空,笑容愈发“和善”。 “一言为定!说谎的人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可是要挨一发帝弓司命的光矢的哦。” 狐人脸上的楚楚可怜,有那么一瞬间,僵硬了几乎不可察觉的一瞬。 呵……这少年郎倒是会顺杆爬。不过……誓言?岚的光矢? 誓言是停云发的,与她幻胧何干? 区区誓言,套在“停云”这个借用的身份上,对她这个毁灭令使的本尊而言,不过是过耳清风。 她甚至觉得贾昇这誓言幼稚得可笑。 岚的光矢?真当是路边白菜说来就来? 她心底的嘲弄几乎要溢出,面上却越发凄婉,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与坚定。 “小女子停云对天发誓,绝不食言!若违此誓,甘愿……甘愿受帝弓司命神矢穿心之苦!” 姿态决绝,像是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这几位“英雄”身上。 “啧。” 黑塔人偶拖着她那柄崭新的、未被阿哈污染的巨锤。 紫色眼眸里闪过一个清晰的 (→_→) 颜文字,上下扫了贾昇一眼,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小鬼,你这积极劲儿……该不会是体内激素水平波动,年纪到了,开始对‘英雄救美’这种老掉牙的戏码上头了吧?生物本能驱动?” 她小巧的鼻子似乎还嗅了嗅空气,“还是说……被那个乐子神的脑残气息传染了?” 贾昇无视了黑塔的毒舌,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灿烂、带着点痞气的笑容。 目光灼灼地锁定了被魔阴身“逼到绝境”的停云,声音洪亮,带着“期待”: “机会难得!我正好缺个端茶倒水、捏肩捶腿、洗衣叠被、还得会讲冷笑话的女仆!” 他往前踱了一步,越过丹恒微蹙的眉头和三月七惊愕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停云那双泫然欲泣的狐狸眼,笑容越发“真诚”: “这位美丽的狐人小姐,你看啊,我马上要去救你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不对?那这恩情可就大了去了。 所以,如果我挟恩图报,要求你脱困之后给我当专属女仆,洗衣做饭叠被子,端茶倒水捏肩捶腿……你不会拒绝的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停云脸上的凄惶无助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有那么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的一瞬。 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被冒犯的愠怒和荒谬感。 若不是这个身份暂时还不能抛弃,她当场就要把这小子烧成灰烬。 她眼中迅速蓄满泪水,声音带着颤音和一种“豁出去”的悲壮。 “恩公……恩公说笑了。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小女子方才说过,必当竭尽全力,无有不从! 只要能报答恩公恩情于万一,停云绝不皱一下眉头!” 她微微低下头,蓬松的狐尾不安地扫动,将一个柔弱无助、知恩图报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好!爽快!这活儿我接了!” 贾昇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飚射而出。 目标——停云身前那几个张牙舞爪的魔阴身。 第一个挡路的魔阴身,头颅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西瓜,在拳头下瞬间变形、爆裂。 腐朽的木质碎屑和暗紫色的体液四溅,尸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倒飞,狠狠撞在集装箱上,发出沉闷巨响。 丹恒看着那倒飞出去已经没了脑袋的怪物,仍旧有爬起来的趋势,将手中的长枪狠狠投掷出去,将怪物死死钉在集装箱上,怪物一阵抽搐,随后身形萎缩不再动弹,他出言提醒,“刺破丹腑,方能断其生息。” 贾昇注意丹恒长枪钉住的位置,点了点头,随后切入第二个魔阴身的侧面。 避开木质化的利爪,他右手五指并拢如刀,闪电般自上而下。 顺着本能指引一般,精准无比的从魔阴身肋下的缝隙间刺入。 没有骨骼碎裂的爆响,只有一种戳破腐朽皮革的声音。 穿透皮肉筋膜,精准地刺入腹腔深处某个核心的节点, 并非心脏,正是魔阴身畸变能量流转的“丹腑”所在。 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暗劲透入。 魔阴身狂暴的动作骤然僵直,眼中的凶光如同被掐灭的蜡烛,瞬间黯淡、涣散。 膨胀扭曲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枯萎下去。 “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再无生机。 第三个魔阴身从侧面袭来,贾昇甚至没有完全转身,只是左脚为轴一个轻旋,左手同样并指如刀,反手一刺! 同样的闷响,同样的僵直,同样的枯萎倒地。 第三个、第四个…… 他的身影在几个魔阴身之间鬼魅般穿梭,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一次精准致命的穿刺。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浪费的力气,每一次出手都直指魔阴身维持畸变生机的核心“丹腑”。 咔嚓! 第四个魔阴身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身体软软倒下。 当最后两个魔阴身嘶吼着冲来时,贾昇甚至有空回头,对着被“保护”在身后、一脸“惊魂未定”的停云,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带着点邀功意味的笑容。 “小姐稍等,马上就好!女仆制服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带蕾丝边还是哥特风?” 七八个散发着腐朽气息、狰狞可怖的魔阴身怪物,已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悄无声息地倒伏在地,迅速化为枯槁的朽木。 贾昇拍了拍手,转过身,对着脸色微微发白、眼神复杂的停云,露出了一个无比“和善”的笑容。 “搞定,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女仆的工作细节和待遇问题了,停云小姐。” 停云此时像是被眼前的战斗吓得怔住了一般没有回应,她的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在战斗时……那波动…… 虽然极其微弱,又像是被层层包裹,但那本质……是毁灭! 是纳努克大人赐予的力量! 第74章 合同 就在贾昇准备开始收取报酬时,身后的星拽了拽他的斗篷边缘。 “干嘛?”贾昇回头。 星面无表情,但眼神异常认真:“女仆的工作服是你出钱买对吧?” “废话,我是雇主当然我出。”贾昇挑眉。 星得到肯定答复,立刻掏出自己的个人终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起来。 屏幕亮起的光映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她头也没抬:“那她换下来的衣服能不能给我?” 随后她将终端屏幕转向贾昇,上面赫然是一个画风极其可疑的论坛界面,标题写着【重金诚求:罗浮狐人女子贴身衣物,禁止清洗】。 贾昇:“……” 三月七好奇地把脑袋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一脸嫌弃:“星,你从哪找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网站?在空间站也是,什么八卦论坛你都能翻出来!” 星挠了挠头,她自己也有点困惑:“不知道,但感觉每到一个新地方,总能七拐八拐地找到些……不太正经也不太正规的网站。应该是天赋?” 丹恒无奈的叹了口气,眼疾手快地一把抽走了星的终端,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操作,清空了浏览记录和缓存。 “仙舟如今局势不明,官方很可能会对入境者进行严格审查,包括个人终端。这些记录留着是隐患,小心为妙。” 被晾在一边的停云:“……” 这群人……难道就没有一个稍微正常点的吗?! 她的内心在无声咆哮,面上却维持着劫后余生的柔弱。 停云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楚楚可怜又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笑容,声音柔柔弱弱: “这位恩…恩公……您方才所言……可是在与小女子说笑?女仆之事……” 报恩誓言对她而言并无什么约束,但为了符合伪装身份的真实性,言语和情感的挣扎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作为老手她显然十分熟练。 贾昇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拢,变得异常“严肃”,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停云小姐,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我贾昇向来说一不二,救人索酬,天经地义! 你可是亲口对着帝弓司命发的誓,‘竭尽全力,无有不从’。这女仆的活,就是我对你‘竭尽全力’的具体要求。” 停云面上显出几分慌乱,连忙辩解。 “恩公误会了,停云绝非此意!只是……只是听闻星穹列车的诸位无名客,向来秉持开拓精神,古道热肠,乐于助人而不求回报……” 她试图用“无名客”的道德高地来搪塞。 贾昇嗤笑一声,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打断了她的“吟唱”。 “打住!首先,我是个临时工。其次,我救人,你报恩,咱们这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我这个人,最讲究契约精神了。” 她的目光越过已经开始和星商量女仆装应该用什么风格的贾昇和星。 精准地投向队伍里看起来最有可能像是正常人的那位——气质沉稳、拿着一柄手杖戴着眼镜看起来满脸都写着靠谱的瓦尔特·杨。 她的狐尾轻轻摆动,维持着楚楚可怜的无助感,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恳求: 快管管你们这位脱线的同伴! 然而,停云的希望瞬间落空。 瓦尔特·杨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年轻人真有活力”的无奈纵容,完全没有开口干预的意思。 黑塔人偶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紫色的眼眸里飞快闪过一个 (→_→) 的颜文字。 她抱着手臂,一副“关我什么事,我就看个热闹”的冷漠姿态。 甚至还微微侧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停云那瞬间僵硬了一瞬的表情。 “啧,看来大家都没意见。兽耳女仆啊……嘿嘿嘿嘿……” 贾昇咧嘴一笑,得到了莫大的鼓励。 他抬手,随意地拍了拍悬浮在他肩头的核宝的金属外壳。 “崽,干活了~给这位美丽的小姐来份‘专属女仆雇佣合同’,要最贴心、最全面、最有……嗯,‘星际和平公司’水准的那种。” “哔嘟!叮咚!最高权限指令确认! 用户需求分析:定制化专属女仆雇佣协议。 数据库检索中……星际和平公司标准雇佣合同模板调用……结合用户贾昇历史行为偏好进行深度优化……逻辑模块加载…… 条款推演……确保无法律及逻辑漏洞……” 核宝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蓝金色光芒中混杂着一丝诡谲的红光,发出密集的运算嗡鸣。 仅仅几秒钟后,伴随着“叮咚”一声轻响,一道清晰的蓝色光束从核宝的核心投射而出,在空气中形成一份密密麻麻、条款繁复的电子合同。 “哔嘟!合同草案生成完毕!请用户‘停云’审阅。条款总数:3689项。包含主协议及19个附件。核心条款已高亮标注。哔嘟!叮咚!” 条款内容事无巨细,涵盖了服务范围,包括但不限于洗衣叠被、端茶递水、捏肩捶腿等、工作时长:24/7待命、薪酬福利:包吃包住,具体标准由雇主贾昇解释权。 保密条款、违约责任等等…… 停云只是扫了一眼,只觉得眼晕。 她佯装快速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忍不住心中冷笑:合同? 可笑。 等她玩够了,随时可以抛弃“停云”这个身份,这合同对她而言就是废纸一张。 而在合同主体身份确认条款下方,有一行用极其微小的的文字标注的附加说明,显然没有把合同当一回事的她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不屑于注意到。 【主体身份唯一性及不可替代性条款】。 本合同约束对象为签订合同时,以任何形式、任何名义、任何伪装——包括但不限于物理形态改变、精神意识投射、种族特性模拟、因果身份嫁接等, 存在于本合同签订现场,并明确表示接受雇佣条件的生命体意识本源。 该约束力直接作用于意识体,不受外在形态、身份伪装或声明放弃‘停云’等临时代号的影响。 签署即视为对本源意识之承诺,任何形式的主体否认、身份剥离、意识转移等规避行为,均视为对本合同的根本性违约。 黑塔人偶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那悬浮的、从头到尾每个字符都透露着“专业”的合同。 (?_?) 一个巨大的、充满嫌弃的颜文字在她眼中闪过。 她发出一声轻哼,还真是每个字符都透着星际和平公司那套把灵魂都算计进去的精髓。 这破机器在拟‘坑人’方面,倒是完美继承了老东家的‘优良传统’,连根针都插不进去,发展这么多年,技术含量合着全用在这上面了。 停云看着眼前这份堪称“卖身契”的合同,狐狸耳朵都似乎耷拉了一点。 她内心飞速权衡计划的核心是接近星穹列车成员。 虽然过程出了点意外……还碰上这么个奇葩,但签下这份合同反而提供了一个极其自然的、长期合理相处的理由。 至于合同本身? 束缚的是“停云”,与她幻胧何干?必要时刻,舍弃这个皮囊便是。 她的视线又若有若无地飘向悬浮在贾昇肩头、投射合同的核宝身上。 她清晰地感知到,那颗被塞进这个古怪机器里的星核, 还真是意外之喜。 这颗星核,只要在合适的时机,稍微引导一下,就能让它在这本就混乱的仙舟罗浮上再添上一把火…… 必将能绽放出更加符合她毁灭美学的景象。 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丝认命的苦涩笑容,仿佛真的为了报恩豁出去了。 “恩公……当真是……思虑周全。”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在虚拟合同的签名处,用清晰的字迹签下了“停云”二字。 笔触柔美,与她此刻“柔弱”的形象相符。 第75章 事急从权 合同签订后,停云轻轻拍了拍沾了些许灰尘的衣袖。 她脸上仍旧带着劫后余生、却努力维持的温婉笑容, “此处魔阴身肆虐,绝非久留之地。依小女子愚见,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前往星槎海中枢避难方为上策。那里有云骑重兵把守,也便于联系上各司部。” 她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得体,语气依旧诚恳柔和。 “小女子身为接渡使,正好可为诸位引路,带各位觐见执掌天舶司的驭空大人。驭空大人明察秋毫,定能妥善安置各位,查明此地变故缘由。” 她顿了顿,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抹“无奈”与“决然”交织的神色,像是下定了某种艰难的决心一般,声音也放低了些许,带着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况且……小女子既已签下那……呃,‘专属合同’,自当履行诺言,这接渡使的职务,怕是也要向驭空大人辞去了。” 她刻意加重了“专属合同”几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自嘲的意味,仿佛一个被无良雇主剥削的可怜打工人。 随后微微低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将一个“重诺守信、忍痛割舍前途”的柔弱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哔嘟!叮咚!” 核宝不失时机地闪烁着蓝金光芒。 “检测到职业变更意向!‘星际和平再就业中心’为您服务!无缝衔接新岗位,跳槽无忧,薪资翻倍不是梦!现在预约职业规划师,附赠‘职场防PUA指南’电子版!哔嘟!叮咚!” 丹恒眉头微蹙,总觉得停云的态度有些过于“顺理成章”,但他并未多言。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沉稳点头:“事不宜迟,有劳停云小姐带路。” …… 在停云的引领下,一行人穿梭于迷宫般的巨型集装箱堆场。 前方通道被一扇厚重的合金闸门阻隔,门旁的控制面板闪烁着黯淡的红光,显然已失效或被锁定。 停云停下脚步,纤细的手指指向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操作台,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专业”和一丝“麻烦”。 “恩公们请看,此门似乎被锁死了。不过无妨,待小女子去那控制台尝试解锁……” 她话未说完,一道灰影已如离弦之箭般从她身边掠过。 砰——哐当!!! 一声沉闷巨响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炸开、。 星手中的棒球棒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狠狠砸在合金闸门的门锁连接处。 巨大的力量瞬间让精密的锁止机构变形崩裂,整扇厚重的合金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内凹陷出一个大坑。 随后被星一脚踹开,吱呀呀地歪斜在一边,露出了后面的通道。 灰尘弥漫中,星面无表情地收回球棒,扛在肩上。 她侧过头,对着因这突如其来的暴力破门而微微张着嘴、表情有一瞬间凝固的停云,用她那标志性的、毫无波澜的语调平静解释道: “事急从权。” 停云:“……” 她看着那扇被砸得扭曲变形的合金门,又看看扛着球棒一脸“理所当然”的星,精致的脸上,那努力维持的温婉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真实的僵硬和裂痕。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吐槽欲望和内心“这群人到底什么毛病?!”的咆哮,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依旧柔顺。 “……真……真是……雷厉风行。确、确实,事急从权……呵呵。” 她干笑了两声。 她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这姑娘……什么构造?! 三月七捂住了耳朵:“下次动手前打个招呼啊!耳朵都要聋了。” 丹恒默默看了一眼闸门上那个巨大的凹坑,又看了看星,没说话。 黑塔人偶眼中则飞快闪过一个 (?_?) ,似乎对星的暴力美学表示某种程度上的……理解? 她好想也这么给阿哈来一下。 穿过闸门,眼前豁然开朗。一艘线条流畅、颇具仙舟风格的星槎静静停泊在小型码头上。 这艘船比寻常星槎更大些,停云松了口气,快步上前。 脸上重新挂起职业化的、带着点小自豪的笑容,指着那艘船。 “诸位恩公,一路过来可真不容易,尾巴毛都蹭掉了不少。唉,我的漂亮尾巴……” 她心疼地摸了摸自己蓬松的尾巴尖,随即又打起精神。 “哔嘟!叮咚!” 核宝闪烁,目标明确地对准了停云那条漂亮的尾巴。 “检测到优质生物皮毛养护需求!星际和平公司‘焕彩新生’系列护毛素,专为珍惜皮毛种族打造! 深层滋养,修复损伤,重现蓬松亮泽!买三送一,告别掉毛烦恼!哔嘟!叮咚!” 停云:“……” 她决定无视这个聒噪的机器——在适当的时机将星核抠出来之前。 “好在这一路上虽意外连连,最后一节却没出岔子。恩公们瞧,这就是小女子说的舶船了。” 她走到舶船旁,动作轻盈地跃上甲板,回头看向众人。 “恩公不必担忧。身为接渡使,星槎操舵可是咱们这行的必备技能。小女子定能将诸位平安、稳妥地送达星槎海中枢。” 三月七看着停云那副“胸有成竹”、“专业可靠”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反而更打鼓了。 她小声嘀咕道:“我本来是不担忧的,但她这么一副‘绝对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的样子……我就突然有点担心起来了……” 就在这时,贾昇眼睛一亮,摩拳擦掌地就往前凑:“星槎?让我来试试?” 三月七眼疾手快,一把将跃跃欲试的贾昇推到驾驶座方向:“对对对,来都来了。星穹列车临时驾驶员,该你表演了!” 贾昇毫不客气,一屁股将刚准备落座的停云挤到了一旁,稳稳占据了驾驶座。他好奇地摸摸这,按按那,像是得到了新玩具。 停云被挤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看着已经霸占驾驶位的贾昇,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恩……恩公?您……会开星槎?” 贾昇头也不回,信心满满地拍着操作台。 “不会啊。但我可以现学嘛,放心。”他拍了拍胸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补充了一句。 “我保证,不会撞到任何不该撞的东西。” 停云:“……”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同时忍不住内心疯狂吐槽: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会撞到‘该撞’的东西是吗?!这保证跟没保证有什么区别啊喂!更可怕了好吗?! 这破船……真的能坚持到星槎海吗? “哔嘟!叮咚!” 核宝稳稳悬浮在贾昇肩头,指示灯闪烁,用字正腔圆的混音开始播报安全须知。 “新手上路请注意!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槎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第76章 巨额保险 核宝那字正腔圆的“行槎不规范,亲人两行泪”余音未落,三月七刚惊讶地“咦?”了一声, 她看着悬浮在贾昇肩头,字正腔圆播报安全须知的核宝,眼睛瞪得溜圆,忍不住感叹。 “它居然能这么正经的播报安全须知……” 可话音未落,核宝的指示灯蓝金色光芒骤然加速闪烁,无缝切换到了另一种极其热情、充满诱惑的混音模式: “哔嘟!叮咚!” 核宝瞬间切换成热情洋溢的推销模式,一道虚拟光屏直接投射到贾昇眼前,上面滚动着花里胡哨的广告语: “安全须知播报完毕!但旅途意外无处不在,星际和平公司旗下人寿险为您保驾护航!‘槎行无忧’尊享套餐火热上线! 无与伦比的理赔速度,涵盖星槎全损、乘员、乘车人员意外险、第三者责任险! 首单特惠,买一年送三月!附赠‘豪华星槎葬礼七折优惠券!现在投保,立享‘即时生效’特权!哔嘟!叮咚!机会难得,错过等下一琥珀纪!” 三月七看着那虚拟光屏上闪烁的棺材板和急救包图标,扶额叹气。 “我就知道……这破机器的正经超不过三秒。” 驾驶座上,贾昇正饶有兴致地研究着星槎繁复的仪表盘和操纵杆。 “……这个按钮看起来像自毁?” 当听到核宝的保险推销和三月七的吐槽,他破天荒地没有像往常一样不耐烦地把核宝按下去或者让它闭嘴。 而是微微歪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操作台上敲击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少见的、近乎“认真”的思索光芒。 “即时生效?” 贾昇低声重复了一遍核宝的广告词,嘴角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听起来…有点意思。” 他打了个响指,“行吧,核宝,给我投一份那个‘碰撞无忧险’,就按最高档的来。受益人嘛……写黑塔。” “哔嘟!叮咚!最高权限指令确认!用户贾昇投保‘星槎碰撞无忧险·至尊版’!保费扣除中……保单即时生效! 恭喜您获得‘即时生效’特权及‘优先救援通道’资格! 星际和平人寿祝您航行愉快,撞出精彩!哔嘟!叮咚!” 核宝欢快的闪烁着,投射出一个虚拟的电子保单。 停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这人脑子真的没问题吗?”的震撼。 开船现学,还当场投保碰撞险?这是确定不准备活了吗? 就在核宝的保单生效提示音落下的下一秒,贾昇似乎终于“理解”了某个关键操纵杆的功能,带着“原来如此”的兴奋表情猛地往下一拉。 嗡——! 他们乘坐的这艘中型星槎尾部引擎瞬间爆发出远超常规的幽蓝光芒,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和极其刁钻的角度,斜刺里猛地向前方一个视觉盲区的航道岔口冲去。 “哇啊啊啊——!” 三月七和星被巨大的加速度死死按在座椅上。 丹恒眼疾手快地抓住扶手,黑塔人偶眉头微蹙,眼中闪过 ( ̄へ ̄) 的嫌弃。 停云则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尾巴。 砰!!!!!!!!!!! 一声震耳欲聋、令人牙酸的巨大金属撕裂声轰然炸响! 贾昇驾驶的星槎,精准无比地撞上了另一艘刚从岔口悄无声息滑出、体型明显小一号的梭形星槎的——侧舷连接处。 咔嚓!轰隆! 被撞的小星槎甚至连挣扎或偏移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侧舷连同引擎舱在巨大的动能冲击和结构应力下瞬间扭曲、变形、崩解。 坚固的船体材料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碎裂开来,大大小小的金属碎片、管线、零件如同天女散花般四散飞溅,在虚空中划出凄美的轨迹。 一团刺眼的火光伴随着黑烟腾起,宣告着这艘倒霉星槎的彻底报废。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从碰撞到完全解体,不过两三秒。 贾昇他们的星槎也剧烈震动,船首严重变形,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但整体结构还算完整,险险地停了下来,漂浮在解体的星槎残骸之中。 停云捂着被撞得生疼的额头,看着眼前如同被巨兽啃过般的惨烈景象,狐狸耳朵都吓得竖了起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的纳……帝弓司命啊……这……这怎么可能撞得这么碎?拆也拆不成这样啊,简直……简直像是专门瞄准了弱点撞的一样。” 弥漫的金属粉尘和能量逸散的蓝光尚未散去,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爆炸的火光和纷飞的碎片中心猛的窜了出来! 那人似乎毫发无伤,只是身上的衣物有些破损和焦痕。 他稳稳地悬浮在半空中,脚下踩着几块较大的漂浮残骸。 一头凌乱的黑发下,是一双赤红眼眸。 在看清是谁后,丹恒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我的妈呀!” 三月七看清来人直接拿出了武器,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奈。 “怎么又是他?!这个红眼病大叔是装了定位器吗?阴魂不散!简直像个甩不掉的男鬼!哪哪都有他!” 半空中的刃,双赤红眼眸穿透弥漫的尘埃,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丹恒身上。 他像是完全无视了其他人,包括那艘撞毁他星槎的罪魁祸首。 与此前数次相见时不同,这次疯狂和一种扭曲的执念在他眼中翻涌,几乎要溢出来。 “人……有……五……名……” 他的声音顿了顿,不再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狂乱,赤瞳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代……价……有……三……” “丹恒……你是其中之一!!!” …… 时间倒回刃刚刚被“卖”给仙舟时。 阴暗、潮湿、终年弥漫着化不开的腐朽与绝望气息的幽囚狱深处。 沉重的栅栏与光幕落下,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将那个高大、沉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身影重新关了进去。 令人意外的是,刃对这里似乎异常熟悉。 他甚至没有多看关门的狱卒一眼,径直走向牢房角落一个相对干燥的位置,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下,闭上了那双赤红的眼。 动作熟稔得仿佛只是回了趟不怎么喜欢的“老家”。 隔壁牢房关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油滑、但此刻也蔫头耷脑的男性狐人罪犯。 他原本正百无聊赖地数着自己尾巴上的毛,看到新邻居被关进来,还是这么一位气质独特浑身煞气、沉默寡言像个哑巴的主儿,顿时来了点精神,试图搭话热络热络。 “嘿,新来的兄弟!犯啥事儿进来的?看你气场,刚刚外面的乱子是你搞出来的吧?……啧啧,够猛的啊!我叫汉三,非法星槎改装结果用劲过猛,不小心炸了半个港口,你呢?” 狐人汉三隔着栅栏,努力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对方只是空气。 汉三碰了个硬钉子,有点尴尬,但又不甘心。 他观察着刃:一声不吭,眼神空洞又藏着骇人的疯狂,说话简短……基本不说。 还带着一种酷毙了的破碎感……简直是汉三心目中“硬汉”“狠人”的完美模板! 汉三的狐狸眼滴溜溜一转,忽然福至心灵。 他学着刃的样子,也靠着墙壁坐下,努力板起脸,试图模仿刃那种生人勿近、饱经沧桑又带着点厌世感的“气质”。 他清了清嗓子,用自认为最接近刃的、低沉沙哑又故意断断续续的语调,对着空气模仿起此前刃在过道时和景元的对话: “饭……有三勺……” 他顿了顿,似乎在酝酿情绪,眼神努力模仿刃的空洞, “……菜……有两根……” “难……吃……” 正在闭目压制魔阴身躁动的刃,眉头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隔壁这狐狸,脑子有病? 但汉三显然把这微小的“反应”当成了鼓励。 他找到了新的人生乐趣——模仿偶像! 接下来的日子里,幽囚狱的这层牢房就经常回荡着汉三努力模仿刃腔调的“生活播报”: 抱怨狱卒送的冷水“水……凉……” 靠着石壁抱怨“墙……硬……” 心疼的摸尾巴“毛……掉了……三根……” “想……出去……杀人……” 刃大部分时间都无视这个聒噪的模仿者,但偶尔实在被烦得不行,会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冰冷的几个单字:“聒噪……闭嘴。” 而这声音在汉三听来,简直是偶像对自己的肯定! 他更加卖力地模仿,甚至开始学习刃盘坐调息其实是压制魔阴身的姿态。 …… 就这样被关押了一段日子后,一阵涟漪像是滔天的波浪一般冲入幽囚狱。 剧烈的能量波动冲击着幽囚狱古老的禁制,警报声响彻云霄,狱卒们被突然爆发的内部魔阴身搞得焦头烂额,一片混乱。 一直闭目如同石雕的刃,在混乱爆发的瞬间,猛地睁开了赤红的双眼。 时机到了。 他站起身,走到牢门边。 那看似坚不可摧、铭刻着符箓的栅栏,在他眼中存在着某种规律性的薄弱点。 他没有动用蛮力,而是伸出几根手指,以一种极其精妙、带着韵律的力道,在栅栏的几个特定位置快速敲击、扳动了几下。 咔嚓……咯啦…… 几声微不可闻的机括松动声响起。 沉重的栅栏与光幕,竟被他像开自家门锁一样,轻松地、无声地向内推开了一道足以容人通过的缝隙。 他看都没看旁边牢房里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拳头的拙劣模仿者汉三,径直走了出去。 身影迅速融入混乱的阴影中。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让人心惊。 …… 刃在混乱的狱中通道快速穿行,他对这里的结构似乎了如指掌,巧妙地避开了主要的混乱区域和追兵。 就在他即将抵达一条通往上层区域的隐秘通道时,一道冰冷、毫无生气的身影拦在了前方。 来人身着云骑判官服饰,面容姣好却毫无表情,眼神空洞。 “重犯刃,束手就擒。” 雪衣的声音毫无波澜,手中的利刃,带着破空之声直刺刃的咽喉,速度极快。 刃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和冰冷的杀意。 没有后退,反而迎着踏步上前。 就在利刃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侧偏,险之又险地避开锋芒。 同时,支离剑并未出鞘,只是用裹着绷带的手掌,如同闪电般探出。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精准得令人发指。 五指如铁钳般,瞬间扣住了雪衣右臂肘关节内侧,那里是偃偶手臂力量传导的关键节点,也是相对脆弱之处。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雪衣那由精密合金打造的右臂小臂,竟被刃这一扣一扭之下,硬生生从肘关节处撕裂、弯折。 断裂的管线迸射出细小的火花,液体从破口涌出。 雪衣的动作瞬间僵硬,但作为偃偶,她并无痛觉,左掌立刻凝聚能量,拍向刃的胸膛。 刃眼神一厉,脚下步伐如鬼魅般交错,轻松避开这一掌的同时,身体顺势下沉,右腿如同钢鞭般带着残影横扫而出。 这一次,是她支撑身体的左腿膝关节后方——髌骨韧带连接处与能量缓冲枢纽的结合点。 砰!咔嚓! 又是一声闷响和碎裂声。 雪衣的左腿小腿以一种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向后弯折,髌骨部位凹陷碎裂,内部的精密结构遭受重创。 她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左腿完全无法发力。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仅仅依靠对机械构造的恐怖理解和精准到毫巅的打击,就废掉了雪衣一臂一腿,使其彻底失去行动和战斗能力。 “仙舟的手艺……退步了。”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眼神依旧空洞,又因为机体受损,而微微闪烁的偃偶判官,不再停留,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通道深处。 …… 刃凭借对仙舟,尤其是对鳞渊境区域的深刻记忆,在混乱中如鱼得水。 他避开主要干道和云骑布防点,快速穿行。 当他终于踏出鳞渊境的边界时,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视线停在那尊高耸入云、威严的持明龙尊石像上。 那石像的眉眼,依稀有着几分故人的轮廓。 第77章 流云渡连环槎祸事件 就在刃一双赤红的眼眸锁定丹恒,支离剑即将出鞘,毁灭性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向整个流云渡的瞬间—— 嗡——! 引擎的尖啸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一艘线条凌厉、涂装暗沉、明显经过非法改装的星槎如同鬼魅般从集装箱群的阴影中飙射而出。 它以一个近乎贴着贾昇他们星槎船首的极限距离,完成了一个夸张甩尾漂移。 船体在惯性与强劲引擎的对抗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艘不速之客精准无比地横亘在了贾昇的破烂星槎与蓄势待发的刃之间。 巨大的惯性带起的气流带动贾昇他们的星槎一阵摇晃。 改装星槎的舱门“嗤”一声滑开。 驾驶位上坐着的并非真人,而是一个由无数蓝色数据流构成的、嚼着泡泡糖的少女投影。 一双标志性的、带着点慵懒和叛逆的眸子,隔着虚拟与现实的距离,精准的、狠狠的瞪了贾昇一眼,像是在无声控诉:“又是你这麻烦精!” 而在投影旁边,舱门口站着的,是卡芙卡。 她依旧是一身得体飘逸的风衣,她脸上带着惯有的、从容不迫的微笑,像是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不过是街头一幕戏剧。 她的目光越过残骸,落在浑身戾气翻涌的刃身上,红唇轻启,声音带着奇异的、抚平狂躁的韵律: “听我说……” 无形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时间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阿刃,走。” 刃几乎要沸腾的疯狂杀意如同被无形的冰水浇下,赤红的眼眸中剧烈翻涌的混乱瞬间凝固、平复。 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狂暴的气息收敛。 最后深深的、不甘的看了一眼丹恒的方向,身形一动,毫不犹豫地朝着黑色星槎打开的舱门掠去。 就在卡芙卡言灵出口的刹那…… 贾昇那双原本还带着点“这保险买的真值”的眼睛,瞬间又亮了几分。 「星核猎手·卡芙卡:悬赏金额 一百零八亿九千九百万信用点……」 「星核猎手·刃:悬赏金额 八十一亿三千万信用点,仙舟给双份……」 他一把抓住操控杆,眼中闪烁着“撞!必须撞!撞到就是赚到!”的狂热光芒。 当场就要故技重施,驾驶这艘已经撞残过一次的破船来个“正义撞击”。 “紧急避险!对!我这是紧急避险!阻止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逃离!保护仙舟公共安全!我这星槎就是正义的撞击锤!核宝!给我记录!这是见义勇为!” “哔嘟!叮咚!紧急避险条款调用中……用户贾昇行为初步判定:符合‘阻止重大犯罪’及‘保护重大公共利益’要件!星核猎手,死活不论。 星际和平法务部在线支持,现在咨询享九五折!哔嘟!叮咚!”核宝尽职尽责地分析着,不忘推销业务。 “恩公——使不得啊!!!” 一声凄婉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 就在贾昇即将把“正义撞击”付诸实践的最后一刻,一只带着淡淡馨香的纤纤玉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按在了贾昇操控操纵杆的手腕上。 是停云。 她整个人几乎扑到了贾昇身上,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柔弱,只剩下“这疯子真敢撞啊!”的抓狂。 她死死拽住贾昇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恩公!冷静!我们这船再撞就要炸了啊。” “放开!信用点,赏金,要跑了!” 贾昇眼见刃已经半只脚踏进黑色星槎舱门,急得眼都红了,跟停云在狭窄的驾驶座中争夺着操纵杆的控制权。 他一边用力掰停云的手,一边对着即将关闭的黑色星槎舱门不甘心的开口:“别想跑。” 就在他“跑”字落下的瞬间—— 嗡!嗡!嗡!嗡! 他脖子上那陪伴许久、刚刚投保时还闪了一下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pro,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急促到刺眼的密集红光。 红光疯狂闪烁,如同垂死挣扎的警报。 砰!!! 一声不算太大但异常清脆的爆响。 坚硬的项圈,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细小的金属和疑似电路板的碎片如同霰弹般四散飞溅。 距离最近的停云首当其冲。 “呀——!” 她惊叫一声,下意识地闭眼扭头躲避,但仍有几片碎片崩到了她白皙精致的脸颊上,留下几道细小的红痕。 精心打理的发髻也被爆炸的气浪冲散了几缕,狼狈地垂在额前。 她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狐狸眼里,此刻充满了惊愕。 卡芙卡的黑色星槎舱门刚刚关闭,引擎蓝光大盛,正准备加速脱离这片是非之地时,异变再生! 从流云渡另一个方向的集装箱迷宫深处,毫无预警地又飙射出一艘速度极快的、造型古朴典雅的仙舟制式星槎。 驾驶员显然没料到前方会突然横着一艘正在启动加速的星槎。 轰隆——!!!! 一声比贾昇那次撞击猛烈十倍、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爆发。 两艘星槎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撞击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火光和巨大的冲击波。 黑色星槎的尾部引擎被直接撞得扭曲变形,而那艘古朴星槎的前半部分也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瓷器,瞬间碎裂解体。 两团巨大的火球伴随着浓烟和无数燃烧的碎片,如同绚烂而致命的烟花,在流云渡不算高的空中轰然绽放。 灼热的气浪和冲击波横扫开来,将附近几个集装箱都吹得移位、变形。 爆炸的烟尘和火光中,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那艘解体的古朴星槎残骸中激射而出,稳稳落在附近一个稍大的集装箱顶部。 其中一人,身着劲装,白发如雪,面容清冷绝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与强大的剑意。 而她身边,是一位身着异域风格白色长袍的金发男子。 面容俊美温和,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背着一副巨大的棺椁,手中握着一柄与他风格相称,同样异域风格的细剑。 当瓦尔特·杨的目光穿透爆炸的烟尘,锁定在那个金发身影上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脸上的沉稳瞬间消失无踪,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伊甸之星手杖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 一股极其复杂、混杂着疑惑、警惕、震惊,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回忆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杨叔?” 三月七敏锐的察觉到了瓦尔特情绪的剧变,在瓦尔特身边的她被吓了一跳。 这股突如其来的、几乎化为实质的低气压是如此明显,连沉浸在“钱快要飞了”的急迫的贾昇,和“脸好疼”的愤怒中的停云都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那感觉就像平静的海面下突然掀起了吞噬一切的暗涌。 她从未见过杨叔露出如此……失态甚至带着一丝可怕的神情, 忍不住小声惊呼,“杨叔,你……你的表情好可怕……” 第78章 成色 卡芙卡的言灵效果原本已让刃平静下来。 然而,当那道白发如雪、清冷孤高的身影从爆炸的星槎中现身时,刃那刚刚被强行压制的疯狂如同被浇上了滚油,轰然爆发。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的癫狂大笑从原本黑色星槎残骸内传出。 那笑声穿透爆炸的余音,令人毛骨悚然。 飘然落地的卡芙卡脸色微变:“阿刃?!” 言灵的束缚被一股更原始、更暴烈的执念强行撕裂。 砰! 黑色星槎的残骸被一股巨力从内部再次炸开,赤红着双眼,周身缠绕着比之前更浓烈、更混乱毁灭气息的刃,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手持支离剑,无视了下方燃烧的残骸和混乱的场面,目标只有一个——集装箱顶端的女子。 “人……有……五……名!!!” 他咆哮着,裹挟着滔天的杀意,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血色流光,直扑而去。 “镜流,你是其中之一!!!” 流云渡的混乱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轰隆!——来自残骸持续爆炸。 哔嘟叮咚!——核宝的推销声。 “啊~我的脸!”——停云的痛呼。 “喂,对,流云渡,有重犯,我已经拦下来了。”——贾昇的报案。 “镜流——!!!”刃的疯狂咆哮。 “阿刃!”——卡芙卡试图挽回的呼唤。 “*朋克洛德脏话!*”——银狼投影的气急败坏。 “杨叔?杨叔……你先把伊甸之星松开,我害怕……”——三月七的焦急。 “……”——丹恒握紧击云,目光在刃和镜流之间飞速扫视,如临大敌。 σ ?? ?) ???)σ——黑塔人偶眼中闪烁出打起来,一副:打起来我要看到血流成河的欢脱表情。 “……”——瓦尔特紧盯着罗刹,手杖顶端微微亮起,气息沉凝如渊。 星默默掏出了棒球棒,似乎视线在几方人马之间来回扫视。 流云渡,这个曾经繁忙的巨大货运码头…… 此刻彻底乱成了一锅沸腾的、充满金属碎片、间歇性爆炸、疯狂杀意、巨额悬赏、神秘来客以及推销广告的粥。 混乱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可显然命运并不准备放过这可怜的渡口。 就在刃扑向镜流,镜流冷然拔剑,罗刹不动声色地微微退后,让镜流挡在前方,瓦尔特盯着罗刹时…… 三月七焦急的呼喊,让瓦尔特周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微微一滞。 他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集装箱顶端的罗刹身上,但攥紧伊甸之星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起的青白终于缓缓褪去。 他深吸一口气,那沉重如渊的气息并未消散,只是被强行压回了深处。 他猛的向前走了几步,手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按在了的贾昇肩膀上。 贾昇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一按,差点岔气:“杨叔干嘛?我正算账呢,那可是两百多亿……” “贾昇!” 瓦尔特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罕见地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带着一种近乎炽热的紧迫感。 他的目光穿透镜片,牢牢锁住贾昇的眼睛。 “听着!如果你看见那个金色头发的家伙——” 他下巴朝罗刹的方向猛的一扬。 “——如果他抬起双手,做出任何类似施法、引导、或者只是单纯抬手的动作。 记住!什么都别管!立刻!马上!用你最真诚的语气,祝他‘长生不老’!听清楚了吗?长生不老!” 贾昇被瓦尔特的郑重其事搞得一愣,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远处那个背着棺材、笑容温和的金发男人。 “杨叔,你不是说这祝福很危险,很恶毒,不要乱用吗?会炸了仙舟的吧?那这样我们是不是也会被通缉?通缉犯诶……” 说着,他朝着黑塔人偶努了努嘴,“她不会同意的。” 瓦尔特:“……” 血压隐隐升高。 一旁的停云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祝福?什么炸了仙舟? 她向来单独行动,最近又忙着在各个势力之间里掏外撅,有关于列车组与黑塔空间站的情报显然严重不足。 就在这时,引擎的尖啸再次撕裂混乱的空气。 一艘线条锐利、涂装银蓝、明显属于云骑军制式的高速星槎如同离弦之箭,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切入流云渡上空,精准地悬停在战场侧翼。 舱门滑开,一位身形挺拔、面容英气的少年跃然而出。 他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全场:燃烧的残骸、对峙的众人、扑向镜流的刃、卡芙卡焦急的身影、银狼的投影…… 最终,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卡芙卡和明显处于失控狂暴状态的刃身上,当然,还有那个虚拟投影的银狼。 “恶徒!” 彦卿清喝一声,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不容置疑的正义感。 长剑铿然出鞘,剑锋直指星核猎手三人组,“胆敢在仙舟罗浮作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数柄飞剑已发出清越的嗡鸣,寒光凛冽。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光,目标明确地直取刚刚挣脱言灵束缚、正扑向镜流的刃。 显然,在他眼中,狂暴状态且明显是“越狱重犯”的刃,威胁性更高。 “聒噪!”刃的赤瞳中疯狂再起,他扑向镜流的动作微微一滞,转而向彦卿攻去。 “来得好!” 彦卿毫无惧色,眼中战意熊熊。他剑诀一引,数柄飞剑瞬间化作流光,或格挡,或突刺,或缠绕,以精妙绝伦的配合迎向刃。 “锵——!!!” 支离剑的凶戾血光与彦卿手中长剑的清冽寒芒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刺眼的火花和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狂暴的毁灭剑气激烈对冲,瞬间将两人周围几个倒霉的魔阴身撕成了碎片。 刃的赤瞳中疯狂更盛:“滚开!” 支离剑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横扫而出。 彦卿面无惧色,身形灵动如游龙,数柄飞剑凭空出现,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剑网,将刃死死缠住。“休想逞凶!” 镜流微微侧头,蒙着黑纱的眼部,精准地“望”向彦卿与刃激战的方向。 虽然双目被遮,但那精准的“注视”感,仍能穿透黑纱,清晰地捕捉到彦卿施展的每一招、每一式。 凌厉的剑意,熟悉的云骑剑术根基,甚至隐隐透出的、属于景元调教出来的独特韵味…… 一丝冰冷、扭曲,却又带着极致兴奋的弧度,缓缓在她清冷绝丽的嘴角勾起。 那笑容毫无温度,反而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批”感,像是看到了极其有趣又亟待摧毁重塑的剑胚。 “呵……”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逸出唇瓣,如同从冰层下渗出的笑声响起。 一直静立在她身后,置身事外的罗刹适时的微微倾身,用他温和悦耳、却总能让人感到一丝莫名寒意的声音提醒道。 “此地鱼龙混杂,纷扰不休,更有云骑介入。热闹虽好,但……似乎并非久留之地?”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混乱的战场和远处似乎开始集结的云骑增援信号,背上的巨大棺椁在此时显得格外诡异。 罗刹的提醒似乎并未让镜流收敛,反而像是点燃了她心中某种沉寂已久的疯狂。 她脸上那抹笑容愈发扩大。 “机会难得,就让我试试你的成色……” 第79章 以攻代守,玉石俱焚 神策府内 室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里的凝重。 景元刚将镇压大规模魔阴身爆发的指令发往各司部,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连案上凉透的茶都顾不上喝一口。 案牍堆积如小山,他又将最后一道关于调拨丹鼎司医士的指令玉兆发出,指尖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突发事件的每一项都足以让寻常将领焦头烂额,此刻却如同乱麻般绞在一起。 “将军。” 一名云骑尉官脚步匆匆,呈上一份密报,声音压得极低,“幽囚狱急报……重犯‘刃’,趁乱脱逃,雪衣机体受损严重。” 景元握着玉兆的手指一紧,另一只揉额角的手也放了下来。 “知道了……封锁区域,全力追缉,” 他声音沉稳,但那份疲惫几乎要渗出来。 屏退众人后,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唉……” 一声轻叹尚未落地,案前空间泛起涟漪,符玄的投影倏然显现。 她周身还萦绕着太卜司推演大阵的微光,额间法眼璀璨生辉,眉头却紧锁着。 景元微感诧异:“符卿?此刻太卜司应是诸务缠身,穷观阵负荷不轻,怎有空投影至此?”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太卜司此刻的压力只会比他更大。 符玄投影的小脸绷得紧紧的,额间法眼光华流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她没理会景元的疑问,抬手纤细的指尖点向自己额心法眼,语气斩钉截铁。 “景元,你家那小徒弟,有血光之灾!” 景元眉峰微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桌案边缘。 “彦卿?” 随即他想起此前找符玄为彦卿的卜算,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有点好笑的表情。 “他?虽然这小子确实因为议事时,你对本将军言语稍显……嗯,‘直率’,他偶尔……好吧,时常会忍不住瞪你几眼,年轻人气盛了些。 符卿,你这般位高权重,气量宏大,总不至于百忙之中抽出闲暇还特意跑来‘咒’他一回吧?” 符玄一甩袖袍,投影都因情绪波动而微微晃动,她指着自己光芒灼灼的法眼,语气斩钉截铁。 “本座没空跟你玩笑!法眼所见,剑心蒙尘尚在其次,流云渡已成修罗杀场,你再不动身,那小子恐有性命之危。 信不信由你,太卜司的烂摊子还等着本座去收拾!” 她语速极快,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投影闪烁,眼看就要消失。 “符卿且慢。” 景元起身,叫住了她,“你此前推演仙舟大变,曾言彦卿虽有小厄,但最终当能平安。为何今日突然……” 符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法眼光芒都黯淡了一瞬,带着一种咬牙切齿感。 “穷观阵……在玉界门关闭、仙舟彻底封锁的那一刹,就遭受了未知的剧烈干扰! 现在别说推演未来了,它连算个时辰都能给你算错三次!本座现在恨不得把这堆破铜烂铁拆了重铸!” 话音未落,投影“嗤”的一声,带着符玄最后那副抓狂的表情,彻底消失。 景元站在原地,案几上的凉茶映出他骤然沉凝如水的面容。 刃脱困、仙舟异动、符玄示警、穷观阵失序……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流云渡! 他不再犹豫,一步踏出神策府,身影化作一道迅疾的流光,直扑流云渡。 金色雷霆已在神策府上空隐隐凝聚轮廓。 …… 流云渡的混乱如同沸鼎,各方的杀意、能量、叫喊还有核宝的“哔嘟叮咚!”声交织碰撞。 就在彦卿的飞剑与刃的支离剑光激烈绞杀,剑风撕裂空气,将周遭的集装箱都划出深痕时; 就在卡芙卡试图再次凝聚言灵稳定刃的情况时; 就在瓦尔特紧盯罗刹,贾昇被杨叔按住肩膀还在嘀咕“两百亿……”时; 就在黑塔人偶眼中闪烁着 (?_?) 看热闹不嫌事大时—— 异变陡生! 流云渡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一轮冰冷、残缺的皓月虚影,毫无征兆地高悬于战场上空,洒下清冷如霜的月华。 天空中,竟开始无声地飘落起片片由纯粹寒冰凝结而成的、晶莹剔透的银杏叶状雪花。 寒气瞬间弥漫,连燃烧的星槎残骸火焰都为之一窒。 集装箱顶端的镜流,沐浴在这突兀降临的“月华”与“银杏雪”之中。她清冷绝丽的面容上,那抹疯狂的笑意愈发扩大,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表情。 “就让这轮月华……” 她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玉盘,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 话音未落,她抬手虚握。漫天飘落的冰晶银杏叶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疯狂向她掌心汇聚、压缩、凝实。 刺骨的寒意伴随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爆发开来,一柄通体由极致寒冰与凝练月华构成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长剑,在她手中瞬间塑形完成。 长剑成型的刹那,镜流的身影骤然消失于原地。 下一瞬已出现在半空,凌驾于混乱战场之上。她于空中旋身,衣摆在月华与冰晶中翻飞,如同月宫降临的杀神。 铮——! 并非一声剑鸣,而是千万道剑气破空的尖啸汇聚成的死亡乐章。 无数道凝成实质、细密如雨却锋锐无匹的月华剑气,如同决堤的银河。 带着冻结万物的寒意和无坚不摧的锋锐,随着她旋身的动作,朝着下方倾泻而下。 将刃与彦卿,以及试图靠近的卡芙卡无差别的覆盖下去。 “……照彻万川!” 每一道剑气都蕴含着冻结灵魂、撕裂万物的恐怖力量,目标直指下方所有生灵。 ……连此前在她身边,明显是同行者的罗刹都被囊括进了打击范围。 而且论剑气的密集程度,丝毫不逊于刃和彦卿那边。 丹恒瞳孔骤缩,长枪瞬间爆发出青芒,试图格挡袭向列车组方向的零星剑气。 瓦尔特伊甸之星瞬间展开重力屏障护住己方星槎。 他维持着引力场护住己方星槎,镜片后的目光紧紧锁定空中那轮残月下的身影,又飞快扫过被剑雨重点“照顾”的金发男人。 看到罗刹手中那柄异域细剑舞动如风,格挡开数道剑气。 可衣袍依旧被凌厉的剑风撕裂的像是乞丐装,显得有些狼狈时,瓦尔特嘴角竟极其罕见的、不受控制的向上扯动了一下。 他就说吧,长成这样的能是什么好人,同行的人都忍不住对他出手。 实属面目可憎,光是长相就已经足够具有攻击性。 (σ ?? ?) σ 黑塔人偶眼中爆发出极其欢快的颜文字,她抱着手臂,仰头看着这宏大的“演出”。 停云捂着脸上被项圈碎片划出的红痕,装作害怕缩在船舱角落。 此刻看向镜流的目光掺杂了些许忌惮和一丝隐藏极深的算计。 剑气的核心打击区内。 刃首当其冲,他本就处于狂暴状态,面对这倾泻而下的毁灭剑光,不仅不退,反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支离剑裹挟着翻腾的血色毁灭气息逆流而上。 血光与月华剑气激烈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震耳欲聋的能量爆鸣。 刃的身影在剑雨中穿梭、格挡、硬撼,每一次碰撞都让他身上的伤口崩裂更多。 鲜血染红衣袍,但那疯狂的赤瞳却燃烧得更加炽烈,死死锁定着空中的镜流。 而彦卿,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 他本就与刃激战消耗甚巨,面对这覆盖性的、威力远超刃攻击的月华剑雨,压力陡增十倍。 他清喝一声,剑诀全力催动,剩下的飞剑如同忠诚的卫士环绕周身,结成一片密集的剑幕。 叮叮当当——! 脆响如同骤雨打芭蕉,飞剑与月华剑气疯狂碰撞、格挡。每一道剑气都蕴含着恐怖的寒劲与锋锐,远超彦卿的预估。 一柄、两柄、三柄……飞剑在悲鸣中寸寸断裂、崩碎。 剑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残破。 彦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防御,彻底崩溃了。 一道凝练无比、散发着冻结灵魂寒意的巨大月华剑气,撕裂了最后的剑光阻隔。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然而,少年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被逼到绝境的、属于剑者的不屈与决绝。 他握紧了手中仅存的、也是陪伴他最久的那柄长剑,体内残存的力量不顾一切地灌注其中,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他竟无视了那道致命的剑气,身体微微前倾。 积蓄着全身的力量,对着半空中那道清冷如月的身影,毅然决然地挥出了他此生至今,最纯粹、最决绝、也最无望的一剑。 剑光如流星,逆流而上,直指镜流。 以攻代守,玉石俱焚! 第80章 梦想的基石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刃如同被无形巨锤砸落,从狂暴的剑雨中心直坠而下,狠狠砸在码头上,激起一片烟尘。 他胸口那件本就破损的衣物彻底撕裂,露出下方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液汩汩涌出。 赤红的眼眸中疯狂尚未完全褪去,但身体已如断线木偶般一动不动,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 卡芙卡身影如鬼魅般闪至刃的身边,素手一挥,数道坚韧的丝线瞬间缠绕住刃的四肢和躯干。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借着烟尘和空中残余剑气能量的掩护,拽着沉重的刃,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包裹,急速向后方的集装箱阴影中退去。 “两百亿!别跑!” 贾昇眼都红了,像是看到一座移动的信用点山正在冲他挥挥手溜走。 他一只手猛的就要去拽面前那根饱经沧桑的操纵杆,试图驱动这艘前脸凹陷、警报嘶鸣的破船来个最后的“正义冲锋”。 “咳…呃!”贾昇的动作猛的一滞。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却异常有力的手臂,如同铁箍般从后面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力道之大让他瞬间有点翻白眼。 星面无表情地勒着他,义正词严:“不许撞!再撞就炸了!我不想当空中飞人!” 贾昇一阵挣扎,眼睛一转,用着哄孩子似的语气:“……咳咳…放手!不撞不撞行了吧。” 他挣扎着,试图掰开星的手臂,但星的怪力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噗嗤……” 一直抱着手臂看戏的黑塔人偶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σ ?? ?) σ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她甚至悠闲的晃了晃腿。看着贾昇被星勒得直翻白眼、徒劳挣扎的样子,她嗤笑一声,声音带着十足的嘲讽。 “让你当什么不好,非要当构史,现在遭报应了吧?” “哔嘟!叮咚!”核宝悬浮在贾昇旁,蓝金光芒平稳闪烁,“检测到用户贾昇遭遇物理性窒息!‘ 是否需要呼叫‘棺材板闪送’服务?首单五折优惠!埋一赠一!哔嘟!叮咚!” 星一声痛呼,捂着突然抽筋的手松开,而贾昇眼睁睁的看着因为耽误的这一会,他的两百多亿消失在集装箱后,一巴掌把核宝拍了下去,“真是孝死我了。” 停云捂着脸上的红痕,缩在船舱角落,看着这混乱又滑稽的一幕。 狐狸耳朵微微抖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心底无声崩溃吐槽:这群人……真是没一个正常的! 强敌环伺,他们居然还在为撞不撞人勒脖子吵架闹内讧?! 另一边,彦卿那玉石俱焚的剑光,在镜流浩瀚的月华剑雨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剑光尚未触及镜流的衣角,便在森寒剑气中寸寸碎裂、消融。 半空中,镜流摘去黑纱后闪着赤红光芒的眼睛,穿透了混乱的剑雨和能量乱流,精准的落在了彦卿挥出的这一剑上。 少年眼中那不屈的火焰,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 那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刺出心中之剑的纯粹……这一切,似乎触动了她心底深处某个被疯狂冰封的角落。 她脸上那抹扭曲疯癫的笑意,在这一刻,极其微妙地……收敛了一丝。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其浅淡、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的……赞许的弧度。 如同冰封湖面下,一缕微光悄然闪过。 然而,这丝赞许并未带来任何仁慈。 她红唇轻启,冰冷的声音清晰地穿透战场,落入彦卿耳中,也落入所有关注着这一幕的人耳中: “还不够。”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道致命的月华剑气已然及体。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煌煌如大日的金色雷霆撕裂了流云渡漆黑的天幕。 缠绕着雷霆的巨大金色神君虚影凭空显现,带着无匹的威势轰然砸落。 神君手中的长刀,后发先至,带着碾碎星辰的力量,精准无比的横亘在彦卿与那道致命剑气之间。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响彻整个流云渡,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炸开,将附近的集装箱残骸如同纸片般掀飞。 月华剑气撞在长刀之上,如同冰雪遇骄阳,瞬间崩解、消融。 残余的冲击力被阵刀稳稳挡下,未能伤及后方力竭的彦卿分毫。 彦卿手中那柄刺向镜流的长剑,也在能量爆发的瞬间,“咔嚓”一声脆响,应声而断。 剑刃坠落,他本人更是被巨大的冲击震得倒飞出去,被及时赶到的景元一把接住。 景元一手持刀,一手护住怀中脸色苍白、嘴角溢血、眼神却依旧倔强的少年,金眸如电,扫向镜流方才所在的半空。 然而,那里已是空空如也。 连同她身边那个背着巨大棺椁、笑容温和的罗刹,也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漫天渐渐消散的月华虚影和缓缓停止飘落的飞雪,以及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流云渡码头。 景元抱着昏迷过去的彦卿,站在废墟中央,环视着冒着黑烟的残骸、断裂的飞剑、被余波肃清的魔阴身、以及远处破烂星槎上表情各异的列车组众人。 金眸中光芒闪烁,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融入了流云渡尚未散尽的硝烟之中。 他抱着彦卿,步伐沉稳地走向列车组那艘这附近唯一的星槎。 瓦尔特·杨整了整衣襟,主动迎上前去。他镜片后的目光沉稳,带着一丝审视,也带着星穹列车年长组的稳重。 “景元将军。”瓦尔特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有力,“幸会。在下瓦尔特·杨,星穹列车成员。此地变故迭生,非我等所愿,亦非我等引发。” 景元的目光在瓦尔特身上停留片刻,又掠过他身后表情各异的列车组成员—— 揉脖子的贾昇、面无表情的星、好奇又担忧的三月七、眼中不时闪过 (→_→)的黑塔人偶 ,以及缩在角落楚楚可怜的停云。 最终视线久久的停在丹恒身上。 “星穹列车的诸位,久仰。” 景元的声音温和,“幸有诸位在此,虽局面混乱,却也……别开生面。” 他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彦卿,话锋微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与请求。 “瓦尔特先生,事态紧急,劣徒伤势沉重,急需送往丹鼎司救治,事务容后再议,各位不介意我搭个便车吧?” 瓦尔特沉稳回应:“将军言重了。救助伤者,理所应当。请。” 他侧身让开通道。景元抱着彦卿,毫不犹豫的登上了这艘伤痕累累、挤满了“奇人异士”的星槎。 丹恒在景元登船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几乎隐入船舱的阴影之中。 他低垂着眼睑,避开了景元那似乎不经意扫过的目光。 陌生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带来阵阵刺痛与强烈的排斥感。 他不想与这位“故人”有任何多余的纠葛,那些模糊而沉重的记忆,他宁愿它们永远沉寂。 此刻……以后的他,只会是星穹列车的护卫丹恒。 舱室的空间因这位重量级人物和伤者的登临而显得稍显拥挤,气氛也变得更加微妙复杂。 角落的停云颤巍巍的伸手;“伤者要紧,这次……就由小女子来驾驶吧。” “停云,立刻驾驶星槎,目标丹鼎司,全速前进。” “是,将军!” 停云立刻应声。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如释重负。 ……终于! 事情终于回到了她原本计划的轨道! 她几乎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重新坐回了那个久违的、属于她的驾驶位。 指尖拂过熟悉又陌生的操作杆,一种“事情终于重回正轨了”的踏实感,以及“这群神经病终于消停了”的疲惫感油然而生。 她迅速启动引擎,调转船头,动作流畅而专业。 …… 星槎在停云娴熟的操控下,平稳而迅速地驶离了如同噩梦般的流云渡。 景元抱着彦卿坐在角落,视线却不时不经意的扫过丹恒。 三月七看着悻悻退居二线的贾昇还在揉脖子,但眼神时不时瞟向流云渡的方向,一副“痛失两百亿”的肉疼模样,忍不住小声嘀咕: “喂,贾昇,你至于嘛?账户里明明那么多信用点,怎么还跟掉进钱眼里似的。” 贾昇闻言,终于舍得把目光从集装箱阴影处收了回来,揉了揉被星勒得生疼的脖子,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你不懂”和“我志向远大”的复杂表情。 他白了三月七一眼,手指在个人终端上飞快操作了几下。 “你对我的格局一无所知。”他语气满是诚恳,“我对钱本身不感兴趣,真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终端屏幕转向三月七。 “但是!我非常想要这个!” 屏幕上,赫然展示着一艘星际飞船的立体投影。然而,这绝非寻常飞船,而是一艘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歼星舰! 其最令人瞠目结舌之处在于——它厚重流线型的外装甲,竟然通体由一种散发着温润金色琥珀打造而成。 舰体在虚拟光影中流转着神性的辉光,像是凝固了星辰与时光。 而在这艘“神体琥珀歼星舰”投影的下方,跟着的一长串“9”,密密麻麻,如同天文数字的具象化。 “噗——” 三月七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前一黑,无数个“9”像小星星一样在眼前旋转。 她下意识地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天呐!夺少?!” 接着她又眯着眼看了一阵……然后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存在于歼星舰上,但确实十分眼熟的东西。 由更加凝练的神体琥珀作为基底,其中镶嵌、熔铸着一些奇怪的碎片…… 下方介绍:由融合了神体琥珀与曾经阿哈炸碎的星穹列车车厢残片打造。 贾昇得意地收回终端,眼神灼热。 “这才是我想要的。为了它,多少信用点花的都值。” (?_?) 黑塔人偶瞥了一眼贾昇终端上那浮夸到离谱的歼星舰投影,又看了看他一脸“志存高远”的表情。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幼稚的收藏癖。” 第81章 人偶的分量 停云驾驶着伤痕累累的星槎,平稳而迅速地降落在丹鼎司的码头。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比流云渡更加触目惊心。 浓烟滚滚,昔日救死扶伤的圣地,此刻俨然成了炼狱。 扭曲的“怪物”嘶吼着在廊道间穿行,与零星未发生异变的云骑和医士缠斗。 空气中弥漫着药香、血腥与腐朽混合的刺鼻气味。 星槎内,景元抱着昏迷的彦卿,金眸扫过混乱的战场,脸色沉凝如水。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彦卿的状况——少年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内腑震荡、力竭昏迷。 此地绝非救治之所,连落脚都危险重重。 他目光在星槎上的众人间快速掠过,最终落在闭目假寐、与周遭混乱隔绝的丹恒身上。 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在景元眼底闪过,他脚步微动似想上前,但丹恒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让他收回了念头。 景元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而将目光投向沉稳可靠的瓦尔特·杨。 “瓦尔特先生。” 景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清晰有力,“劳烦照看劣徒片刻。下方魔阴肆虐,需稍作清理,我去去就回。” 他将怀中的彦卿小心的递向瓦尔特。 瓦尔特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沉稳地点头:“将军放心,交给我。” 他调整姿势,让昏迷的彦卿靠得更安稳些。 景元不再多言,身影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如同猛虎下山般扑入下方的混乱战团。阵刀所过之处,激荡的雷霆与沛然气劲,所过之处魔阴身如朽木般纷纷崩解。 他动作迅捷如风,清理着星槎附近威胁最大的几波怪物,效率惊人。 然而丹鼎司的混乱如同泥沼,绝非一时能彻底平息,此次出手也不过是为云骑与医师打开一条还算安全的通道。 不过片刻,景元便已返回,衣甲上沾染了些许污秽,却无损其威仪。 他站在舱门边,目光沉沉的扫过丹鼎司,眉头紧锁。 随即,他的视线越过得他支援前往避难处的人群,投向远方被云雾笼罩的鳞渊境方向,金眸之中罕见的掠过一丝冰冷的怒意。 “停云,去长乐天。”景元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 星槎再次起航。舱内气氛有些凝滞。 瓦尔特看了看抱着手臂、紫色眼眸里只有 ( ̄へ ̄) 嫌弃、完全没有开口意思的黑塔人偶,无奈的推了推眼镜,主动打破了沉默。 “景元将军。” 瓦尔特的声音沉稳有力,“星穹列车此番造访罗浮,目的明确。我们感知到仙舟遭受星核侵蚀,特来相助,以期封印此灾祸之源。” 他直接点明了来意,态度坦诚。 景元闻言,既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对,也未流露出赞同。 “瓦尔特先生与星穹列车的古道热肠,景元感佩。只是仙舟事务繁杂,牵涉甚广,尚需从长计议。 诸位远道而来,又经历流云渡风波,想必已是疲惫。容景元先行安排诸位落脚歇息,待此间稍定,再与诸位详谈可好?” 说着他微微侧头,目光越过瓦尔特,落在了对一切漠不关心的黑塔人偶身上。 天才俱乐部 #83 席,黑塔。哪怕来此的只是人偶。 她在此,本身就是一种难以估量的变数。 景元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滴水不漏。 然而,黑塔人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似乎觉得窗外飞掠的云海都比和景元的交涉更有趣,一个清晰的 (?_?) 颜文字闪过。 显然她对这种政治性的试探和客套毫无兴趣。 车厢内只剩下引擎的嗡鸣和核宝偶尔不合时宜的“哔嘟”轻响。 …… 星槎平稳降落在长乐天相对安宁的码头。 景元抱着彦卿走下星槎,脚步匆匆却依旧沉稳。 他转向恭敬侍立一旁的停云,简短吩咐道:“停云,这几位是罗浮的贵客。你且妥善安置他们于浥尘客栈歇息,务必周全。” “贵客”二字一出,三月七的脑袋猛地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抓住了旁边星的胳膊,脸上写满了“又来了!”的惊悚。 “宾馆陷阱!瓮中捉鳖!” 雅利洛贝洛伯格宾馆那一晚,大守护者头天刚说完“贵客”,后脚银鬃铁卫就来抓人的经历,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像是下一秒就会有云骑军从角落里冲出来。 贾昇注意到三月七的反应,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靠在变形的船舷上,眼神在周围扫视, 随后他凑近三月七,朝着黑塔努了努嘴,“怕什么,大不了让她再给神策府开个洞?” 丹恒依旧沉默。 星则面无表情,似乎觉得哪里睡觉都一样……她有点想念她的纸箱了。 黑塔人偶 (→_→) 的瞥了三月七一眼,没说话意思却十分明显:“瞧你那点出息”。 景元无暇顾及这些小动作,抱着彦卿快步离开,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医馆的方向。 …… 景元将彦卿送入医馆内室,早已得到玉兆发来的消息,在此等候的白露立刻迎了上来。 小巧的龙女看着彦卿身上纵横交错的剑伤和苍白的小脸,龙尾都惊得竖了起来,脱口而出就是指责: “这哪打的架?这么凶?跟谁拼命去了?……你这师父怎么当的?” 景元看着白露熟练地开始检查,一时语塞,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一言难尽。劳烦龙女了。” 白露挥了挥小手,示意景元放心,注意力已全在伤者身上。 景元的随身玉兆微颤,“借内室一用。” 进屋刚一站定,一道淡蓝色的全息投影便在他身侧无声浮现。 天舶司司舵驭空的身影显现,她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些许疑虑和凝重。 “将军。”驭空的声音清冷而直接,开门见山。 “「罗浮」之上发现星核不过数日,星槎海已全面封闭,连一只星槎都未曾放出——星穹列车是如何未卜先知,又凭什么认定仙舟之乱必与星核有关?”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已调阅星槎海中枢所有出入记录。 就在不久前,有人以极其高明的手段骇入玉界门导航系统,强行打开通道,引导一艘舰船入港。那正是星穹列车。而入侵者……” 驭空的语气带上冷意,“……甚至嚣张地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印戳,如同挑衅——「银狼」。星核猎手的一员。” 她看向景元,未尽之意昭然若揭:“将军,这未免太过巧合。星核猎手放入的星穹列车,而星穹列车又声称要解决星核之患?此中关联,是否……” 景元轻叹一声,打断了驭空的质疑:“驭空,星穹列车上,还有一人。” 驭空眉头微蹙:“谁?” “黑塔。”景元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虽然只是人偶。” 投影那头的驭空瞬间沉默了。 天才俱乐部#83席“黑塔”的名号,其分量在寰宇间重若千钧。 人偶亲至,某种程度上等同于本尊意志的延伸。 这层关系,让星穹列车的立场变得极其复杂而微妙。 质疑星穹列车,某种程度上就是在质疑黑塔。 而黑塔的性格和人缘…… 短暂的沉默在通讯频道中弥漫。驭空显然也在飞速权衡。 最终,投影中传来她略显艰涩却已然妥协的声音:“……我明白了。” 光影一闪,通讯被掐断。 景元看着消失的投影,疲惫更深了一层。 …… 第82章 卖身契 停云驾驶着饱经风霜的星槎,平稳降落在星槎海中枢的指定泊位。 随后动作麻利的为星穹列车一行人在装潢雅致、闹中取静的「浥尘客栈」办理了入住手续。 “诸位。”停云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声音柔和。 “此处便是浥尘客栈,环境清幽,一应俱全。小女子已为各位安排好上房,舟车劳顿,还请稍作歇息。” 她微微欠身,目光落在正研究客栈盆景的贾昇身上,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一丝“为难”与“恳切”。 “恩公,先前流云渡惊险万分,驭空大人处尚需小女子前去复命,禀明星穹列车诸位莅临及流云渡变故始末……”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同时,小女子也需向驭空大人请辞这接渡使的职务,待此间事了,定当返回,履行合约,尽心侍奉。” 她轻柔婉转,带着无限委屈却又信守承诺的担当。 贾昇从盆景上收回目光,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我懂你意思”的笑容。 “去吧去吧,速去速回。记得把辞呈写得声情并茂点,突出你为了报恩不惜放弃大好前程的牺牲精神,说不定你上司一感动,还能给你批点散伙费。” 停云:“……” 她脸上的笑容完美地僵了一瞬:“恩公说笑了……小女子定当尽快处理妥当,回来侍奉。” 说完,她再次欠身,步履轻盈却迅速地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长乐天熙攘却暗潮汹涌的人流中。 三月七看着停云离开,立刻来了精神,拉着星的胳膊就要往外冲:“走走走!听说仙舟小吃可多了,咱们去逛逛,压压惊。” “慢着。” 贾昇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一只手臂精准地搭在了星的另一边肩膀上。 他脸上带着一种“和善”到让星后背发凉的笑容,慢慢凑近。 “因为你那‘孝顺’的一勒,我的歼星舰上最重要的装甲——整整两百多亿信用点的悬赏目标,可是溜了。这笔账,你不打算表示表示?” 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试图用眼神表达“你讹人”和“我没钱”两层意思,身体还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 星面无表情地试图挣脱:“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贾昇挑眉,笑容越发灿烂,声音压低,带着恶魔般的蛊惑。 “那我现在真诚地‘祝福’一下卡芙卡女士‘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你说……仙舟这地方,我这祝福效果会不会特别灵验?” 星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猛的转头瞪着贾昇,眼神里充满了“你真敢?!”的控诉。 贾昇老神在在地回望,眼神明确:你看我敢不敢? “……我赔。”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认命般的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 “爽快!” 贾昇立刻变脸,笑容真诚了几分,立刻从帽子内掏出一匝在星际时代稀罕得很的纸质文件。 文件抬头赫然是:《模拟宇宙长期志愿测试申请书》。 条款密密麻麻,核心内容简单粗暴:自愿成为黑塔空间站“模拟宇宙”项目的长期无偿测试员。 测试周期未定,风险自担,最终解释权归项目负责人黑塔所有。 星看着这打明显早有准备的“卖身契”,眼里透出深深的无力感。 她抬头看向贾昇:“我怎么感觉……你早有预谋?” “巧合,纯属巧合。”贾昇眼神充满鼓励,“来,签了它,咱俩就两清了。我这还有印泥,按手印也行。” 他甚至还贴心地递上了一支笔。 星盯着那支笔看了三秒,又看了看贾昇“真诚”的笑容,再看看旁边三月七爱莫能助的表情。 最终认命般地接过笔,呼啦啦的翻过一张又一张,在那份堪称卖身契的厚厚合同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迹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蔫劲。 贾昇满意地抽回合同,然后得意洋洋地朝一直冷眼旁观的黑塔人偶扬了扬,脸上写满了“计划通”的意味。 人偶眼睛扫过那份合同,又看了看一脸生无可恋的星,最后定格在贾昇那张欠揍的笑脸上。 贾昇走到人偶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一种“快夸我”的得意表情,将那份新鲜出炉的合同递了过去。 (→?→)。 干得漂亮。 “好啦好啦,免费的劳动力也要补充能量嘛。走走走星,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化悲愤为食欲!” 三月七强行拉起蔫头耷脑的星。 随后对着贾昇、丹恒挥了挥手,“你们男生组自由活动啦~” 说完,就拖着生无可恋的星汇入了长乐天热闹的人流。 “好了,搞定。”贾昇拍拍手,心情大好。 黑塔刚收获一个长期苦力,心情显然不错,见贾昇也要出门,顺口问了一句:“去哪?” 语气难得的不带刺。 贾昇咧嘴一笑,指了指门外:“两百多亿的‘梦想基金’暂时飞了,我得去别的地方找补一下。 比如……刚买的‘槎行无忧’至尊保险,该去理赔了,应该能赔不少吧?” 说着他搓了搓手指,眼睛里闪烁着对信用点的期待光芒。 接着他目光转向一直安静站在角落、存在感极低,似乎想把自己融入背景板的丹恒。 “一起?去见识见识星际和平公司的理赔部门?” 丹恒摇头:“不必。我在此处即可。” 随后他似乎觉得拒绝得太生硬,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低了些。 “我……身份敏感,在仙舟随意走动,恐生事端。你去吧,一路小心。” …… 视线转向星槎海中枢另一侧。 一名穿着星际和平公司标准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坐立不安地盯着自己的个人终端。 屏幕上,一个不断跳动的联系人头像,是一个五官扭曲十分抽象、双手捂着耳朵作无声呐喊状的形象。 旁边赫然标注着名字:贾昇。 男人的额角渗出汗珠,他反复安慰自己:“巧合,一定是巧合!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那个煞星怎么可能来仙舟? 而且……而且我现在已经洗心革面,是正经的保险理赔专员了,早就不干那些高利……咳咳,‘灵活贷款’的业务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职业化的镇定,回复了信息,约定在不夜侯旁边的露天茶座面谈理赔事宜。 当男人整理好领带,强装镇定地赶到约定地点时。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藤椅上、正百无聊赖用吸管戳着杯中饮品,肩上还飘着一个蓝金色闪烁金属球的熟悉身影。 脸上还挂着那种让他做噩梦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不受控制地从男人喉咙里冲出,声音都变了调。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条件反射般的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下一秒,他根本顾不上什么职业素养、公司形象,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的原地转身,迈开双腿,用尽毕生力气,捂着耳朵,朝着与贾昇相反的方向——玩命狂奔。 那姿势,简直完美复刻了他终端上那个仍在跳动,作扭曲呐喊状的头像。 贾昇肩头核宝的指示灯好奇地闪烁了一下,扫描了下正在拔足狂奔的男人。 “哔嘟?叮咚!检测到目标异常应激反应!疑似触发‘创伤后应激障碍’。哔嘟!叮咚!” …… 第83章 有判头 贾昇看着捂着耳朵大叫着逃跑的男人,眨了眨眼睛。 随后身形毫无征兆地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便稳稳的出现在卢卡纳狂奔路径的后方。 他右手带着一种老友相见的“亲切感”,轻轻搭在了男人的肩头。 “置业专员·金·牌·顾·问·卢·卡·纳·先·生~——” 一个带着明显拖长腔调、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卢卡纳脆弱神经上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热气在他耳边响起。 那熟悉的、带着戏谑玩味的语调,瞬间让卢卡纳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尖叫、颤抖。 卢卡纳像被冻僵了一般,一寸寸地、极其艰难的转过身。 当那张带着“和善”笑容的脸映入眼帘时,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 最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真、真巧啊……您、您也在仙舟旅游?” 随后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问的什么蠢话。 不等贾昇开口,卢卡纳求生欲爆棚,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生怕慢一秒就会被拖入新的深渊。 “贾昇先生!我现在已经不干贷款那行了!真的!我发誓! 我现在是星际和平公司保险理赔部的正经员工!专门处理理赔!跟过去那些……呃,‘灵活融资方案’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摆手,极力撇清关系。 同时内心疯狂OS: 天呐!这煞星怎么阴魂不散!仙舟这么大也能撞上?!完了完了,他要是还想搞贷款…… 不行!绝对不行!上次被他‘咨询’完,他看了那么久心理医生才缓过来! 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上司和抢业绩的混蛋同事……对!就是他们!让他们也尝尝这魔鬼的滋味! 仙舟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啊,死道友不死贫道! 卢卡纳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当然!如果您……呃,还有‘灵活资金周转’方面的需求,我虽然不做了,但我可以为您引荐几位非常‘专业’和热情的同事! 比如我们部门的前主管,或者负责高风险区域业务的经理! 他们经验丰富,手段……呃,渠道多样!非常乐于助人!联系方式我马上给您!他们特别需要像您这样优质的客户!” 卢卡纳的手指在个人终端上舞出了残影,一边飞速操作完成贾昇那份“槎行无忧·至尊版”的巨额理赔业务。 一边忙不迭地将几个标注着“德里兰——前主管/高利贷之王,活畜生”。 “克萨尔——区域经理/心狠手辣,九出三十归”、 “米耶莱——催收组长/人形兵器……的联系人名片推送给了贾昇,动作行云流水,求生欲爆棚。 见到贾昇被这几位吸引注意力,他立刻抓住机会,腰弯得更低,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和急切。 “贾昇先生,理赔款不久就可以到账,您看……我后面还有几位客户预约,实在不敢耽误,要不……我先告退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贾昇,只求对方点个头。 贾昇的目光慢悠悠地从自己终端上移开,落到卢卡纳那张写满“放我走”的脸上点了点头。 就在卢卡纳心中狂喜,准备脚底抹油时,贾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带着点闲聊的语气开口。 “对了,卢卡纳先生。有个事我挺好奇的。” 卢卡纳刚抬起的脚瞬间钉在原地,心再次提到嗓子眼,脸上挤着笑:“您……您说?” 贾昇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说起来,我挺好奇。你们以那公司……忽悠人签合同的本事我领教过。 但总有些硬骨头还不上或者赖账的吧?追款的时候……是不是也挺费劲的?” 卢卡纳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就好。接着语气带着一种前从业者的“专业”开始解惑: “是是是!您慧眼!确实会遇到一些……比较棘手的客户。对付这些人,我们通常不会死磕到底,那样成本太高,效率也太低。我们的标准流程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点“行业秘密”的意味: “把他们的合同,连同债权,打包以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当然,对我们来说即使低价转手也绝对是暴利——直接卖给星际和平公司。 由他们这种庞然大物去接手处理。他们有专业的团队、更合法的途径……呃,以及更强硬的手段。我们这边回笼资金快,风险也转嫁出去了,省心省力。” 解释完,卢卡纳眼巴巴地看着贾昇,只盼着这位爷的好奇心到此为止。 贾昇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卢卡纳这次连“告辞”都来不及说,几乎是瞬间冲了出去,像是身后有反物质军团在追。 “哔嘟!叮咚!” 核宝闪烁着蓝金光芒,对着卢卡纳逃窜的方向发出“贴心”的播报。 “检测到目标个体心率过速、肾上腺素激增!‘星际和平公司旗下,理康复中心’为您服务! 专业疏导金融创伤后应激障碍,重塑健康心态!首诊享八折,附赠‘静心冥想’音频大礼包!哔嘟!叮咚!现在预约,逃离心理阴影,重新踏上人生正轨!” 随后它原本蓝金色指示灯微微闪烁,蓝、金、红三色之间快速交替闪烁,紧接着,一阵比平时更密集、更快速的“哔嘟……叮咚……”声传出。 指示灯的光芒也开始不规则地急速闪烁,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红光,像是在进行着某种高速运算和链接。 几秒钟后,嗡鸣声停止。 指示灯稳定下来,但光芒中似乎多了一丝……贪婪的意味。 一道新的虚拟光屏投射在贾昇眼前,上面清晰地展示着核宝刚刚“领悟”的新能力。 核宝用混合了星核蛊惑和电子推销腔的独特混音播报。 “叮咚!哔嘟!生物识别及‘梦想基石’加载完成!模块资源深度整合完毕!哔嘟!” 【作战指令:‘稍等’模式新增子模块——‘‘梦想基石·金融突击手自动版’】 功能描述: 当用户贾昇发出作战指令“稍等”时,本机将在执行“客户关怀”终极说服方案——广告轰炸+星核蛊惑的同时,自动激活高精度生物识别扫描,锁定目标敌人。 随后,利用目标在精神污染及蛊惑状态下意识薄弱、判断力下降的窗口期,通过逻辑悖论模块强行扭曲其部分认知。 使其在无意识或半意识状态下,完成各大平台“特快审批通道”贷款申请流程,含生物签名认证。 贷款资金进入目标账户后,启动多层匿名转账及路径擦除协议,将资金最终汇入父亲大人指定账户!叮咚!哔嘟!” 核宝顿了顿,用更加“热情洋溢”的腔调总结道: “哔嘟!叮咚!涵盖平台贷款协议均采用复利计算模式,确保敌人永无宁日。 梦想启动,贷动未来!让敌人负债累累,为您的梦想添砖加瓦!核宝竭诚为父亲大人实现每一个小目标!” 核宝用混合了电子推销腔和星核蛊惑感的混音,欢快地播报着它的“升级成果”。 贾昇听着核宝的播报,嘴角抽搐:“崽,你这业务拓展得……越来越有判头了啊。” 第84章 小小的开拓震撼 贾昇在星槎海中枢的商铺间闲逛,刚拐过一个摆满机巧鸟的摊子。 “贾昇。这里这里。” 三月七正和星从一家香气四溢的小吃铺子挤出来。 少女脸上沾着点可疑的糕点碎末,手里拎着、怀里抱着、胳膊上还挂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甚至还挂了个仙舟特色的竹篮,活像个移动的货架。 “帮帮忙,搭把手。”三月七眼睛一亮,见到贾昇像看到了救星,不由分说就把鼓鼓囊囊的袋子往贾昇怀里一塞,“太多了!拜托了,请你吃好吃的。” 贾昇被塞了个满怀,一股混合着油脂、香料和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看看三月七那副“总算解脱了”的表情,嘴角抽了抽:“……你这是把半条小吃街搬回来了?” 星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手里也拎着几个袋子,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根红艳艳、裹着晶莹糖衣的串串,正小口啃着顶端一颗饱满圆润的果子。 贾昇也顺手从三月七塞过来的东西里抽出一根那红果串。 果子圆润饱满,裹着晶莹的糖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旁边的小摊,摊主正热情吆喝:“琼实鸟串!新鲜采摘,甜脆可口!琼实鸟与仙株共生,尾部挂满累累硕果,此乃仙舟一绝!” “琼实鸟串?共生?”贾昇仔细端详着那串在竹签上的奇异果实,又看看星啃得正香的果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这玩意儿……算荤还是算素?” 摊主一愣:“啊?客官说笑了,当然是素……” “要是素食主义者冲着名字以为是荤的没买,这么个叫法岂不是亏了?” 三月七正沉浸在买到新点心的喜悦中,见到贾昇又要问,深知他能搞出什么动静来,赶紧把一瓶印着“鳞渊冰泉”的瓶子塞到贾昇空着的那只手里。 “哎呀,停停停,尝尝这个,仙舟特色泉水,清冽甘甜。” 贾昇接住瓶子,视线扫过瓶身上的标签,精准的捕捉到了瓶身上十分微小的“高糖高脂”的字样,转动瓶身看了眼标注的热量表。 他脸上的疑惑更深了:“泉水?高糖高脂?这真是水?” 他晃了晃瓶子,瓶内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等等……鳞渊境?”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微妙,甚至带着点嫌弃。 “那不是……泡持明卵的地方吗?这水……” 他顿了顿,用了一个极其“生动”的比喻,“嘶……类似于持明的洗澡水?洗澡水还高糖高脂?这玩意儿能喝?” “噗——!” “咳!咳咳咳——!” 正咬着琼实鸟串的三月七和星同时喷了出来。 三月七呛得满脸通红,一边咳嗽一边捶胸口; 星则面无表情地抬手擦了擦嘴角溅到的糖渣,刚刚她吨了两瓶……要不要吐出来? 摊主:“……” 三月七涨红了脸,没好气地推着他往前走:“闭嘴!闭嘴!快走!再待下去老板要拿扫帚赶人了!” …… 三人带着一身小吃香气和大包小裹,以及贾昇那番“洗澡水”高论引发的精神创伤,终于回到了浥尘客栈那间被包下的雅致小院。 瓦尔特早已在院内等候,见他们进来,他微微颔首,示意进入房间。 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的瓦尔特关门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手杖的末端在木地板上轻轻一顿。 一股无形的、稳定的重力场悄然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了几分,任何试图穿透这层力场窥探的声波或能量都会被扭曲、捕捉。 瓦尔特闭目感知片刻,确认没有任何窃听手段生效,才缓缓睁开眼,镜片后的目光沉凝。 “诸位,仙舟罗浮目前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加复杂和诡异。流云渡的混乱只是冰山一角。 魔阴身大规模爆发、星核猎手出现、神秘强者搅局……景元将军的态度,看似友善合作,实则留有余地,对我们有所保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还有那个停云。 她的出现和引导过于‘巧合’。流云渡的‘遇险’,包括她对我们身份的‘接受度’……” 瓦尔特看向贾昇,“贾昇,你与她接触最多,签订那份‘合同’时,有没有发现异常?” 黑塔人偶靠在窗边,抱着手臂,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个清晰的 (→_→) 颜文字,显然对停云也没什么好印象。 “说到停云……”贾昇摸出自己的个人终端,手指在上面快速划动。 很快,他调出了一张照片,随后将终端屏幕转向瓦尔特:“杨叔,你看这个。”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凑近细看。照片上的狐人女子,虽然闭着眼,脸色苍白,但五官与停云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照片中的狐人显得更脆弱,而停云则充满活力。 贾昇指了指照片,“喏,杨叔,你看。阮梅那一个,罗浮又一个。长得一模一样。阮梅女士救的那个现在还躺着呢,这个活蹦乱跳地给我们当导游兼‘准女仆’。” 他看向瓦尔特,眼神里带着点“你品,你细品”的意味。 瓦尔特的目光凝固,眉头深深皱起。 贾昇收回终端,接通了留守列车的姬子的通讯。 姬子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熟悉的观景车厢。 “贾昇?仙舟那边情况如何?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姬子姐,是有点小麻烦。”贾昇语气轻松,“麻烦你帮个忙,把终端拿到咱们车厢最里面、旁边那面落地镜前面。” 姬子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拿着终端走向车厢角落那面等身镜。 当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姬子和她手中的终端画面时,贾昇对着屏幕,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真诚”的笑容,清了清嗓子,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口。 “我由衷的祝——” “停停停!”一个带着明显慌乱和无奈的女声猛地从镜子里传出,打断了贾昇的“祝福”。 只见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忆者的身影瞬间从镜中浮现出来。 她抚着胸口,看着屏幕里的贾昇,声音充满控诉:“贾昇先生!您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好,真的不必回回都如此‘客气’!” 能引来巡猎星神岚的光矢打击的“祝福”? 这“福气”太大,她一个忆者实在承受不起。 贾昇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张散发着微光的卡片——正是此前黑天鹅作为赔偿给他的、记录着一位绝灭大君诞生瞬间的光锥。 “喏,这个。” 贾昇将光锥在镜头前晃了晃,然后指向屏幕上停云的照片。 “这张光锥,你上次说记录了‘一位绝灭大君诞生的瞬间’。” 贾昇的语气难得变的认真,“在流云渡,第一次碰到那个自称停云的狐人时,它与她之间,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共鸣。” “什么?!”信使声音中的无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 她凑近屏幕,直接穿过空间仔细感知,“共鸣?你确定?” “哔嘟!叮咚!检测到高能记忆波动!‘星际和平记忆银行’为您提供安全存储服务……” 贾昇肩上的核宝刚闪烁起蓝金光芒开始推销,就被贾昇一巴掌按了下去,发出“滋啦”一声不满的轻响,指示灯委屈地暗了下去。 忆者声音极其郑重:“诸位,请听好。在结论之前,我需要补充一些说明,以证明情况的严重性—— 光锥,是源自我们流光忆庭的核心技术之一。 它能将某个重要的记忆片段,封装在光的切片之中,随身携带可以提升使用者的各项能力。”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关键在于适配性。当光锥所承载的记忆所代表的‘命途’,与使用者的命途一致时,光锥的力量会被更充分地唤醒。 而如果……那份记忆,本身就出自于携带者本人……” 信使面罩下的目光扫过屏幕上停云的照片和贾昇手中的光锥。 “那么,共鸣将达到百分之百的完美适配!这种共鸣,是独一无二的!是记忆本体对自身存在的确认! 这张光锥记录的是‘毁灭’命途下,一位绝灭大君诞生的瞬间。能引发它与自身如此强烈共鸣的存在……”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只能是光锥中的主角本身——「毁灭」令使,绝灭大君「幻胧」!” “幻……幻胧?!”三月七她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捂住了嘴,脸上写满了惊骇。 “那个……那个绝灭大君?她伪装成停云?一直在我们身边?!” 想到这就让她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幻胧?!那个喜欢玩弄人心、里掏外撅让星球各方势力陷入内讧的绝灭大君?就在仙舟?还扮成了停云?!” (?д?) 黑塔人偶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她立刻抬手试图通过内部频道联络本体,“喂!本体!听到没!大发现!是幻……” 【通讯请求失败。用户‘黑塔’已设置‘免打扰’模式。】 【留言功能已启用。请在提示音后留言。哔——】 人偶精致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眼中的亢奋颜文字瞬间被 (╬◣д◢) 取代。 随后她用尽人偶所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尖叫道: “黑塔!你个死宅女!快给我接通讯!仙舟有绝灭大君!幻胧!活的!抓到她当样本我是不是能回空间站?! 听到没有!快回话!不然我回去就把你那些破烂收藏全砸了!全!砸!了!!!” 列车中的姬子面容上出现些许忧虑。 帕姆则在她脚边跳了起来,两只长耳朵竖得笔直:“绝灭大君?!天呐帕!阿基维利在上帕!” 随后他挥舞着小短手,语气中满是跃跃欲试。 “但不用怕!如果需要支援,帕姆就开着星穹列车撞过去帕!” 小脸上此刻满是“撞就完事了”的认真。 “让列车最最最坚硬的撞角,给绝灭大君一点‘小小的开拓震撼’帕!!!” 第85章 会议 房间内陷入短暂寂静,只有忆者信使周围漂浮的光锥发出细微嗡鸣。 那些光锥中封存着焚烧的星舰、崩塌的巨构城市、在紫黑色能量潮汐中溶解的文明地标——全是幻胧的手笔。 信使指尖拂过一枚记录着行星爆炸的画面,看列车组众人凝重的表情,她那些跨越星海的“收藏”显然极具说服力。 至少此刻,没人质疑她的情报价值了。 这丰富的“收藏”同时也让他们直观感受到了对手的分量。 三月七正为信使的话以及展示的收藏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贾昇,想从同伴那里获得点安慰。 却惊讶的发现贾昇难得的沉默着,既没插科打诨也没吐槽。 这有点过于反常。 三月七心里嘀咕,首先排除掉这家伙被“绝灭大君”这名头吓住了的可能性。 她好奇的歪头观察,只见贾昇眼睛亮得吓人,像是发现了新星球一般,正把核宝紧紧抱在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核宝的金属外壳,发出轻微的“叩叩”声。 这专注又带着点……诡异兴奋的状态,让三月七心里莫名有点发毛。 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贾昇,小声问:“喂,贾昇?你……你在想什么呢?” 这家伙眼珠子滴溜溜转,敲核宝跟敲算盘似的,总感觉想的不太妙……还是先问问,让心里有底比较好。 “表情怪吓人的……” 可千万别是“抓住绝灭大君换赏金”这种离谱计划啊! “我在想——”贾昇抬头,手指停在核宝顶部闪烁的蓝金指示灯上, “你说,有人敢给绝灭大君办贷款吗?流程走得通吗?她要是当老赖,公司敢派人去家门口泼油漆收账吗?” 他顿了顿,立刻又蹦出下一个稍显贴合实际的问题。 “还有,一个活的、能喘气的绝灭大君,悬赏令上值多少钱?有官方定价没?还是得走黑市?” 房间里瞬间落针可闻。 瓦尔特推眼镜的手僵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这孩子没救了”的疲惫。 丹恒默默转开了头,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似乎在强忍某种情绪……也许是叹息,也许是无奈。 星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贾昇,又看了看他怀里指示灯疯狂乱闪、像是也在进行高速运算的核宝,默默的、坚定的往远离贾昇的方向挪了三个身位。 黑塔人偶抱着手臂,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个大大的 (?_?)。 “为了你那艘破船,要有机会,你是不是连纳努克都敢拉去星际和平银行做抵押评估?” 贾昇点了点头,随后又飞快摇头:“纳努克不止值一艘歼星舰。还有那不是破船,是我的梦想。” 随后在人偶展开反击前语速飞快的继续开口。 “再说,你比我好哪去了?不是想抓她回去当样本好回空间站?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咦,这么一看我们是不是已经成竞争对手了?” 人偶:“……” 她眼中的颜文字变成了一个极其形象的 (¬_¬) ,充分表达着“无可救药”。 瓦尔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那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下吐槽欲的力道,将众人……主要是三月七从对贾昇逆天脑回路的震惊和控诉中拉了回来。 他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信使身旁那些漂浮的、记录着毁灭的光锥,最终落在同伴们身上,语气凝重,“当务之急,是仙舟罗浮的危局。” “眼前的情况比预想的更加错综复杂。即使我们此刻向罗浮将军景元坦言——‘仙舟已混入一位令使级别的绝灭大君幻胧’,我们缺乏足以在仙舟联盟体制内被采信的决定性证据。” 瓦尔特微微停顿,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手杖。 “罗浮内部本就暗流涌动,景元将军的立场与考量尚不明晰。空口无凭的指证,恐怕难以立刻取信,甚至可能打草惊蛇,将我们自身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坚定地看向众人:“除非……有人主动登上罗浮的‘穷观阵’。” “穷观阵”三字一出,气氛瞬间凝固。 那并非寻常之物,而是能洞悉心念、追溯因果的仙舟秘宝。 主动踏入其中,意味着将自身的一切秘密、记忆乃至思维的脉络都暴露在罗浮的审视之下,其风险不言而喻。 然而,瓦尔特的话音未落,一道声音便果断地打断了他: “不行。” 是丹恒。 进入仙舟后,他本就比平时更加沉默寡言,此刻那双青灰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与瓦尔特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瓦尔特的眉头蹙起,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将发言权交给了丹恒。 丹恒的视线扫过列车组的每一位成员,最终落回瓦尔特身上。 “此前,瓦尔特先生已将列车组此行的目的——协助封印星核告知了景元将军。然而,将军的回应……” 他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并非明确的允诺,态度始终……模棱两可,足见其顾虑重重。 如今仙舟局势比预想凶险百倍,星核、魔阴身、星核猎手,还有一位潜伏的绝灭大君…… 即使有列车长帕姆随时准备支援,此地也已成绝险漩涡。列车组为封印星核而来,做到这一步,已仁至义尽。” 他停顿了一下,避开众人复杂的目光,继续说道:“由我来留下。我会联系景元,告知他幻胧之事。我……的身份,或许能让他多几分信任去查证防备。至于你们,” 他看向瓦尔特、三月七、星、贾昇,最后目光在黑塔人偶身上停留了一瞬。 “请即刻返回星穹列车,离开罗浮。这里的事,已远超开拓之旅的范畴。” 瓦尔特的眉头紧紧锁起,三月七立刻喊出声:“不行!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下!” 星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明确表达了反对。 黑塔人偶则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 (→_→) ,显然对这种个人英雄主义的分锅行为嗤之以鼻。 “我跟那位‘停云小姐’,可是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合法雇佣关系。懂不懂契约精神的含金量啊?” 贾昇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不知何时已蹭到丹恒身边,两指一夹便抽走了对方刚摸出的、准备联系景元的终端。 “啪嗒”一声,终端被他随手抛给肩头悬浮的核宝。 核宝蓝金光芒一闪,外壳裂开一道缝隙精准吞入,指示灯欢快地闪烁起来: “哔嘟!叮咚!目标通讯终端已安全保管!如需粉碎、熔炼等,请语音授权!” “让她好好履行一下‘女仆’的义务之前,总得先进行一番‘岗前培训’和‘深度关怀’吧?精神层面的‘引导’加上物理层面的‘督促’。双管齐下,没准……” 贾昇的笑容扩大,“就能让她这位绝灭大君破防,自己露出点马脚来?”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一位赏金猎人。” 又指了指人偶:“她想要拿幻胧当回空间站继续坐办公室作威作福的门票。” 人偶罕见的没有反驳。 最后指尖停在了他仍旧保持联系的个人终端上,“列车长打算给她来个正义冲撞。 现在的问题不是仙舟的信任以及这位绝灭大君想要搞什么把戏,而是我们打不打算放过她。” 第86章 磨刀不误砍柴工 就在星穹列车组于浥尘客栈内进行那场关于绝灭大君幻胧的沉重会议时。 停云——或者说,披着停云皮囊的幻胧——正站在天舶司司舵驭空面前。 她早已将流云渡发生的“惊险”遭遇、星穹列车一行人的“仗义出手”以及后续的混乱,用精心编织的语言,声情并茂地汇报完毕。 重点突出了自己的“柔弱无助”以及列车组……尤其是贾昇的“英勇”和“特殊要求”。 趁着驭空因流云渡的严重事态紧急进入内室联络景元将军进行确认和后续部署的空档。 她便在一旁的小案上,提笔蘸墨,开始书写那份“情真意切”的辞呈。 字迹清秀婉约,措辞恭敬而饱含“无奈”与“信义”。 充满了对天舶司栽培的感激、对流云渡惊魂的余悸、以及对“救命恩情大于天,不得不以身相报”的无奈与坚定。 她将自己描述成一个因救命之恩而不得不履行承诺的可怜人。 为了不使恩公为难,更为了维护仙舟“言而有信”的声誉,纵然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忍痛割舍接渡使的职务,投身“侍奉”之路。 笔锋落下最后一捺,墨迹未干,驭空那边也恰好结束了通讯从内室中走出。 通讯结束,驭空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处理完重大危机后的疲惫从内室走出,但眼神依旧锐利。 接过停云恭敬递上的纸张,目光扫过那份辞呈。 当她看到“以身相报”、“专属女仆雇佣合同”等字眼时,眉头狠狠皱了皱。 然而,这份情绪波动转瞬即逝。 驭空想起景元将军通讯中提及的“黑塔人偶随行”以及将军对此微妙的态度,又想到仙舟如今星核潜伏、魔阴肆虐、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的危局。 她沉默片刻,最终只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理解与释然的表情。 她伸出手,带着一种长辈般的温和,轻轻拍了拍停云的肩膀。 “停云啊……” 驭空的声音带着些许感慨,“仙舟人最是言而有信,重诺轻生。此乃我族立身之本。 你既已立下誓言,签下契约,纵然我心中万般不舍,视你如妹,又岂能陷你于不义之地,强留你违背本心?” 她将纸张收起,动作带着一种“事情就这么定了”的利落决断。 “这份辞呈,我收下了。” 停云:“……?” 她完美的温婉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内心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一片空白。 这……这和她精心设计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按照她对这位“胜似亲姐”的上司的了解,驭空大人此刻应该拍案而起。 怒斥那个叫贾昇的家伙趁人之危、合同荒唐,极力挽留甚至不惜动用司舵权威帮她“解决麻烦”才对。 怎么会如此平静,甚至……带着点“欣慰”和“理解”地就接受了?!难道是身份引起了什么疑虑不成…… 似乎看出了停云眼中的错愕与茫然,驭空又叹了口气,语气转为凝重: “停云,别怪姐姐批准得如此仓促。实在是……仙舟如今正值多事之秋。” 她压低了声音,眉宇间忧色更浓。 “药王秘传暗中活动,蛊惑人心,制造混乱;星核猎手公然入侵玉界门,其目的不明;还有那引发魔阴身爆发的星核之患…… 桩桩件件,都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 她望向窗外星槎海略显压抑的天空,继续道:“天舶司首当其冲,压力如山。我身为司舵,必须坐镇中枢,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故。 此等危局之下,我……或许无法像往常那样,时刻护你周全。” 驭空的目光重新落回停云脸上,带着一份慈爱与希冀:“星穹列车……虽然其入港方式诡异,背后似乎也与星核猎手有所牵连,令人疑虑。 但景元将军似乎对他们……有所考量。星穹列车实力非凡,那位黑塔女士更是……深不可测。 你若能跟随他们左右,远离这仙舟漩涡的中心,能让我安心一些。至少……比留在如今危机四伏的仙舟更安全一些。” 她再次拍了拍停云的肩,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在姐姐看不到的地方,替姐姐……照顾好自己。若事有可为,待仙舟风波平息,天舶司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停云:“……” 她感觉自己的狐耳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 安全? 跟着那群神经病更安全?! 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 她还能说什么?驭空这番话,情真意切,忧思深沉,完全站在了“停云”的立场上。 为她的“安全”和“信义”考虑得“无微不至”,她精心设计的“悲情戏码”被对方用更真挚的“亲情牌”和“现实考量”给堵了回来,甚至还被反向托付了“保重”的任务。 这剧本的走向彻底失控了! 幻胧此刻的心情,只能用一句仙舟粗口来形容——**!但她脸上只能迅速调整回感激涕零、泫然欲泣的模样。 “司舵大人……姐姐!停云……明白了!定不负姐姐所托,也……定会保重自身!待仙舟安泰,停云……定当归来!” …… 怀着一种计划被打乱、还莫名被塞了一口“亲情关怀”的复杂憋闷心情,停云回到了浥尘客栈。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属于幻胧的烦躁压下,重新挂上“停云”那温婉中带着点忐忑和认命的表情,轻轻敲响了列车组所住院落的门。 门开了,开门的是三月七。 少女看到她,眼神有点复杂,飞快地瞟了一眼她身后,像是确认没有跟着云骑伏兵,才侧身让她进来。 贾昇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院中唯一一张太师椅上。面前悬浮着一面由核宝投射出的巨大光屏。 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条款正在滚动,标题赫然是:《专属女仆岗前培训细则及行为规范(初版)》。 听到脚步声,贾昇抬起头,笑容灿烂得如同虚假的暖阳: “哟!我们恪守信诺的停云小姐回来啦!” 他站起身,张开双臂,做出一个夸张的“欢迎”姿势,“辞呈顺利吗?驭空司舵有没有被你‘为报恩情甘舍前程’的伟大情操感动得潸然泪下?” 停云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强笑道:“司舵大人……深明大义,已然准允。小女子……现在是自由身了。”她特意加重了“自由身”三个字,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自由?不不不。” 贾昇连连摆手,笑容更加“和善”,他指了指光屏。 “签了合同,你就是我们家庭的一员了!自由?那是对外的说法。 对内,我们讲究的是责任!是奉献!是标准化流程!趁着天色还早,咱们抓紧时间,把‘岗前培训’的第一课上了! 内容有点多,从‘如何专业维护歼星舰’到‘面对雇主突发奇想时的情绪管理’, 哦对了,还有车厢的调酒师——闭嘴特别提供的‘星际礼仪与冷笑话储备速成’……放心,都有教材和考核标准!咱们争取三天上岗,五天精通!” 核宝立刻配合地用混音播报:“哔嘟!叮咚!知识就是力量!学习改变命运!购买‘星际和平公司出品速记芯片’,助您三秒掌握核心要点!首单体验价……” 停云看着那堆培训资料,再看着贾昇那张写满“我是为你好”的脸,只觉得眼前一黑,尾巴尖的毛都差点炸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这破机器连同贾昇一起扬了的冲动,试图挣扎:“恩公,这……是否太过仓促?小女子还需些许时间整理行囊……” “行囊?” 贾昇大手一挥,一脸“都是小事,这不重要”的表情。 “现在,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整理的事等你完成系统性的第一阶段学习后再说,我相信整理起来更有效率,仙舟不是有句古话吗?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停云:“……” 第87章 培训与挑刺 浥尘客栈的小院,气氛诡异。贾昇大马金刀地坐在唯一临时搬出的太师椅上。 核宝悬浮在他肩头,蓝金光芒规律闪烁,投射出的巨大光屏上,《专属女仆岗前培训细则及行为规范(初版)》正无情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条目。 停云站在院中,脸上的温婉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他从椅子上起身,绕着规规矩矩站好的停云踱步,手指挑剔地虚点着她身上那套接渡使的精致制服。 “这身不行,太正式,不够‘女仆’。回头给你定制几套,当然这个需要你自己出钱买,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我还得攒钱买歼星舰呢。” 停云“……” 接着他又无视了停云微微抽搐的嘴角,继续道:“姿态!背挺直,下巴微收,视线……嗯,就保持这种‘温顺中带着点小委屈’的眼神。 很好,保持住!行走时步伐要轻盈,像踩在云上……对,想象你尾巴尖上挂了俩铃铛,不能晃出声。” 停云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恩公……小女子初次接触此等……规范,还请恩公明示。” “明示?核宝,给她放《星际标准礼仪:从入门到精通》全息演示,循环播放,音量调大点。”贾昇挥手。 “哔嘟!叮咚!指令确认!星际和平公司礼仪教程加载中……推荐使用‘优雅仪态矫正带’,限时八折!穿上它,告别驼背,气质瞬间提升八个档次!哔嘟!叮咚!” 核宝欢快地执行,刺耳又聒噪的电子音混合着推销腔开始轰炸,一个虚拟的、动作刻板到机器人般的“标准女仆”影像在停云面前舞动起来。 停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优雅仪态?她现在只想优雅地拧断贾昇的脖子和那个破机器的发声器。 “那个……贾昇啊,”三月七看不下去了,凑过来“打圆场”。 “停云小姐刚来,总要适应适应嘛。你看人家尾巴毛都紧张得炸起来了……啊不是,我是说,慢慢来,慢慢来。停云小姐,别紧张,他就是要求高了那么一点点。” 她悄悄对停云眨眨眼,做了个“忍忍就过去”的口型。 停云接收到三月七的“善意”,立刻顺杆爬,微微低头,蓬松的狐尾不安地扫了扫,声音带着感激:“多谢三月小姐体谅……” 星靠在廊柱上,眼神放空,像是在神游。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默默刷着手机,带着一副恰到好处的年龄大了折腾不动的疲惫感。 黑塔人偶占据了另一张石凳,翘着二郎腿,眼睛里闪烁着 (→_→) 的颜文字,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场闹剧。 丹恒则抱臂站在稍远的廊下阴影里,目光沉静。 “言谈是关键!” 贾昇点了点核宝跟随他动作投射的光屏,上面弹出一条加粗条款。 “对雇主及雇主相关人士,需使用敬语,语气需温柔、谦卑、充满服务精神。来,跟我念:‘主人,您的女仆停云竭诚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停云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最温婉的笑容,声音柔得能滴出水:“主人,您的女仆停云竭诚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很好!”贾昇满意地拍手,“这条过了,下一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去,给我泡杯茶来。 记住,茶我只喝八分烫的,多一分嫌烫,少一分嫌凉,要刚刚好能入口又不失茶香的温度。完美契合我此刻渴望被滋润却又不愿被灼伤的微妙心情。” 贾昇又大爷似的往太师椅上一靠,翘起二郎腿。 停云微微躬身,转身走向茶水间。 她动作行云流水,取茶、温杯、冲泡,每一个步骤都带着仙舟特有的雅致,赏心悦目。 很快,一杯热气腾腾、茶香四溢的清茗被恭敬地捧到贾昇面前。 “嗯……”贾昇煞有介事地观察着蒸汽的升腾速度,慢悠悠地开口。 “感觉……火候过了。这蒸汽冲劲太猛,有九分半了。拿回去,重泡。记住,八分烫,精髓在于那个‘刚刚好’。” 她脸上的笑容适时表现出一丝被刻意刁难的委屈:“是,主人。是停云疏忽了,这就去为您重新冲泡。” 她缓缓转身,步伐依旧轻盈,只是那蓬松的狐尾尖炸了一下毛。 片刻后,停云又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步履轻盈实则内心火山翻涌的走到贾昇面前,姿态完美的再次奉茶:“主人,您要的茶,请慢用。” 贾昇慢条斯理地接过,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触,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 “停云啊……”他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八分烫,是入口微灼,舌尖能感受到滚烫热情,但又不至于烫伤味蕾的完美平衡点。你这杯……” 他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温度已经滑落到七分了。七分是什么?是热情消退,是温吞!是梦想冷却的前兆! 这怎么能行?!让这杯本该滋润灵魂的甘露,彻底沦为一杯平庸的树叶水!” 贾昇痛心疾首地指责,把茶杯塞回停云手里,“拿回去,重泡!水温,必须精准!记住,要八分!多一分太躁,少一分则怠!” 停云一愣:“凉了?这……刚沏好的……” “我说凉了就是凉了。”贾昇语气斩钉截铁,“手测误差太大。核宝,测温。” “哔嘟!叮咚!目标液体温度检测中…… 当前温度:70.3度。距离父亲大人指定‘八分烫’标准尚有巨大差距!哔嘟!叮咚!建议重沏,并购买本公司‘恒温智能茶壶’,精准控温,告别口感烦恼!”核宝精准补刀。 停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把茶杯扣在贾昇头上的冲动,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是小女子疏忽了,这就去重沏。” 停云再次端着杯“平庸的树叶水”慢慢走回房间。 她闭上眼,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又缓缓吐出。 冷静……幻胧,冷静…… 这蝼蚁的刁难不过是尘埃。 站在茶炉旁,看着水汽重新升腾,幻胧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停云’的身份远未到可以舍弃的时候。暴露只会打草惊蛇,让计划功亏一篑。 大局!想想罗浮正在酝酿的风暴!药王秘传的种子已在丹鼎司深处发芽,那些被煽动的狂热信徒,那些被扭曲的渴望…… 只需再等些时日,混乱的果实就会成熟,届时,这整个罗浮都将成为符合她美学的盛宴。 况且……他身上那丝只昙花一现来自负创神相关的波动还需要仔细观察考量。 还有那个破机器里的星核也需要回收再利用到仙舟上…… 就让这个狂妄无知的人类再得意片刻。 待时机成熟,届时,他会为他此刻的每一分刻薄付出代价,他连同他那台破机器,都将化为最绚烂烈火下的无用余烬。 当停云再次捧温度被精确控制的新茶回来,并“幸运”地通过了贾昇吹毛求疵的验收后,终于获得了一点喘息的空间。 贾昇被核宝投射出的某张仙舟通缉令吸引了注意力,暂时放过了她。 停云立刻捕捉到机会,她轻盈的走到三月七身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亲近和无奈。 “三月小姐,”她声音轻柔,带着仙舟特有的温软腔调,“方才真是多谢您出言解围了。主……恩公他……唉,小女子初来乍到,实在是惶恐。” 三月七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他就是那样,嘴毒心也……呃,反正你别往心里去啦!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停云微微一笑,顺势道:“三月小姐真是善解人意。说起来,仙舟长乐天虽不比星槎还广阔,却也别有风味,有许多精巧的铺子和特色小吃。 小女子在此地任职多年,还算熟悉。若您有兴致,不如让小女子带您四处逛逛?”说着她俏皮的眨了下眼。 “真的吗?好啊好啊!”三月七眼睛一亮,购物和美食对她吸引力巨大,“星,丹恒,要不要一起去?” 星点点头,表示无所谓,能蹭一顿算一顿,况且现在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和“停云”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丹恒则站在稍远些的廊下阴影中,闻言后同样点了点头,“也好。” 第88章 奖池仍在累积 院门轻轻合拢,隔绝了三月七咋咋呼呼的声音和停云温婉告别的余音。 瓦尔特·杨收回视线,又将手中的手杖轻轻往地面一顿。 嗡…… 一股无形却致密的重力场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笼罩了院中剩下的三人——他自己、贾昇以及靠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的黑塔人偶。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任何试图穿透或窥探的能量波动都会被这层力场扭曲、捕捉。 “噗嗤……” 一声清脆的嗤笑打破了力场内的寂静。 黑塔人偶精致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大大的 (σ ?? ?) σ。 她抱着手臂,目光落在刚从太师椅上放下来、正懒洋洋伸懒腰的贾昇身上,声音带着十足的戏谑。 “啧啧啧,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能挑刺儿?那杯茶泡得明明就挺好,硬是被你挑出‘七分怠’‘九分躁’来。刁难人的本事见长啊,小鬼——” 她拖长了调子,故意上下打量着贾昇,“——果然是跟那个死宅女本体学坏了!近墨者黑!” 贾昇伸懒腰的动作一顿,斜睨了人偶一眼,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无辜”又带着点痞气的笑容: “喂喂喂,说本体坏话前能不能先想想你自己?” 他指了指人偶,“就你这动不动就颜文字乱飞、看到乐子神就炸毛追着锤、还惦记着抓绝灭大君当‘回空间站门票’的暴躁劲儿……” 他摊了摊手,语气满是“真诚”的控诉,“黑塔比你显得‘成熟稳重’多了好吧?论相处时间和‘如何有效且富有创意的气人’,你才是我的启蒙老师好吧?” 黑塔人偶眼中的颜文字瞬间变成了 (╬◣д◢) :“你——!” “咳。”瓦尔特适时地轻咳一声,打断了这“姐弟”间毫无营养的互相拆台。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些许严肃。 “二位,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停云’——或者说幻胧,她刚才的表现,你们也看到了。” 瓦尔特的眉头深深锁起:“身为绝灭大君,面对贾昇如此刻意的刁难,她竟能隐忍至此,甚至将委屈演得恰到好处…… 这份心性和定力,远超预期。她所图谋的,恐怕绝不仅仅是星核这点‘小麻烦’,甚至可能远超我们之前的预估。” 他转向黑塔人偶,语气凝重地发问:“黑塔女士,就目前掌握的信息和你对绝灭大君的了解,能否分析一下,我们是否有……” “——有没有可能搞定她?”黑塔人偶直接打断了瓦尔特的话,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眼中闪过高速运转的分析数据流以及…… (?????) 。 “搞清楚目标难度。击退、击败、击杀、活捉——这是四种完全不同的难度梯度。” 她的指尖指向旁边摆弄核宝的贾昇。 “如果目标只是前三种,很简单。让这小鬼现在对着停云离开的方向,真诚地‘祝福’一句‘长生不老’——保管立竿见影,巡猎的光矢立刻就到,效果拔群,绝灭大君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就仙舟现在这内忧外患、魔阴身遍地开花的状态,根本挡不住岚箭矢落下造成的余波冲击。到时候,幻胧死不死另说,罗浮肯定得先完蛋。” 接着她话锋陡然一转,手指收回,抱回胸前,眼中数据流消失。 “而当目标是最后一项——‘活捉’一个状态完好的绝灭大君当样本。”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呵。那就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地狱难度了。” “如果按照正常流程,首先,需要极其周密、环环相扣的陷阱,利用她的计划反向设伏,让她自己跳进来。 其次,需要能瞬间短暂压制她与‘毁灭’命途联系的手段,防止她鱼死网破。最后,还需要一个能完美禁锢令使级存在的‘容器’。” “就目前罗浮这内忧外患、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信息迷雾重重的现状?想要在幻胧引爆她的阴谋之前,进行设计陷阱→引君入瓮→完美捕获’这个流程?” 黑塔人偶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管是有效阻止余波范围,又或是活捉她,我们这边至少还需要两位甚至以上的令使级战力以及相应的地利。” 说着她又指了指贾昇,“如果想指望他能力活捉的话……你要知道,他只会保证结果正确。” …… 视线转向浩瀚星海的另一端。 一艘线条刚硬、涂装以玄黑与金红为主、舰艏镶嵌着巨大符箓的巨型战舰,如同威严的巡天巨兽,静静悬停在空间站的引导轨道外。 其风格与罗浮仙舟的星槎迥异,带着更为浓烈的铁血征伐气息——这正是仙舟联盟中,以武德充沛、征战频繁闻名的「曜青」仙舟的作战旗舰。 “滴!接收到「曜青」旗舰‘镇岳’号泊入请求,身份识别码验证通过。” 主控台前,一名负责接引的科员看着屏幕上跳出的、带着曜青独特虎符标记的信息,瞳孔微缩。 他手指飞快地在控制面板上操作,同时立刻接通了站长艾丝妲的紧急通讯频道 “艾丝妲站长!紧急情况!仙舟「曜青」旗舰请求泊入!” 办公室内,艾丝妲看着屏幕上那艘极具压迫感的曜青旗舰以及来访者姓名栏里清晰无比的“飞霄”二字,秀气的眉头也忍不住蹙起,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曜青」的将军?那位以勇猛果决、常年率军清剿丰饶孽物而闻名的“天击将军”、“大捷将军”飞霄? 她怎么会突然造访黑塔空间站? 艾丝妲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放弃了常规的接待流程预案,根据此前黑塔留下的指示,手指在个人终端上快速划过,直接启动了直通黑塔本体的最高优先级加密通讯频段。 “黑塔女士,紧急通报。仙舟「曜青」旗舰请求泊入,来访者是将军飞霄本人。目的不明,但规格极高。我已授权引导其进入泊位,您是否……”艾丝妲的声音清晰而快速。 …… 空间站飞霄将军的身影出现在连接通道口。 她身姿挺拔如松,并未穿着繁复的将军袍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外罩暗金纹路的轻甲,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 她步伐沉稳,周身带着久经沙场的肃杀与干练气息,身后跟着几名沉默如山的亲卫。 当看到站在泊位平台等候的、由艾丝妲陪同的黑塔投影时,飞霄将军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军人爽朗的笑意。 她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声音清朗。 “贸然登门,叨扰了。感谢黑塔女士愿意在百忙之中拨冗接待。” 她抬手示意,身后两名英武的云骑亲卫立刻恭敬地奉上数个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密封箱。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此乃日前追击一伙丰饶孽物时所得,颇具研究价值,权当是飞霄贸然来访的赔礼。” 黑塔依旧是那副慵懒的姿态。她扫了一眼密封箱,微微颔首算是收下,目光随即落回飞霄身上。 “飞霄将军。”黑塔的声音通过投影传出,带着她特有的、直截了当的腔调。 “礼物我收了。不过,以将军‘大捷’之名响彻星海,向来以雷厉风行、时间宝贵著称,此刻不在「曜青」坐镇,或是追猎丰饶孽物的路上,却突然出现在我这小小的空间站……” 她微微歪了歪头,投影的紫色眼眸中清晰地映出飞霄的身影,语气平淡却直指核心:“想必不是来喝茶聊天的。将军时间宝贵,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什么事?” 飞霄脸上的爽朗笑意收敛,神情变得肃然。她迎上黑塔探究的目光,没有任何迂回,直言道:“黑塔女士快人快语,飞霄佩服。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是为求解一惑。” “不久前,「曜青」太卜司,那座观测寰宇星象、感应帝弓神威的巨大浑天仪,其核心——代表帝弓司命的那颗主星,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其辉煌炽烈,远胜以往任何一次帝弓光矢现世的征兆。” 飞霄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此等异象,只有一个解释:帝弓司命射出了一箭,而且这一箭蕴含的神力,远超寻常。”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然而,这过于强大的神威冲击,直接导致了我「曜青」太卜司核心的观星推演阵列——当场过载报废。” “事后,太卜司穷尽手段探查此箭因何而发、射向何方、目标为何。 但诡异的是,与此箭相关的‘前因’与‘后果’,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抹去,或笼罩在无法穿透的迷雾之中。 太卜司同僚们付出了巨大代价,几乎耗尽了所有关键备件进行强行推演溯源,最终……只得到了一个极其模糊、却指向明确的结论——” 她目光如炬,直视黑塔的投影:“那一箭的‘起点’或‘关键引线’,与您的黑塔空间站,存在着无法忽视的强关联。” 面对飞霄坦露的信息和询问,黑塔沉默片刻。 她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飞霄的结论。 片刻后,她忽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将军此行,下一站打算去哪?” 飞霄微微一怔,随即坦然回答。 “仙舟罗浮。「曜青」刚结束一轮对丰饶孽物的清剿,正值难得的休整期。 太卜司此次为探查帝弓异象,关键配件损耗殆尽,急需补充。罗浮工造司技艺精湛,储备又相对充足,且当前距离空间站最近。 我此行既为解惑而来,也顺道前往罗浮,为太卜司筹措急需的配件。” “呵……” 一声极轻的笑声从黑塔的投影中传出。 “原来如此。”黑塔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多了一丝笃定,“那么,飞霄将军,你只管去罗浮就是。” 她看着眼前这位风尘仆仆、为追索真相而来的仙舟将军,投影的嘴角勾出了一个不出所料的弧度。 “你要的答案,无论是关于那惊天一箭的引线,还是你太卜司仪器报废的‘罪魁祸首’……此刻,都在罗浮。 去了那里,你自然就能得偿所愿了……另有斩获也说不定呢。” 第89章 快醒醒吃安眠药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停云坐在床铺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理着炸毛的尾巴。 身体的疲惫尚在其次,这具凡俗躯壳的耐力对她而言不值一提。 真正让她感到如同被抽空般的,是那无休无止、匪夷所思的“精神折磨”。 贾昇那张写满“我是为你好”实则处处刁难的脸,核宝那循环轰炸、无缝切换广告与星核蛊惑的混音。 还有那些荒谬且离谱的“女仆行为规范”…… 这一天过得……比她此前连续挑拨数个世界陷入疯狂内战、看着文明在猜忌与贪婪中自毁还要耗费心神。 这群星穹列车的家伙们,简直是她漫长毁灭生涯中遇到的最抽象、最难啃的“硬骨头”。 一群人里简直没一个正常人! ……也就那个看着傻啦吧唧、眼神清澈中透着愚蠢,看起来十分好骗的三月七,似乎还停留在喜欢漂亮衣服和好吃东西的层面。 这让她稍微显得……尚在拟人的范畴内。 她努力回想三月七在购物时闪闪发光的眼睛,主要体现在喜好这点上……至少像个普通小姑娘。 她几乎是沾枕即眠,试图将白天的抽象遭遇彻底屏蔽。 然而,梦中瑰丽的毁灭景象还未打下地基。 一阵急促又带着点欢快节奏的敲门声“咚咚咚”的响起,如同魔音灌耳。 她翻了个身,本不想理会,可敲门的动静却越来越大,连绵不绝。 停云猛的睁开眼,那双平日里总是含情带怯的狐狸眼此刻布满血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红光,活像个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怨鬼。 那个离谱且可恨的小子又想起了什么怪招来骚扰她? 她强压下将门外之物连同整扇门一起化为灰烬的冲动,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疲惫拉开了门。 门外,是三月七那张在昏暗走廊灯光下依旧明媚灿烂的笑脸。她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热气袅袅的白瓷碗。 “停云小姐~还好叫醒你了呢!” 三月七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我看你今天被贾昇折腾得够呛,再加上之前流云渡的事,肯定吓坏了又累坏了。 新环境也睡不踏实吧?我担心你会做噩梦。所以特意去问了姬子姐,她给了我一个改良过的安神药方。” 她献宝似的把托盘往前送了送,碗里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十几种香料和可疑药材的复杂气味,但诡异的是,闻起来居然带着一丝奇异的醇香。 停云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好意”,再看看三月七那双写满了“快夸我贴心”的亮晶晶眼睛,一股荒谬感直冲天灵盖。 她错了。 她真的错了。 她就不该对这群神经病抱有任何一丝“正常人”的幻想! 这个粉毛傻妞哪里是稍微正常一点? 她简直是这群抽象怪里隐藏得最深、最出其不意能捅刀子的那个! 谁会大半夜特地把人吵醒后让喝安神药的?! “有劳三月小姐如此挂心……小女子真是……感激不尽。” 为了维持“停云”柔弱感恩的人设,她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感激又带着点受宠若惊的浅笑,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这次倒不全是装的,接过了那碗散发着诡异醇香的液体。 鼻子凑近碗边,不动声色地嗅了嗅。 绝灭大君的感知扫过汤汁,确实没有寻常毒药的清苦或刺激性气息。 在三月七满怀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她抱着“喝不死就赶紧打发走她”,“小小汤药能奈我何”的念头,停云屏住呼吸,将那碗颜色看着还算正常的药汁一饮而尽。 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味道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敲醒了她沉睡的味蕾,蛮横地攻占了整个口腔。 “呜……!” 停云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布满的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 她下意识地想把这可怕的东西呕出来,但身体的本能反应更快一步——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眼前三月七那张写满期待的笑脸迅速模糊、扭曲,最终被一片纯粹的黑幕取代。 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这什么鬼东西”都没能骂出口,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哐当。 瓷碗从她脱力的手中滑落,在石砖上滚了几圈,留下深褐色的痕迹。 三月七看着瞬间“安详入梦”的停云,惊讶地捂住嘴,随即脸上露出由衷的赞叹,“姬子姐改良的药方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不愧是姬子姐。” “停云小姐?停云小姐?” 她探头看了看倒在地毯上人事不省的停云,确认她真的“睡熟了”。 这才小心翼翼地冲着走廊拐角的阴影处招了招手,压低声音:“搞定啦~她睡得很沉。” 阴影中,黑塔人偶抱着手臂,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她眼睛扫了一眼地上姿势妖娆的停云,眼中飞快闪过一个 (→_→) 的颜文字,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 随后人偶走到停云身边,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弯下腰,伸出看似纤细实则力量惊人的手,精准地攥住了停云纤细的脚踝。 接着,人偶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般,毫不费力地将昏迷的停云拖过门槛,拉进房间。 噗通。 停云被随意地丢在了房间的床铺上,蓬松的狐尾无力地耷拉下来,脑袋以一个不太自然的角度歪着,人事不省。 黑塔人偶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瞥了一眼床上“安睡”的绝灭大君,小巧的鼻子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哼。 “哔嘟!叮咚!” 核宝也飘了过来,蓝金光芒扫过被丢在床上的停云,用融合了电子推销腔的混音“贴心”播报。 “检测到目标个体进入深度非自然休眠状态!‘星际和平睡眠监测仪’为您服务!记录睡眠质量,分析梦境内容!现在购买,附赠‘防梦游束缚带’!哔嘟!叮咚!让您或同伴安枕无忧!” …… 第90章 噩梦 黑塔人偶缓步进入瓦尔特·杨布下的无形重力场范围,空气的粘稠感对她似乎毫无影响。 她径直走到之前占据的石凳旁,姿态随意地坐下,翘起二郎腿。 紫色的眼眸中,一个简洁清晰的 (????) 颜文字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平静。 “做了点小小的布置。毕竟是一位绝灭大君,过犹不及。” 她纤细的手指在石桌边缘敲了敲,没有进一步解释“布置”具体是什么的意思。 瓦尔特闻言,一直微蹙的眉头终于松开一丝,镜片后的目光沉静下来,他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有劳了,黑塔女士。” 他清楚这位天才的作风,口中的“小小布置”绝对值得信赖,尤其是在对付令使级别的存在时。 追问细节大概也只会挨上一个“你听的明白吗就问”的白眼自讨没趣,结果导向即可。 黑塔人偶环视了一圈被重力场笼罩的小院,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太师椅,带着点嫌弃,随即“啧”了一声。 “那个小鬼呢?”她抬起下巴,朝贾昇原本待的方向努了努嘴。 瓦尔特正低头查看个人终端上关于罗浮局势对大众公开的简报,叹了口气,闻言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终端屏幕的微光。 “他说要去开始‘正经的夜生活’,就出去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年长者对年轻人跳脱行为的无奈纵容。 “正经的夜生活?” 一个巨大的、充满嫌弃的 (¬_¬) 颜文字在人偶眼中闪过,伴随着一声清晰无比的轻哼。 “小鬼的‘正经夜生活’,估计贫瘠得让人绝望。” ……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笼罩着太卜司庄严肃穆的殿阁。 符玄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踏着被露水打湿的石阶走向主殿。 穷观阵的持续紊乱如同卡在她神经里的一根刺,让她本就濒临极限的耐心更加岌岌可危。 她习惯性地抬眼扫过工位——那个属于“摸鱼王”青雀的、常年空置的晨值位置。 这个时间点,那丫头能踩着点来点卯都算太阳打西边出来,更别提提前…… 符玄的脚步猛地顿住,手指还按在太阳穴上,眼睛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几分。 她甚至下意识地用力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连日劳累导致的幻觉。 不是幻觉。 那个本该空荡荡的位置上,此刻赫然坐着一个人! 青雀! 那个能把“摸鱼”刻进骨子里的青雀? 那个能摸鱼就绝不干活,能溜号就绝不坚守岗位的青雀,竟然破天荒地早到了? 她不仅早到了,而且来得比符玄这个当领导的还早?! 不止来了,此刻她正伏在案前,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之中,笔走龙蛇,速度快得几乎带起残影。 这画面冲击力之大,让符玄瞬间感觉自己的血压“嗡”地一声冲上了天灵盖,比穷观阵过载时还要猛烈。 那专注的姿态,那奋发的劲头……符玄用力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出现了什么幻觉。 “……青雀?” 符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 仙舟乱象丛生,莫非真让这惫懒丫头开窍了? 她心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欣慰:果然还是本座慧眼识珠,虽然平时散漫,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有担当的嘛! 听到符玄的声音,青雀猛的从堆积如山的卷宗海洋中抬起头。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没睡好。 但那双平日里总是睡眼惺忪、闪烁着摸鱼渴望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充满干劲的光芒? 光芒甚至亮得有点吓人,与她憔悴的脸色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混合了生无可恋的麻木与近乎癫狂的亢奋。 由内而外透着类似“燃烧生命”般的诡异干劲。 与符玄记忆中那个一到点就溜去摸鱼打牌的青雀,简直判若两人。 这转变过于突兀和剧烈,透着一股子不自然的邪性。 更让符玄觉得不对劲的是,青雀一见她,立刻像被上了发条一样,“噌”地站起身,用前所未有的、几乎带点小跑的敏捷步伐冲到符玄面前。 那张总是挂着“别找我干活”表情的小脸上,此刻堆满了热情洋溢、积极向上的笑容,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太卜大人!” 青雀的声音又快又急“您之前说的那个项目!就是那个…那个需要加班加点、整理穷观阵过载后冗余数据碎片、重新归档、据说有非常非常丰厚补贴的那个项目! 您看…您看我能接吗?我现在非常有空!非常有精力!流程……流程我这边可以先跑起来!” 她语速飞快,眼神热切地盯着符玄,像是那补贴是救命稻草。 这积极过头的样子,简直和以前那个能躲则躲、能拖就拖的青雀判若两人。 符玄心中警铃大作。仙舟正值多事之秋,任何异常都值得警惕。 她不动声色,额间法眼悄然开启,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扫向青雀,试图卜算她性情大变的根源。 然而,法眼反馈回的景象却让符玄眉头紧锁。 关于青雀昨夜经历的因果线,如同被投入了浓重的迷雾之中,层层叠叠,纠缠不清。 核心部分更是被一股极其混乱、难以解析的扰动所笼罩,根本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和穷观阵的混乱如出一辙。 符玄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收起法眼,锐利的目光直视青雀那双布满血丝、闪烁着不安定光芒的眼睛。 “青雀,”符玄的声音带着威严,同时巧妙地融入了一丝“为你好”的关切。 “你今日状态…殊为异常。告诉本座,昨天下值之后,你究竟遇到了何事?去了何处?与何人接触?” 青雀脸上的热情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神开始飘忽。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身体微微后缩,似乎想避开符玄的注视,嘴里含糊地嘟囔。 “没……没什么啊符玄大人……就……就老样子,回家休息了……” “嗯?”符玄逼近一步,法眼虽未再开启,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更强了。 “本座希望听到实话。太卜司正值用人之际,本座亦不愿见你因不知名的缘由损伤心神。若有难处,本座或可助你。” 在符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双重压力下,青雀肩膀垮了下来。 她脸上的干劲瞬间被一种混合着生无可恋、懊悔和后怕的表情取代。 青雀哭丧着脸,终于开始艰难地回忆。 “……就是……昨晚下班后,我……我约了人在长乐天组了个局……” “本来约好的四个人,结果有个家伙临时放鸽子,怎么都联系不上!” 青雀的声音带着控诉,“三缺一啊!太卜大人!您知道三缺一有多难受吗?简直百爪挠心!”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沉浸在一个巨大的错误中。 “然后……然后我就看到旁边雅座有个穿得挺特别的少年,一个人在那儿发呆,好像对什么都挺好奇的样子……我就……我就鬼迷心窍了……” 青雀捂住了脸,声音闷闷的。 “我就过去跟他搭话,说‘小哥,帝垣琼玉牌可好玩了,规则简单易学,打打看嘛? 正好我们三缺一,凑个手?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我……我真是昏了头啊!” “那一晚……” 青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铭心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简直就是噩梦!永无止境的噩梦!” 她猛的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牌桌旁。 “那家伙!那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子!他……他简直不是人! 其他人……其他人后来都成了无情的洗牌、码牌机器!麻木了!彻底麻木了!” 青雀的声音带着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他把把天胡!把把天胡啊! 太卜大人!您能想象吗?那牌就跟长了眼睛往他手里钻一样!我……我两年半的工资啊……全填进去了!呜呜呜……” 青雀说到最后,已是悲从中来。 第91章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病患了 停云是被窗外透进来的、过于明亮的天光刺醒的。 她猛的睁开眼,意识瞬间回笼,昨夜那噩梦般的味道似乎仍在舌尖残留,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安神药’?那粉毛傻妞管那玩意儿叫安神药?! 姬子?那女人改良的药方是奔着放倒星神去的吗?! 心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暴躁和羞恼,堂堂绝灭大君,竟被一碗气味诡异的汤药放倒,人事不知地躺了一夜?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让她心头发紧的是——难道身份暴露了?这是某种试探或禁锢的前奏? 她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内视己身——力量充盈,核心无损,没有任何被侵入、被植入、被动手脚的痕迹。 更没有封印,没有枷锁,没有异常的能量残留…… 除了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干痛外,身体似乎并无大碍。 这让她紧绷的心弦这才悄悄松了一丝。 她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只是那药力霸道得离谱,纯粹是为了“安神”到昏迷…… 星穹列车的家伙,脑子果然都异于常人! 无名客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停云小姐,你醒啦?” 一个带着关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停云侧头,看到三月七正从她床边的小凳子上起身,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都怪我,姬子姐说那药方劲儿有点大,我没想到劲这么大……”她语气里是真切的愧疚。 “三月小姐……我这是……” 停云下意识地想开口询问昨晚那碗见鬼的“安神药”到底是什么玩意,然而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那声音! 沙哑、干涩,如同被砂纸狠狠打磨过喉咙,带着浓重的气音,跟她平时温婉清丽的声线判若两人! “我的嗓子……我的嗓子怎么成这样了?” 三月七听到这破锣嗓子,脸上的愧疚之色瞬间更浓了。 她双手合十,连连道歉。 “啊!对不起对不起!停云小姐!都怪我!姬子姐的药方可能……呃,改良得有点猛了?或者是我熬过头了?对不起!对不起! 或者你本身就有点着凉,药性一激就……你看你这嗓子都哑成这样了!都怪我考虑不周!” 她自责得快要哭出来。 不等停云用这破锣嗓子艰难地回应,三月七又“腾”的直起身,语速飞快。 “你好好休息!千万别说话!我这就去告诉贾昇!” 说完,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房间。 停云:“……”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三月七消失,徒劳地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没过几分钟,三月七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点“求表扬”的小得意,凑到床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病人: “好啦,我跟贾昇说啦~说你身体不适,偶感风寒,嗓子都哑得说不出话啦,他那边……” 三月七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眨了眨眼,“他同意啦,说这两天的培训课程先取消,让你安心养病。” 她一副“你看我办得多好快夸我”的表情,继续道:“等会儿我让客栈送点清淡的粥来,你吃了好好缓缓。 然后……我们陪你去看医生,都说仙舟医术闻名星海,一定能很快治好你的嗓子。” 她看着三月七亮晶晶的、毫无阴霾的眼睛,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终于……终于暂时摆脱那堪比酷刑的精神折磨了? 这突如其来的“病假”,当真让人哭笑不得,她心底甚至生出一丝荒谬的“庆幸”,连带着看三月七都顺眼了不少。 她努力扯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微微颔首。 不如就靠着这病假的时间,拖到药王秘传那群废物完成计划的收尾? 房门再次被推开,贾昇领着悬浮的核宝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感觉还好吧?我的专属女仆。” 他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调调,目光在停云脸上扫过。 “哔嘟!叮咚!”核宝不失时机地闪烁蓝金光芒。 “检测到目标个体咽喉炎症及声带受损!‘合金嗓子喉宝’为您服务!草本萃取,清凉润喉,瞬间缓解不适!买二送一,告别破锣嗓!哔嘟!叮咚!” 见到贾昇和那台破机器,停云只觉得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堵在了嗓子眼,配上此刻嘶哑的喉咙,更是难受。 贾昇晃了晃手里的个人终端,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预约成功的界面:“帮你预约好了,长乐天医馆的专家号,马上就能看。”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惋惜:““唉,可惜下手晚了点,没抢到衔药龙女白露的号。” 随后他眼神瞟向终端,跃跃欲试:“要不要我看看有没有路子,帮你搞张黄牛票?加钱的话……应该能弄到白露的号。” 白露?! 听到“白露”两字,停云心头警铃瞬间大作。 “不、不必了!恩……主人……咳咳!黄牛票……有违仙舟律法……咳咳咳!小、小女子只是……风寒……普通医师……足矣!咳咳咳!” 不是白露就好。 她心底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对自己的伪装,她有绝对的自信,普通仙舟医师绝无可能看穿。但那位持明族的衔药龙女白露…… 传说中她能洞悉生机异变,甚至对魔阴身都有独特的延缓疗法。 万一……哪怕只是万分之一,被她察觉到这具躯壳深处属于那一丝不谐呢? 能避开这个不稳定的变数,当真是幸运。 简单用了些清粥小菜……停云吃得格外小心,生怕刺激到那饱受摧残的喉咙,三月七便热心地搀扶着“虚弱”的停云,贾昇则抄着手跟在后面,三人前往长乐天的医馆。 医馆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前来求诊的人不少,但秩序井然。 他们按预约来到诊室前等候。 轮到他们时,接待的医助查看预约记录后,脸上露出歉意:“实在抱歉,三位。你们预约的张大夫今晨被云骑军紧急征调,随军出诊了。” 停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就听那医士话锋一转: “不过请放心,今日会由白露大人暂代看诊,请随我来吧。” 三月七眼睛一亮:“白露?那不是更好嘛!好幸运呀停云小姐!” 贾昇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没有说话。 医士侧身让开,诊室门内,隐约可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和一条微微摆动的龙尾。 停云:“……” 诊室内,娇小的龙女白露坐在特制的椅子上,小脸严肃。 她伸出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手,搭在停云伸出的手腕上,凝神诊脉。随着时间推移,她那两条秀气的眉毛越拧越紧,几乎要打成一个结。 停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表面维持着病弱的温顺,内心却警铃狂响。 发现了?这持明龙女的医术竟如此了得? 计划还没到引爆的时候,现在动手?抓住她当人质直接掀桌子…… 贾昇却像是闲不住似的,凑到三月七耳边。 “你说,她不会现在突然跳起来,跑去搬出一本比她人还厚的古籍,然后哗啦哗啦狂翻吧?星际短剧里不都这么演疑难杂症么?” 三月七一脸茫然:“啊?” 白露刚想出声让贾昇安静点,别打扰她诊脉。然而,贾昇那句无心的吐槽,却让让她想起了什么。 她收回诊脉的手,眼睛发亮。 随后“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迈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诊室后方的内室,没多久就抱出一本有她半个人高的、封面古朴的厚重典籍。 在停云、贾昇和三月七复杂的注视下,白露将那本巨书“砰”地一声放在旁边的桌上。 随后她踩着上椅子时用到的垫脚,几乎埋进书页里,快地翻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嘴里还念念有词。 “……啊!找到了!‘喉喑如砂,脉沉而涩,似燥非燥,似火非火……’” 白露猛地一拍摊开的古籍,发出沉闷的响声,小脸上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凝重表情。 “此绝非普通喉疾,乃浊气缠结,侵扰喉关灵窍,寻常汤药石沉大海。” 白露抬起头,小脸上满是严肃,对着脸色已然有些发白的停云,用无比肯定的语气宣布。 “停云姑娘,你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伤风感冒了!必须要出重拳!” 第92章 我再也不打牌了 话音落下,白露转身就噔噔噔的又跑进了诊室后面的隔间。 一阵叮叮当当翻箱倒柜的声音再次传来。 白露在内室翻箱倒柜的同时,医馆角落里,一位头发花白、满脸愁苦的老者正拉着老伴的手絮絮叨叨。 “哎哟……老婆子,我这心口啊,从昨晚就闷得慌……还有这腰,跟针扎似的……腿也沉得抬不动。还有我这尾巴骨和布灵盖~哎呦~ 你说说,我这浑身没一处舒坦地方,是不是……是不是大限要到了? 龙女大人医术通神,机会难得,等会可得让她老人家务必给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都查查!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没多久白露就从隔间里走出,脚步略显沉重。 她双手抱着一件东西——一根长度几乎是她身高齐平、通体闪烁着冷冽寒光的金属长针。 针身粗如拇指,针尖锐利得像是能刺穿金石。 它与其说是针,不如说更像一柄造型奇特的短矛, “来~停云姑娘别怕!” 白露双手紧握比她人还高的莽针尾部,脸上露出一个“和善”又充满专业自信的笑容,努力想让自己的小身板显得更有说服力。 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医者的“安抚”和对自己技术的自信。 “我看你气色虚浮,魂不守舍,显然是惊吓过度又劳累过度,才导致邪气缠身,心神不宁。普通药石见效太慢,正好用这‘镇魂定魄针’给你疏通一下淤堵的经络,固本培元! 放心,忍一忍,很快就能好的!”她说着,还掂量了一下手中那根寒光闪闪的短矛, 那根散发着冰冷寒光的巨型莽针,直直地指向了坐在诊凳上、瞳孔地震的停云。 “嘶——!” 此前那位原本坐着等候、看起来有点蔫吧的老大爷,在看到那根传说中的“莽针”实物,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面色潮红。 前一秒还在跟老伴诉说自己“心口闷、腰针扎、腿沉抬不动、浑身没一处好地方、疑心自己大限将至”的老者,目光在接触到白露手中那根恐怖莽针的瞬间…… 脸上的愁苦、病容、疑云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老……老婆子!”老者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充满了中气十足的惊恐,哪里还有半分虚弱。 他一把抓住还在发懵的老伴的胳膊,声音又急又快。 “哎!老婆子!快走快走!我突然感觉……我病好了!真的!神清气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心口也不闷了! 你看我这气色!红润!龙女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自带吉兆,看一眼就祛百病!走走走,别在这儿耽误龙女大人救治重患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拖着老伴,以近乎“健步如飞”的速度,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医馆大门。 那速度之快,简直像年轻了三四十岁,连门口排队的小年轻都自愧不如,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长乐天的人流里,身后只留下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门帘晃动的余响。 其“康复”速度之快,堪称医学奇迹。 三月七目瞪口呆地看着老者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白露手里那根吓跑病人的“神器”。 “……这…这针…效果这么立竿见影的吗?还没扎呢就把旁边大爷的病给吓好了?” 停云则看着白露抱着那根寒光闪闪的巨针,一步步朝自己逼近……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闪过。 想到自己精心策划、即将在罗浮绽放的毁灭之花,想到那个深埋在鳞渊境的秘密…… 最终,她强行压下了内心掀桌的暴虐。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惊恐和不安……这次倒有几分真实。 身体微微后缩,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像是害怕极了。 ……不过是阵痛罢了。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一副认命又害怕的模样。 就在白露抱着莽针走到停云身前,三月七紧张地捂住眼睛的刹那,医馆雕花木窗外,长乐天熙攘的人群缝隙中—— 一抹如霜似雪的白发,一闪而过,如同幽灵,无声无息。 ……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 太卜司主殿内,气压低得吓人。 符玄额间法眼光华流转,将青雀交代的“昨夜牌局惨败”的前因后果飞速推演了数遍。 虽然关于牌局细节的因果线依旧混乱如麻,但青雀那副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眼底深处还残留着惊悸的“菜色”脸,以及提到“输掉两年半工资”时那生无可恋的语气,倒是做不得假。 “哼!”符玄冷哼一声,袖袍一拂。 “惫懒的丫头,心志不坚,才会被小小牌局乱了心神!区区两年半的俸禄,输些钱财事小,损了太卜司的颜面事大!更遑论值此多事之秋,你这般浑浑噩噩,如何当差?” 青雀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嘴里小声嘟囔:“太卜大人教训的是……我知错了……” 符玄迅速将几项紧急排查和阵法维护任务分派给几位得力干将,确保司内运转不因她的短暂离开而停滞。 处理完这一切,她再次将目光投向角落里蔫头耷脑、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神的青雀。 “青雀。”符玄的声音威严。 青雀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站直了身体,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太、太卜大人……” “随本座走一趟。”符玄言简意赅,迈步就向外走去。 青雀瞬间懵了:“啊?去、去哪?” 符玄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声音清晰地传了回来,带着一种“明知故问”的冷冽。 “自然是去会一会那位让你‘奋发图强’的牌友先生。本座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搅得仙舟不得安宁!你,带路。” 青雀:“……” 她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一脸“真诚”笑容的“恶魔”。 她内心哀嚎:不是吧?!还要再去?!这噩梦还没结束吗?! 让她再去面对那个天胡怪物?她宁愿把自己塞进穷观阵当血肉零件! “嗯?”未听到青雀跟上的动静,符玄回头一个眼刀飞过来,法眼微微亮起。 “是……太卜大人……” 青雀应声,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低垂着头,跟在符玄身后走出太卜司大殿,一张小脸彻底变成了菜青色,内心哀嚎不止。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她哪里只是输掉了区区两年半的工资? 她撒了个弥天大谎!青雀战战兢兢、脚步虚浮地跟在符玄身后。 …… 有了青雀提供的画像,根据入港信息,人并不难找,更何况对方似乎没有任何隐藏的心思,符玄的视线从玉兆上收回,搭乘了前往星槎海中枢的星槎。 前往客栈的路上,符玄步履沉稳,额间法眼的亮光时隐时现,显然在持续推演和感知周围环境。 青雀的恐惧在她看来,更多是输钱后的心虚和后怕。 眼看快到地方了,青雀内心的天人交战达到了顶峰。太卜大人亲自出马,肯定会找到那个小子,对方再提赌债…… 自己之前只说了“两年半工资”,岂不是要穿帮了…… 巨大的恐惧和压力终于冲垮了青雀的心理防线。就在符玄即将转入客栈街口时,青雀猛地停下脚步,带着哭腔喊道: “太卜大人!等等!” 符玄皱眉回头,只见青雀“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双手死死抱住了符玄的小腿,眼泪鼻涕瞬间涌了出来,声音凄厉。 “太卜大人!救命啊!!我……我刚才没说实话!我错了!我罪该万死啊呜呜呜!!” 符玄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眉头皱得更紧:“起来!成何体统!有话快说!” 青雀哪里肯起,抱得更紧了,嚎啕大哭:“不是两年半!不是两年半工资啊太卜大人!!我……我是输了整整……整整两百五十年的工资啊!!呜呜呜呜哇——!!!” “两百五十年?!” 符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额间法眼都因震惊而光芒大盛,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青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疯狂点头。 “呜呜呜……都是……都是另外那两个不知死活的牌友!他们输红了眼,非……非怀疑那家伙出千! 要拉着我赌最后一把大的……说……说三个人亲自洗牌码牌,六只眼睛盯着,绝对能抓到他出千的证据,这一下就能翻本……结果……结果……” 青雀想起那绝望的一幕,哭得更大声了。 “……结果牌刚立起来,那少年只是看了一眼…又是天胡!天胡啊大人!!呜呜呜……我们三个……输得一无所有啊……裤衩子都差点押那儿啊……太卜大人!” 青雀仍然记得少年眯眼轻笑时看着三人签下巨额欠条的话语:输得一塌糊涂啊,朋友~ “您要替我做主啊!我再也不打牌了呜呜呜……” 第93章 今日运势…… 符玄额角青筋跳动,看着抱着自己小腿哭得毫无形象、涕泪横流的青雀,一股“清理门户”的冲动直冲脑门。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火气,法眼光芒流转,声音带着威严,却又刻意压低了几分。 “够了,哭嚎成何体统!此地人来人往,太卜司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她用力抽了抽腿,没抽动,只能作罢,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她好像能够共鸣一点景元看着月末来找他接济的彦卿时,不停叹气的感觉了。 “起来,两百五十年也好,两万五千年也罢,终究是太卜司的人!本座还能看着你被债主逼死不成?” 符玄看着青雀煞白的小脸,语气虽依旧严厉,却稍稍放缓。 “待查明此人,若真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路数,本座自会为你讨个公道。现在,立刻,给本座站直了,擦干净脸!再敢这副模样,你这个月俸禄和绩效就别想要了!” 青雀闻言,抽噎声一顿。 虽然符玄大人语气依旧吓人,但至少……有救了? 她赶紧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抽抽搭搭地站起来,只是腿还有点软。 前往浥尘客栈的最后一段路上,符玄手指仍旧在袖中无意识的掐算,眉头越锁越紧。 卦象如同被被搅动的浑水,涟漪交错,混沌一片,完全理不清头绪指向何方。 唯一清晰得刺眼的爻辞便是:“牝鸡司晨,劳而无功;静守为吉,动辄招咎。”——翻译过来就是:今天别办公,别加班,老实待着才是福。 符玄:“……” 她身后的青雀,一边打着哭嗝,一边也偷偷摸摸、有样学样地给自己掐了个小六壬。 今日忌公务,忌加班。 若是以往,看到这等“天赐良机”的卦象,青雀早就脚底抹油,琢磨着怎么绕开符玄的视线溜去牌馆摸鱼了。至于现在…… (?﹏?) 她只觉得这卦象像是在她本就滴血的小心脏上又撒了把盐。 这卦象分明是死亡预告! 她惊恐的看着符玄依旧挺直的背影,只觉得那通往客栈的路,每一步都在迈向通往悬崖的边缘。 浥尘客栈古朴雅致的小院门扉紧闭。 青雀站在符玄身后半步,看着那扇门,好似那不是门,而是一张随时会张开、将她连皮带骨吞下去的恶魔巨口。 那个少年笑眯眯的脸和“天胡”的牌局在她脑中循环播放,让她手脚冰凉。 “太……太卜大人……”青雀的声音带着哭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您看,卦象也说了……不宜公务,这……这一定是天意啊!要不……要不我们改日再来?或者……或者您一个人进去?我……我在外面给您望风?” “荒谬!”符玄猛的回头,额间法眼一闪,吓得青雀一哆嗦。 “我等是卜者,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先知!哪有百试百灵、算无遗策的道理?若事事皆遵循卦象,畏首畏尾,那还活着干什么?躺平等死才是顺应天意。” 她语气斩钉截铁,“今日,无论是龙潭虎穴,本座都要闯上一闯。你,跟上!” 青雀:“……” 她瞬间噤声,缩着脖子,像只被霜打了的鹌鹑,彻底蔫了。 内心哀嚎:完了完了,今天怕是要和太卜大人一起交代在这里了…… 符玄整理了一下仪容,着重理了理被青雀拽出大量褶皱的袖袍,脸上恢复了沉凝,抬手叩响了院门。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 星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露了出来。 她先是往外瞥了一眼,看到站在符玄身后缩头缩脑、脸色惨白的青雀,又看了看站在最前面、气场不凡但个子不高的符玄,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 不是贾昇他们回来了? 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漠然。 “有何贵干。” 说话的同时,她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已经悄无声息的、极其熟练的摸出了那根陪伴她许久的棒球棒。 冰冷的金属质感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雅利洛VI号那“贵宾秒变通缉犯”的经历给她和三月七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巨大,让她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面对突然登门的官方人士,手里有家伙总比没有强。 眼前这位虽然个子不高,但气势逼人,万一又是来“瓮中捉鳖”的呢? 准备好武器,如果情况不妙就先下手为强,随时给这个气势逼人的矮子加个红BUFF总没错。 符玄目光锐利,自然没有错过星背后那点微小的动作和手臂肌肉不自然的紧绷。 她额间法眼微微一闪,瞬间就“看”到了那根被藏在身后的凶器轮廓。 她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这就是景元将军口中需要“慎重考量”的星穹列车成员? 作风未免有些太过……直率。 “本座乃仙舟罗浮太卜司之首,符玄。今日冒昧前来,是为寻一人。此人昨夜于长乐天与太卜司属员青雀……” 她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瑟瑟发抖的青雀,“几人进行了一场牌局,并涉及数额……较大的财物往来。且过程颇为……离奇。 为厘清情况,确保仙舟安宁,特来寻那位名为‘贾昇’的先生,了解详情,还请行个方便。” 符玄话音落下,院内传来脚步声。 瓦尔特·杨浑身上下都写着靠谱的身影出现在星身后。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先是落在星……那只藏在身后、显然握着凶器的手。 瓦尔特感觉自己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这丫头…… “星。”瓦尔特沉声唤了一句。 星面无表情地侧了侧身,将藏在身后的棒球棒若无其事地换到了身前,随意地拄在地上。 瓦尔特这才转向符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沉稳:“原来是符玄太卜。失礼了。贾昇此刻确实外出未归。不过,既然是为正事而来,二位请进院内稍候片刻吧。” 他侧身让开了通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青雀看着那敞开的院门,像是看到了深渊入口,小脸煞白,下意识的又想往后缩,却被符玄一个严厉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太、太卜大人……既然他…他不在……天意如此啊。要不……要不我们改日?那小子邪性的很,我们不如做好准备再……” 符玄却抬步率先走进小院。 “改日?改日你再欠他五百年的俸禄?改日能让你的债务一笔勾销?遇事便退缩,如何担得起太卜司重任?” 符玄头也没回,言语却毫不留情地戳破青雀的幻想,“今日事,今日毕,进来。在门口杵着成何体统?是非曲直,总要当面说清。” 青雀也只能硬着头皮,进三退二扭秧歌似的跟着符玄,踏入了这个在她心中堪比龙潭虎穴的小院。 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那个天胡怪物千万别回来的那么快,让她好好做做心理准备…… 第94章 一针定乾坤 院门轻掩,隔绝了巷子外长乐天的喧嚣。 符玄端坐于石凳,姿态沉凝,额间法眼微光流转,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方雅致的小院。 瓦尔特·杨坐在对面,神色沉稳,推了推眼镜。 “久闻太卜司符玄大人推演之能冠绝罗浮,今日一见,果真气度非凡。” 瓦尔特开口,声音平和,显然是作为小院“临时主人”标准的开场白。 符玄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瓦尔特手边那柄造型独特的手杖后,同样客套的回应。 “瓦尔特先生过誉。星穹列车纵横星海,践行开拓,令人心折。 贵客莅临罗浮,本该早些拜会,无奈司务缠身,穷观阵又……咳,略有波折。” “太卜日理万机……” 两人的言语都十分客套,显然双方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谨慎的距离。 青雀则缩在符玄一旁的石凳上,像只受惊的鹌鹑,眼神躲闪,时不时偷瞄院门,似乎准备随时“迎接”走进来的什么洪水猛兽。 丹恒沉默从屋内走出,将一个素雅的托盘放在石桌上,动作轻缓的为符玄、瓦尔特以及青雀各上了一杯清茶。 他低垂着眼睑,刻意避开符玄可能投来的审视目光,将存在感降至最低。 星对这种充斥着试探与客套的场面显然毫无兴趣。 她远远地坐在廊下的台阶上,背靠着廊柱,熟练的掏出个人终端,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戳点着。 完全沉浸在了游戏的世界里,将院中的微妙氛围彻底隔绝在外。 符玄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温热的瓷壁,目光在丹恒身上停顿了一瞬。 她认得这张脸,或者说,认得这张脸所承载的前尘。 持明龙尊转世,饮月之乱的余波……这些在仙舟高层并非秘密。 此刻,青年那双青灰色的眼眸深处,是全然陌生的疏离与戒备,再无半分往昔的锋芒与……旧影。 符玄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判罚已定,既已轮回转生,便是新的开始。重回仙舟也不是本座需要操心的,还是留给将军去头疼吧。 念头转过,符玄面上不显,只是对着丹恒微微颔首:“有劳。” 时间在茶香中流逝。 茶水渐凉,符玄轻轻放下茶盏,抬眸看向瓦尔特。 “瓦尔特先生,不知那位贾昇先生何时归来?本座确有些关于昨夜牌局之事,需当面与他核实一二。”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略显微妙:“太卜见谅,贾昇此刻正与另一位同伴,带着我们……呃,正在培训的女仆,去医馆看诊了。” 他斟酌着用词,尽量描述得“正常”些。 “哦?”符玄精致的眉梢微挑,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符合社交礼仪的赞许。 “原来如此。女仆抱恙,还亲自陪同就医,当真是位有爱心的雇主。看来那位姑娘,倒是寻了个好去处。” 瓦尔特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又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掩饰住那点古怪的神色。 爱心?他想起贾昇“女仆岗前培训”的架势和停云那强颜欢笑的脸……这评价实在微妙得紧。 “……咳,确实。” 时间悄然流逝,日头渐高。 符玄和瓦尔特又就罗浮风物、星海见闻等不痛不痒的话题聊了几句,气氛始终保持着客套的疏离。 然而,贾昇一行人迟迟未归。 青雀坐立不安,眼神频频飘向院门,又飞快缩回。 眼看已近正午,瓦尔特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丝毫没有告辞意思的符玄,出于礼节开口。 “太卜,眼看已是午饭时间,贾昇他们一时半刻恐怕还回不来。若太卜不嫌弃,不如就在此处用些便饭?客栈的厨子手艺尚可。” 按照瓦尔特对仙舟社交辞令的理解,对方此刻理应婉拒,说些“公务在身,不便叨扰”或“心领盛情,但尚有要事,改日再叙”之类的客套话。 然而,符玄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符玄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坦然微笑,她甚至坐得更端正了些,脸上那官方化的微笑变得真切了几分,对着瓦尔特极其自然的颔首。 “瓦尔特先生盛情相邀,那本座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瓦尔特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罕见地流露出一丝错愕。 等等,这……这不对吧? 仙舟的客套话流程里,有“恭敬不如从命”这个首选项吗? 难道不是婉拒之后,主人家再坚持一下才会出现的台词么? 她怎么直接跳到这一步了? 瓦尔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感觉自己对仙舟文化的理解,似乎出现了些细微的偏差。 最终他看了一眼角落里依旧沉浸在游戏里的星,以及上完茶就进了房间再没出来的丹恒离开的方向,无奈的起身去安排。 …… 视线转向长乐天医馆。 白露抱着那根“柄”寒气森森、几乎与她等高的巨型“镇魂定魄针”。 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专业医师即将施展绝技”的严肃模样,一步步逼近停云。 停云脸色发白,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身体下意识地后仰,眼中是真实的惊恐。 此时医馆内室的门帘被缓缓掀开。 清朗的声音从后方的内室响起:“龙女大人?外面动静怎么这么大?是……呃?!” 走出来的少年身上还松松垮垮地套着病号服,裸露的皮肤上缠着不少绷带,脸色略显苍白。 他显然是听到外面的喧闹和停云那声嘶哑的惨叫才出来查看的。 只是话未说完,目光就被白露手中的“凶器”和诊凳上花容失色的停云牢牢吸住了。 “彦卿,你出来的正好。” 白露看到彦卿,眼睛瞬间亮起,立刻下达指令。 “快,帮我和这位一起,把停云姑娘扶稳了。这位姑娘邪气缠身,心神不宁,普通药石无效,必须用这‘镇魂定魄针’疏通经络,固本培元!” 她又飞快地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贾昇:“还有你,帮忙搭把手,施针容不得马虎,别让她乱动。” 彦卿的目光在那根闪烁着寒光的巨针和停云惊恐的脸上来回扫视。 饶是他的心性、见惯了刀光剑影,此刻也忍不住打了个明显的哆嗦。 这玩意儿……真的能治病? 他看着都觉得后颈发凉。 但白露龙女大人的医术在罗浮是公认的神奇,而且她此刻的眼神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感。 毕竟医者父母心…… 彦卿短暂地挣扎了一瞬,对龙女大人的信任……或者说对那根针的敬畏,最终占据了上风。 希望自己之后的治疗不用动用此等“重器”。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脸色惨白的停云抱了抱拳,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歉意和一丝微妙的同情。 “停云小姐……事急从权,为了您的身体,失礼了。” 话音未落,彦卿和贾昇便已上前,一左一右,动作利落地按住了停云的肩膀。 三月七也默契地配合,双手用力压住了停云试图挣扎扭动的腰身,嘴里还安慰着。 “停云小姐别怕!忍一忍就过去了!” 白露看准时机,小脸一肃,双手紧握巨针尾部,口中念念有词:“邪气缠身,心神不宁,一针定乾坤!走你——!” 冰冷的、粗如拇指的金属长针,带着破风声,精准无比的刺进了停云的后颈穴位,随后顺着脊背而下。 “嗷——!!!!!!” 一声凄厉到变调、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撕裂了医馆的宁静。 停云的身体在剧痛的刺激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即使被三人死死摁住,整个上半身也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地扭动、弹跳起来。 她漂亮的狐狸耳朵和蓬松的大尾巴上的毛全都炸开,眼珠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里面充满了生理性的痛苦和惊恐。 这哪里是治病? 这分明是酷刑! 第95章 要不要来一场豪赌? 白露神情专注,丝毫不为惨叫所动。 她双手稳稳的握着针尾,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片刻后,她手腕微动,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手法,开始缓缓地、小幅度地捻转和提拉那根深埋脊背的长针。 “呃啊——!嗬……嗬……” 每一次细微的捻转和提拉,都伴随着停云新一轮的、更加痛苦和压抑不住的抽气和惨叫。 娇软的身体在剧烈的束缚下徒劳的痉挛、扭动,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 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狐狸眼瞪得极大,布满了生理性的泪水,瞳孔都在痛苦中微微涣散。 彦卿、贾昇、三月七都感受到了手下躯体的剧烈反抗,不得不更加用力地按住她。 彦卿眉头紧锁,抿着唇,;贾昇则是一脸“大开眼界”的表情,啧啧称奇。 三月七则是略微别开了些脸,但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敢放松。 白露全神贯注,她需要不时地重复这个“看准时机、捻转提拉”的过程。 每一次操作都精准地落在特定的经络节点上,也精准地引爆着停云新一轮的痛苦挣扎和嘶哑哀鸣。 医馆内只剩下停云痛苦的喘息、压抑不住的惨叫以及冰冷巨针在血肉中细微移动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 白露长吁一口气,将那根寒气森森的巨针从停云的后脊梁里缓缓抽出。 停云早已两眼翻白,软绵绵地趴在诊台上。 漂亮的狐耳和尾巴都蔫蔫地耷拉着,一副被彻底“玩坏”的凄惨模样。 只有喉咙里还偶尔溢出一点破碎的抽气声。 白露小大人似的摇摇头,拿起旁边备好的药膏,正要给停云后颈那个骇人的血洞和脊背上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乌青敷药—— 砰。 医馆的门被推开,几名神色凝重、甲胄染血的云骑军抬着几个担架冲了进来,带进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龙女大人!快救人!” 白露小脸绷紧,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药膏塞给旁边还在发懵的三月七。 “给她敷上,记得用力拍实。” 随即她几步冲到担架前,声音带着与她体型不符的沉稳:“怎么回事?” 为首的云骑军声音急促,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是药王秘传的杂碎!设了埋伏!兄弟们……中了他们的暗算,是……是那种能快速诱发魔阴身的邪毒!” 白露闻言瞳孔骤缩,立刻俯身查看担架上的伤员。 只见那几名云骑士兵面容扭曲,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畸变,皮肤下像有无数藤蔓在蠕动,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裸露的肢体部位甚至已经抽出了细小的、带着诡异金边的枝条,几片银杏叶正颤巍巍地从他们开裂的皮肤缝隙中钻出。 痛苦的哀嚎如同野兽垂死,充斥着整个医馆,令人毛骨悚然。 …… 神策府内,檀香袅袅。 景元刚处理完一叠公文,揉了揉眉心。 一名云骑尉官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全然不顾礼仪,冲到景元身边附耳急语。 向来慵懒从容、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景元,在听到消息的瞬间,瞳孔骤缩。 他“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动作快得带倒了桌上的茶盏,茶水泼了一桌。 他甚至下意识地向外冲了几步,却又猛地刹住脚步,霍然转身。 “即刻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外传!违令者,斩无赦!” 下达命令后,他才再次转身,步履急促的向外走去。 …… 浥尘客栈小院门外。 贾昇背着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停云,动作倒还算稳当。 他身后跟着身穿病号服、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彦卿。 少年剑客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盯着贾昇的后背。 贾昇头也不回,懒洋洋道:“喂,小剑客,放松点行不行?我又不会跑路,就是送个病号回家而已。你这眼神盯得我后脖子发凉。” “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 贾昇打断他,语气带着点戏谑的威胁:“态度友善点,小朋友。不然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医保卡打爆?让你连病床都躺不起。” 彦卿梗着脖子:“你大可试试看。” 眼看两人火药味渐浓,一旁的三月七赶紧插到两人中间打圆场:“停停停!贾昇,他还是个病号,再说,你忘了?人家可是景元将军的宝贝徒弟。” 贾昇撇撇嘴,一脸理所当然的混不吝。 “我是一个绝对的平等主义者。在我这,管他是男是女,是不是老弱病残,惹了我,我绝对会一脚飞踹上去,保证童叟无欺,人人有份。” 院内的瓦尔特·杨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和争执声,起身拉开了院门。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昏迷的停云、脸色不善的贾昇、气鼓鼓的彦卿和一脸无奈的三月七。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是医馆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瓦尔特深知这几个孩子搞事的能力,不放心的询问,至少要做到心里有数。 三月七刚想开口解释白露那“惊天动地”的治疗过程以及云骑军送来的紧急伤患,嘴巴刚张开—— 咔嚓。 院内传来一声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贾昇的目光已经越过瓦尔特的肩膀,精准地落在了小院石桌旁。 他看到了端坐的符玄,以及……符玄旁边那个正抱着脑袋、身体缩成一团、无声的张着嘴在尖叫、脸上写满了“救命啊他怎么回来了”巨大惊恐的青雀。 贾昇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友善”的弧度。 “这是来还债的?” 符玄早已起身,仪态端庄的走到院门前,开门见山,直至主题。 “本座符玄,仙舟罗浮太卜司之首。今日前来,是为昨夜长乐天牌局之事。 本座属员青雀言及,昨夜牌局过程与结果颇为离奇,涉及数额巨大的财物往来。为理清真相,确保仙舟安宁,特来寻你核实一二。” 贾昇将背上的停云交给连忙上前帮忙的三月七,自己则随意地拍了拍衣服,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哦?这事啊。太卜大人亲自上门询问,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过都说谁主张谁举证……但我这人向来善解人意,乐于助人,我也就不抓着这个原则不放了。” 他脸上露出那种惯常的、带着点玩味的笑容。 “您这突然找上门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自证清白才够分量…… 不如这样,我们赌上一把?牌九骰子随您挑,各凭本事。正好也让您亲眼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用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怎么样?绝对公平公正公开。” 符玄闻言,下巴微扬,法眼光芒亮了一瞬,带着属于卜者的高傲和对自身能力的绝对自信。 她刚想开口应下这“证明”的方式—— “别……别了吧,太卜大人!您老人家再折进去……” 青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的弹起来,死死拽住符玄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拼命摇头。 昨晚的噩梦好似又浮现在眼前。 符玄眉头微蹙,略带不满地拂开青雀的手,语气斩钉截铁。 “慌什么?既是‘各凭本事’,只要本座未曾发现其作弊之实,无论他用或未用,皆是他的本事。本座自当愿赌服输,何惧之有?” 她话音未落,贾昇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三张按着鲜红指印、字迹清晰的巨额欠条,“啪”地一声拍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符玄眼神一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一挥,一张印着仙舟徽记、质地特殊的卡片带着破空声,被她重重地拍在了欠条旁边。 那气势,好似拍下的不是储蓄卡,而是她的战书。 “好!就依你所言,掷骰定乾坤。最简单,也最直接。这里面是本座就任开始至今的积蓄,就让本座眼见为实。” 瓦尔特看着这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开赌的架势,眉头紧锁。 他无心也无力阻止这场赌局。 他更关心的是三月七还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 他趁着贾昇在掏骰盅、符玄凝神准备的间隙,一把将还在为眼前赌局发懵的三月七拉到院子的角落,压低声音询问。、 “小三月,告诉我,你们在医馆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云骑骁卫都跟过来了?” 就在三月七组织语言,准备将白露施针的“惨烈”和云骑军送来毒发者之后的事告诉瓦尔特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第96章 一无所有 符玄的目光扫过贾昇递来的骰盅,指尖未动,只是微微摇头。 随即,她目光转向角落正试图降低存在感的身影:“青雀。” 被点名的青雀一个激灵,苦着脸蹭过来:“太卜大人?” “去,寻两副全新的骰盅来,要快。” 青雀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露出一个混合着为难和期冀的笑容:“这个……太卜大人,您看……我真的分币没有了。” 符玄无奈的轻叹一声,指尖在玉兆上快速点了几下。 青雀的玉兆立刻传来轻微的提示音。 她飞快瞄了一眼,脸上顿时多云转晴,应了声“好嘞!马上回来!”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青雀的出门倒是省了正要去开门的瓦尔特的功夫。 “呀,将军怎么会来这?太卜大人吩咐我去采买,先走一步……” 景元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目光扫过院内略显紧绷的气氛,对着瓦尔特等人微微颔首:“诸位,景元冒昧来访,不知……” 他话未说完,彦卿已快步迎了上去,“将军。” 他指了指石桌旁正各自活动手腕、眼神里都带着点跃跃欲试的符玄和贾昇,小脸有点纠结,“符玄大人和贾昇先生他们……在……” “本座在干正事!” 符玄头也没回,只留给景元一个挺直的、写着“闲人勿扰”的背影。 景元被噎了一下,金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或者提醒符玄注意身份…… 青雀的身影很快如旋风般刮了回来,将两个包装严密的崭新骰具盒“啪”地放在石桌上,喘着气。 “太、太卜大人,买、买回来了!绝对全新,以我纵横……呃,这么多年的眼光,绝对没有被做过手脚。” 青雀显得很是专业的开始介绍:“这骰子和盅可是特制的,坚如金石,一旦检测到命途力量的干预就会发出警报,可以说是居家旅行必备……” 赌局正式开始。规则简单粗暴:六个骰子,计算朝上点数总和,谁大谁赢。 符玄端坐,法眼微光内敛,指尖搭在骰盅上时,一股极其精妙、无形的力量已然包裹住盅内的骰子。 她作为顶尖卜者,对力道的掌控和物品细微变化的感知已臻化境。 自然能精准的“感知”并引导骰子翻滚的趋势,力求每一次都可掷出接近最大的组合。 贾昇则显得随意许多,他抄起骰盅,手腕随意地晃动几下,动作大开大合,毫无技巧可言,然后“砰”地扣在桌上。 起初,符玄凭借卜者对细微力道的精妙掌控和控物之术的深厚造诣,骰子在她手中如同温顺的绵羊,点数随心。 她轻松赢下两局,贾昇面前那三张欠条中的两张,被她修长的手指拈走,随意地压在玉兆下。 心中那点对贾昇“异常”的疑虑,随着这两场“堂堂正正”的胜利而悄然散去。 ‘看来穷观阵的异常,源头或许另有其人…… 符玄暗自思忖,但卜者的谨慎让她觉得还不能如此轻易下结论,需再观察几局。 然而,接下来的局面急转直下。 贾昇似乎时来运转,又或者之前只是藏拙。 符玄之前赢下的欠条,又被贾昇摸了回去。 符玄那双总是清冷理智的眸子里,渐渐燃起一丝微弱却逐渐浓烈的、属于赌徒的火焰。 输赢的刺激,尤其是面对这个让她司中属员输掉“两百五十年俸禄”的始作俑者,某种“必须赢回来”、“一定有猫腻”、“下把肯定能发现”的执念悄然滋生。 她可是太卜司之首,论起操控细微之物的本事,她有着绝对的自信,怎能在此处折戟沉沙? …… 符玄纤细的手指稳稳按在骰盅上,额间法眼微光流转。 作为顶尖卜者,操纵器物轨迹对她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 她清晰感应到盅内六枚骰子已在她精妙的控物之术下稳稳落定,清一色的六点朝上。 这是凡俗赌术的顶点,绝无可能被超越。 都说财帛动人心,她倒要看看,这少年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会否露出马脚? 于是她决定再加一把火。 符玄嘴角勾起一丝胜券在握的弧度:“如何?最后一局,敢不敢跟本座再加点注码?” 符玄的眼睛瞟向石桌上的欠条,心中盘算着有了这笔“债”在手,定能让青雀这惫懒丫头从此告别牌桌,乖乖在太卜司加班到地老天荒。 若是那丫头能从此改掉恶习,他日自己为将军,青雀为太卜,罗浮的未来必定是光明而灿烂的一片坦途。 贾昇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毫不犹豫的应道:“跟啊,为什么不跟?太卜大人这么有兴致,我奉陪到底。” 话音未落,他“啪”的一声将自己的个人终端拍在了桌面上。 屏幕亮起,他终端上面那串长得令人眼晕的信用点余额数字,闪着“壕无人性”的光芒。 符玄眼神一凛,同样毫不示弱地将自己的玉兆拍在桌上。 玉兆屏幕亮起,展示的是她在诸多洞天以及罗浮多处产业的详细产权证明文件,价值不可估量。 符玄冷哼一声,自信满满地率先揭开了自己的骰盅。 六枚骰子,清一色殷红的六点,整整齐齐地躺在盅底。完美的最大数。 符玄下巴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伸手便要去拿战利品:“承让。看来今日运势在本座这边,这欠条和信用点,本座就笑纳……”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贾昇也慢悠悠地揭开了他的骰盅。 同样是六枚骰子。 其中五枚,赫然也是鲜红的六点朝上,然而,第六枚骰子……却从中裂成了均匀的两半。 一半是六点,另一半,则是一点朝上。 盅底清晰地呈现着:六、六、六、六、六、六,裂开,加一。 符玄看着骰子,感觉自己也像那裂开的骰子似的,要裂开一般。 还能这样? 贾昇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无辜又欠揍的笑容。 他笑眯眯地伸出手,两根手指捻起符玄拍在桌上的那张代表巨额财富的储蓄卡。 “哎呀,这骰子质量好像不太行,自己裂开了。不过此前规则是看朝上的点数总和,承让承让。” 符玄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继而褪色,变成一种难以置信的灰败。 她明明全程监控,这骰子坚如金石,对方绝无可能在她眼皮底下动用命途力量,怎么会……自己裂开?! 她死死盯着那枚裂开的骰子,法眼的光芒剧烈闪烁,试图找出任何一丝外力干预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不……还是有收获的。 她收获了破产。 就在这愁云惨淡的气氛中,一个身影凑到了符玄身边。 是星。 少女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默默的将自己的终端屏幕朝着符玄的方向,屏幕亮着,上面是一个群聊界面。 【受害者同盟】 “加群吗?” 第97章 你说了基本为零对吧? 青雀在符玄身后捂住了脸,发出无声的悲鸣。 完了,完了,这下太卜大人也折进去了,她以后在太卜司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符玄则僵在原地,良久后,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干涩却清晰。 “愿赌……服输。产权过户事宜,本座会尽快派人来与你交接。” 说完她还顺手拿玉兆碰了碰星凑过来的终端。 群里人很少,只有明显是群主的星,名片为“长期黑工”,以及一个头像是一片碑林名为“我没有又哭又闹”的成员。 符玄想了想,将自己的群名片改为了“已破产”。 贾昇拿着储蓄卡在指尖随意的转了两圈,随后开始根据符玄提供的密码开始给自己的账号转账。 在看到仙舟联盟的巡镝与信用点1:200的兑换比例后更是喜笑颜开。 他对着正在操作玉兆的符玄咧嘴一笑:“多谢符太卜慷慨解囊,这些‘赞助’我就收下了,正好给我的歼星舰梦想添块砖。” 贾昇将赢来的卡片随手揣进口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带着点天真的好奇。 “对了,太卜大人,问您个事。你们仙舟联盟……有退休和养老金这一说吗?” 一旁的景元好不容易抓到插话的机会,立刻接过话头,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解释。 “仙舟人成年后若无重大变故,身体机能便会长期保持在巅峰状态,不会自然衰老。因此,确实没有‘因年老体衰而退休’的概念,自然也就没有专门为此设立的‘养老金’制度。” “哦——” 贾昇恍然大悟般拉长了调子,随即露出了然又促狭的笑容,环视了一圈符玄、青雀,目光甚至扫过景元。 “怪不得呢,一个个看上去怨气大的,单拎出去感觉都能喂饱三个邪剑仙。换谁上几百年班也得疯。” 景元:“……” 符玄:“……” 青雀:疯狂点头,(?﹏?) 解释完养老金问题,景元清了清嗓子,刚想切入正题, 贾昇却抢险一步,自顾自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关节发出噼啪的轻响。 “说来,景元将军大驾光临,总不会真是专程来抓我们小赌怡情的吧?” 景元脸上的笑容未变:“先生说笑了。诸位乃仙舟贵客,闲暇消遣,只要不危害仙舟,景元岂会干涉? 若是先生还未尽兴,景元倒也可以上阵,陪先生玩上几手,助助兴?” 然而贾昇已经打着哈欠,摆摆手:“大清早就开始折腾,又是看病又是赌钱的,有点累了。我先去休息啦。” 他毫不留恋地转身,朝着房间走去,只留下一句。 “将军若有事,可以找我家长谈。” 景元看着贾昇头也不回、潇洒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石桌旁失魂落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符玄,以及旁边缩着脖子、恨不得原地消失的青雀。 这位罗浮的将军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混合着无奈和几分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想起此前自己面对星穹列车时,那份从容不迫、不急不缓、甚至带着点太极推手般应付着对方关于协助处理星核时请求的态度…… 景元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旁边的彦卿能勉强听见。 “……呵,这算不算是现世报?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啊……” 符玄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转向景元,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将军……看样子,这个月太卜司俸禄发放前……本座……我得厚着脸皮,先靠着将军接济几日了。” “符卿,你……唉。” 就在景元和符玄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挫败和破产的沉重气息时,三月七终于找到了机会。 她悄悄拉了拉瓦尔特·杨的袖子,把他带到院子角落。 “杨叔,”三月七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我们在医馆那边……” …… 此前长乐天医馆中。 白露小小的身影蹲在担架旁,指尖闪烁着青芒,仔细探查着那名浑身抽搐、皮肤下枝条蠕动的云骑士兵。 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眉头紧锁。 片刻后,她缓缓收回手,抬起头,看向围在周围的几名云骑同袍,眼中充满了沉重的无力感。 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沙哑和凝重:“对不起……我……我解不了。” 她顿了顿,看着担架上士兵痛苦扭曲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我只能尽力配几副‘延息散’,暂时压制毒性蔓延,延缓魔阴身彻底爆发的速度……大概……能争取七日时间。你们……带他们回去,好好跟家人……道个别吧。” “龙女大人……” 为首的云骑军声音嘶哑,带着绝望。 其他几名云骑看着担架上痛苦挣扎、肢体已经开始木质化的同袍,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眼神瞬间变得一片灰败。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清醒中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与至亲永诀。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的贾昇,凑了过来。 他蹲下身,凑近距离最近、浑身抽枝长叶、痛苦呻吟的那名云骑军,仔细看了看他身上蔓延的金色枝条和银杏叶,然后抬头看向白露,“不可逆?” 白露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悲戚:“不可逆!这种邪毒就是奔着彻底转化去的,一旦显化到这种程度……治愈率……基本为零。” “哦。”贾昇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他忽然伸出手指,在那名云骑士兵布满诡异纹路、正在抽枝的胳膊上,随意的点了一下。 一点掺杂着金色光芒的能量,骤然从他的指尖迸发,瞬间没入那名士兵体内。 “你做什么?!” 白露和旁边的云骑军几乎同时惊叫出声,脸色剧变。 那光芒中蕴含的气息,他们再熟悉不过——那是丰饶的力量,却并不纯粹。 “你在干什么?!”彦卿手中凝聚出一柄冰剑,眼中充满了惊疑和警惕。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名士兵身上原本疯狂蔓延、闪烁着不祥金光的银杏枝条,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变黑、凋零、脱落。 士兵痛苦扭曲的表情也瞬间平复了不少,甚至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呻吟。 “有效?!”旁边的云骑军又惊又喜。 但他们的喜悦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那些枯萎脱落的枝条处,皮肤下再次鼓起。 这一次,冒出的不再是金色的银杏枝条,而是一种……翠绿欲滴、生机勃勃的……藤蔓 就连抽出的叶片形状也变得圆润厚实起来。 “这……这是什么?” 一名云骑军凑近仔细看了看那新长出的嫩叶,脸上充满了困惑和不确定,“……豌豆叶?”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他话音刚落—— “噗!噗!噗!” 那名刚刚脱离银杏痛苦、身上冒出翠绿豌豆藤的士兵,猛地张开了嘴。 不是惨叫,而是如同高压水枪喷射一般,一连串圆溜溜、绿油油、足有鸡蛋大小的豌豆,带着破空之声,从他口中激射而出。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力道之猛,速度之快,远超想象。 几颗巨型豌豆狠狠砸在对面的药柜上,木屑纷飞;更有几颗如同炮弹般,直接洞穿了医馆厚实的木质房顶,留下几个透光的窟窿。 阳光和灰尘一起从破洞中洒落下来。 诊室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开始间歇性“喷吐”豌豆的士兵,又看看房顶那几个新鲜的窟窿。 最后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在蹲在一旁、一脸“看我干嘛?看病人啊”表情的贾昇身上。 白露张着小嘴,看着房顶的洞,又看看喷完豌豆后一脸茫然坐起身,正在往下拔叶片的云骑军,小小的脑袋瓜彻底宕机了。 这……这到底算是治好了,还是治歪了?! 第98章 第一百二十三次 符玄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翻涌的失落强行压下。 身外之物,终究是身外之物而已。 她符玄当年初踏罗浮,不也是孑然一身,凭着才智与能力走到今天? 无非……从头再来罢了。 只是想到那离她而去的产业,心口不免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心绪稍定,她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身旁似乎一直很悠闲的景元,带着一丝疑惑开口:“将军事务繁忙,今日怎会有闲暇来此?” 景元神色平静,那张惯常带着慵懒笑意的脸上此刻没什么表情,只是转向瓦尔特·杨,微微颔首。 “瓦尔特先生,叨扰了。突发要务,我们改日再叙。” 瓦尔特看了看符玄,咽下了要不要留下吃个晚饭的客套:“将军慢走。” 景元一个眼神示意彦卿跟上,便率先转身向外走去。 符玄虽满腹狐疑,但景元的态度显然不打算在此处解释,只得强压下追问的冲动,狠狠瞪了一眼还在状况外的青雀。 “还愣着作甚?跟上!” 青雀如蒙大赦,又像赴刑场,蔫头耷脑地小跑着追了出去。 …… 神策府内。 景元屏退所有侍从与云骑,只留符玄在空旷的大殿内。确认隔绝一切窥探后,景元将先前得到的密报——关于贾昇疑似逆转魔阴身的过程,简明扼要地告知了符玄。 “逆转魔阴身?!” 符玄的声音瞬间拔高,随即她意识到失态,立刻压低了嗓音,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将军你确定……你没在同本座开玩笑?!” 景元迎着她审视的目光,缓缓摇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千真万确,符卿。” 符玄的脸色先是喜悦,随后又灰败下去,魔阴身……仙舟人千百年来无法摆脱的梦魇,竟然……竟然出现了逆转的曙光? 如果这是真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虽然内心极度不愿承认自己不如景元,但现实是,景元若真能得到这位的鼎力相助…… 那她符玄期盼的将军之位,岂不是真的变得遥遥无期? 景元看着符玄骤然变幻、最终归于一片灰暗的脸色,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符卿,不必多虑。我封锁消息,并非为独占其能。此事太过惊世骇俗,一旦泄露,无论对贾昇本人,还是对仙舟,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丰饶孽物、药王秘传,乃至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变数’存在。”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些许无奈,“只是看这位贾先生的态度……” 景元摊了摊手,意思不言而喻——对方根本懒得谈,直接躲清静去了。 “况且,”景元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身为将军更加现实的考量, “他身份特殊,与黑塔空间站渊源颇深,又同星穹列车建立了良好关系。” 景元接着解释道,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轻轻敲击。 “于情,于理,于势,我都无法做出强行扣留之举。若不愿,我们强留不得,也绝……留不住。既不能强留,那便只能投其所好,尽力争取了。” 他看向符玄,目光变得郑重,“符卿,如今罗浮内部事务繁杂,我实在分身乏术。此事,恐怕需劳烦你出面了。” 符玄眉头紧锁:“何事?” 投其所好……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那艘他刚提过的歼星舰?” “正是。” 景元点头,“流云渡返回的星槎上我见过一眼,价值颇高,与星际和平公司交涉购买如此‘特殊’且‘昂贵’物品的事宜,非短时之功,也需极其……灵活的谈判手腕。” 他看着符玄,脸上重新挂起那抹惯常的、带着点算计的微笑。 “符卿,你精通卜算,深谙人心,穷观阵异常恢复也绝非短时能有所见效,又刚与那位贾昇先生有过一场‘深入交流’……此事不妨由你出面,代表仙舟联盟与公司洽谈,最为合适。” 符玄:“……” 她几乎要跳起来,“你让本座去给他买那艘天价的玩具?!” 提起穷观阵她就来气,一次出行未得寸功,反倒赔了个倾家荡产。 现在又要代表仙舟去给那个导致自己破产的罪魁祸首买他梦寐以求的歼星舰?! 景元!你故意的吧?! “自然不是直接送出,那也太过低级,只会被他看轻。” 景元摆摆手,打断她的激动。 “是‘谈’。以仙舟联盟的名义去接触,探明价格、流程、交付条件。将此作为一项‘可能的合作基础’或‘诚意’掌握在我们手中。具体如何运用,视情况而定。关键在于,我们今后的态度’。” 看着符玄依旧写满抗拒的脸,景元叹了口气,抛出了杀手锏。 “符卿,罗浮此番危机,若真能借他之力化解,我景元,必亲自向元帅举荐,由你接任罗浮将军之位。这么些年了,我也是时候……好好颐养天年了。”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疲惫。 符玄:“……” 她看着景元那张永远年轻、此刻却刻意挤出沧桑意味的脸,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吐槽。 “呵,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这是你第一百二十三次承诺举荐本座继任将军!画饼技术倒是炉火纯青!” 景元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天色已晚,”符玄恢复了面无表情,声音平板无波。 “本座与青雀今日便在此用膳。神策府的伙食,想必不会太差。” 能蹭一顿是一顿!她要化悲愤为食欲! …… 浥尘客栈的小院内。 丹恒背靠着关闭的房门,隔绝了院中符玄等人离去后的短暂嘈杂。 他并未“休息”,自景元踏入院门那一刻起,他的感知就高度集中。 三月七对瓦尔特低语的每一个字,关于医馆内魔阴身转化、金光、枯萎、豌豆喷射的离奇描述,都清晰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当贾昇推门进来,脸上还带着点“小赚一笔”的懒散笑意时,丹恒已经转过身。 “医馆里,你对云骑军做了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三月说,你碰了他一下,那些……枝条就变了。你许了什么愿?……这种能力在仙舟展现,你知道有多危险。” 他非常清楚,在仙舟联盟,任何与“魔阴身”沾边、尤其是展现出这种近乎神迹般能力的行为,都如同在火药桶旁玩火,极度危险。 他并非畏惧,而是担心同伴因此被卷入更深的漩涡。 贾昇似乎对丹恒的问题毫不意外。他走到窗边,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窗台上的盆栽叶子。 “魔阴身啊……丹恒,你不觉得那玩意……” 他比划着,“皮肤下面钻出树枝树叶,嗷嗷叫着失去理智,跟游戏里那些丧失理智的丧尸啊、变异的僵尸什么的,特别像吗?” 他无视了丹恒微微蹙起的眉头,自顾自地继续,眼神发亮: “我当时就在想……既然都变成植物人了,那干嘛不变得更有趣一点?比如……能吐豌豆打僵尸的那种?” 他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好吧好吧,其实我就是临时起意,想看看‘豌豆射手’真人版而已。效果嘛……穿透力不错,就是准头差点意思,好好练练没准能当武器用。怎么样,是不是挺有创意的?” 丹恒:“……” 他看着贾昇那张写满“这很有趣对吧”的脸,忽然觉得,幻胧潜伏在侧这件事,反倒不是最让人头疼的了。 “至于危险……我觉得景元应该是个顶聪敏的人。”他对着脸色有些发黑的丹恒咧嘴一笑:“你觉得呢?” 第99章 庸医误我 意识像是从粘稠的噩梦中艰难挣脱。 停云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三月七那张极具感染力的灿烂笑脸——至少在旁人看来如此。 对此刻的停云而言,这张近在咫尺、写满了“关怀”的脸,只让她刚苏醒的神经瞬间绷紧。 “停云小姐~你醒啦!”三月七的声音清脆得像银铃,晃得停云脑仁疼。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药熬好啦,趁热喝了吧。” 药?!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停云耳边炸响。昨晚那碗“安神药”带来的恐怖记忆瞬间回涌。 诡异的醇香、瞬间剥夺意识的霸道、以及醒来后这破锣嗓子…… 她看到三月七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十分熟悉的瓷碗,碗里盛着深褐色的药汁。 “白露大夫说这药对你的‘特殊病症’最有效~” 看到那个熟悉的、盛着可疑液体的碗,停云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尤其是尾巴尖上的,瞬间就炸开了。 又来?!这群神经病有完没完! 这次又是什么?喝下去直接成盒吗?! 幻胧内心疯狂尖叫,精致的脸庞上努力维持的温婉面具几乎要碎裂,只剩下本能的抗拒。 她下意识的就想往后缩,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诶?停云小姐别怕,别怕。” 三月七注意到她的抗拒,连忙解释,语气带着点安抚小动物的真诚。 “这次不一样~真的是正经汤药!可是衔药龙女这位专业医师开的,针对你嗓子的问题和……呃,帮你‘固本培元’、‘清除邪气’的! 白露大夫说你病症特殊,之前的针只是疏通了经络,还得靠这个巩固疗效呢。” 停云狐疑地盯着三月七,又死死盯着那碗药。 理智告诉她,三月七大概率没撒谎,但前车之鉴实在太过惨烈…… 她强压下掀翻药碗的冲动,颤抖着伸出手接过。 模拟出的狐人嗅觉极其灵敏,她凑近碗沿,用力的、仔细地嗅了嗅。 嗯……没有昨晚那碗“安神药”那股诡异得能让人灵魂出窍的醇香。 在确认没有那股熟悉的“放倒套餐”气息,停云紧绷的神经才勉强松了一丝。 至少……不是所谓的改良配方,也没有什么可疑的能量波动。 她看了一眼三月七充满期待且毫无恶意的亮晶晶眼睛,又低头看了看碗里那深不见底的褐色液体。 抱着“长痛不如短痛,赶紧打发了这个粉毛瘟神”的悲壮念头,停云眼一闭,心一横,接过药碗,屏住呼吸,直接仰头灌了下去! “呜——!!!” 药液滑过喉咙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的、仿佛浓缩了世间所有苦楚的极致味道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的整个味觉系统。 那苦味霸道蛮横,瞬间麻痹了舌尖,直冲天灵盖,让她眼前发黑,胃部剧烈痉挛,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差点把空碗摔出去。 太苦了!苦到灵魂都在尖叫! 这哪里是药?这分明是液态的绝望! 白露!你这庸医! 岁阳和狐人都分不出来当什么医生! “哎呀哎呀,很苦吧?快喝口水压压。” 三月七早有准备,立刻适时的递上一杯清水。 “白露大夫说了,你的病症比较‘顽固’,需要些药性猛、味道清苦的药材才能压得住邪气,彻底拔除病根…… 她特意叮嘱量要大一些,且要熬得浓一点,效果才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停云小姐,再忍忍,多喝几副就好啦~” 停云:“……” 多喝几副?!她现在只想把开药的和熬药的一起扬了。 三月七一边接过空杯,一边非常“贴心”的补充道:“对了,白露大夫还特意叮嘱了药量呢,说这个方子药性要足才有效。” 说着,她朝着窗外瞟了一眼。 停云泪眼朦胧、苦不堪言的顺着三月七的目光看向窗外。 只见窗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几台工造司出品的自动搬运机巧正忙碌着。 它们井然有序地从敞开的大门外,一辆巨大的运输车上卸下一个个鼓鼓囊囊、足有一人高的麻袋,麻袋口隐约露出里面深绿色、带着锯齿边缘的植物叶片和粗壮的根茎。 这些麻袋在空地上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而那辆运输车似乎才卸了一半,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麻袋等着卸货。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停云的心脏。 她嘶哑着嗓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三月七小姐……那……是……什么?” “哦,那个呀。” 三月七指着窗外那座还在不断增高的“药材山”,脸上露出了由衷的赞叹。 “都是给你的药啊!一个疗程的,白露大夫开的方子主药是穿心莲、黄连和龙胆草,每副药各要十斤呢。” 她指了指窗边一个造型奇特、正散发着蒸汽和浓郁药味的金属罐子。 “仙舟的自动化煎药设备真是先进,我还以为这么多药材得熬上好久,结果丢进那个大罐子里没多久就咕嘟咕嘟熬好了!省时省力,果然是科技改变生活,真是方便!” 停云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那座由“穿心莲、黄连、龙胆草”以及各种杂七杂八药材堆积而成的、散发着浓郁苦味气息的绝望之山。 再感受到还残留在口腔内的极致苦涩…… 她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连嘶鸣都发不出来了。 仙舟!仙舟! 十斤?!每样?!一个疗程?!还方便?!方便她早日升天吗?! 这群神经病还有那个庸医……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 在小院另一侧,丹恒房间的窗户也开着一条缝。 丹恒站在窗边,目光同样落在那片忙碌的工造司机甲和堆积如山的药材上。运输机巧的脚步声和药材麻袋落地的闷响隐隐传来。 看着那些麻袋被机械臂精准的堆叠成小山,再联想到三月七端着药碗走向停云房间时那“天真无邪”的背影,以及停云可能面临的“酷刑”…… 饶是丹恒一贯清冷自持,此刻也忍不住,嘴角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这主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出的。 三月七这时正从停云的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空药碗,脸上还带着完成“照顾病患”任务后的轻松笑容,脚步轻快的走向药罐方向——大概是去准备下一碗了。 丹恒看着三月七那张带着笑容,纯粹是觉得“我在帮忙”的侧脸,他沉默了片刻,心中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微妙感叹的念头。 还真是……天然克腹黑。 第100章 邀约 自从景元离开浥尘客栈后,其“执着”便以一种让瓦尔特·杨颇为无语的方式展现出来。 第二天起,这位罗浮的将军像是掐准了饭点。 晨间、午时与傍晚,神策府的车驾总会准时停在客栈门前。 景元施施然下车,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与瓦尔特进行一番关于罗浮风物、星海见闻,偶尔恰到好处的夹杂几句对星穹列车理念赞赏的“友好寒暄”。 瓦尔特吸取了上次面对符玄时“客套留饭”反被顺杆爬的教训,绝口不提“留下用饭”四字 然而,景元将军深谙“山不就我,我就山”的道理。 寒暄几句后,他总能极其“自然”地寻个由头坐下,或是“腿脚微乏,歇息片刻”,或是“此地清幽,正好理理思绪”。 又或是“出行偶然路过,闻得此处饭菜飘香,腹中馋虫作祟”。 再或是“恰巧想起一桩趣闻,迫不及待想与瓦尔特先生分享,不知可否叨扰片刻?”。 最离谱的一次,他指着客栈门口一只晒太阳的白猫,一本正经:“此猫神态颇似我曾经的爱宠‘,睹物思宠,心绪难平,可否借贵地香茗一盏以慰相思。” 瓦尔特推着眼镜,看着这位将军面不改色的编着理由……最终景元总能“顺理成章”的蹭上一顿。 瓦尔特对此深深无奈,他总不好直接赶人。 于是乎,客栈的伙计便多了一项固定任务——每日三顿,准时为将军添一副碗筷。 瓦尔特看着景元慢条斯理享用客栈伙食的模样,嘴角总忍不住微微抽搐。 更让瓦尔特无语的是,贾昇和丹恒像是与景元达成了某种诡异的默契。 每逢景元“打卡”时间将至,这两人必定提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某日清晨,贾昇难得起迟了一次。 他打着哈欠推开房门,正撞上景元与瓦尔特站在小院门口。 贾昇的哈欠僵在脸上,半眯的眼睛瞬间睁圆。 门口,景元一身常服,金眸含笑,正与刚打开院门的瓦尔特说着什么“晨间空气清新,正宜品茗论道”。 四目相对。 景元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终于逮到了”的温和愉悦:“贾昇先生,晨安。今日倒是巧……” 空气凝固了一瞬。 “肯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容我再开一次。” 说着他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又从后窗翻了出去,助跑上墙一气呵成,几个跳跃间没了踪影。 而小院的另一端,丹恒青色衣角也跟着消失在房顶上。 “哎!等等,记得给我点份蟹粉小笼。”三月七的脑袋从窗户探出来,只看到两个翻墙而去的背影和墙头晃动的几片瓦。 景元:“……?” 彦卿下意识想阻拦,却被景元一个眼神制止。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满是“你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疲惫。 彦卿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将军!他们……” 景元摆摆手,深吸一口气,笑容重新变得无懈可击:“无妨,年轻人嘛,活泼些好。瓦尔特先生,我们……继续?” 瓦尔特默默看了一眼墙头,认命的转身:“……将军请。” …… 如此“捉迷藏”的日子持续了数日。 景元雷打不动的打卡蹭饭,贾昇和丹恒默契的躲避,瓦尔特夹在中间充当着尴尬的缓冲带。 终于,在一个气氛还算“和谐”的午饭后,景元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歇脚”,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份烫金描红的精致请柬,双手奉给瓦尔特。 “瓦尔特先生,”景元笑容温和,语气诚挚。 “连日来与先生畅谈,受益良多,每每令景元茅塞顿开。眼下罗浮局势虽仍有暗流,但大体已得控制,各项事务亦渐次步入正轨。 景元深感怠慢贵客,心中不安。故备下薄宴,于三日后设席,聊表寸心,亦算是尽一尽这地主之谊,还望先生与列车组诸位务必赏光。” 瓦尔特接过请柬,入手微沉,用料考究。 他推了推眼镜,沉稳应道:“将军盛情,瓦尔特先行谢过。待我询问同伴意向,再给将军确切答复。” 景元含笑点头:“理当如此,静候佳音。” 说罢,带着彦卿施施然离去。 瓦尔特首先找到丹恒:“景元将军设宴邀请,丹恒,你意下如何?” 丹恒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摇头,语气平淡:“不必。我在此处即可。身份敏感,徒增不便。” 瓦尔特理解的点点头,随即脚步一转,来到停云房间外,敲了敲敞开的门,晃了晃手中的请柬。 “景元将军设宴邀请,三月,你去吗?” 此时的三月七正在房间里给依旧“虚弱”卧床的停云削水果,一颗圆形的果子愣是被她削成了海胆状,闻言立刻摇了摇头。 “啊?宴会?我就不去啦杨叔。停云小姐病还没好利索呢,离不得人照顾。我得留下来看着她按时吃药,你们吃好喝好哈~” 她一副“照顾病患责任重大”的认真模样。 三月七一边说着,一边把果子切成小块塞进停云嘴里,后者眼神空洞地咀嚼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瓦尔特又将目光投向倚在窗边、眼中闪烁着 (→_→) 颜文字的黑塔人偶:“黑塔女士?” 人偶小巧的下巴一抬,声音带着惯常的嫌弃。 “无聊的政治饭局。我可没兴趣陪一群小狐狸们打机锋。你们爱去就去,随便那小鬼去折腾吧。” 随后,瓦尔特找到了廊下正在个人终端上激战正酣的星:“星?” 瓦尔特走近时,正好听到她终端里传出另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星姐姐好厉害!这波操作太秀了!对面都被打懵啦!人家就靠你带飞啦~” 星面无表情,但操作更迅猛了,淡淡回了句:“嗯,你躺好。” 听到瓦尔特说的宴席,星手指在屏幕上飞舞,头也不抬,言简意赅。 “不去。约了网友,带妹上分,这妹子虽然菜得抠脚,但嘴甜会夸人,情绪价值拉满。你们吃好喝好。” 显然,虚拟世界的“情绪价值”比现实世界的将军宴席更有吸引力。 瓦尔特无奈的叹了口气,总不会到最后只剩自己了吧? 心好累。 他找到正躺在院中躺椅上、正用核宝投出光屏,刷着各类非常规武器的贾昇。 “贾昇,景元将军设宴,邀请列车组三日后赴宴。丹恒、三月、黑塔女士和星都不去。你……要不要一起去?”瓦尔特直接问道。 贾昇懒洋洋的关掉广告光屏,核宝“哔嘟”一声缩回他肩头。 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一种“终于来了”的了然表情。 “去啊,干嘛不去?” 贾昇咧嘴一笑,带着点玩味,“景元将军这都不止‘三顾茅庐’了,天天打卡蹭饭刷存在感,诚意是够够的了。 我们本来就是为了仙舟这摊子麻烦事,还有丹恒的‘历史遗留问题’来的。总这么耗着列车长和姬子姐估计也等急了。” 瓦尔特看着贾昇眼中闪烁的、明显是要搞事的光芒,心中默默为三日后的宴会捏了把汗。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好,那三日后我们同去。” 第101章 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三日后,景元私宅。 景元身着常服,少了些将军的威仪,多了几分闲适,早早在门外等候。 符玄也在,脸上虽极力维持着平静,但细看之下仍能察觉一丝疲惫。 彦卿侍立在景元身后,少年英气勃勃,目光却时不时带着警惕扫过贾昇——显然医馆和客栈的事迹让他印象深刻。 几人落座后,精致的仙舟菜肴流水般呈上,琼浆玉液斟满杯盏。 寒暄是免不了的,景元盛赞星穹列车的古道热肠与开拓精神,瓦尔特则客套回应仙舟罗浮的恢弘气象与将军的治下有方。 符玄偶尔补充两句,语气官方而克制。 贾昇则显得格外“安分”,专注于品尝仙舟美食,偶尔插一两句无关痛痒的点评,似乎真的只是个来蹭饭的。 酒过三巡,景元放下玉箸,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认真了几分。 他看向贾昇:“贾昇先生,此前医馆之事,景元虽未亲见,却也听闻一二。先生手段……别具一格,竟能令魔阴身显化异变,甚至……似乎能影响其进程?”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投向窗外,视线穿透了亭台楼阁,落在远方那株即使隔着重重建筑也能感受到其磅礴生机的巨大阴影——建木。 “景元有一问,冒昧相询。先生此等……造化之能,” 他斟酌着用词,“是否可依附于其他介质之上生效?” 贾昇抬眼看了看景元,又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窗外建木的方向,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拿起面前的酒杯,慢悠悠地晃了晃。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旋转。他没有直接回答景元的问题,声音却带着轻快。 “能不能……将军大人,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 景元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他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捂住胸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沛然莫御的生机混合着某种诡异的扭曲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在他体内炸开。 嗤啦。 景元那身华贵的常服瞬间被撑破,无数翠绿欲滴、生机勃勃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皮肤下疯狂钻出、抽枝、展叶。 其速度之快,规模之大,远非此前医馆里那几个云骑士兵可比。 几乎是眨眼之间,景元上半身就被厚厚的、蠕动的绿色藤蔓所覆盖,甚至有几根粗壮的枝条缠绕上了他的脖颈和脸颊。 更骇人的还在后面。 几乎是藤蔓缠身的同时,景元不受控制的张开了嘴。 如同被打开了高压水枪的阀门,无数颗圆溜溜、绿油油、足有鸡蛋大小的巨型豌豆,如同密集的炮弹,从景元口中、甚至是从他身上某些藤蔓的节点处,狂暴地喷射而出。 掀起一连串密集得如同机关枪扫射般的爆鸣声。 轰轰轰轰——! 噼里啪啦——! 目标? 毫无目标,完全是三百六十度无差别攻击。 昂贵的琉璃灯盏应声而碎,精美的雕花屏风被打成筛子。 墙壁上瞬间布满凹坑,最惨的是华美的穹顶,厚实的木料在密集的“豌豆炮火”轰击下,如同纸糊的一般,顷刻间就被开了无数个透亮的大窟窿。 月光和星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下来,混合着木屑和灰尘,落在杯盘狼藉的宴席上,落在呆若木鸡的众人身上。 整个大厅瞬间一片狼藉,如同处于轰炸区。 “将军!!!” 彦卿第一个反应过来,惊骇欲绝的扑了上去,冰剑格挡开激射而出的豌豆,飞速近身。 符玄石化在原地,手中的玉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荒诞绝伦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险而又险的避开一颗激射而来的豌豆后,她额间法眼骤然亮起。 一道淡色的屏障瞬间展开,密集的豌豆砸在屏障上,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咚咚”巨响,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 符玄脸色发白,显然支撑得并不轻松。 瓦尔特·杨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麻木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疲惫。 他撑着重力屏障护住自己,嘴角剧烈抽搐,饶是他见多识广,此刻也只剩下满心的荒谬和无力吐槽。 而距离最近的贾昇,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微微歪着头,欣赏着这“豌豆射手·景元限定版”的壮观景象,并顺手从桌子被轰塌前抢救下一份糕点慢悠悠的吃着。 足以洞穿屋顶的致命豌豆,在靠近他身体半尺范围时,总会以毫厘之差诡异地“滑”开,擦着他的衣角飞向别处,连一丝尘埃都未沾上。 这场狂暴的“植物人炮台”表演足足持续了数分钟才渐渐平息。 当最后一颗豌豆无力地滚落在地,景元身上的藤蔓也迅速枯萎、变黑、簌簌脱落,露出他略显苍白但完好无损的皮肤,和破破烂烂的衣裳。 彦卿手忙脚乱地去撕扯景元身上那些叶片和藤蔓,带着哭腔的声音都变了调,“您怎么样?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咳咳……” 景元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抬手抹去嘴角一点绿色的汁液。 他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惊愕、后怕、哭笑不得,最终归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松快感的笑容。 眼神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舒畅感。 “……无妨,彦卿。”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拍了拍彦卿紧张的抓着他衣袖的手。 景元长长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卸下千钧重担般的释然。 “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乞丐装般的衣服,又把目光落在贾昇那张写满“你看效果不错吧”的脸上。 最后他环顾了一下如同被地毯式轰炸过、彻底变成露天废墟的大厅。 以及远处几栋被流弹波及、正摇摇欲坠的倒霉建筑,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咳……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劳烦诸位移步,我们换个地方……饮茶?” 几人不约而同的点头,迅速转移到了隔壁一间相对完好的静室。 侍从奉上清茶,袅袅茶香暂时驱散了方才的混乱气息。 景元已迅速换上了一身常服,众人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 轰隆隆隆——!!!! 一连串沉闷而巨大的倒塌声,如同滚雷般从远处传来,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紧接着是人群隐约的惊呼和骚乱声。 不用猜也知道,是之前被景元那狂暴豌豆弹幕重点“照顾”过的几处建筑,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垮塌了。 静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景元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从容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嘴角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好几下。 符玄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盏,吹了吹并不存在的浮沫,彦卿眼皮狠狠跳了跳,默默低头。 景元轻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 他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诚挚。 “咳,一点小意外,无妨。贾昇先生,您……以及星穹列车的诸位,有没有兴趣来罗浮做点‘生意’?” 第102章 喝罗浮仙酒,打亲朋好友 持明族领地边缘,这片天人与持明混居的区域,此刻正弥漫着不祥的寂静。 往日熙攘的街巷空无一人,空气中飘荡着若有似无的腥甜气息,以及更深处,魔阴身特有的、混合了腐败与狂躁的低吼。 持明龙师涛然一身华服,面色沉凝,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忧虑。 他刚刚通过玉兆向神策府发出了措辞恳切的求援令,要求景元将军派遣云骑军清理混居区的魔阴身。 理由冠冕堂皇:【将军明鉴,我持明一族,子嗣艰难,血脉断绝便永无再生之可能。 每一个族人的生命都弥足珍贵,实乃无价之宝。若派遣我族战士清剿,万一有所折损,哪怕只是轻伤,亦是罗浮难以承受之痛,更是我持明不可弥补之殇。 恳请将军体恤,派遣云骑精锐,为我等扫清门前污秽。】 然而,在他看似为族人操劳的面具之下,却翻滚着冰冷的算计。 他早已与丹鼎司丹士长丹枢达成密谋。 丹枢提供的特殊熏香,此刻正由他的心腹悄悄点燃,混入污浊的空气之中。 无色无味,对持明族人影响甚微,却能悄然诱发靠近的云骑军体内潜藏的魔阴身隐患。 涛然的算盘打得极响:云骑军在此地魔阴身爆发,伤亡惨重,持明族领地遭受冲击——这足以成为向景元施压的绝佳筹码。 他会将一切罪责都推到“神出鬼没的药王秘传”头上,而持明族作为无辜受害的盟友,自然能借此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和话语权。 而这一切阴毒谋划的根源,都指向那个重新踏上仙舟的男人——丹恒。 涛然心中冷笑,即使换了样貌,改了名字,他仍旧认得他。 饮月君再现罗浮,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那个男人代表着旧日的阴影和不可控的变数,他必须未雨绸缪,巩固持明族的地位,最好能够…… 很快,一队身着玄色轻甲的云骑军精锐抵达了边界。 为首的小队长向涛然抱拳行礼,眼神锐利地扫过不远处隐约可见的扭曲身影、 “龙师大人,奉将军令,我等前来清剿魔阴身。此地危险,还请龙师大人与族人速速退入内区安全地带,以免刀剑无眼,误伤贵体。” 涛然面上堆起温和的关切,甚至带着一丝“同袍情深”的义气。 “诸位将士辛苦了!我持明与仙舟同气连枝,岂能坐视袍泽孤身犯险?我虽不才,也愿在此为诸位掠阵。 些许魔阴身,想来诸位神勇,定能护我周全。若真有个万一……” 他顿了顿,声音刻意拔高,显得无比坦荡,“那也是我命数该然,绝不怪罪于诸位身上!” 他心中盘算着,等会儿场面混乱起来,自己或许可以“不慎”被某个变异后的云骑军的爪风扫到,受点轻伤。 这更能坐实云骑军“保护不力”的嫌疑,向景元施压时也更有分量。 他甚至已经想象到景元面对他“带伤控诉”时无奈的表情。 云骑小队长看着涛然“大义凛然”地站在危险边缘,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位龙师的“热情”显得有些刻意。 但他职责在身,无暇多想,只是沉声应道:“既如此,请龙师大人务必小心。兄弟们,结阵!清剿开始!” 训练有素的云骑军士兵瞬间散开,刀光剑影交织成网,沉稳地向那些嘶吼着扑来的魔阴身压去。 战斗瞬间爆发,金铁交鸣之声与魔阴身的咆哮响彻街道。 涛然站在稍远处,袖中的手微微握紧,眼神紧紧盯着战场。 快了……熏香应该要生效了。 他嘴角的弧度已经抑制不住地想要扬起。 几名冲在最前、正与魔阴身激烈搏杀的云骑军士兵,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的皮肤下,赫然有淡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几片细小的、边缘泛着不祥金光的银杏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们手臂、脖颈的皮肤下顶出。 成了! 涛然心中狂喜,几乎要笑出声。 这正是魔阴身显化的征兆,他的计划完美无缺。 就是现在,赶紧摸过去,受点无关痛痒但看起来十分凄惨的小伤…… 然而,他嘴角的笑意才刚刚浮现,下一秒便彻底凝固在脸上,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只见那几个身上开始抽枝长叶的云骑士兵,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痛苦或即将失控的迹象,反而眼神异常清明。 他们甚至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动作迅捷无比地同时探手入腰间的战术包,各自摸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朱红酒葫芦。 没有半分犹豫,他们拔开塞子,仰头便是一阵痛饮。 “咕咚……咕咚……” 紧接着,让涛然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刚刚从士兵皮肤下钻出的、象征着魔阴身的淡金色银杏枝叶,如同被烈阳暴晒的霜雪,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枯萎、变黑、凋零、簌簌脱落。 但异变并未停止。 就在银杏枝叶脱落的瞬间,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浓烈、更加……生机勃勃的翠绿色藤蔓,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从他们体内狂涌而出。 这些藤蔓粗壮、柔韧,叶片圆润肥厚,充满了野性的生命力,瞬间覆盖了士兵们的手臂、肩颈,甚至缠绕上他们的武器。 “这……这是什么妖法?!” 涛然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他精心策划的陷阱,引出的不是失控的怪物,而是……一群身上疯狂长着豌豆藤的云骑军?! 云骑军队长似乎对此早有预案,沉着指挥:“保持队形!火力压制!注意规避友军……呃,注意规避自己人喷出来的豆子!” 噗!噗!噗!噗!噗! 密集如雨的破空声响起,无数颗鸡蛋大小、绿油油、圆溜溜、坚硬无比的豌豆,如同出膛的炮弹,从他们口中、从藤蔓节点处狂暴地喷射而出。 形成一片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绿色弹幕。 涛然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骇、茫然和一种世界观被碾碎的崩溃感。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数个“???”在疯狂刷屏。 这*持明粗口*是什么?! 他们喝的是什么鬼玩意?!景元给他们配发了什么鬼东西?! 魔阴身呢?!说好的魔阴身呢?!怎么变成喷豌豆了?! 丹枢的药……失效了?不!是变异了?!这算什么变异?! 他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大脑宕机,甚至忘记了躲避。就在他因过度震惊而失神的刹那—— 砰!砰!砰!砰! 几颗角度刁钻、力道十足的“流弹”精准的、狠狠的砸在了他精心挑选的站位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感觉像是被数艘百吨星槎撞击胸口,剧痛传来,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呃啊——!” 伴随着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他的身躯重重地撞在后方一堵坚实的青石墙上。 由于冲击力太足,陷得太深,一时间竟然没掉下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豌豆射手”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剩余的魔阴身彻底肃清。 狂暴的豌豆弹幕瞬间改变了战场格局。 那些狰狞的魔阴身在如此密集、迅猛且物理冲击力惊人的“炮火”覆盖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纷纷被砸得骨断筋折、汁液横飞,或被硬生生轰回成扭曲的肉块。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高效。 在“豌豆射手”们狂暴且相对精准的火力支援下,剩余的魔阴身被迅速肃清。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快得多,当最后一只魔阴身倒下,士兵们身上的藤蔓也如同完成了使命,迅速枯萎脱落,露出完好无损的皮肤。 士兵们喘着粗气,抹了把脸,除了精神有些亢奋外,似乎并无大碍。 整个清剿过程,云骑军无一人伤亡……除了被自己人喷出的流弹砸中头盔有点晕。 唯一的伤员…… 砰,哗啦~ 一声闷响和砖石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只见涛然狼狈的趴在街道尽头的墙壁下。 华贵的衣袍沾满了尘土和绿色的豌豆汁液,额角肿起一个大包,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散了。 此刻正眼冒金星,浑身酸痛。 队长收刀入鞘,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和瘫坐在墙根、灰头土脸、咳得停不下来的龙师大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冷意。 他快步走上前,脸上瞬间切换成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惶恐”:“龙师大人!您没事吧?!” 几名云骑战士也慌忙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想搀扶。 涛然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胸口和后背的疼痛让他怒火中烧,羞愤欲绝。 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怒火和屈辱,指着队长,声音因疼痛和愤怒而颤抖:“你们……你们竟敢……竟敢用如此邪法!还……还伤及本座!景元他……” 他正要借题发挥,将“不顾盟约袭击持明”、“使用邪术”的帽子扣上去。 “龙师大人息怒。”队长却抢先一步开口,语气恭敬无比,动作更是麻利。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肩甲上一个不起眼的、纽扣大小的装置。 嗡—— 一道清晰无比的全息投影瞬间在涛然面前展开。 画面中,正是刚才涛然一脸“大义凛然”地高声宣言。 “诸位将士辛苦了!我持明与仙舟同气连枝,岂能坐视袍泽孤身犯险?我虽不才,也愿在此为诸位掠阵。些许魔阴身,想来诸位神勇,定能护我周全。若真有个万一……” “那也是我命数该然,绝不怪罪于诸位身上!” 录音清晰,画面高清,将他当时的神情语气捕捉得淋漓尽致。 队长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如释重负”。 “龙师大人深明大义,一诺千金!今日战场混乱,流矢……豌豆无眼,幸得大人事先有此金口玉言,宽宥我等,否则我等真是万死难安!大人高义,云骑上下,铭记于心!” 他微微躬身,态度无可挑剔,言辞更是将涛然刚才的话堵得死死的。 涛然:“……” 他看着眼前循环播放的自己那“慷慨激昂”的承诺投影,再看看队长那张写满“感激”和“后怕”的脸,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胸口被豌豆砸中的地方,此刻疼得钻心,更是憋屈得让他想吐血。 一口逆血涌上喉头,涛然只觉天旋地转。 “龙师大人晕过去了!定是受了药王秘传的暗算!” 队长立刻“恍然大悟”,声音洪亮的叫喊。 “快!抬起来!动作轻点!立刻送往长乐天,请衔药龙女白露大人亲自施针救治!务必用最好的药,最粗……咳,最有效的针!”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涛然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被几名孔武有力的云骑军小心翼翼的抬了起来。 那句“请衔药龙女白露大人亲自施针救治”如同魔咒般钻入他即将停摆的脑海,让他残存的意识都忍不住痉挛了一下。 白露……施针…… 施针?! 不——!!! …… 第103章 合作 长乐天医馆内,气氛肃杀……至少对悠悠转醒的涛然而言如此。 几名身强力壮的云骑军士兵,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公事公办”和“微妙的快意”的表情,牢牢按住涛然的手腕、脚踝和腰身。 涛然虽已从最初的剧痛中缓过气来。 “放开本座!你们这群粗鄙武夫!景元呢?!让他来见我!” 涛然挣扎着,声音嘶哑,全然没了平日的雍容气度。 回应他的是士兵们铁钳般纹丝不动的手,以及一张凑近的、写满了“纯真”与“专业”的小脸。 “龙师大人,您需要治疗。” 白露站在特制的垫脚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牢牢制服的涛然。 “放开本座!本座没病!不需要!白露!你敢——!!!” 白露手里捧着那根寒光闪闪、几乎与她等高的“镇魂定魄针”。 小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圣洁的、救死扶伤的使命感,眼神清澈而坚定。 “龙师大人莫要乱动哦~” 白露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安抚的意味,却让涛然浑身汗毛倒竖。 “您浊气淤塞,心神惊悸,外力重创,三邪并作……情况比此前的一位患者还要凶险百倍! 非重针无以疏瀹,非猛药无以定魂。龙师大人,忍一忍,很快就好!” 话音未落,白露小脸一肃,双手紧握针尾,瞄准了涛然后颈的要穴。 “走你——!” “不——!!!” 涛然惊恐的尖叫瞬间拔高,充满了绝望。 嗤——! 冰冷的巨针带着破风声,精准无比地刺入。 “嗷嗷嗷嗷嗷——!!!!!”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医馆的宁静,甚至穿透了紧闭的门窗,响彻长乐天的半条街巷。 其音量之巨,痛苦之深,远超之前的停云。 诊台上的涛然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大虾,疯狂地弹跳、扭动,还好云骑军早有准备……用劲之大几乎要将涛然整个按进诊台里。 白露全神贯注,小手稳健地捻转、提拉,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伴随着涛然新一轮更加高亢、更加绝望的哀嚎。 医馆外,路过的行人无不侧目,纷纷加快了脚步。 距离医馆不远的一间清雅茶室内,临街的窗户紧闭着,但仍能隐约听到那穿透力极强的惨嚎余韵。 “啧。” 贾昇用小指掏了掏耳朵,顺手掸掉刚刚被那声浪震落在身上的糕点碎屑。 他与景元面前的桌上,悬浮着一面小巧的光屏。 正无声地播放着云骑军化身“豌豆射手”、摧枯拉朽般扫荡魔阴身,以及涛然被“流弹”精准命中、倒飞嵌墙的画面。 画面清晰稳定,显然是从云骑军装备的记录仪中截取的。 贾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从光屏移向坐在对面的景元。 景元一身素净的常服,姿态依旧从容,只是看着光屏里自己麾下士兵的“英姿”和涛然的狼狈,嘴角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弧度。 “将军,第一批‘试作品’的效果,看起来还不错?” 贾昇的语气带着点玩味的肯定,“动静够大,清场够快,您打算接下来怎么做?大规模列装?” 景元端起茶盏,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金色的眼眸。 他没有立刻回答贾昇的问题,反而抬眼看向对方,脸上是惯常的、带着点慵懒笑意。 “贾昇先生希望景元怎么做?” 他又把球轻飘飘地踢了回来。 贾昇看着景元这副“太极推手”的模样,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又来这套。”他摆摆手,似乎对景元的回避早有预料,也懒得再绕弯子。 “将军,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因为丹恒的关系,列车组对罗浮的好感度,确实比其他仙舟要高出那么些。” “虽然他见了你就躲,活像见了债主……嗯,我猜你跟他前世,关系应该不一般吧?” 景元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追忆,随即化为平静,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贾昇的猜测。 贾昇继续道:“既然有这层关系在,我也就直说了。将军,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个可能有点冒犯,但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锐利了几分,盯着景元的眼睛: “仙舟天人,受丰饶赐福得长生,除了魔阴身,活得比谁都滋润,文明高度发达,武力强横。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简直就像是丰饶星神最正统的‘嫡系’传人。 如今,仙舟罗浮,或者说你景元将军手里,握住了这把相对‘完美’解决最大后顾之忧的解药。” “你觉得,那些在宇宙里流窜、被丰饶力量扭曲成怪物、侵略十足的‘丰饶民’,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不等景元回答,贾昇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语气更显玩味。 “至于第二个问题,关于这解药本身。景元将军,此前你对我们星穹列车关于星核的援助请求,态度暧昧。 这让我不得不猜测,仙舟联盟内部,恐怕也不是铁板一块,将军平日也不好过吧?” “现在,你手里拿到了这份……嗯,独特的力量。你是打算立刻上报联盟,让这解药成为整个仙舟联盟的‘公共财产’?还是……” 贾昇拖长了调子,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选择暂时将它,仅仅握在罗浮的手中?或者说,只握在将军手中?” “贾昇先生的问题,还真是……直指核心。” 景元放下茶杯,目光坦然地看着贾昇。 “无论寰宇星海如何变幻,无论觊觎者作何感想,行何举动……” 景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与坚定。 “景元始终如一,此身一日为天将,便当竭尽全力,护佑这一方天地安宁。 直至复归凡身,扫清这不死孽劫。至于先生的第二问……” 景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微微低头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似乎在凝视着某种倒影。 “联盟广袤,其余仙舟各有其路。 公开?共享?时机未到,人心难测。与其引动星海波澜,不如先固罗浮根基。” 随后景元话锋一转:“先生既然问起我的想法,那景元便直言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紫檀木茶桌上 那是一块造型奇特的钥匙。 通体呈现出温润的琥珀色泽,像是凝固了流动的光阴,内部有细微的神性辉光缓缓流转。 其设计风格略显浮夸张扬,与仙舟古朴雅致的审美格格不入。 “我打算在罗浮,以星穹列车与黑塔空间站的名义,打造一处规格远超常规洞天的‘特别合作区’。” “先生只需定期提供关键的‘原材料’即可。 至于建筑、人手、设备、安保、资金,乃至最终产品的销售,皆由罗浮一力承担。 至于区域的管理,则交给黑塔空间站派遣的专业人员。而生产出的所有‘产品’……” 见到贾昇没有反对,景元眼中重新浮现出熟悉的笑意 “罗浮将以协议价格,全数买下。” 景元的手指轻轻点在桌上那枚浮夸的琥珀钥匙上。 “至于现在……” 他眼中含笑,带着一种“你懂的”的意味,将桌上那把钥匙轻轻推向贾昇。 “先生要不要先去试试,罗浮为您准备的、用于往返‘合作区’的新座驾? 符卿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公司那里‘谈’下来的。” …… 第104章 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琥珀色的钥匙入手温润,带着一丝奇特的能量波动。 贾昇掂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率先推开了茶馆雅间的门。 穿过走廊,喧嚣的长乐天景象扑面而来。 景元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在跨出门槛前,对着恭敬侍立一旁、显然早已习以为常的茶馆管事微微颔首。 “老规矩,账单月末一并送到府上就好。” 管事张了张嘴,见将军身旁还有客人,决定还是先别告诉将军,太卜大人今早刚刚拎走了不少茶点,说记在将军账上的事。 他只得面带微笑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两人刚踏出茶馆没几步,几乎是同时,贾昇的个人终端和景元腰间的玉兆便急促地震动起来。 “嗯?”贾昇眉头一挑,动作麻利的掏出他那套着呐喊外壳的个人终端。 景元则沉稳些,指尖滑过随身玉兆的温润表面。 内容阅读完毕后,贾昇脸上的轻松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麻烦来了”和“谁这么大胆”的微妙表情。 他抬头看向景元:“神策府?” 景元同样看完了玉兆上传来的简短讯息,神情也凝重了几分,缓缓点头:“嗯。” “啧。”贾昇二话不说,脚下一发力,整个人像颗炮弹般就要往神策府冲。 那架势活像要去抢救什么稀世珍宝。 与方才在茶室里气定神闲的模样判若两人。 景元看着他那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心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丝了然的笑意。 看来这位行事跳脱、嘴上不饶人的贵客,对同伴的安危颇为在意。 他正欲开口恭维客套几句,却见贾昇已经窜出去几步,又猛地刹住,回头对着他,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护犊子”气势。 “那可是财产,黑塔的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谁动我跟谁急。” 景元:“……”这就是天才养大的孩子的脑回路吗? 他看着贾昇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嘴角抽了抽,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位将军第一次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语言艺术有点不够用。 似乎觉得景元的沉默代表了某种质疑,贾昇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试图为自己的“财产论”提供依据。 “星!她体内的星核,那是我妈——黑塔的!外面那壳子…… 那也是签了卖身契……咳,签了长期志愿测试模拟宇宙合同的,那可是价值两百多亿的合同,谁敢动我就跟谁没完。” 景元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决定不再试图理解对方的脑回路,只加快了脚步跟上。 “……先生说的是,事不宜迟,快走吧。” 两人再无多言,迅速赶往神策府。 踏入主厅时,只见星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捧着一只水杯,仰头“咕咚咕咚”地猛灌着水。 水流顺着她的下巴淌下少许也毫不在意,一副刚从剧烈运动中缓过劲来的模样。 她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却带着点刚睡醒般的茫然。 神策府的青镞正陪在她身边,眉头紧锁,脸上带着凝重和一丝后怕。 见到景元和贾昇联袂而来,青镞明显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行礼。 “将军。” 景元抬手示意免礼,目光扫过又接了一杯水继续灌的星,沉声问道:“青镞,怎么回事?” 青镞定了定神,语速清晰但带着心有余悸。 “回禀将军,就在不久前,星小姐来到神策府,似乎是有事相告。 星小姐几天前,刚刚协助我们捣毁了长乐天的药王秘传组织,我本以为这次也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就将她迎了进来…… 可她刚走进来,就毫无征兆的,就……就突然召出了她的武器。” 青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靠在星脚边的棒球棒。 “她双目满是血丝,气息狂暴混乱,毫无理智地开始挥动武器攻击四周。那样子……那样子简直和那些不幸堕入魔阴身的同胞失控时……一模一样!” 青镞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万幸的是,这种失控状态持续的时间不长,星小姐自己就清醒了过来。 除了厅内一些桌椅摆设被砸坏,并未造成人员伤亡。清醒后她就一直这样……猛喝水,问她也只说感觉身体里很‘燥’。” 她说完,担忧的看了一眼仍旧在咕嘟咕嘟灌着水的星。 就在这时,偏厅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三月七带着惊慌的呼喊。 “星!星你没事吧?!” 粉发少女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沉默但步伐同样迅疾的丹恒。 三月七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的星,立刻扑了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 “我们收到消息说你……说你突然失控了?现在感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到底怎么回事啊?” 丹恒也快步走近,青灰色的眼眸紧紧锁定星,虽然没有出声,但关切和警惕之意溢于言表。 贾昇见星的情况还算稳定,挑眉看向惊魂甫定的三月七。 “她不是一直安心在院子里当游戏宅吗?怎么跑出来了?” 三月七正拉着星的手,但见星似乎还在平复,似乎一时半会开不了口,便先回答了贾昇的问题,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吐槽。 “还不是她那个神神秘秘嘴很甜的网友。好像是因为开挂还是利用什么漏洞刷材料,账号被官方封停了。 星说一个人打游戏没劲透了,在客栈里长蘑菇不如出来活动活动……喏,她说要来翻翻仙舟的垃圾桶,看能不能捡到什么隐藏款。” 旁边一直沉默倾听的景元将军,眉头不受控制的向上挑了一下,发出了一个清晰的疑问音节。 “……嗯?” 咚的一声,星似乎缓了过来,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桌面上,看向围着自己的众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随后抹了抹嘴角的水渍,迎着众人关切和景元略带茫然的目光,开始讲述发生的一切。 “前几天因为捣毁长乐天药王秘传据点的关系,认识了一位叫丹枢的人。她人挺好的,说话很温和,眼睛……不太方便,我帮了她些忙。 今天早上给我发送消息,说感谢我之前的帮忙,要送我一份小礼物。” 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盒,“说是叫‘餐云承露丹’,延寿健体的好东西,我当时没多想,觉得是仙舟特产,就……吃了。” 星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困惑,似乎没想到会被朋友欺骗。 “吃完没多久,就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舒服,就是有点燥,有点……控制不住力气的感觉。 想着几天前合作过的青镞在神策府,对丹药什么的可能比较了解,就过来想问问她。” 她抬头看向青镞,又看看景元,“再然后……进了神策府大门,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完全没印象了。 第105章 追踪岂是如此不便之事? 神策府内,气氛凝重。 星在神策府的失控绝非小事,尤其牵扯到刚刚与星穹列车达成的微妙合作的当口。 景元当即下令,整个罗浮的情报网络如同精密的仪器般高速而强势的运转起来。 “丹枢”这个名字瞬间成为最高优先级目标。 太卜司尚能运作的推演阵列被调用,地衡司的档案被飞速调阅,云骑暗桩沉寂的线报被逐一激活。 仅仅半个时辰,一份详尽的卷宗便呈递到景元面前。 景元脸上的慵懒笑意早已消失无踪,玉兆在他掌心悬浮,投射出的光屏上数据流瀑布般倾泻。 无数关于“丹枢”的信息被逐一归拢、分析、交叉比对。 很快,蛛丝马迹被串联起来。 异常的药物损耗、隐秘的集会痕迹、借职务之便翻阅古时药王秘传所余残卷的记录…… 以及,一个代号在层层加密的通讯残片中浮出水面——「承露天人」。 “药王秘传魁首……” 另外一边,医师的诊断结果很快出来。 “将军,星小姐体内生命体征平稳,能量波动虽有短暂异常,但已趋于稳定,脏器经络未见损伤。那股诱发失控的异力…… 似乎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瞬间压制、消解了,并未留下实质隐患。” 三月七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立刻掏出终端,手指飞快地点着,“我这就告诉杨叔,让他别担心了。” 丹恒紧绷的肩线也略微放松下来。 “丹药已被星小姐服下,无法直接检测成分。” 青镞眉头紧锁,翻看着手中刚汇总的、关于药王秘传近期活动的密报。 “但根据星小姐失控时的特征,结合我们截获的几份丹方分析……那丹药的成分中,很可能含有活体生取的‘持明髓’。” “持明髓?”三月七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星的肚子,一脸担忧,“听起来就……” 景元的声音沉凝,带着寒意:“持明龙族一身是宝,其脊髓精元,蕴含独特的化生之力,对某些追求‘蜕变’的邪术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意有所指,“而最近,仙舟并无任何持明族人遇袭或失踪的报告上报神策府。” 他没再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丹枢手中的持明髓来源,只可能是内部交易。 来源自然是那些自诩高贵的龙师,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将同族的脊髓精元作为筹码或是投资,给了药王秘传的魁首。 青镞迅速在玉兆上操作,调出一份刚拟好的通缉令投影。 丹枢的影像清晰呈现,下方悬赏金额的数字后面跟着一串令人咋舌的零。 三月七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睛瞪圆,拽了拽旁边贾昇的袖子,压低声音惊叹:“你看……” 贾昇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投影上那惊人的数字,脸上波澜不惊,甚至还带着点索然无味。 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景元刚给的那把浮夸的琥珀色钥匙,在指尖随意地转了转,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梦想完成了。”贾昇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现在对钱,没有兴趣。” 三月七被他这副“视金钱如粪土”的做派噎了一下,忍不住吐槽:“这转变也太快了吧!” 贾昇没理会她的吐槽,目光落在脸色还有些发白的星身上,眼神沉了沉。 他磨了磨后槽牙:“但是……”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压抑某种不爽。 “如果失忆意味着人生重新开始,那么她现在……” 贾昇指了指星,“还是个没满一岁的宝宝。” 星被他这种说法说的呛了一下,忍不住疯狂咳嗽。 他的视线锐利地扫过通缉令上丹枢的影像,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所以,现在可是私人恩怨时间。” 三月七看着他这副“列车组的星核精只能列车组自己欺负”的护犊子模样,无奈的扶额。 “……坦诚点说你们是朋友会怎么样啊?非要说得这么别扭!” 贾昇白她一眼,回答得理直气壮。 “会被有心人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说我馋她身子。” 星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面无表情地看向贾昇,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和较真。 “我长得这么好看,你就真没想法?” 贾昇闻言,当真上上下下、极其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从呆毛扫到靴尖。 几秒后,他回答得干脆又坦诚:“没有。” 星拍桌:“这个可以有!” 贾昇这次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这个真没有。” 三月七:“……” 景元将贾昇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他适时上前一步,脸上是将军的沉稳与诚意。 “贾昇先生,星小姐在罗浮遇袭,是我神策府失察。追查丹枢,亦是仙舟分内之事。 先生若有线索或需亲自追查,景元可提供一切便利。精锐云骑可供调遣,追踪所需的权限、寻踪法器,亦可随时调用。” 贾昇却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惯常的、带着点玩味和“你们太落伍”意味的笑容。 “追踪?岂是如此不便之事?” 他拒绝了景元提供的所有高科技和人手,只伸手指了指旁边空着的桌面。 “劳驾,给我一份罗浮全域的详细地图,要最新的,带地形标注那种。” 青镞立刻示意,很快,一幅巨大的、细节丰富的罗浮全息地图被投射在桌面上。 山川河流、城市街巷、洞天云海,纤毫毕现。 贾昇走到桌边,目光随意地扫过地图上流动的光点。 他伸手进口袋,摸索了一下,掏出一枚平平无奇的普通硬币。 他看也没看,随手将那枚硬币往地图上一抛。 叮铃铃—— 硬币在空中翻转,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然后“啪嗒”一声,清脆地落在巨大的全息地图某个区域。 甚至还弹跳了两下,才安静地躺平。 贾昇的目光顺着声音落下。 那里光影暗淡,在地图上显得格外不起眼。 他伸出食指,点在硬币落下的那个光点上。 “就这。”贾昇抬起头,脸上是那种“看,多简单”的表情。 “走。” …… 第106章 我跟谁打?! 阴暗的集装箱堆叠区深处,丹枢在几名莳者的簇拥下快步穿行。 一名完成转化的正式药王秘传成员压低声音,语气带着邀功的急切。 “魁首,此地罕有人至,属下已备下三条撤离密径,更有数套完美伪装。云骑军纵有通天之能,短时内也绝无可能……” 话音未落,一道裹挟着毁灭性力量的身影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 沉重的靴底狠狠印在那名莳者的后心。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那名药王秘传成员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身体便如同破麻袋般被踹飞出去,狠狠撞在集装箱上,瘫软在地。 丰饶之力立刻开始修复他断裂的脊柱,但剧烈的痛苦让他只能抽搐呻吟。 “敌袭!魁首小心!” 剩余药王秘传顿时大惊失色,瞬间拔出武器,寒光闪烁,形成一个防御圈,将丹枢护在身后。 “我等断后!魁首速退!” 丹枢却抬手,制止了部下的冲动。 她虽目不能视,却精准的“望”向袭击者落地的方向,以及他身后赶来的同伴。 她声音低沉而平静:“不必惊慌。是朋友来了。你们暂且退下。” 贾昇稳稳落地,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狞笑的兴奋。 他看都没看那个正在地上挣扎恢复的药王秘传成员,动作利落地一把扯下身上那件引人注目的深紫色天鹅绒斗篷和尖顶帽,随手就塞给了紧跟而来的三月七。 “帮我拿一下,我可不想等会沾上血。” 接着,他利落地将衬衫袖子向上挽了几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眼神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扫视着剩余的药王秘传,显然准备随时大干一场。 “你们被我包围了,速速投降。” “等等。” 星上前一步,挡在了贾昇和丹枢之间。 她的目光穿透莳者组成的屏障,死死锁定丹枢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丹枢。” 星的声音压抑着愤怒,“你为什么要骗我?” 丹枢微微侧耳,似是在捕捉星声音里的每一个细微波动。 她敏锐地感知到星的气息并未如预期般变得悠长奇异。 丹枢眉头微蹙,带着一丝困惑:“……你……你真的服下了在下予你的丹药吗?” “呸!”三月七抱着贾昇的斗篷和帽子,气得脸通红,粉色的头发几乎要炸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你那是什么破丹药?要不是星的体质特殊,吃了你那玩意,现在要么被当成怪物抓起来,要么就被云骑军当成危险分子给砍了!你安的什么心!?” 面对三月七的怒斥,丹枢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悲悯的轻笑。 她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紧张的空间。 “事情……并非你们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她空洞的双眼“注视”着星的方向:“神策府的猎犬们,是如何向你们描绘这场仙舟内乱的? 是否又是那套陈词滥调——代表正统与神威的帝弓司命,于浩瀚星海追猎邪神‘寿瘟祸祖’,而我等药王秘传,便是那祸祖爪牙,邪魔外道?” 丹枢的语气带着强烈的讽刺,她微微摇头:“星,你并不了解慈怀药王的真意,更不了解那妖弓祸祖的疯狂。但……你了解在下。” 她的话语带上了一丝恳切与期待,“我的朋友,在你眼中,我丹枢……当真是那般丧心病狂、不择手段之人吗?” 丹枢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一道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出。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颤的巨响。 贾昇的拳头没有半分犹豫,裹挟着纯粹的破坏力,狠狠砸在了丹枢那张写满悲悯的脸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丹枢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堆叠的金属集装箱上。 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集装箱壁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一大块。 “废话真多!”贾昇甩了甩手腕,看着从集装箱凹陷处滑落、剧烈咳嗽的丹枢,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 “我们对你们仙舟人谁对谁错的内斗没兴趣,也不是来给你当什么仲裁官的,我只知道一件事——” 他伸手指了指星,带着护短的凶狠:“你那破丹药差点害得我们小队减员,就冲这一点,我拆了你都是轻的。” 说完,他回头冲丹恒和三月七扬了扬下巴,“愣着干嘛?一人踹几脚,出气啊。” 三月七正准备小跑几步接一个大跳时飞踹丹枢时, 就连一向沉稳的丹恒,眼神也微微一动。 虽然他觉得在对方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再补几脚不太地道,但想到星此前在神策府的凶险状态……他觉得并非完全不可行。 丹恒脚步微动,也准备加入这场“正义的围殴”。 这时,一声刺耳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一道流线型的星槎如同失控的流星,带着狂暴的气流,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众人头顶的缝隙间一个惊险至极的甩尾漂移,狠狠撞入药王秘传成员聚集的区域。 “啊啊——!” “躲开!!” 惊呼和惨叫声中,几个躲闪不及的莳者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飞,顿时哀嚎一片。 星槎一个漂亮的甩停,舱门“唰”地弹开。 舱门滑开,一道高挑矫健的身影利落地跃下。 女子有着标志性的狐人尖耳,一身劲装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她随意地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抱怨道:“啧,从曜青到黑塔空间站,再到罗浮,一路闲得我骨头缝都快生锈了。” 她的目光落在挣扎起身的丹枢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凌厉的弧度。 “天……天击将军?!”有药王秘传的成员认出了来者,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破音。 “她、她怎么会亲自来罗浮!?” 飞霄——曜青仙舟威名赫赫的天击将军根本没理会那些小喽啰的惊骇。 她目光转向贾昇几人,嘴角勾起一个爽朗又不失威仪的笑容。 “星穹列车的诸位,辛苦了。这摊子事……我强行跟景元讨来的差事,这就由我接手了,没问题吧?” 贾昇见正主来了,无所谓地耸耸肩,将挽起的袖子放下。 “仙舟人处理仙舟事,合情合理。将军请自便。” 飞霄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收敛笑容,身形如电,在药王秘传成员反应过来之前,已然如同虎入羊群。 拳脚裹挟着破空之声,精准而狠辣地落在那些试图反抗或听闻她名号后,肝胆俱裂慌不择路逃跑的药王秘传成员们身上。 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和惨叫声,瞬间将残余战力瓦解。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转眼间,还能站立的药王秘传成员已寥寥无几,皆被重手法制服,瘫倒在地呻吟。 飞霄这才好整以暇地站定,自上而下看着伤势此刻已经愈合大半的丹枢,她收敛了笑容,一股威严的气势自然散发。 “丹枢,前丹鼎司丹士长,现药王秘传魁首。尔身犯不赦十恶之禁律,非法持有、使用持明髓,勾结外敌,意图颠覆仙舟联盟……罪证确凿!” 她居高临下,目光如炬:“你,可认罪?” 丹枢剧烈地咳嗽着,抹去嘴角的血迹。 她无光的眼中燃烧的并非恐惧,而是被戳破隐秘后的愤怒与更深沉的偏执。 丹枢猛的抬头,“看”向飞霄的方向,声音嘶哑却带着尖锐的控诉。 “你懂什么?!高高在上的将军,你懂什么是永恒的折磨吗?!” 她指向自己的盲眼,“‘天缺’!你们称之为‘天缺’!许多在短生种处可以借由机巧或手术轻易弥补的缺陷,对我们长生种,却是回天乏术的诅咒! 我曾不信邪,耗尽心血为自己装上过最精密的义眼!呵……可结果呢?不过旬日,被摘除的盲眼竟又从那空洞中重新长出,过程痛不欲生! 而那短短片刻的重见光明……反而成了烙在我灵魂深处、永远灼痛我的记忆! 对于长生种来说,‘天缺’即是永恒的苦刑,避无可避! 讽刺啊……那些被你们斥为‘孽物’的丰饶民,反而不受此折磨!至于这‘天缺’,哼,依我看,不过是慈怀药王,为我们这些‘背叛者’降下的永恒诅咒!” 她的情绪愈发激动,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 “还有……第三次丰饶民战争,我最好的朋友……她没死在丰饶孽物的爪牙之下,却……却在帝弓司命的灭绝神矢之下,灰飞烟灭,尸骨无存!为什么?!告诉我凭什么?!” 飞霄静静地听着丹枢的咆哮,那双锐利的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 “凭什么?” 贾昇在一旁听得直撇嘴,忍不住插嘴。 “行,那我问你个简单的问题。一个疯子绑了五个人在电车轨道上,电车马上要碾死他们。 你手边有个拉杆,拉一下电车就会改道,但另一条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你怎么选? 当然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同样的,巡猎星神岚一样可以什么都不做。可祂没有,祂顺应呼唤救下了大多数,所以你恨上了祂?” 他看着丹枢因愤怒和辩驳而扭曲的脸。 “口口声声喊着‘天缺’的痛苦、喊着朋友的枉死,可你组建的新药王秘传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追求能主宰他人命运的力量吗?说白了就是追求强权。” 贾昇的话像淬了毒似的刀,直刺丹枢内心最虚伪的角落。 “你这种人,骨子里只有自己,永远只看得见强者施加给你的痛苦。 对那些被你当成药引的持明、被你蛊惑堕入魔阴的同胞、还有那些因你叛乱计划而可能死去的弱者……你有过一丝一毫的共情吗?” 丹枢内心剧烈震动,她所有的行动逻辑都建立在“自己是被害者”的基础上……复仇和寻求力量是理所当然的。 她被问住了,一时竟无法反驳,只有被戳穿的恼羞和更深层的怨恨在翻腾。 飞霄看着激动得浑身发抖的丹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失望。她叹了口气。 “丹枢,你既曾为丹鼎司高层,帝弓光矢出箭的原则,你当真不知吗?” 飞霄没等丹枢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重。 “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唯有在局势彻底崩坏、万民沉沦无可挽回之际,帝弓的光矢才会落下,以最彻底的方式斩断灾祸的根源。 ……第三次丰饶民战争……不,是所有的战争,都改变、摧毁了太多东西。” 飞霄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丹枢,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我的家乡,连同我的同袍……她们也都在一场战役中,被帝弓的光矢……抹去了。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在丹枢身上,那份沉重化为锐利的审视。 “这确实是我们共同的伤痛。但这伤痛,绝不是你从战争的受害者,堕落为加害者,将更多无辜者拖入深渊的理由,更不是你勾结孽物、戕害同胞的借口。” 飞霄看着丹枢脸上交织的愤怒、痛苦与偏执,又瞥了一眼地上那些被她打倒、形态因“进化”而变得扭曲怪异的药王秘传成员,眼中最后一丝复杂情绪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她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带着质问。 “在仙舟,天缺者或许步履维艰,受人冷眼。但在仙舟之外,在那些丰饶孽物肆虐的星球。 那些生下来就带着残疾的孩子,他们连活到成年的机会都没有! 仙舟给了你安身立命之所,给了你成长的环境,哪怕身负天缺,也未曾剥夺你生存与追求技艺的权利。 你便是如此‘回报’仙舟的养育之恩?用背叛、用同胞的血肉、用持明髓、用邪毒来‘回报’仙舟?!” 飞霄上前一步,强大的气势压迫着丹枢。 “念在你我皆曾被战争创伤,也念在你曾为仙舟丹士,也曾救死扶伤……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飞霄声音清晰,掷地有声。 “一,以仙舟联盟罗浮仙舟丹鼎司前丹士长、仙舟子民‘丹枢’的身份,押赴十王司受审。 “二……” 飞霄的目光扫过那些扭曲的莳者,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拿出你药王秘传魁首的姿态,用你得到的力量,作为意图颠覆仙舟的丰饶孽物——在此伏诛。” …… 第107章 黄雀在后 面对飞霄给出的两条路,丹枢脸上那混杂着愤怒、痛苦与悲悯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漠然。 “呵呵呵……” 她喉咙里溢出低沉的笑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丹枢’?那个在光明与黑暗夹缝中挣扎求存的可怜虫?她早已死了。” 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异变。皮下的血肉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剧烈地蠕动、鼓胀,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在众人或惊骇、或厌恶、或冰冷的注视下,丹枢的形态被丰饶之力强行重塑。那身丹士长的素雅服饰被新生的、泛着玉石般光泽的肌肤撑破。 几片残布挂在身上,更衬得她此刻的姿态非人。 片刻后,一个全新的“丹枢”悬浮在半空。 她周身笼罩着淡淡的、不祥的辉光,容貌清丽得不似凡尘,如同庙宇中高高在上的仙人塑像,空洞而漠然。 这便是药王秘传所渴求的形态,摆脱人性的重负,以仙道重塑的真体。 她缓缓地、用那双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不再蒙翳的肉眼,第一次清晰的映入了仙舟罗浮的景象。 冰冷的集装箱堆叠如钢铁丛林,远处港口模糊的轮廓,高耸入云的建木,以及头顶那片明亮的天幕。 她漂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再无任何言语。 那空洞的悲悯已被纯粹的、属于非人之物的冷漠与力量取代。 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也无需言语,她这副姿态本身,就是最明确的回答——她选择了作为“孽物”,反抗到底。 飞霄眼中最后一丝复杂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执行军令的决绝。 她给了丹枢作为敌人应有的尊重——一个干净利落的了断。 铮——! 佩刀出鞘的声音短促而清越,如同撕裂空气的一道电光。 刀光一闪而逝,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其轨迹。 噗嗤。 利刃精准无比地刺入丹枢重塑后的躯体,位置正是丹腑所在,直抵核心。 狂暴的能量顺着刀锋瞬间灌入、爆发,彻底断绝了她体内所有丰饶之力运转的生机。 丰饶之力失去了核心,再也无法维持这具强化的躯壳。 丹枢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新生的完美容颜上迅速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如同碎裂的瓷器。 生机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空寂的眼神中,最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是人之将死的释然?还是对未能拉更多人陪葬的不甘? 在生机彻底断绝前的最后一刻,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飞霄耳中。 “……持明……龙师……涛然往来密信……在……丹鼎司秘库,东三区暗格……” 她重塑的清丽面容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浮现出一丝极细微的、类似解脱与快意的神情。 话音未落,丹枢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迅速崩解、风化。 最终化作一蓬带着奇异药香的飞灰,随风飘散。 最后的话语,既是留给仙舟的“礼物”,也是投向盟友的毒镖,无论涛然是被捕还是反抗,这裂痕都已种下。 飞霄眼神骤然一凝,这绝不是忏悔。 她收刀入鞘,动作干脆利落。随后接通了与神策府的加密通讯。 “景元,目标药王秘传魁首,丹枢,已确认伏诛。余党在此地坐标……速派人手收押。 另,目标临终‘供述’,提及与持明龙师涛然有密信往来,藏于丹鼎司秘库东三区暗格。消息可靠性待查,建议谨慎处理。”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景元沉稳的回应:“收到,辛苦天击将军。收押队即刻出发。密信之事,我会亲自跟进。” 处理完通讯,飞霄这才将目光转向一直抱臂旁观的贾昇。 她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爽朗又不失威仪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带着一丝探究。 “贾昇先生,我们谈谈?” 贾昇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行啊,不过在这之前……景元将军刚刚送了我份礼物,我还没来得及试驾,不妨我们去那谈谈?” 随后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笑容。 “还有一件事,都说礼尚往来,我也备了份‘回礼’给罗浮。 就是……这礼物有点闹腾,不太好签收,可能需要飞霄将军您亲自出马,配合景元将军让她老实点,才能顺利‘送达’。” ……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长乐天医馆。 刚从白露那“镇魂定魄针”地狱中爬出来的持明龙师涛然,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又粗暴地装了回去,身上就没有一处不同的。 就在这时,他腰间一枚不起眼的玉符剧烈震动,一道只有他能接收信息迅速被他阅读。 内线急报:丹枢身死,临死前竟然将本该销毁的密信藏匿点供出,景元已派人前往长乐天。 涛然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眼前发黑,险些再次栽倒。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趁着白露正在专心为他配药,一把扣住毫无防备的白露纤细的手腕。 “啊!龙师大人你……”白露惊呼。 “闭嘴!跟我走!” 涛然粗暴的禁锢住白露的挣扎,不顾她的踢打和小拳头,将她死死挟持在身前,如同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撞开阻拦的医士,冲出医馆,辨明方向,启动星槎,目标直指——鳞渊境。 那里是持明族的圣地,也是持明的主场。 只要逃进去,禁制隔绝外人,再加上挟持着衔药龙女,就能以白露的安危、仙舟与持明族的古老盟约作为筹码,逼迫景元谈判……至少不会是最差的结局。 可慌不择路的他全然没有发现,在他星槎刚刚升空、速度尚未完全提起的瞬间,一道更迅捷的白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上了附近建筑物的最高点。 镜流静静的站在那里,白发在风中微扬,冰冷的视线牢牢锁定着那艘亡命奔逃的星槎,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她并未立刻攻击,只是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缀在了星槎后不远处。 而另外一边,抱着一柄残破古剑的男人微微抬头,赤红的眼瞳死死盯着疾驰的星槎,嘴角扯出一抹残酷嗜血的笑。 第108章 听说你想褪鳞? 停泊着神体琥珀歼星舰的港口,其规模远超寻常星槎码头。 巨大的舰体如同蛰伏的巨兽,琥珀色的外壳在罗浮的天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星、三月七和丹恒也来到了泊位旁。 “哇——!!!” 三月七的嘴巴张成了标准的O型,眼睛瞪得溜圆,手指颤抖地指着眼前的巨兽。 “这……这就是景元将军送你的那个……那个……‘新座驾’?这也太大了吧!” 星则仰着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歼星舰前端狰狞的撞角,金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亮光。 丹恒的反应最为内敛,青灰色的眸子扫过歼星舰庞大的身躯,眼神沉静如水。 但若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眉宇间极细微地蹙了一下。 饶是以飞霄常年征战、见惯了大场面的阅历,此刻也不禁驻足,目光中流露出纯粹的的惊叹。 “景元那家伙……”飞霄啧啧两声,语气带着点难以置信。 “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这东西就算在公司里,也是压箱底的宝贝。没个天文数字的信用点和打通无数关节,根本别想弄到手。” 她转头看向贾昇,语气中带着些探究。 “你到底给罗浮带来了多大的好处?才能让景元舍得把下血本把它拿下,又当礼物送出去?他可不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主。” 贾昇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艘即将属于自己的梦想座驾,闻言只是轻飘飘地笑了笑。 “好处?这你得去问景元将军本人了。也许他觉得我长得比较顺眼?”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那种惯常的、带着点欠揍意味的笑容,“或者……他觉得这笔‘投资’未来必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飞霄盯着他那张笑脸看了几秒,最终嗤笑一声,不再追问。 景元的心思,她大概能猜到几分,无非是借力打力,巩固罗浮根基。 但这手笔之大,确实出乎意料。她挥了挥手。 “行了,别卖关子,进去看看景元给你置办的新座驾吧。” …… 鳞渊境深处,古海的气息潮湿而沉重。 涛然挟持着白露,驾驶的星槎歪歪斜斜地撞在一片巨大的礁石旁停下。 随后他粗暴地拽着昏迷的白露跳下星槎,立刻启动了附近几处关键的禁制节点。 淡蓝色的能量屏障瞬间升起,将追至境外的云骑军隔绝开来。 “让景元来见我!” 涛然背靠着高耸的龙尊石像,一只手死死箍住白露纤细的脖子,另一只手紧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抵在她颈侧,对着屏障外怒吼, “否则……休怪我不念同族之情!” 可慌不择路的他并未察觉到,就在他启动禁制、心神紧绷地盯着外界云骑军的刹那…… 两道如鬼魅般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早已悄无声息地绕开了所有被激活的防御机制,潜行至他身后不远处。 显然,两位预料之外的来客对这片封印之地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大多数持明族人。 景元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屏障之外。 他踏着古海湿润的沙滩走来,金眸平静无波,脸上甚至看不出多少惶恐或愤怒。 甚至当他的目光穿透屏障,落在狼狈不堪却又状若疯狂的涛然脸上时,那眼神深处掠过的一丝……怜悯让涛然如同被针狠狠刺了一下,瞬间破防。 “景元!收起你那虚伪的眼神!”涛然咆哮道,勒住白露脖子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本座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已如约前来。”景元的声音沉稳有力,穿透屏障,“涛然先生,说出你的条件。如何才能放开白露?” 涛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被景元眼神激起的羞愤。 “按仙舟联盟与我持明族亘古的盟誓,不得在持明领地内,令持明血脉流血受伤!让你的人,全部撤出去!” 景元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向后一挥。 令行禁止,包围的云骑军没有丝毫迟疑,如同退潮般迅速而有序地撤离了入口区域,转眼间消失,只留下景元一人孤身面对光幕内的涛然。 涛然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和算计得逞的光芒。 “第二!我要你以罗浮将军之名,向帝弓司命起誓!绝不动用私刑,你必会上书联盟六御,启动公审!以‘叛盟’、‘戕害龙裔’之重罪,判处我——褪鳞之刑!转世重生!”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只有褪鳞转生,方能洗净前尘。这是持明族规!也是联盟承认的律法!” 景元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鳞渊境回荡,带着些嘲讽。 “涛然先生的如意算盘,倒是打的极响。” 景元的目光锐利如刀,似是能刺穿对方所有伪装。 “持明褪鳞转生,前世罪孽自当一笔勾销……呵,好一个金蝉脱壳。可惜啊可惜,你们这些龙师在转世过程中惯用的那些龌龊手脚,当真以为能瞒得过所有人?” “少废话!景元!你做还是不做?!”涛然厉声咆哮,手中的短刃猛地向白露的脖颈压去。 就在这剑拔弩张、涛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景元身上的刹那—— 一只冰冷、苍白、骨节分明的手,如同从阴影中探出的鬼爪,毫无征兆的、轻轻的搭在了涛然的后肩上。 “!!!”涛然浑身汗毛倒竖,亡魂皆冒。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噗嗤! 一道快到极致的寒光闪过,伴随着利刃切割血肉骨骼的闷响。 涛然那只握着短刃的手臂,齐肩而断,随后断臂被一股巨力高高抛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道更加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血色剑光闪过。 咔嚓! 涛然勒着白露脖子的那条手臂也与身体分家。 白露小小的身体被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带离,落入一个散发着淡淡寒气的怀抱。 直到剧痛传来,鲜血狂喷,涛然才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踉跄着转过身,因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而扭曲的脸上,映出了一双眼睛。 赤红的瞳孔深处似是凝固着万载玄冰,又燃烧着癫狂的血色火焰。 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意。 镜流站在他身后,沾染着涛然鲜血的剑尖斜指地面。一滴殷红顺着剑刃滑落。 她微微歪着头,看着因剧痛和恐惧而瘫软在地、如同蛆虫般蠕动的涛然。 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温柔”的微笑。 镜流微微俯身,凑近因剧痛和极度恐惧而瘫倒在地、面无人色的涛然耳边。 冰冷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一种非人的疯癫与森然,如同地狱的低语。 “想褪鳞?” 镜流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扭曲的“善意”。 “何必劳烦六御公审降罪?” 她手腕轻转,长剑的寒芒映照着涛然绝望的瞳孔。 “我帮你……更快、也更彻底。” 另一道高大沉默的身影也从阴影中缓缓踱步而出。 刃看都没看在地上因剧痛和恐惧而蜷缩抽搐、血流如注的涛然,目光落在那柄跌落在地的短刃上。 他走过去,弯腰将其拾起,指尖拂过冰冷的刃锋,感受着其上的锋芒低沉沙哑的声音品评。 “倒是一柄能刺破龙鳞的好刀……可惜,用错了地方。” “救命!景元将军!救我!快救我!” 涛然如同蛆虫般在地上扭动,看着步步逼近、如同索命修罗般的刃和护着白露、眼神漠然的镜流,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他唯一的希望只剩下不远处的景元。 景元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夸张”,他摊开双手,对着地上凄惨的涛然,用一种充满了“焦急”和“爱莫能助”的语气大喊。 “哎呀呀,涛然先生!这可如何是好!鳞渊境乃持明圣地,禁制重重,玄奥莫测!强攻必遭反噬,我和云骑军的兄弟们短时间内实在是……攻不破啊!”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的将原本撤出去的云骑军叫了回来。 “快快快,全力分析禁制节点!务必用最快的速度破解!涛然先生,你一定要坚持住!撑到我们破开禁制来救你啊!” 景元声音洪亮,语气“诚恳”,但配合着光幕内涛然凄惨无比的景象和镜流、刃冰冷肃杀的身影。 这“救援”的宣言,充满了令涛然感到窒息的讽刺。 景元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踱步,似乎真的在为无法及时救援而忧心如焚。 然而,他那双金色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镜流手中的剑,缓缓抬起,剑尖指向地上因失血和恐惧而脸色煞白的涛然。 刃也沉默的踏前一步,拎着那柄足够刺破龙鳞的短刃,在涛然身上投下阴影。 …… 第109章 真是个绝佳的褪鳞处 涛然像一滩被抽了骨头的烂泥瘫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被斩断的双臂涓涓流着血,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带来骨头摩擦的剧痛,让他发出不成调的嘶气声。 刃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疯狂的气息。 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插入他的发间,五指如铁钳般收紧。 剧痛让涛然瞬间清醒,惊恐地瞪大充血的双眼。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像样的惨叫,整个上半身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蛮力硬生生从地上拽了起来,头皮都像是要被撕扯下来。 他被迫对上那双猩红的眼瞳,刃的脸上带着一抹残酷的冷笑,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袋待处理的垃圾。 涛然的双脚徒劳地蹬踹,断臂的剧痛和头皮的撕裂感让他涕泪横流,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不远处,镜流小心翼翼抱着昏迷的白露。 女孩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镜流冰冷的指尖异常轻柔地拂过白露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发丝。 动作带着一种与她周身杀意截然相反的、近乎温柔的怜惜。 像是透过小小的龙女在看某个遥远的影子。 猩红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短暂的一丝清明掠过,如同寒潭里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最终选择了一处相对平整、远离湿冷海风的墙后。 动作轻缓地将白露放下,随后缓缓直起身,目光重新投向刃和涛然的方向。 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瞬间冻结,只剩下刺骨的寒冰。 无需言语,仅凭一个眼神,刃便理解了镜流无声的催促。 他拖着还在痛苦呜咽、双脚在湿滑的礁石上无力拖行的涛然,径直走向近处泛着幽蓝微光的古海。 海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咸腥气扑面而来。 刃在及膝深的海水边停下,没有丝毫犹豫,就像在处理一件沾满污秽的物件。 他薅着涛然的头发,粗暴地将他的上半身连同断裂的双臂猛地按进了冰冷的海水中。 “咕噜噜——!” 涛然猝不及防,海水疯狂灌入口鼻,剧烈的呛咳混合着断臂被咸水浸泡的剧痛,让他爆发出垂死般的剧烈挣扎。 然而刃的手如同焊死在他头上,纹丝不动。 几秒钟后,刃手腕发力,将湿淋淋、如同落水狗般的涛然从海里提了出来,狠狠掼在旁边的礁石上。 涛然剧烈地咳嗽呕吐,吐出腥咸的海水。 令人惊异的是,他双臂处那原本不断涌血的狰狞伤口,此刻竟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微蓝幽光的半透明胶质物, 血流止住了。 镜流缓步走到瘫软如泥的涛然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海岸边回荡,不带一丝情感,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陈述事实的平静: “鳞渊境……确是‘褪鳞’的好所在。” 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快如闪电般点向涛然的心口。 并非血肉撕裂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无形的屏障被瞬间洞穿。 一股极其阴寒的力量瞬间侵入涛然体内,并非破坏肉体,而是直指其核心本源。 涛然身体猛地弓起,如同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呃呃”的怪响,双眼翻白,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无法言喻的痛苦淹没了涛然的意识,那哀嚎声已非人声,更像是某种濒死野兽的凄厉尖啸。 而后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剧烈的、不可控的异变。 涛然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响,皮肤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青灰色的坚硬鳞片。 身形在痛苦的痉挛中急剧拉长、扭曲。 头颅变形,尾巴撕裂裤管甩落在地。 仅仅几个呼吸间,残破华服的龙师便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瘫在礁石上、气息奄奄的青灰色持明龙躯。 只是这龙躯异常凄惨,本该威严的四足,此刻只剩靠近尾部的两足。 前肢断口处覆盖着之前海水形成的幽蓝胶质,但龙躯本身因为受到重创而显得黯淡无光,鳞片都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只剩下绝望的抽搐和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痛苦的龙吟 刃走到龙躯旁,俯身。 他面无表情地用此前捡到的短刃刀背,随意地敲了敲涛然龙躯上靠近颈部的几片青灰色鳞片。 发出“铛、铛”的脆响,如同在检验一块顽铁的质地。 “啧。”刃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嗤。 下一秒,他手腕一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短刃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精准地刺入鳞片缝隙,手腕猛地一抖一挑。 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带着血肉的青灰色鳞片应声被整个挑飞出去。 “当啷”一声落在远处的礁石上。 剧烈的疼痛让涛然的龙躯疯狂扭动,断足在礁石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龙首高高昂起,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巨大的龙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求饶的意味。 刃甩了甩刀尖上的血珠,看都没看那块被剥离的鳞片,反而抬起头,望向站在龙躯另一侧的镜流。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癫狂与某种奇异“兴致”的笑容。 “我剔鳞,”他扬了扬手中滴血的短刃,指向龙躯上那块鲜血淋漓、失去鳞片保护的嫩肉。 “你剜肉。”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这个提议,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 “难得再合作一次,如何?” 镜流猩红的眼眸扫过刃,又落在那块暴露的、因剧痛而微微颤动的龙肉上。 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血色更浓,缓缓点头:“正合我意。” 冰冷的杀意再次锁定涛然。 寒冰构成的利刃出现,剑尖吞吐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不——!饶命!饶了我!我知道错了!我有秘密!我有……” 涛然的声音瞬间变成了凄厉到变调的求饶。 巨大的恐惧甚至压过了断臂和剥鳞的痛苦。 “景元将军!救……呃啊!” 又一片鳞片带着血肉被刃挑飞。 光幕之外,景元充满“焦急”和“鼓励”的洪亮声音再次穿透禁制,无比“真诚”的响起: “涛然先生!坚持住!千万要挺住啊!莫要放弃希望!” 景元甚至“焦急”地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要更靠近光幕看得更清楚些。 “我已调集罗浮所有阵道大家,正在全力破解这禁制!此禁制玄奥非凡,破解需要时间…… 但请先生务必相信!只需七日!最多七日! 我们定能冲破这屏障,将先生安然无恙地救出来! 在此之前,先生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景元的话语情真意切,充满了对“持明盟友”安危的深切关怀。 然而,配合着光幕内那条断足少鳞、正在被两个煞星“合作”进行“褪鳞”的巨龙凄惨模样…… 镜流手中的剑,在景元话音落下的瞬间,带着默契,狠狠的刺了下去。 随后刃的短刃再次精准地撬入鳞片缝隙,猛地发力。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和青龙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一片染血的巨大龙鳞被硬生生剜起、挑飞, 在空中划过一道带血的弧线;紧接着,镜流的剑尖紧随其后刺入暴露出的、失去鳞甲保护的脆弱皮肉。 她手腕轻旋,一块带着青黑色龙鳞纹理的血肉便被剜了出来…… 两人动作行云流水,配合无间,效率高得可怕。 刃专注于剥离坚硬的鳞甲,如同在拆解一件盔甲。 镜流的动作则更显优雅而致命,长剑在她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 每一次轻点、每一次回旋,都伴随着一道细微的破空声。 从无鳞的皮肉上剜下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一片…… 那手法,竟带着一种处理珍贵食材般的精细。 沙滩上,染血的龙鳞和带着纹理的肉片迅速堆积。 屏障内,巨大青龙原本因剧痛而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 景元那“情真意切”的“七日之期”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清晰地传入他仅存的意识中。 巨大的龙睛瞪得滚圆, “呃……景……元……你……!” 一声夹杂着极致痛苦和滔天恨意的嘶哑龙吟戛然而止。 巨大的龙头猛地向旁边一歪,竟是直接昏死了过去,不知是气的或是痛的。 ……又或是二者皆有。 然而,这短暂的解脱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 刃手中冰冷的短刃再次精准地刺入一块龙鳞的缝隙下,用力一剜! 镜流的长剑也如影随形,剑尖轻颤,带起一片薄肉。 “嗷——!!!” ……… 第110章 有乐子,速来 冰冷的鳞渊境海风卷着血腥气,屏障内,“精雕细琢”的工作仍在继续。 刃的短刃精准地剥离着青灰色龙鳞,镜流的冰刃则片下薄如蝉翼的龙肉,动作高效。 涛然的哀嚎早已嘶哑无力,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漏风般的呜咽,巨大的龙躯在礁石上无意识地抽搐。 然而,此时异变陡生。 那些被剥离鳞片、剜去血肉的狰狞伤口处,皮肉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蠕动、聚合。 淡金色的、细如发丝的脉络在伤口深处若隐若现,如同活物般编织着新的组织。 甚至有几处较深的伤口边缘,有细小的、带着不祥金边的嫩芽正顽强地顶破血肉,试图生长出来。 这绝非持明龙裔应有的恢复速度。 刃的动作猛的一顿,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蠕动的、带着熟悉金芒的肉芽。 一股暴戾到极致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喷薄而出,手中的短刃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镜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极致的厌恶与憎恨。 她手中的冰刃寒气暴涨,瞬间将一片正在愈合的伤口连同新生的肉芽彻底冻结、粉碎。 “呵……好得很!” 刃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极致的厌恶和一种找到新“玩具”的兴奋。 他手中的短刀挥舞得更快、更狠。 镜流则更为沉默,但动作也骤然变得更加凌厉。 不再是单纯切割皮肉,而是直接刺入那些蠕动的伤口深处,冰霜顺着伤口迅速蔓延,将那些新生的肉芽和叶片冻结、碎裂。 屏障内,涛然的哀嚎声陡然拔高,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痛苦。 丰饶的力量在修复,镜流和刃的毁灭却在同步进行,将他变成了一个残酷的“生”与“死”的角斗场。 屏障外,景元脸上的“焦急”和“鼓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凝。 他负手而立,金色的眼眸锐利如刀,穿透光幕,将屏障内那亵渎了不朽龙裔血脉的丰饶异象看得一清二楚。 他身边,云骑军士们似乎更加“忙碌”了,各种探测仪器对着屏障嗡嗡作响。 阵法大师们围着光幕指指点点,争论不休,但破解进度……似乎更加慢了些。 景元沉默片刻,取出玉兆,指尖轻点,附上了此刻屏障内涛然显化龙躯、伤口异变蠕动的几张清晰影像。 随后斟酌了一下措辞,发送给了贾昇。 【景元】:贾昇先生,鳞渊境突发状况。 此前追捕之药王秘传魁首丹枢同党“涛然”挟持人质于坐标(XXX,XXX)鳞渊境之古老禁制内,负隅顽抗,拒不受捕,或是报应不爽,反遭恶徒劫持。 禁制玄奥,云骑破解尚需时日。其体内似有丰饶之力显化,伤口自愈异常,形态诡谲。特此知会,若有余暇,或可前来一观。】 文字官方、正式,挑不出毛病。但配上那几张血肉模糊、金丝蠕动、嫩芽初绽的特写照片。 以及“藏匿”、“负隅顽抗”、“反被劫持”等词,一股“快来,有乐子,大的。”的气息几乎要溢出屏幕。 而另一边,贾昇正送飞霄走向连接外部的通道口。 两人刚刚结束了一场关于“帝弓异象”、“黑塔空间站见闻”以及“礼物”细节上的谈话。 这位天击将军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需要发消息,我得赶紧去太卜司和工造司扫货。曜青的太卜司还眼巴巴的等着配件呢。” 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阵风般冲出舱门,跳上她开来的那艘撞飞药王秘传成员后,有些许凹陷的星槎,引擎轰鸣着瞬间远去。 送走飞霄,贾昇伸了个懒腰,开始在歼星舰庞大而复杂的主控舱室内溜达。 他最先走向的就是核心武器控制阵列。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武器系统参数如同瀑布般刷新。 贾昇看得两眼放光,手指在虚拟控制面板上滑动着,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这时终端震动,贾昇摸出来看了一眼,随后朝着各自忙碌的三月七几人扬了扬。 “喂,鳞渊境那边好像上演‘活剐变异龙’的戏码,景元喊我们去围观,去不去?”贾昇晃着终端。 三月七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捂住了嘴,小脸皱成一团。 “噫——!好、好血腥!景元将军发这个干嘛?还‘知会’我们?” 星刚摸出几瓶汽水,塞给丹恒和三月七一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去。” 丹恒眉头微蹙,青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最终也微微点头。 他对涛然的下场并无同情,但对其身上展现的异变根源有探究的必要。 一艘小型飞船迅速从歼星舰腹部弹射而出,划破天空,直奔鳞渊境。 …… 飞船降落在距离光幕不远处的礁石滩上。 几人跳下飞船,立刻被屏障内的景象“震撼”了。堆积如小山的龙肉片与龙鳞极具视觉冲击力。 屏障内部正忙于“精雕细琢”的刃与镜流抬眼扫了一眼丹恒,那眼神复杂难明,带着审视、冷漠,或许还有一丝旧日的痕迹。 他们手上动作未停,又将视线重新放回涛然身上。继续专注于手头的雕琢, “……”星看着那堆薄如蝉翼的肉片,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她揉了揉腹部。 “我饿了。这肉……看着挺新鲜,打火锅应该不错?” 三月七正被里面的血腥场面冲击得有点反胃,闻言赶紧扯了扯星的衣袖,压低声音,眼神瞟向旁边的丹恒。 “星……丹恒老师还在呢,当着他的面说要吃……呃……那个……不太好吧?” 她眼神疯狂示意旁边脸色不太好看的丹恒。 丹恒的目光扫过涛然龙躯上那些疯狂滋生的藤蔓状组织和淡金色肉芽。 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即归于平静。 “他已不再纯粹。接受丰饶赐福,血肉异变,生机扭曲。 此刻的他,与其说是持明龙裔,不如说是一种受丰饶之力污染而畸变的……‘植物’更恰当,与寻常持明,已是天壤之别。所以三月七的担忧并无必要。”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涛然身上蠕动的肉芽和叶芽,“看那些,便知。从生物学的角度,将其视为一种特殊的、可再生的‘食材’来源,逻辑上……并非完全不可行。”” 这番话,如同给那些“肉片”盖上了“可食用,至少心理障碍较小”的质检章。 贾昇闻言迅速掏出终端。 “喂?仙舟包送?对,立刻!马上!给我送一套顶级火锅装备到鳞渊境门口,再加上特色蘸料,记得配菜要最新鲜的…… 什么?毛肚?黄喉?鸭肠?都来十份!给我加急! 啊?配送费?不是问题,要最快的,记神策府景元将军账上!快点!食材……呃,主菜……反正快凉了!” 景元在一旁听得嘴角微抽。 他凑近了星,脸上依旧维持着“忧心盟友”的沉痛表情。 景元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而精准的报出了几个方位和能量流转的细微特征。 说完,他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一脸“凝重”的指挥着众人去“破解”禁制。 星挑了挑眉,瞥了一眼旁边那些正对着禁制光幕“忙碌”的布置着各种探测仪器、看似忙的脚不沾地,实则毫无进展的云骑军,以及争论得面红耳赤的阵法师们。 在众人或惊愕、或茫然、或景元充满鼓励的目光注视下,她的步伐看似随意,却精准地踏在景元所说的几个节点上。 下一秒,星如同穿过一道水帘,毫无阻碍地踏入了那层禁制光幕。 屏障内浓重的血腥味和丰饶异化的气息扑面而来。 正被无休止痛苦折磨到麻木、意识模糊的涛然,突然看到有人闯了进来,而且是“外人”。 他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痛苦,巨大的龙眼猛地爆发出希冀的光,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嘶鸣。 “救……救我!带我走!我知道错了!我认罪!快让景元把我抓走!关起来!判刑!什么都行!快带我离开这里!!” 他奋力扭动残躯,仅余的利爪在礁石上刮擦,试图靠近星。 星走到他巨大的龙头前,停下脚步,歪着头打量了他几秒,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 然后,她抬起脚,毫不客气地、结结实实地踹在了涛然左边的龙眼上。 “嗷——!” 涛然发出更加凄惨的痛嚎。 星收回脚,“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 第111章 二舅,我能带走点肉吗? 踹了龙师一脚,星像是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转头看向旁边暂时停下手、正用猩红眼眸冷冷盯着她的刃。 星指了指旁边礁石上堆积如山的、还带着寒意的“龙肉片”,语气平静得像在菜市场问价。 “二舅。” 她这个称呼叫得极其自然,“肉我能带走点吗?想打火锅。” 随后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外面锅和炭火快到了。” “二舅”这个称呼,让刃万年冰封般、充满癫狂杀意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和无语。 他眼神复杂得像是被塞了一口难以下咽的东西,以及“卡芙卡怎么搞的,这丫头醒来之后脑子是不是有坑”的意味。 刃又眯着眼看了看星衣领上的金色剑穗。 最终,他只是几不可闻地、极其沉重地叹了口气,扭过头去,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涛然身上。 手中的刀再次挥下,动作似乎比刚才更狠厉了几分。 算是……默认?或者懒得搭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极轻、却异常清晰的嗤笑。 “呵。” 是镜流。 她手中的冰剑正从涛然仍旧没停,那声短促的笑声像是冰棱碎裂,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愉悦? 她猩红的眼眸瞥了星一眼,那目光似乎穿透了疯狂,带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镜流”的促狭。 笑过之后,她只是冷冷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如同寒泉流过。 “把白露一起带走。” 星点点头,没再多话。 对于带走白露的要求,她没意见——毕竟,火锅要人多才热闹。 接着她像是没看见眼前这堪比屠宰场的惨烈景象,晃晃悠悠的走到一旁堆积如小山的新鲜龙肉旁。 随后,星在刃和镜流略带一丝无言的目光注视下,极其自然的大衣口袋里扯出几个折叠整齐、但明显是超大号加厚的塑料袋,“哗啦”一声将它们抖落开来。 她不停的往袋子里面装着,手法熟练得像是在收拾刚切好的羊肉卷。 装着装着,她突然停下动作,猛地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扭头就朝着还在龙躯上忙碌的刃喊。 “二舅!差点忘了!我想吃龙筋!应该贼有嚼劲!” 刃握刀的手明显青筋暴起了一下,眉毛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他抬眼,猩红的瞳孔里翻涌着一种“你到底有完没完”的暴躁,看着星那张写满“真诚期待”的十分清澈的眼神。 以及旁边镜流那似乎带着点“看戏”意味的冰冷视线…… 刃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把这个吵吵嚷嚷的家伙一起料理了的冲动。 几秒钟后,他认命般的低吼一声,猛地一刀扎进涛然龙躯靠近脊椎的部位,手腕极其粗暴地一剜一挑。 动作粗暴直接,毫无技巧可言,纯粹是力量的宣泄。 “嗷——————!!!” 伴随着涛然陡然拔高到撕裂耳膜的、充满极致痛苦的惨嚎,刃染血的手指探入伤口,摸索片刻。 猛地发力一拽,涛然在极致的痛苦中再次昏死过去,身体只剩下本能的抽搐。 一条闪烁着微弱玉色光泽、足有手臂粗细的坚韧龙筋被刃硬生生抽了出来。 他看也不看,反手就将那根还滴着粘稠血液的筋腱甩到了星脚边的肉堆上,溅起几点血花。 这时,一直在屏障边缘饶有兴致看着的贾昇也凑热闹地喊了起来。 “星,别浪费!要龙鞭!留着给杨叔泡酒。杨叔年龄大了,上次重病伤了元气,得好好补补。” 他喊得理直气壮,站在他旁边的丹恒,额角青筋狠狠跳了跳,终于忍无可忍。 丹恒一把捂住了贾昇的嘴,阻止他继续发出惊世骇俗的言论。 另一只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语,以及一丝崩溃。 “你能不能有点常识?持明族没有繁衍能力,用一条不孕不育的龙的……那个部位去‘补’?这逻辑是不是过于离谱了?” 他简直无法理解这家伙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屏障内,刃显然没有搭理贾昇“需求”的意思,星原地等了会,见确实收不到什么额外食材叹了口气,继续开始装肉。 她手脚麻利地将剩下的肉装塞进袋子,又把那条珍贵的龙筋小心翼翼地塞进一个单独的袋子系好。 不多时,其余几个袋子就被塞得鼓鼓囊囊。 她将沉甸甸的袋子挂在胳膊上,然后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抱起依旧昏迷的白露。 随后转身,再次如同穿过水帘般,轻松地走出了那层让云骑军“束手无策”的光幕屏障。 屏障外,被放开的贾昇正低头在自己的终端上飞快地敲打着,嘴角带着搞事的笑。 星将肉袋“砰”地一声放在地上,怀里还抱着白露,好奇地问:“干嘛呢?” 贾昇头也不抬,手指不停:“通知杨叔和家里那个脾气暴躁的人偶,鳞渊境风景独好,还有绝赞配乐,食材又新鲜。” 说着他瞥了一眼还在抽搐的涛然,“邀请他们速来野炊。” 一旁的丹恒:“……” 除了趴身上生啃,确实没有比这更新鲜的了。 浥尘客栈的小院内,瓦尔特·杨的终端收到了贾昇的野炊邀请。 他推了推眼镜,转向靠在窗边、百无聊赖撑着手臂、看着窗外的黑塔人偶:“贾昇说入手了些‘新鲜食材’,邀请我们去野炊。你去吗?” 人偶精致的脸上,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个狡黠的 (→?→) 颜文字,她轻哼一声。 “去,当然要去。不然,怎么给那位‘兢兢业业’、‘忍辱负重’、耐心快要耗尽的可怜女仆,留下点施展才华的空间呢?” 瓦尔特点点头,心领神会。 他脸上瞬间切换成平日沉稳温和的模样,走到停云休息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 “停云小姐?” 门很快打开,停云那张带着恰到好处病弱倦容的脸露了出来,眼神温顺。 “瓦尔特先生?” “贾昇邀请大家过去聚聚,算是野餐。”瓦尔特语气真诚自然,“你身体好些了吗?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停云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随即被更深的“虚弱”取代。 她微微蹙眉,一手轻轻按着喉咙,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歉意。 “多谢瓦尔特先生挂念……小女子这嗓子,还有这身子骨,实在是不争气,风一吹怕是要咳得更厉害,去了只怕扫了诸位的兴致。还是留在客栈安心休养为好。” 瓦尔特脸上露出理解的神情:“也好,身体要紧。那你就安心休息。哦,对了,黑塔女士也会和我一同出门。客栈里就剩你一个人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关切,“记得按时吃药,多喝热水,我们晚上就回来。有什么事随时用终端联系。”” 停云微微欠身:“是,小女子记下了。瓦尔特先生和诸位也请小心,玩得尽兴。” 房门轻轻关上。门后的停云,脸上那温婉病弱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狂喜和如释重负。 野炊?去*岁阳粗口*的野炊! 她内心在冷笑,无非是那个混账东西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折磨人。 想让她去端茶倒水,捶肩捏腿? 做梦! 巨大的喜悦几乎让她想放声大笑,她走到窗边,透过窗缝看着瓦尔特和黑塔人偶的身影一前一后走出客栈小院。 走了!终于都走了! 那个看上去就老不正经的瓦尔特·杨,还有那个该死的、总是用颜文字嘲讽她的黑塔人偶。 机会难得,终于等到他们集体离开了。 她眼中闪烁着毁灭的幽光,打开窗户,望着远处那株通天彻地的巨影——建木。 建木生发,就在今日! …… 第112章 野炊准备时 门内的停云谨慎地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透过窗户她的目光扫过小院角落里那堆,堆积如山的黄连和龙胆草,嘴角忍不住剧烈抽搐了一下。 那深入骨髓的苦涩味道又涌了上来,让她一阵反胃。 她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怨毒。 三月七……待到计划完成,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抓起来,一碗接一碗地灌她殷勤熬煮的‘良药’! 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停云又耐心等待了许久她才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的走出院门。 她没有立刻离开客栈范围,而是如同真正的病弱女子,先在客栈大堂“虚弱”地要了碗清粥,慢悠悠地吃着。 同时眼角余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的视线后,她才状似随意地踱步出了客栈,融入了长乐天的人流。 随后在街巷间七弯八绕,又数次改变了几次身形样貌,反复确认身后绝无跟踪者。 在反复确认绝对没有被任何形式的跟踪或监视后,她终于闪身进入一条僻静无人的胡同深处。 她指尖在玉兆上飞快操作,她试图联络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盟友”——龙师涛然,丹鼎司的丹枢…… 一次,没有回应。 两次,依旧沉寂。 三次……如同石沉大海。 她眉头微蹙,耐心一点点被消磨。 停云的眉头紧紧锁起,温婉的笑容凝固,漂亮的狐狸眼深处,属于绝灭大君幻胧的暴戾与不耐几乎要喷薄而出。 ……真是一群靠不住、蠢到挂相的废物。 精心编织的网还未完全收紧,关键的“盟友”就已被拔除。 这意味着她不得不亲自下场,像个小卒子一样去推动那些本该由棋子完成的肮脏活计。 这简直是对她毁灭美学的最大亵渎。 一股被低等生物拖累的烦躁感让她尾巴尖的毛都炸了起来。 与此同时长乐天星槎泊位旁。 瓦尔特看着黑塔人偶一路拖着的那个几乎有半人高的巨型音箱,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玩意跟天才造物的形象实在格格不入。 “黑塔女士,”瓦尔特推了推眼镜,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解。 “恕我冒昧,您带这个……呃,音响,是要做什么?难道我们此行还要……野炊放点音乐?” 他实在想不出这位暴躁人偶会有如此“接地气”的闲情逸致。 黑塔人偶闻言抬起头,紫色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个 (???) 的颜文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伸出手指,“哒哒”地敲了敲音响闪亮的金属外壳。 “放音乐?算是吧。不过不是给你听的。”她语气轻松,带着点看好戏的期待。 “至于具体做什么……你很快会知道的,保证印象深刻。” 就在这时,此前一直被留在小院,悬浮在瓦尔特肩旁的核宝发出“哔嘟!叮咚!”的提示音,蓝金光芒规律闪烁。 “父亲大人指令确认!核宝即将前往指定坐标点待机!黑塔女士,瓦尔特先生,祝二位出行顺利!哔嘟!叮咚!” 它欢快的播报着,随即指示灯转向黑塔人偶的方向,“请无需为核宝担忧,核宝将全力守卫父亲大人的神圣财产!任何未经授权、非法侵入歼星舰者……” 指示灯的光芒瞬间变得锐利,混合了星核蛊惑与电子推销带着些激昂扭曲肃杀感。 “核宝将为其提供‘贷动未来’‘梦想基石·金融突击手自动版’!确保其深刻理解‘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原则,复利计算,永无宁日!哔嘟!叮咚!” 说完,核宝蓝金光芒一闪,瞬间升空,朝着坐标的方向高速飞去。 瓦尔特:“……” 谁会想不开去入侵一艘歼星舰啊,喂! 他默默地看着核宝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理所当然”的黑塔人偶,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一家子……包括人偶和核宝的脑回路,永远在挑战他的认知边界。 或许这就是天才吧。 …… 鳞渊境入口附近,海风带着特有的咸腥气息。 一队机巧鸟“嗡嗡”地悬停在贾昇面前,随后松开用以固定货物的爪子,箱子整齐码放开来。 “感谢您使用仙舟包送,您的‘仙舟饕餮·火锅至尊速递套餐’已送达,请签收!”机巧鸟发出电子音。 为首的机巧鸟指示灯转向一旁抱臂看海的景元,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请付款,共计5888巡镝。签收人:贾昇。付款人:景元。支持玉兆扫码、信用点转账……” 景元看着那堆成小山的箱子,又看了看贾昇那副“理所当然吃大户”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掏出自己的玉兆,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扫吧。” 丹恒和一脸兴奋的三月七开始拆箱布置场地,贾昇自己则溜溜达达凑到刚付完款的景元旁边,用手肘捅了捅他。 “将军,你那小徒弟,前阵子不是在医馆躺板板吗?叫过来一起补补?” 景元刚收好玉兆,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觉得这个提议虽然跳脱但意外地有点道理。 他点点头,“也好。” 景元又摸出玉兆,指尖轻点几下,接通了通讯:“彦卿,鳞渊境入口处,速来。带些烧烤用具,有……‘补品’。”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随后景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多带点,人多。” “喏,星,” 贾昇摸出两罐包装极其扎眼的饮料,罐身上印着和他使用头像如出一辙的《呐喊》。 叫唤——仙舟罗浮特供版。 他随手塞给旁边正盯着食材的星。又朝光幕内那两个正在“合作褪鳞”的身影努了努嘴。笑得一脸真诚。 “两位‘老师傅’忙活半天了,多辛苦。你走一趟,给人家送点慰问品?提提神?顺便再去拿点肉。” 星:“……” 没过多久,瓦尔特与人偶搭乘的星槎稳稳降落在鳞渊境入口的空地上。 黑塔人偶率先一步跳了下来,扫视了一眼光幕里的“闹剧”点了点头。 (¬?¬) “食材确实新鲜。” …… 第113章 野炊进行中 黑塔与瓦尔特刚到不久,另一艘带着些许凹痕的星槎也呼啸而至。 舱门打开,鼻青脸肿、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的彦卿率先跳了下来,少年英气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我很好我没事”的倔强。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英姿飒爽、一身劲装的飞霄。 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爽朗地朝景元一抱拳:“景元将军,叨扰了。你这小徒弟听说我来了罗浮,非要缠着我指点几手,盛情难却啊。” 说着她拍了拍彦卿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少年一个趔趄,“小伙子底子不错,就是实战经验少了点,下手重了些,将军莫怪。” 彦卿捂着肿起来的腮帮子,含糊不清又带着点委屈和兴奋:“将、将军……飞霄将军的速度……太快了……” 他看向飞霄的眼神充满了崇拜,显然挨揍也挨得心服口服。 景元看着徒弟的惨样,又好气又好笑。 “无妨无妨,能被天击将军指点,是他的福气。皮外伤,正好吃点好的补补。” 他转头拍了拍手,对着不远处还在屏障前“努力”破解禁制、实则装模作样的云骑军士和阵法师们喊道。 “诸位辛苦了!破解禁制非一日之功,劳逸结合。都先歇歇,补充点体力!彦卿带了烧烤架,我们就地造饭,争取早一刻救出涛然先生。” 随即景元转向光幕内那条在寒冰与刀锋下哀嚎翻滚、鳞片剥落、惨不忍睹的青色龙躯。 他脸上瞬间切换成无比“真挚”的关切,声音穿透屏障,清晰地送了过去。 “涛然先生,坚持住!这禁制着实玄奥非凡,破解难度远超预期! 我们稍作休整,马上继续攻坚!我们很快……呃,可能需要再研究研究方案,总之,请务必坚持住!千万莫要轻易放弃生的希望!” 屏障内,被镜流和刃“合作”褪鳞剜肉、如同在血池地狱里翻滚的涛然,刚刚从又一次撕心裂肺的剧痛中短暂清醒,恰好听到景元这“情真意切”的喊话。 “噗——!” 他一口混合着绝望和愤懑的鲜血喷了出来。 “景元……我*持明粗口*……”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绝望和滔天怨毒的嘶哑咒骂,随即再次因为剧痛和悲愤抽搐着昏厥过去。 他现在只求速死,越快越好! …… 停云驾驶着星槎,悄无声息地降落在鳞渊境入口附近。 她轻盈地跃下,脸上挂着与往常伪装时不同的张狂笑容,准备执行最后的计划——潜入封印核心,摘取建木果实。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完美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幻胧:“……?” 她感觉自己的思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停滞。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缩在一块礁石后,飞快点开玉兆确认自身坐标。 没错……这里是持明圣地鳞渊境,而不是长乐天夜市。 那这……是什么新型的仙舟防御阵法?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迷惑战术? 她曾预想过无数种潜入鳞渊境的场景。 或许是月黑风高,悄无声息,或许是利用混乱,浑水摸鱼。 甚至做好了强攻的准备……唯独没料到,眼前会是这般景象。 鳞渊境入口处这片本该空旷的海岸平台,此刻人声鼎沸,热闹得像个……露天集市?! ……甚至还有两个她认知中,绝对不可能相安无事的疯子,正在禁制里面联手“料理”她准备用完就丢的盟友? 这*岁阳粗口*的是什么情况?! 一队盔甲鲜明的云骑军围着一架巨大的、滋滋冒油的铁板,正动作麻利地翻烤着大块兽肉和就地现捞的海鲜。 油脂滴落炭火,腾起诱人的香气和阵阵白烟。 旁边几位穿着八卦袍、仙风道骨的阵法师大师,此刻正围着一堆篝火,手法娴熟的控制着火候,用古法烤制着几串焦香四溢、分量十足的肉串。 而更离谱的是中心区域——几张临时拼凑的长桌旁,星穹列车组和景元、飞霄赫然在座。 几口鸳鸯火锅架在便携式能源炉上,红汤翻滚着辣椒与牛油的醇香,白汤则飘散着菌菇与骨汤的鲜甜,蒸汽升腾而起。 旁边是几个烧烤架,炭火噼啪作响,串成串的各类肉食、蔬菜在火焰上滋滋冒油,油脂滴落溅起火星,诱人的焦香混合着孜然辣椒面的辛香,霸道地占据着每一寸空气。 临时拼凑的矮桌旁围满了人——星穹列车组、景元、飞霄。 以及还有被安置在软垫上、盖着小毯子依旧昏迷的白露。 地上散落着空饮料罐、竹签和调料包,欢声笑语与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交织,显得与鳞渊境古意格格不入。 “毛肚呢?再涮就成皮鞋了。”贾昇伸长筷子在翻滚的红油锅里捞着。 “让你光顾着看热闹,早被星捞跑了。”三月七正忙着给一旁烤架上滋滋作响的肉片翻面,待到两面微焦迅速盛进盘子。 “星,快把……呃,罗浮特色肉片拿来,这堆好了。” 星面无表情地放下啃了一半的烤玉米,又用夹子从桌旁鼓囊囊的塑料袋里掏出些厚薄均匀、纹理奇特的“肉”,递给三月七,眼神里闪烁着对下一批烤肉的期待。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试图维持长者风范,但手里那碗堆得冒尖的食物暴露了他。 黑塔人偶则占据了一个相对“清净”的角落,抱着手臂,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 (→_→) 的颜文字。 她看着眼前这锅碗瓢盆齐飞、烟火气十足的混乱场面,嘴角带着一丝嫌弃又饶有兴味的弧度。 面前的小碟子里,放着几片烤得恰到好处、被星特意送过来的“珍品”。 景元和飞霄那边则稍显收敛。 景元脸上挂着惯常的慵懒笑意,正与飞霄低声交谈着什么,飞霄则一边爽朗地笑着点头,一边毫不客气地接过云骑递来的一大把烤串。 接着两人一个碰杯。 就在这时,被安置在一旁柔软垫子上的白露,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小鼻子下意识地抽了抽。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还没完全聚焦的视线就被那浓郁的香气吸引。 “唔……好香啊……” 白露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和迷茫,她眨巴着大眼睛,看向热闹的人群。 “你们……在煮什么好吃的?” 离她最近的贾昇反应最快,他迅速抄起一副盛着特色蘸料的碗筷,就塞到了白露手里,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热情”和“真诚”的笑容。 随后用筷子指了指翻滚着龙肉片的火锅汤底。 “醒了?正好开饭!香吧?喏,尝尝,新鲜出炉的,你家龙师涛然,肉质紧实有嚼劲,要不要来一片?” 白露:“……” 她捧着碗筷,瞳孔地震,嘴巴微张,石化在原地。 龙师……涛然……锅里?! 她联觉信标出问题了? 这些词是怎么能够组成一句话的? 随后白露顺着他另一只手的手指,懵懂地看向旁边那几大包还带着冰碴、纹理奇特的肉片,又顺着若有若无的哀嚎声看去…… 丹恒已经挡住了她望向禁制内的视线,青灰色的眼眸里带着不赞同和一丝无奈,直接把贾昇按回了旁边的座位上。“坐好,吃你的。” 他自己则动作自然的拿起公筷从清汤锅里夹起几片火候正好的羊肉卷,放进白露碗里,声音平静温和:“别听他胡说。吃这个,温补。” 白露看着蘸料中正常的羊肉卷,又看看丹恒沉静的脸,终于松了口气。 她小脸上重新露出馋嘴的表情,乖巧的点点头。 整个鳞渊境入口,弥漫着火锅的辛辣、烤肉的焦香、酒水的醇冽,以及……一种其乐融融到诡异的像是在过节的气氛中。 幻胧绝望的蜷缩在礁石后的阴影里。 她感受着此前路上被以特殊手法激活星核后,而隐隐有复苏迹象的建木,再看着眼前这满满一入口、正在吃席的敌人。 一个前所未有的、荒谬绝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冲上她的脑海: ……现在取消计划,把星核抠出来送给他们……还来得及吗?! …… 第114章 野炊结束前 鳞渊境入口的野炊正进行得热火朝天,火锅翻滚,烤肉飘香,一片欢声笑语。 然而,被当做后厨的屏障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刃手中的短刃滴落着粘稠的龙血,镜流剑尖的寒芒也微微黯淡。 他们脚下,曾经威风凛凛的持明龙师涛然,此刻更像是一副被剔得七零八落、又在丰饶之力作用下顽强蠕动着重新生长血肉的骨架。 惨白的骨头茬子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海腥以及一种诡异的……来自屏障外飘进来的烧烤香气。 即便是两个早已在疯狂与杀戮中浸染许久的强者,如此高强度、高精度的“活剐”也消耗了他们不少精力。 镜流猩红的眼眸厌恶的扫过地上那堆不断抽搐、缓慢复原的“食材”,刃则甩了甩手腕,关节咔哒作响。 随后,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礁石旁——星不久前送来的“慰问品”上。 两罐印着扭曲外包装、名为“叫唤——仙舟罗浮特供版”的饮料,在满地血污和鳞片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扎眼。 刃的眼睛盯着那捂耳尖叫的图案,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镜流冰冷的视线扫过罐身,猩红的瞳孔里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名为“无语”的情绪。 星不知何时又溜达了过来,无视光幕内血腥狼藉的场面和那条奄奄一息、浑身没几块好肉的巨大青龙。 再次走进屏障内的她完全没在意两位“老师傅”的复杂心情。 干脆利落的蹲在堆成山的“龙肉片”旁,一脸严肃地进行着“补货”工作。 只见她动作麻利的抖落开袋子,用夹子挑拣着那些纹理清晰、厚薄均匀、还带着冰碴的“植物龙”肉片,哗啦啦地又装满了几个新袋子,然后心满意足地拎起来。 “嗯,这批品相不错,够涮几轮了。”星点点头,对自己的眼光表示肯定。 随后她拎着沉甸甸、装满了“新鲜补给”的塑料袋,再次如同穿过水帘般轻松地走出了那层让云骑军“束手无策”的光幕屏障。 她走到临时拼凑的、堆满了各种食材和碗碟的长桌前,将袋子“咚”地一声重重放下,震得几个空饮料罐滚落在地。 星双手叉腰,下巴微扬,对着正在涮毛肚的贾昇和旁边默默给白露夹菜的丹恒,用一种宣布重大成果的语气显摆。 “我又救出了十几斤龙师。” 白露:“……” 丹恒握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青灰色的眼眸看向桌上那几大袋还在冒着寒气的“战利品”。 他又看了看屏障内那副惨不忍睹、还在顽强生长的骨架,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丹恒默默低头,继续给一脸懵懂、小口吃着羊肉卷的白露夹菜:“……你开心就好。” 贾昇则从翻滚的红油锅里捞起一筷子肉,“干得漂亮,不愧是你。” 景元脸上带着赞许的微笑,甚至还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 “此等愚公移山之志,恒心可嘉!面对如此‘庞然大物’,你一人便能力挽狂澜,救出‘精华’,实乃我仙舟之幸!” 随即,景元又转向屏障内,声音拔高,充满了“焦急”与“鼓励”。 “涛然先生,坚持住!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开拓者从未放弃!虽然她势单力薄,一次只能救出‘些许’你。 但积少成多,水滴石穿!照这个速度,我们很快就能将你完整地救出来了!千万莫要放弃生的希望啊!” 屏障内,血肉愈合,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的涛然,恰好听到景元这番“情真意切”的喊话,再看到星又拖走了几大袋自己的“肉”…… “噗——!” 又是一口混合着绝望、悲愤和极致内伤的逆血狂喷而出。 “景元……我*持明粗口*你祖宗……呃啊……” 含糊不清的怨毒咒骂被新一轮因情绪激动牵引加上血肉重生的剧痛打断。 涛然龙睛翻白,再次华丽丽的气晕/痛晕过去。 屏障内,暂时停手的刃和镜流,目光重新落回那两罐扎眼的“叫唤”饮料上。 对于这来历不明、包装诡异的东西,普通人或许会犹豫,但这两人显然不在其列。 刃和镜流猩红的眼眸扫过罐子,发出一声轻哼。 他渴了。 他懒得管这水有没有问题——或者说,他巴不得这东西里掺着能真正毒死他的东西。 而镜流……出于一种对自身状态的漠然,亦或是单纯需要补充点水分。 刃直接单手“嗤”地一声抠开拉环,镜流则指尖寒气一闪,削掉了罐顶。 两人仰头,将罐中那色泽诡异、冒着可疑气泡的液体,“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刃和镜流手中的“叫唤”饮料罐几乎同时被捏扁、丢弃。 下一秒,一股沛然莫御、远超此前任何一次的狂暴生机,混合着某种诡异的扭曲力量,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两人体内轰然炸开! 嗤啦啦——! 两人身上无数翠绿欲滴、粗壮如蟒蛇般的豌豆藤蔓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疯狂地从他们皮肤下钻出、缠绕、覆盖。 其规模之巨,密度之高,远超此前景元和云骑军的表现。 更骇人的紧随其后。 刃和镜流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 如同被打开了超高压水炮的阀门,无数颗圆溜溜的巨型豌豆,裹挟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从他们口中、从身上每一个藤蔓节点处,狂暴地、无差别地喷射而出。 尤其镜流喷射出的豌豆,赫然包裹着一层幽蓝色的凛冽寒气。 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冰霜,击中事物的瞬间就炸开大片的冰棱。 轰轰轰轰轰——!!! 其喷射的力道之猛,后坐力之大,竟让刃和镜流这等存在都猝不及防。 两人身体猛的后仰,为了稳住身形,避免被“豌豆炮”的后坐力掀翻在地。 两人不得不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试图固定住那因狂暴喷射而剧烈震颤的脑袋。 此刻,他们的姿态——双手捂脸,身体因巨大后坐力而微微后仰,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开喷吐豌豆,竟与那饮料罐上扭曲的“呐喊”人像,诡异地重合了。 禁制外,一块不起眼的礁石后方。 幻胧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试图趁着这前所未有的混乱场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之大吉。 *岁阳粗口*的星穹列车!*岁阳粗口*的仙舟将军!*岁阳粗口*的野炊!*岁阳粗口*的两个疯子豌豆射手! 她在心里疯狂咒骂。 计划?建木果实?统统见鬼去吧! 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离开这个让她精神饱受摧残、世界观反复摩擦崩塌的鬼地方! 什么毁灭美学,等她从群神经病眼皮子底下安稳溜走了再说! 然而,就在她即将脱离礁石阴影的瞬间—— 刃和镜流那狂暴到极致的豌豆喷射,其中几颗裹挟着镜流寒冰之力的蓝色豌豆,以及更多普通的绿色豌豆,终于穿透了此前被持续攻击而变得不稳定的光幕禁制。 尖啸的豌豆如同炮弹般狠狠轰在了幻胧藏身的礁石上。 轰隆——!!! 坚硬的礁石如同豆腐般被瞬间洞穿、粉碎,烟尘混合着冰屑、碎石冲天而起。 幻胧:“……!!!” 她偷偷溜走,当做无事发生的打算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谬绝伦的“流弹”彻底轰的胎死腹中。 …… 第115章 舰来 “咳咳……” 幻胧猝不及防,被烟尘呛得咳嗽,身形狼狈地从破碎的礁石后暴露出来。 就在这一刻,野炊现场那喧嚣的碰杯声、烤肉滋啦声、谈笑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火锅的热气还在袅袅上升,三月七举着咬了一半的肉串,贾昇筷子夹着的毛肚悬在半空。 瓦尔特的眼镜片反射着微光,景元和飞霄的杯子停在唇边,丹恒给白露夹菜的手缓缓放下。 连黑塔人偶眼中闪烁的 (→_→) 都停滞了一瞬,随后更加快速的闪烁。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带着惊愕、了然、玩味、冰冷…… 不约而同的聚焦在了烟尘中那道缓缓直起身、脸上还残留着懵逼和一丝“我是谁我在哪”的狐人身上。 幻胧:“……” 她看着眼前这满坑满谷、战斗力爆棚、正齐刷刷盯着自己的“野炊团”。 再看看屏障里那两个还在捂脸“呐喊”、疯狂喷豆的煞星,以及地上那摊不成龙形的“盟友”…… 一个卑微的、荒谬的念头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现在……她如果假装自己只是偶然路过,闻着香味过来蹭饭的野生狐人……能够蒙混过关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就在幻胧脸上那强行挤出的、属于“停云”的温婉笑容刚刚浮现,试图开口说点什么“好巧啊大家也在这里野餐”之类的废话时—— 咻!咻!咻! 又是几颗从屏障破口处“流窜”出来的、力道十足的豌豆…… 其中几颗还是镜流的蓝色冰豌豆,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无比地砸在了幻胧的身上。 噗!噗!噗! 预想中的血肉模糊并未发生。 被击中的“停云”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发出一声轻微的漏气声,随即迅速干瘪、变形。 那身精致的裙装连同皮囊一起,瞬间化作片片飞灰。 原地只剩下一团骤然升腾而起、剧烈跳动的幽绿色火焰。 火焰核心是深邃的墨绿,边缘跃动着惨白与暗金的光弧,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与冰冷刺骨的恶意。 火焰无声地燃烧、扭曲,隐约构成一个模糊的、巨大而狰狞的独眼形象,无数怨魂般的低语从中隐隐传出。 绝灭大君幻胧的本相——岁阳核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迫显形。 “啧。” 贾昇把最后一口毛肚塞进嘴里,才舍得放下筷子。 “终于不装了啊,‘停云小姐’?” 黑塔人偶抱着手臂,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 “或者说,该叫你……幻胧?” 景元缓缓放下酒杯,慵懒的笑容收敛,金色的眼眸中只剩下锐利的锋芒。 “绝灭大君,幻胧,久仰。” 瓦尔特的手杖无声地顿地,无形的重力场开始悄然扩散。 丹恒周身有水汽无声汇聚,将白露护在身后,古海顿时波涛汹涌。 飞霄抽出佩刀,眼中战意勃发。 三月七惊呼一声迅速搭弓,星则默默抄起了棒球棒。 感受着周围如探照灯般锁定了自己的众多视线,幻胧内心的憋屈和愤怒达到了顶点。 计划全乱了!“盟友”成了食材!现在她又被迫自爆! 打? 开什么玩笑!? 开始崩碎的屏障内,两个失控的豌豆喷射器……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具有杀伤力。 加上景元、飞霄、列车组、还有个黑塔人偶……这阵容,硬刚绝对是找死。 唯一的生路——逃!立刻!马上! 幽绿的火焰猛地收缩,随即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鳞渊境上空因建木复苏而显得有些不稳的空间疯狂飙射而去。 她要强行撕裂空间,逃离这个让她毁灭美学碎了一地又满是神经病鬼地方! 罗浮?以后谁爱来谁来! 景元眼神一厉,半空中雷霆激荡,神君虚影浮现。“如此匆忙离开岂不显得我罗浮待客不周?” 飞霄的手按上了刀柄。 瓦尔特的手杖顿地,重力场开始凝聚。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 一直盯着那团火焰,嘴里还嚼着毛肚的贾昇,慢悠悠地抬起手,并指如剑,对着天空随意的一指,口中含糊不清。 “舰来。” 轰隆隆——!!! 整个鳞渊境的天空,瞬间暗了下来。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遮蔽了天光。 神体琥珀歼星舰狰狞、巨大、覆盖着厚重琥珀的装甲、线条刚硬如同移动山脉的舰体,出现在鳞渊境上空极低的高度。 正在撕裂空间幻胧,只觉前方空间在琥珀色光芒照耀下,瞬间变得如同被夯实一般。 她蓄积的力量撞上去,如同鸡蛋碰石头,空间裂隙别说撕开,连一丝涟漪都没泛起。 更可怕的是,她逃窜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转向。 “砰——!!!” 撞角上传来一声沉闷到像是在敲击灵魂的巨响。 幽绿色的火焰,结结实实、毫无花假地狠狠撞在了神体琥珀歼星舰那无比厚重、铭刻着复杂符文与尖锐碎片的舰艏撞角之上。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火焰中爆发出来。 幽绿的火焰瞬间爆散又强行凝聚,光芒都黯淡了许多,显然受到了重创。 物理撞击本不该对岁阳之体的幻胧造成如此伤害,但这一撞,蕴含的是多重命途力量的碰撞。 歼星舰本身携带的“存护”之力,如同最坚固的壁垒,瞬间反震了她的意识。 撞角材料中,来自星穹列车被“欢愉”星神阿哈炸碎后回收的碎片,其内蕴含的“开拓”与“欢愉”的残留意念,如同最锋利的毒刺,狠狠扎进了幻胧由“毁灭”命途力量凝聚的火焰核心。 开拓的“无界”洞穿了她的防护,欢愉的“荒诞”污染了她的意识。 渗入灵魂的剧痛让幻胧的意识都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歼星舰内部,将自己严丝合缝嵌在主控台外接口上的核宝,蓝金指示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警报声在舰内疯狂回响。 它飞快锁定了这个胆敢“撞击”父亲大人神圣财产的不速之客。 “哔嘟!警告!警告!侦测到高能量未授权个体入侵!威胁等级:令使级!启动最高级别反入侵协议! ‘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条例激活!‘贷动未来·梦想基石·金融突击手自动版’——启动!哔嘟!叮咚!” 核宝的混音瞬间变得激昂、扭曲,充满了电子推销腔的蛊惑力。 一道无形的、由纯粹信息构成的洪流,通过神体琥珀的增幅,狠狠轰入了下方那团因剧痛而意识涣散的幽绿火焰中。 【宇宙第一定律:欠债还钱!第二定律:核宝说的对!】 【星际和平公司,您财富增长的基石!投资琥珀王基建项目,稳赚不赔!】 【一个绝灭大君,如何证明她有能力偿还贷款?如果她能偿还,她为何需要贷款?如果她不能偿还,她为何要贷款?】 【命题:您践行的命途正在试图毁灭宇宙,是否包含您自身?是/否?请选择!】…… 无数条广告信息、贷款协议、复利计算公式、悖论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疯狂涌入幻胧的意识,在她本就受创的精神世界里狂轰滥炸。 “不——!闭嘴!闭嘴啊!!!” …… 第116章 学医救不了仙舟 幽绿的火焰猛地一滞,巨大的独眼虚影疯狂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老式屏幕。 核宝发出的混乱信息的激烈轰炸,让幻胧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精神混乱和……剧烈的恶心感中。 这感觉比被三月七那碗浓缩药还要糟糕一万倍! 简直是在用砂纸打磨她的意识。 就在这意识飘忽、防御降至冰点的瞬间—— 轰!轰!轰! 神君虚影裹挟着煌煌雷霆,一道粗壮的电光狠狠劈落。 飞霄的刀光后发先至,如同撕裂夜幕的匹练,带着无匹的锋锐直刺核心。 瓦尔特的重力场骤然收束,如同无形的巨手,猛的向内一攥,让本就混乱的火焰形态再次扭曲变形,试图将那团火焰牢牢锁死、压碎。 噗噗噗噗———— 屏障破口处,镜流和刃努力调转朝向,如同两挺失控的加特林,形成密集的交叉火力网,大量豌豆兜头盖脸砸了过来。 “嗷——————!” 幽绿火焰被多重攻击命中,猛地爆散开一大片火星,核心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截,体积也缩小了不少。 连边缘跃动的惨白与暗金光弧也变得黯淡无光,此刻她的气息剧烈波动,充满了憋屈、痛苦。 整个球的气息都带上了一丝……被群殴的委屈。 歼星舰如同叹息之墙,牢牢堵死了撕裂空间逃跑的路。 下方是虎视眈眈的强敌,耳边是核宝永不停歇的“贷动未来”魔音贯耳,身上还残留着被集火后的剧痛和虚弱…… 幻胧的火焰核心疯狂闪烁,屈辱、愤怒和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慌交织在一起。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栽在一群扎堆在鳞渊境吃火锅吃烤肉的神经病手里! 她,堂堂绝灭大君,毁灭的令使,竟然被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好!好!好!” 火焰中传出幻胧咬牙切齿、怨毒滔天的波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你们逼我的!” 原本享受文明在内乱与猜忌中走向毁灭,随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窃取建木果实的计划彻底泡汤。 现在的情况称得上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么也只能……下海了。 最后一条生路——幻胧的核心火焰猛的转向鳞渊境深处那片封印着建木的古海方向。 利用建木果实蕴含磅礴的丰饶之力,塑造出足够强度足够的肉体。靠着丰饶赐福带来的近乎不死的恢复力,或许还能强行撕开一条血路逃离这该死的罗浮。 至于美学?去他*岁阳粗口*的美学! 活下来才有资格谈美学! 绝境之下,彻底激起了幻胧一股破罐破摔的凶性。 幽绿的火焰核心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如同被引爆的炸弹,轰然炸裂。 咻咻咻咻——! 数十道细小的、速度更快的惨绿色火流星,如同天女散花般朝着四面八方疯狂飙射。 “想跑?”景元眼神一凝,神君虚影刀光横扫,一片扇形雷域覆盖而出,瞬间将七八道火焰击碎。 “哪里走!”飞霄长刀如龙,身化残影,刀锋过处,空间都发出哀鸣,刀光过后那些火焰才像意识到被击中一般,纷纷碎裂。 瓦尔特的重力场绞杀数道。 三月七的冰矢冻住一道,随即被星的棒球棒补刀敲碎。 甚至还有一道最倒霉的,正好撞上屏障破口处喷出来的一颗冰豌豆。 “噗通”的一声,冻成绿色冰疙瘩掉在地上,被贾昇一脚踩碎。 惨绿色的火焰在密集的拦截下接连湮灭。 就在这时,一道最细小、最隐蔽、颜色也最暗淡的流火,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趁着众人拦截其他分身的空隙,无视了禁制的阻隔,“嗖”的一下钻了进去。 她的目标无比明确——地上那摊被“料理”得半死不活、鳞片剥落大半、血肉模糊、只剩抽搐力气的龙躯。 “不——!” 涛然原本涣散的巨大龙睛,猛地瞪得滚圆,几乎要凸出眼眶。 靠着古海与丰饶之力缓慢恢复伤势的涛然发出绝望的哀鸣,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身为仙舟人,他太清楚这火焰意味着什么了。 但幻胧哪管这些,那团仅存的幽绿火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丝“废物利用”的冷酷,毫不犹豫的,狠狠撞在了涛然巨大的、失去鳞片保护的龙首眉心。 “呃啊啊啊——!!!” 岁阳一族操控生灵的拿手好戏瞬间发动,幻胧强行接管了涛然残躯的控制权, 一声比之前所有“褪鳞剜肉”加起来还要凄厉百倍的龙吼中,涛然巨大的身躯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那双原本充满痛苦和绝望的龙睛,瞬间被幽绿色的火焰充斥,冰冷、怨毒、疯狂。 断掉的前肢断口处喷出火焰用以支撑着地面,巨大的龙躯以一种极其扭曲姿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龙口大张,发出非龙非人的咆哮:“吼——!!!” 意识深处,涛然最后的残念在疯狂尖叫、咒骂。 “幻胧!住手!我们是盟友!我们约定好的!你怎能……啊啊啊——!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背信弃义会遭报应的!!”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属于持明龙裔的不朽血脉之力,以及多年算计占据的丰饶之力,正被这团侵入体内的毁灭之火疯狂抽取、炼化。 “盟友?你也配?” 一个冰冷、重叠的声音从原本属于涛然的意识中传出,充满了幻胧特有的嘲弄与不屑。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你的价值,就是成为助我脱困的薪柴,能为大业添一份力,是你的荣幸。安心……成为灰烬吧!” 幽绿的火焰在龙躯内熊熊燃烧,涛然那点可怜的反抗意识如同风中残烛。 不朽的力量被强行剥离占据,丰饶的生机则被毁灭之火粗暴地转化为狂暴的能量。 “不——!!!”涛然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燃烧的青龙躯猛地一甩被火焰包裹的残破龙尾,狠狠抽在地面上。 随后借力朝着波涛汹涌、封印着建木根系的古海方向,一头撞了过去。 “拦住它!”景元喝道。 飞霄的刀光、神君的雷霆、瓦尔特的引力再次袭来。 然而,此刻的“涛然”或者说幻胧目标无比明确,动作也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疯狂。 她硬扛着飞霄一刀斩在龙背上,带起大片燃烧的碎肉和火星,又被神君的雷霆劈作两半,依旧不管不顾。 巨大的前半截身躯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噗通”一声巨响,狠狠砸进了冰冷的古海之中。 水花冲天而起,幽绿的火焰在海水中剧烈翻腾、明灭不定,如同坠入水中的鬼火,挣扎着朝着建木根系深处潜去。 海面上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以及漂浮的、燃烧着的半截焦黑龙躯。 几乎在同一时刻,屏障轰然破碎。 刃和镜流身上那些翠绿的豌豆藤蔓,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迅速枯萎、变黑、簌簌脱落。 丹恒自“停云”出现时就一直将白露护在身后,此时正警惕的盯着幻胧消失的海面。 他感觉到身边的小小身影似乎有些异样,低头看去。 只见白露小嘴微张,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仰头看着头顶如山岳般的歼星舰。 巨大的舰体线条刚硬,覆盖着厚重的琥珀装甲,狰狞的撞角在鳞渊境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引擎低沉的轰鸣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跳,震得她小小的胸腔都在共鸣。 白露眼神中透露出的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名为“渴望”的光,在她眼底“腾”地一下燃烧起来,越来越亮,几乎要盖过建木复苏的金辉。 她的眼前,似乎有极其短暂的、快到连她自己意识都几乎捕捉不到的碎片画面闪过。 或许是某个模糊的、驾驭星槎在星河间穿梭的飒爽身影? 正担心她被战斗吓到的丹恒,刚蹲下身想开口安慰,就被白露那双亮得吓人、充满了坚定与……狂热的眼神刺到。 丹恒盯着那双眼睛微微一怔。 白露小手一握拳,她明明作为老实本分的医师却被龙师绑架至此,治疗的病患又成了仙舟的敌人,她跺了跺脚,用清脆又无比响亮的声音,掷地有声地宣告。 “我悟了!学医救不了仙舟人!” 她的小手指向天空那巍峨如山岳的歼星舰,尾巴激动得拍打着地面。 “我以后要开那个!!” 丹恒:“……?”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青灰色的眼眸里满是错愕。 “不行!” “不准!” “不可!” “胡闹!” 四道声音,带着截然不同的语气,却蕴含着惊人的同步率,异口同声地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人似乎都愣了一下。 这异口同声的反对,这几乎出自本能的保护欲,好似瞬间将他们拉回了遥远的过去。 当那个总是带着爽朗笑容、热爱冒险的狐人少女提出某些过于跳脱大胆的计划时,他们四人也是这样,默契地、头疼地、却又无可奈何地出声阻止。 丹恒一脸“你在说什么恐怖故事”的惊愕和头疼,扶着额角。 景元脸上惯常的慵懒笑容僵住,只剩下苦笑和深深的无奈。 刃的眉头拧成了死结,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反对。 镜流周身寒气瞬间暴涨,看向白露的眼眸轻轻眯起。 丹恒、景元、刃、镜流——这四位曾为至交好友,后因种种变故分崩离析、刀剑相向的“云上五骁”,竟因为白露一句“开战舰”的宣言,在数百年后,达成了空前绝后的意见统一。 四人下意识地看向彼此,眼神在空中交汇。 丹恒看到了景元眼中的复杂和一丝追忆的苦涩。 景元瞥见了刃眼底闪过的一丝烦躁。 刃的视线掠过镜流,只感到刺骨的冰寒和漠然。 镜流的眸光扫过丹恒,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 曾经并肩作战、把酒言欢的挚友,如今相对而立,却只剩下沉默与无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尴尬的寂静。 白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四位“长辈”的同步反对吼得缩了缩脖子,但小脸上的倔强丝毫未减,大眼睛依旧亮晶晶地盯着歼星舰。 丹恒默默伸手,捂住了白露那还在放光的眼睛。 像是多看那歼星舰一眼,这位幼崽版的龙尊就要彻底长歪了。 白露:“……” 就在这沉重的沉默几乎要凝固时,一个懒洋洋、带着明显看好戏意味的声音插了进来。 “有志气!” 贾昇溜达了过来,他无视了那四位大佬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和复杂眼神,笑嘻嘻的拨开丹恒捂着白露眼睛的手,对着她竖了个大拇指。 他转头看向丹恒,一脸“这要求很合理啊”的表情。 “丹恒,孩子有点小梦想怎么了?开战舰多酷啊。” 丹恒:“……” 丹恒看着贾昇那副“拐带小孩”甚至还附带可以“提供军火”的架势,额角青筋直跳, ……‘“小小”的愿望? 贾昇才不管丹恒的无语,他蹲下身对着她发出邀请。 “小龙女,想不想上去看看?现在就能去。”他指了指头顶的巨舰,语气满是真诚。 “等会下面打团战的时候,我让核宝辅助你,让你亲手按个按钮,体验一下打BOSS的感觉?就当……提前满足你小小的愿望?有神体琥珀在,安全性绝对有保证。” “真的吗?!” 白露瞬间忘记了刚才被集体反对的委屈,兴奋得尾巴都快摇出残影了,大眼睛里全是星星,“我要去!我要按按钮!我要打BOSS’!” …… 第117章 云上五骁 镜流的眼眸扫过被贾昇忽悠着跑向歼星舰的白露,又瞥了一眼旁边沉默的丹恒和周身杀意未散的刃。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尴尬,三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我们算哪根葱的沉默感。 劝说? 以什么身份? 曾经的战友早已物是人非。 她与刃沉沦魔阴癫狂嗜杀,丹恒更是斩断前尘。 他们与如今的持明龙女,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们三人,一个流亡的罪人,一个通缉要犯,一个拒绝过往的转世,此刻要以何种身份去劝阻衔药龙女不要冒险? 话未出口,已然苍白无力。 景元的目光扫过他们,微微摇头,无声的叹息在眼神中传递:此刻的罗浮,已无人能以“同伴”的身份劝说那位心意已决的龙女。 就这眼神交流的短短一会,小龙女已经像个小炮弹似的,紧跟着贾昇蹦蹦跳跳跑到了那艘如山岳般的歼星舰正下方。 景元刚抬起手,嘴里的“白露等等……”还没说完,一道柔和的光束精准落下,瞬间将小龙女包裹、牵引,咻地一声吸进了那艘巨大琥珀舰船的入口。 紧接着,白露那充满干劲的宣言,通过舰船外部扩音器隆隆地响彻鳞渊境上空,震得海面都起了涟漪。 “看本小姐等会一炮轰的她爹妈都认不出来!” 景元一手扶额,深深叹了口气。 他转向旁边神色各异的“老友们”,摊开双手,做了个极其标准的“爱莫能助”、“我也管不了这小祖宗”、“您几位也看到了这真不赖我”的肢体动作。 景元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现在这局面,神仙来了也拦不住那位兴致勃勃的小龙女开炮了。 刃沉默的看了景元一眼,视线随即投向波涛汹涌的古海深处,那里是建木复苏的核心。 意思再明显不过,白露执意参与,他便跟上去护她周全。 镜流冰冷的目光在刃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景元那张写满无奈的脸。 最终,她一言不发,只是向前迈了一步,白发在歼星舰投下的巨大阴影中微微飘动,她无声的站定在刃的身侧。 昔日战友,此刻因守护同一目标而短暂并肩。 气氛依旧冷冽,却奇异地达成了一致——看住那个准备开炮的小祖宗。 见到昔日战友没有拔剑相向,景元终于松了口气,暂时不再去管天上那艘“危险玩具”和小龙女。 他转向丹恒,神色变得郑重,抬手指向古海深处。 那里,建木的根系在星核力量的刺激下,正如同苏醒的巨兽般缓缓蠕动、舒展,散发出磅礴而混乱的生机,搅动着海水,形成巨大的漩涡和暗流。 “丹恒,”景元的声音带着恳切,“建木根系已然复苏,其下玄根之地,便是幻胧所求,亦是星核与灾厄之源。寻常手段难以突破。” 他直视着丹恒青灰色的眼眸,“唯有持明龙尊之力,可号令古海,分波定澜,为我等开辟直抵玄根的道路。此乃罗浮存续之关键,望你……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丹恒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与尚未散尽的火锅与烤肉味道的空气。 他本只想以丹恒之名,作为星穹列车的一员前行。 然而,听到罗浮面临危局时,他仍是选择回到了罗浮,此行,本就是为了了结与罗浮的因果,解决这危及千万生灵的灾厄。 逃避责任,无法解决问题。 他睁开眼,青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然。 此行,他选择以持明后裔的身份,背负起这份血脉带来的责任,完成他对罗浮应尽的职责——无关前尘,只为“丹恒”此刻的选择。 “我明白了。” 决意已定,丹恒不再犹豫。他手腕一振,古朴的长枪击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枪身光芒流转,重渊珠,自枪身缓缓分离,悬浮于他掌心之上。 刹那间,整个鳞渊境的古海之水好似受到了召唤,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磅礴无比的水汽自海面升腾而起,如同亿万条水龙归巢,疯狂地汇聚向丹恒所在的位置。 汹涌的水流盘旋、缠绕,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水龙卷,将丹恒的身影彻底吞没。 龙卷之中,隐约可见龙影翻腾,鳞爪飞扬。 数息之后,狂暴的水龙卷轰然散去。 水流如帘幕般垂落,显露出其中屹立的身影。 持明本相、龙角峥嵘,衣袂飘飞,重渊珠悬浮于掌心,青灰色的眼眸,此刻也更显深邃。 丹恒刚适应了体内奔涌的力量和周围复杂的目光,一丝属于“丹恒”的忐忑悄然浮现,视线看向如今的同伴。 “哇——!!!” 三月七捂着小嘴,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惊叹和不可思议。 “丹恒!你、你真的有隐藏力量啊!这也太帅了吧!” 她兴奋地蹦跳了一下,完全被这变身震撼到了,随后拿起相机一阵拍摄。 星:“……” 她看着恢复持明本相的丹恒,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短促、意义不明的气音。 星的眼神里或许掠过一丝“哦,原来是这样”的了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行吧,知道了,该开团揍人了吧?”的务实感。 对她来说,丹恒是列车同伴,无论什么形态,都是丹恒。 接着丹恒下意识的看向人群中最可能语出惊人的那个家伙。 果不其然,贾昇正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这身全新的、极具持明古韵的龙尊装束。 他的目光不出意外的第一时间就精准的锁定在丹恒胸口那片坦荡的区域。 此时他正歪着头,视线在那里停留了足有两三秒,然后才慢悠悠地抬起眼,对上丹恒的目光。 贾昇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用他那特有的、懒洋洋又带着点真诚且欠揍疑惑的语调点评。 “……穿衣风格还真是贫瘠且慷慨,真的不会往里灌风吗?” 丹恒:“……” 他感觉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刚震撼变身凝聚起的龙尊威严差点当场破功。 这评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血压升高。 然而,还没等丹恒组织好语言反击,或者干脆无视,就见贾昇的视线极其自然地、带着学术研究般的探究精神,缓缓下移…… 顺着他的腰线一路向下滑去,最终停留在了某个不可描述的区域。 贾昇凑近丹恒压低声音,问出了一个不管前世还是如今都极为好奇的问题:“龙是不是真的有两根?” 丹恒:“?!” 持明本相下沉静如水的表情瞬间破功,一抹难以抑制的、混合着极致羞愤和“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崩溃红晕,“唰”地一下从脖子根直冲而上。 旁边的景元战术性咳嗽了一声,默默把头转向了正在复苏的建木。 刃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镜流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看戏般的兴味。 …… 第118章 布豪——!这熟悉的旋律和感觉是…… 星刚想追问什么“两根”,就被一旁眼疾手快的三月七一把捂住了嘴。 她只能发出“唔唔”的抗议声,大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和“放开我我要问清楚”的控诉。 丹恒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脸颊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龙角尖尖。 他连半秒都不敢多待,近乎是“嗖”的一声,化作一道裹挟着水汽的青影冲天而起,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 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只留下他强作镇定却带着一丝慌乱余音的话语在空中回荡。 “……事不宜迟,我即刻打开通往建木玄根的通路。” 只见悬停于海天之间的丹恒,周身青光大盛,周身的力量如潮汐般涌动。 丹恒神情肃穆,高悬于波涛汹涌的古海之上,重渊珠在他掌心悬浮,散发出璀璨的金芒,随后金芒冲天而起。 刹那间,因为建木复生而狂暴翻起汹涌波涛的古海之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握住。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浩瀚无边的海水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硬生生向两侧撕开。 巨量的海水被推向天际,形成两道接天连地的、轰鸣咆哮的万丈水墙。 被强行分开的海水之下,露出了被淹没千百年的鳞渊境洞天。 断壁残垣、巨大的持明雕像、铺满海底的奇异矿石,在久违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微的光泽。 一条被开辟出的、直通洞天最深处建木玄根的宽阔通道,如同神迹般呈现在众人眼前。 通道尽头,建木粗壮如山脉的根系盘根错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生机与混乱气息。 天光透过落下的水幕洒落,在通道内投下变幻莫测的光柱,景象壮阔而骇人。 星看得目瞪口呆,三月七捂着她嘴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放了下来。 “通路已开。”丹恒的声音如同龙吟,穿透水墙的轰鸣。 景元、飞霄、镜流、刃毫不犹豫地化作数道流光,疾速进入被开辟的通道。 然而,贾昇却慢悠悠地踱到被海水冲上岸边的、属于龙师涛然的那半截焦黑碳化的下半截龙躯旁,饶有兴致地蹲了下来,甚至用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树枝戳了戳。 “啧,这火候……烤过头了啊,可惜了杨叔的药酒……” “喂!贾昇!”已经冲到通道边缘的三月七回头一看,急得直跺脚,她一阵风似的又冲了回来,拽着他的斗篷就往通道里拖。 “别研究那截破碳了!开团了!” “好无情啊,明明刚刚还吃的挺欢,现在就成破碳了。”贾昇耸了耸肩。 三月七:“……” 黑塔人偶拖着她那台半人高的炫酷音响,轮子在地上发出咕噜噜的轻响,也慢悠悠的踏上了前往下方的石阶。 人偶精致的脸上,那双大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个(→_→)。 分割古海后,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的丹恒,在持明族力量影响下形成巨大龙首的封印结界前停下脚步。 随后一道凝聚了持明古海之力的湛蓝光束轰然射出,撞击在了核心节点上。 如同琉璃破碎的清脆声响传遍通道,龙首之上形成的封印应声瓦解。 露出了其后一个此刻弥漫着浓郁生命能量与毁灭气息的、由无数粗壮根须盘绕形成的、巨大空洞。 众人涌入这奇异的空间,只见最深处,一朵巨大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莲花正在缓缓旋转。 莲花的花蕊之上,一团炽烈燃烧的火焰正悬浮其中。 那火焰已由最初的幽绿色彻底转化为了刺目而威严的炽金色。 就在众人踏入的瞬间,炽金火焰猛地向内坍缩、膨胀,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生长与血肉编织的声响。 一道庞大得如同小山般、由纯粹丰饶之力塑造的女性肉身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成型。 绝灭大君幻胧,正以建木之力重塑己身。 “休想得逞!” 飞霄一声厉喝,佩刀出鞘,刀光撕裂空间,直斩那未完全成型的巨躯。 景元身后神君虚影浮现,煌煌雷光当头劈下。 镜流剑引寒霜,冰封路径直刺核心。 刃的身影化作血色残影,癫狂的刀光直奔核心而去,丹恒引动古海残余之力轰击,瓦尔特手杖顿地,重力扭曲力场笼罩巨躯。 三月七冰箭连珠,星则唤出炎枪,朝着幻胧巨大的脚踝猛冲过去。 战斗瞬间爆发,能量激荡,光影交错。 集火之下,尚未成型的金焰巨躯瞬间被撕裂出数个巨大伤口。 然而,丰饶之力汹涌澎湃,伤口处肉芽疯狂蠕动,几乎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哼,休想拦我!”一个混合了威严与空灵的女声响彻空间。 幻胧的巨躯不顾一切地硬抗着攻击,巨大的手掌带着碾碎星辰的力量,狠狠拍向挡在通往外部通道方向的瓦尔特和景元,她要强行突围。 而就在战场边缘,黑塔人偶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看向战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空间微微波动,本该在星穹列车上的信使悄然现身。 队伍中的大多数人对此毫无察觉,但显然,黑塔有独特的观测手段锁定了这位不请自来的“战地记录员”。 此时的信使手持一本散发着微光的书本和一支羽毛笔,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记录着眼前的一切。 绝灭大君的降临、仙舟与列车英雄的集结、丰饶与毁灭交织的奇观…… 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笔下都快冒出火星子了。 黑塔人偶斜睨了一眼旁边记录得正嗨的信使,紫色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个(¬_¬)的颜文字。 她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开团你不跟,roll点倒积极,小心遭报应,偷窥狂。” 信使头也不抬,声音透过面罩传来,语速极快且一本正经。 “黑塔女士,我们流光忆庭是正经的、中立的组织,如非必要,我们不会参与任何势力与派系间的斗争,记录宇宙的真实是我们的职责……” “呵。” 黑塔人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脸上嫌弃的意味更浓了,直接打断了她的官方说辞:“行了行了,知道了,记你的吧。” 她懒得再废话,也不再看角落那个记录得忘乎所以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信使。 接着人偶“啪嗒”一声,按下了身旁那只巨大音响上的播放键。 震耳欲聋的前奏响彻整个建木玄根的巨大空洞。 信使疯狂书写的羽毛笔,瞬间僵在了空中。 信使:“……???” 虽然看不见面罩下的表情,但从她整个身体那极力掩饰但仍然剧烈的颤抖来看…… 她隐藏在面罩下的面目,此刻必然已经狰狞扭曲到了极点。 接着她手中的羽毛笔和流光溢彩的记录本“啪嗒”一声,直接掉在了地上。 这前奏……这穿透灵魂的旋律……这感觉…… 布豪!!! 【苍茫的银河是我的爱——!】 只见那团正在努力塑形、散发着神性光辉与毁灭气息的炽金色火焰,此刻像是遭受了来自灵魂层面的、不可名状的暴击。 火焰核心猛地一颤,如同被泼了一盆卸妆水,璀璨的、象征着丰饶与力量巅峰的炽金色,以光速褪去。 仅仅一个音符的时间,那原本神圣威严的炽金色,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像是被泼了一桶油漆,变成了……一种极其刺眼、极其廉价、充满了塑料感和精神污染气息的…… 死亡芭比粉。 幻胧(粉):“……” 火焰与莲花连带着那尚未完全塑形成功的巨大躯体,皮肤也瞬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粉红光泽。 幻胧威严空灵的怒吼瞬间变成了气急败坏、破音走调的尖叫。 “什——么——鬼——东——西——!!!” 整个建木玄根空间,除了音响里还在热情洋溢地高歌“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外,均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连攻击的光芒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信使此时更是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她感受着正在不受控制缓缓站起的身体,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难到说……我又要?!我不!我不!不要!不要!我不要跳——!” …… 第119章 舞舞舞 黑塔人偶歪着头,紫色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个 (???)? 的颜文字。 她看着信使身上那迅速蔓延开来的、刺眼夺目饱和度极高的死亡芭比粉,发出了极其“诧异”的轻咦。 随着衣服颜色与款式的转变,信使原本处于一种“难以被直接观测”的隐匿状态也瞬间失效。 整个人像突然被舞台追光灯死死锁住的意外参演人员,无比清晰地、尴尬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此刻的信使,不仅衣服变成了刺眼的死亡芭比粉,连带着兜帽和面罩都未能幸免。 整个人像是一根刚刚从粉色染缸里捞出来一般,在略显幽暗的建木玄根空间里散发着格格不入的、令人不容忽视的光芒。 “咦?” 人偶的语调微微上扬,充满了“纯真”的困惑。 “信使小姐,你之前在列车上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中了黑天鹅带往忆庭的模因病毒、被迫在忆庭据点载歌载舞的,是你的一位‘不幸的朋友’吗?” 她特意在“朋友”二字上加了重音,眼神里的 (→_→) 几乎要实体化戳到信使脸上 “怎么你这‘朋友’的病毒,还能隔空感染到你这个记录员身上?还是说……你们流光忆庭现在流行共享账号,连病毒库都同步了?” 一旁的贾昇这时候也精准补刀,他抄着手,脸上挂着“我只是提出一个技术性疑问”的无辜表情。 “对呀对呀,”他点头附和。 “我明明已经改了作用目标的参数,按理来说除了锁定的目标幻胧外,应该不会有意外感染别人的情况发生才对……除非……” 他拖长了调子,眼神在信使那身“砰”的一声变成芭比粉的蓬蓬裙上扫过,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除非你之前就已经感染过原始版本的病毒,形成了某种标记……你这是复发啊,朋友!” 信使:“……”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试图用意志力对抗魔性旋律和指令。但一切都是徒劳,她的身体非常诚实地、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此刻的她,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极其屈辱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左脚猛地向前一步,鞋尖“嗒”地一点地,同时右臂高高举起,手腕以一种她自己看了都想死的、极其“妖娆”的姿势画了个圈。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广场舞大妈们千锤百炼的深厚功力。 与她周身散发出的“我想死”的崩溃气息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信使面罩下的呼吸急促得像是随时能背过气去。 “我……我不知道啊!” 此刻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和崩溃,却仍旧试图维护忆庭和她那早已破产的尊严,可身体却诚实地开始跟着节拍扭动。 一个旋转动作打断了她的话,强行让她做了个“绽放”的姿势后,她才得以继续。 “肯定是您敲错了代码!中病毒的是我朋友!是、是我一个远房表妹!对!表妹! 您……您赶紧想想办法!让我停下来啊!求您了!这成何体统!有辱斯文!忆庭的颜面啊——!” 贾昇耸了耸肩,眼中闪过那可糟糕了的光:“你说是表妹就是吧。” 他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给信使奔放的舞步留出足够的发挥空间,然后在信使期待中……举起了终端一阵拍摄。 “放宽心,好歹这也算丰富的人生经历嘛,回头你和你的那位‘表妹’就更有共同话题了。 说不定还能组个忆庭广场舞双子星。珍惜这段缘,可不是谁都有这种……嗯,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在绝灭大君面前展示才艺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幻胧,由建木之力疯狂灌注塑造的巨大肉身也终于彻底成型。 然而,预想中神威凛凛、毁灭气息滔天的绝灭大君并未出现。 整个建木玄根空间,除了音响还在孜孜不倦地吼着“悠悠地唱着最炫的星际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之外,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刚刚还在激烈进攻的景元、飞霄、镜流、刃、丹恒、瓦尔特、三月七和星,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攻击动作下意识的不约而同的停止,武器还保持着挥出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却统一变成了极致的震撼与茫然。 一种超出了他们对“毁灭”、“丰饶”、“令使”等一切概念理解的、纯粹视觉与精神上的抽象冲击了他们。 大脑像是集体宕机,一时间处理不了眼前这超规格的视觉冲击和精神污染。 只见幻胧那庞大如山岳的新躯体上,覆盖的根本不是什么威严的战甲或象征毁灭与丰饶的神异服饰。 而是一套无比贴身、勒出了惊人曲线的、缀满了层层叠叠蕾丝花边的、颜色刺眼到令人发指的——死亡芭比粉女仆装。 甚至还他喵的有配套的、同样粉到瞎眼的、带着蕾丝花边的女仆头饰。 幻胧那张本该融合了威严与妩媚的脸庞上,此刻的表情极度精彩。 她的表情瞬间经历了从掌控一切的威严,到力量充盈的自信。 紧接着是察觉到衣着不对劲的疑惑,低头看清全貌后的震惊、难以置信、羞愤、暴怒……各种情绪如同走马灯般疯狂交替。 而后变成了“这TM到底是什么鬼”的极致扭曲。 最终发现反抗与变换形态无效后,凝固成一种近乎灵魂出窍的空白。 幻胧(芭比粉女仆装限定版):“……” “噗——!”三月七第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出声,手里的弓都差点拿不稳,“她、她她……这配色!这款式!哈哈哈哈……” 星面点头,目光扫过幻胧,眼神里充满了肯定的光芒,言简意赅地评价:“嗯,很粉。很大。很……女仆。” 瓦尔特·杨的眼镜片上划过一道剧烈的反光,他默默的、极其用力的推了推眼镜,像是这样就能修正眼前的画面。 景元肩膀剧烈抖动了一下,飞霄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 丹恒身体僵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镜流周身的寒意都紊乱了一瞬。刃眼中闪过一种极度嫌弃。 于是,鳞渊境古海之下,出现了足以载入寰宇史册……尤其是欢愉史册的一幕出现了:在模因病毒驱动下,刚刚重塑身躯、本该夺命狂奔的绝灭大君幻胧。 以及只想记录历史却惨遭公开处刑的流光忆庭信使,动作整齐划一的开始翩翩起舞。 幻胧被迫迈着与她体型完全不符却诡异卡在节拍上的步伐,巨大的裙摆甩动,带起阵阵狂风。 她试图挥舞手臂释放毁灭光束,动作却变成了“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的伸展运动。 她想跺脚引发地震,落下去却成了脚步点地画圈圈。 建木之力重塑的本该充满神性的脸庞上,此刻愤怒和羞耻交织。 如果眼神能杀人,在场所有人怕是都已经灰飞烟灭一万次了。 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崩溃的咆哮。 “……反物质军团粗口……丰饶民粗口……这岁阳粗口的旋律……停……下来……!” 两人如同两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可以上教学视频,却又充满了“杀了我吧”的绝望感。 信使旋转、跳跃,面罩之下闭着眼。 她的喃喃自语带着哭腔和最后的倔强。 “我不是……我没有……是表妹……我的职业生涯完蛋了……呜呜呜……” …… 第116章 往好处想,至少没被忆庭记录下来…… 景元看着面前荒诞的一幕,猛地深吸一口气,肩膀剧烈抖动了好几下。 他好不容易才把冲到喉咙口的爆笑给硬生生憋了回去,发出一声被呛到似的轻咳。 景元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成大敌当前的严肃状,但微微抽搐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 他手中的阵刀抬起,闪烁着雷光,指向那边一边疯狂咒骂一边扭着女仆裙摆的幻胧。 “诸君,莫要迟疑,敌人……呃,形态虽诡谲出奇,然其行动已被……呃,‘有效制约’。”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是憋笑憋的,“机不可失,咳,速速……集火。” 话音落下,神君虚影再次凝聚,雷光闪烁,劈向幻胧舞动时露出的破绽。 他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趁你病要你命”,以及“只要我冲到的最前,攻击够快,旁人就看不到我在笑”。 飞霄则显得坦诚许多,她大笑一声,刀光如匹练般斩出:“这等奇景,当浮一大白,打完再喝,都别拦我。” 镜流眼中寒光一闪,冰寒剑气直刺幻胧心脏,似乎想把这辣眼睛的东西冻结粉碎。 刃的血色刀光更加狂暴,像是那团粉色多蹦跶一秒都污染他的眼睛。 丹恒操控着古海之力,水龙卷都带着点无语的意味砸过去。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重力场毫不犹豫地笼罩而下。 三月七嘴角抽搐,箭雨呼啸着飞出,星则拖着炎枪高高跃起,直刺幻胧巨大的邪恶。 战斗,在慷慨激昂的伴奏下,以一种谁也没预料到的、极其欢脱且精神污染的方式,再次打响。 角落的信使绝望地旋转、跳跃,被迫展示着舞姿。 她眼睁睁看着不远处庞大的、穿着死亡芭比粉女仆装的幻胧。 在景元的神君雷光、飞霄的凌厉刀气、镜流的冰寒剑意、刃的癫狂斩击、丹恒的古海冲击、瓦尔特的重力压制。 以及星和三月七的骚扰下,身躯不断被打出巨大的窟窿、撕裂开恐怖的伤口,又被丰饶之力迅速修复。 丰饶之力疯狂涌动,血肉与能量一次次重组,让那具巨大的身躯在崩溃与重生间循环。 狂暴的能量乱流几乎要掀翻整个建木玄根空间,但那魔性的旋律和舞蹈动作却顽强地穿透一切,支配着幻胧的四肢。 幻胧一边挨着毒打,一边还得跟着节拍扭动她那庞大的身躯,场面荒诞到了极点。 信使一边跳着,一边在心里疯狂安慰自己。 往好处想……往好处想,至少挨揍的不是自己。 他们都在集火那个绝灭大君,自己只是在跳舞,跳舞而已! 虽然很羞耻,但至少不疼,而且……而且这里只有她一个忆庭的人! 至于被拍下的照片,只要事后坚决否认说图是P的……这段黑历史就……就没人知道! 对!黑历史只要不被忆庭记录,就等于不存在! 刚刚做完这番艰难的心理建设,信使觉得心里似乎好受了那么一丝丝,屈辱的舞步好似也轻快了一点。 就在这时,她的眼睛余光突然瞥见——在建木玄根空间能量激荡、光影混乱的边缘,一道极其短暂、如同最纯净水晶般剔透模糊的身影一闪而逝。 那身影过于虚幻,好似只是光线扭曲产生的错觉。 身影同样也模糊不清,像是由无数破碎的镜面和记忆棱光构成,只是短短的一瞬。 但信使发誓,她绝对看到了! 那惊鸿一瞥的水晶般衣摆处……似乎还极其不幸地、沾染上了一小块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色。 这抹色彩在水晶般纯净的身影上显得格外突兀和……惨烈。 虽然那色彩也是一闪即逝,如同被强行抹除,但其存在本身,就如同列车上的撞角一般,狠狠撞碎了信使刚刚构建起来的、脆弱的心理防线。 信使:“……” 她舞动的动作瞬间僵直了一帧,大脑彻底一片空白。 刚才那是……天父?! 祂看到了?那衣角的颜色……难道说…… 一种前所未有的、比被迫跳舞更深沉、更彻底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信使面罩下,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这破宇宙没救了。 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彻底放弃了抵抗,动作变得无比标准且麻木,沉浸在了“苍茫的银河是我的爱”的无尽深渊之中。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意志,骤然降临此地。 宇宙深处,鎏金的眼眸缓缓睁开。 毁灭的星神纳努克,感受到了此地强烈到扭曲、甚至夹杂着某种诡异“自毁”倾向的毁灭欲望,于是向着建木玄根的空间投下了一瞥。 正在疯狂舞动兼挨揍的幻胧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熟悉的、令她颤栗又敬畏的气息。 她心中顿时狂喜,几乎要热泪盈眶。 负创神!是负创神的目光! 负创神在上!您终于注意到了您忠诚的令使正在遭受何等屈辱的磨难了吗?! 这道视线简直是把她从这无休止的精神和物理双重折磨中解救出来的天光! 祂听到了我的呼唤!祂来救我了! 这群该死的、荒谬的、不可理喻的蝼蚁! 你们的末日到了! 然而,她欣喜的念头还没转完,就愕然发现,那道足以令星辰熄灭、文明归寂的恐怖视线……其焦点似乎……微妙地偏移了些许。 祂看都没看正在战场中心挨揍兼跳舞的她。 又越过了严阵以待的景元、飞霄等人。 那视线随后在那个一脸看乐子表情的贾昇身上,极其短暂地停顿了极其微小的刹那,蕴含的情绪复杂难明。 最终精准的…… 落在了…… 旁边那个正在角落里被绝望包裹,画风清奇的流光忆庭信使身上。 幻胧:“???” 纳努克的视线落在信使身上,似乎对那个一边散发着绝望崩溃情绪、一边跳着诡异舞蹈的渺小存在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理解的探究欲。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的目光即将触及信使的前一瞬,一面无形、却由无数破碎记忆棱镜构成的透明屏障悄然浮现,挡住了纳努克的视线。 屏障微微闪烁,倒映出毁灭的威光,却稳固异常。 是记忆的力量在护佑她的眷属。 纳努克鎏金的眼眸毫无波动,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也并未强求,目光随意地移开。 然而,就在这视线扫过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瞥见了战场正中心那个穿着死亡芭比粉女仆装、一边疯狂重生一边扭动巨大身躯的……玩意。 纳努克:“…………” 鎏金的、如同熔炼恒星的眼眸,极其细微的……眯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代表不悦的弧度。 建木玄根空间内,正跳着舞、硬抗围攻的幻胧,骤然感到被一股恐怖压力狠狠攥住。 紧接着—— 砰轰轰轰——!!! 难以言喻的剧痛传来,她不断重生的、坚固无比的丰饶肉身,从开始寸寸崩裂。 这一次,丰饶的力量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毁灭的概念碾压了生的奇迹。 砰!!!!!! 幻胧的身躯轰然炸裂。 化作无数夹杂着芭比粉蕾丝碎片的、焦黑的肉块与能量碎屑,四散崩飞。 连带着那台还在顽强播放“最炫星际风”的巨大音响,也一同被这股纯粹的毁灭意志碾成了齑粉,魔音戛然而止。 失去了丰饶肉身庇护,只剩下一团本源岁阳火焰的幻胧,火焰边缘还顽强地残留着一丝刺眼的芭比粉色。 但那股无法抵抗的舞步终于能够停下。 羞愤、暴怒、恐惧、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无数情绪交织。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逃!立刻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离这群神经病和罗浮越远越好! 趁着肉身爆炸产生的能量乱流和漫天飞散的碎屑遮挡视线。 这团色泽诡异的火焰如同惊弓之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嗖地一声冲出建木玄根的空间,朝着鳞渊境上方那被分开的古海通道亡命飞遁。 自由!她看到了自由! 然而,就在她刚刚冲出建木空间,来到相对开阔的古海通道时—— 鳞渊境上空,那艘如山岳般庞大的神体琥珀歼星舰主炮口,早已蓄满了令人心悸的琥珀色光芒。 舱室内,白露小脸兴奋得通红,小手狠狠拍在了一个巨大的的红色按钮上。 “吃本小姐一炮!!” …… 第117章 这是不是也挺有乐子的? 冲出建木玄根空间的幻胧,岁阳核心所化的幽绿夹杂着顽固芭比粉火焰刚重见天日。 她甚至来不及撂下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之类的狠话。 就见鳞渊境上空,那艘神体琥珀歼星舰的主炮口中,早蓄积已久的、令人心悸的琥珀色光芒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 粗壮的能量光柱瞬间撕裂空间,带着存护的厚重,猛然罩向那团亡命飞遁的火焰。 幻胧左冲右突,将此前纳努克摧毁她肉体同时灌注的能量全用在闪避上。 然而那道光柱却像是长了眼睛,任凭她如何扭曲变向,依旧死死咬住她逃窜的轨迹,速度更是快得离谱。 终于,在靠近那株因星核而枝叶繁茂、散发着磅礴生机的建木主干时,光柱狠狠轰击在了火焰上。 “不——!” 幻胧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火焰被恐怖的能量瞬间淹没。 轰!!! 爆炸的余波不可避免地向四周扩散,狠狠撞击在近在咫尺的建木主干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的脆响清晰传来。 那株通天彻地、象征着仙舟长生与灾厄源头的建木,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靠近被轰击点的部位出现了明显的裂痕,甚至……整体都出现了隐隐的、肉眼可见的歪斜。 从下方空间中追击而来,同时也为了保护白露几人停下脚步。 景元:“……” 他抬手,默默按住了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继帝弓司命一箭斫断之后,有史以来第二个能在建木身上留下如此清晰伤痕的人……或者说龙加歼星舰组合出现了。 几乎在建木歪斜的同一时刻,一道冰冷、锐利、象征着无上追猎永不停息的目光,如同穿透无尽星海的光矢,骤然投射而下。 祂的目光扫过微微歪斜的建木,随后,这目光毫不停留,落入了歼星舰的舱室内。 最终停在了那个因为“一炮建功”而兴奋得小脸通红、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的白露身上。 目光中……竟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干得不错?”的赞许意味。 下方建木玄根空间内,从纳努克的视线投下、碾碎幻胧肉身开始,黑塔人偶就瞬间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 她压根没管逃窜的幻胧和后来遭受歪斜的建木,而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裙底捞出一支造型极其夸张、充满了黑塔个人风格的火箭筒。 眼中中高速闪过一连串 (?▂?) (?益?) (?皿?) 的颜文字。 ↑↗↓↘←↗→↘ 随后她像个高性能探测仪般紧张地扫视着四周每一寸空间,尤其是能量流动异常和视线死角的区域。 贾昇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随时准备轰上一发的架势,嘴角抽了抽:“……” 这防的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黑塔人偶甚至觉得还不够,空着的那只手飞快在面前投射出的屏幕上操作,直接接通了星穹列车帕姆的通讯。 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暴躁。 “列车长!最高警戒!坐标罗浮鳞渊境,准备随时跃迁! 对,就是现在,引擎预热,跃迁信标瞄准我这里! 等我的信号,我说撞,你就立刻撞过来!给那个不知藏在哪个角落看戏的乐子神来一下狠的! 对,撞角对准了撞!必要时可以连我一起撞!” 通讯里传来帕姆咚咚咚跑向驾驶室、以及各种开关被用力拨动的声响。 接着帕姆兴奋又带着跃跃欲试的声音传来。 “收到,跃迁引擎预热完毕!坐标锚定完毕,就等您一声令下,给那个最最最最糟糕的无名客一点颜色看看帕!” 车厢中看着帕姆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撞过去的动静,姬子感觉自己的眉心又开始突突跳了。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空间内除了之前纳努克视线残留的淡淡威压,以及外面歼星舰炮击建木传来的隐隐震动以及幻胧的哀嚎外,再无任何异常。 预想中的笑声、恶作剧、或者任何属于“欢愉”的动静,丝毫没有出现。 周围安静得……甚至有点让人不适应。 在场几人看着依旧扛着火箭筒、眼睛瞪得像探照灯、全身紧绷的黑塔人偶,反应各不相同。 飞霄面露疑惑,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一副“又来了”的见怪不怪表情。 三月七和星则默契地同时转过身去,肩膀剧烈抖动,死死捂着嘴才能不笑出声,两人凑在一起用气音小声嘀咕。 “噗……她对阿哈的心理阴影还是这么严重……” “嗯,条件反射了属于是。” “嘘!小声点!被她听到我们就惨了。” 黑塔人偶白了她们一眼:“我听得见,你们可以再大点声。” 贾昇凑近依旧保持高度警惕、四处扫描的黑塔人偶旁边,语气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 “看样子,那个乐子神的招新计划最近不太顺利啊,这种级别的大场面热闹都没空来看了。” 黑塔人偶闻言,扫描的动作顿了一下,小小的肩膀似乎垮下去一丝,显得有点失落,连眼中闪烁的颜文字都变成了 (︶︿︶) 。 通讯那头,帕姆也传来一声失落的:“唉……不来了吗帕?” 贾昇摸了摸下巴,继续感叹道:“话说回来,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如临大敌,准备得如此充分,火箭筒都掏出来了,连列车跃迁都预备好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玩味。 “嘿……结果祂压根没来——这本身,是不是也挺有乐子的?” 黑塔人偶:“……” 她沉默了两秒,眼中猛地闪过一个巨大的、充满了顿悟和暴躁的 (╬ ̄皿 ̄) !! “天才俱乐部粗口!” 贾昇摇摇头,已经懒得管彻底破防的人偶,习惯就好。 他溜溜达达地摸到了幻胧肉身爆炸的中心区域,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瘫着的一具极为新鲜的“尸体”。 正是在幻胧体内被丰饶之力意外修复了七七八八、但意识早已在吞噬和冲击下彻底消散的龙师涛然。 “呦,还活着呢?命挺硬啊。” 地上的涛然双目空洞无神,呼吸微弱但平稳,对贾昇的动作毫无反应,显然已经成了标准的、彻彻底底的植物……龙。 贾昇像是没看到人偶快要冒烟的头顶,优哉游哉地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涛然。 “别气了,走吧。我们把这货抬回去,虽然脑子瓦特了,但身子骨看起来倍棒。” ”他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纯良”的笑容,“野炊继续?” 丹恒看着地上人事不省的涛然,又看看贾昇那笑容,额角跳了跳:“……” 倒是三月七立刻举手欢呼,瞬间把刚才的紧张气氛抛到了脑后。 “好耶!庆功宴!这次我要吃炸的!” 星的目光则落在了不远处,地上那个依旧穿着死亡芭比粉蓬蓬裙、像是一条失去了所有梦想和咸鱼没有任何区别、双眼放空“安详”躺平的信使。 她此时好像已经与世间的悲喜彻底隔绝。 星指了指那一摊“人形物体”,“她怎么办?” 贾昇瞥了一眼,随口道:“你辛苦点,背回去吧,反正她交过列车的房租了,算自己人……总不能扔这吧,多不人道。” 星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像扛麻袋一样把生无可恋的信使捞起来甩到肩上。 信使毫无反应,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哀大莫过于心死。 …… 第118章 水是剧毒的 黑塔人偶看着贾昇和丹恒一个抬龙头一个抬龙尾。 黑塔:“……” 一堆人正吭哧吭哧地把彻底变成植物龙的涛然往海滩方向搬,三月七还在旁边喊着号子加油。 黑塔人偶极其不爽地“啧”了一声,最终还是悻悻地将那支夸张的火箭筒塞回了怎么看都不该能装下它的裙底空间。 她踢踏着脚步,没什么好气地跟上了抬起植物龙涛然、正准备返回鳞渊境海滩的众人。 即使这样,眼睛里仍旧闪烁着一个巨大的、充满怨念的 (︶︿︶) 。 一行人沿着丹恒分开海水的通道,回到了那片刚刚结束野炊、依旧弥漫着淡淡烤肉和火锅味的鳞渊境海滩。 狼藉的杯盘和烧烤架还静静地待在那里,似乎随时可以续摊开启庆功宴。 黑塔人偶低头,摊开手心。 那里躺着一枚不规则的多棱面晶体碎片,像是一面破碎镜子的一角,表面不断流转着晦涩的数据光晕。 碎片内部,一小团幽绿色的火焰正疯狂地左冲右突,火焰边缘还顽固地残留着一丝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色,让它看起来既诡异又……有点廉价感。 每一次撞击,碎片表面都会荡漾开一圈涟漪般的符文,将其牢牢禁锢在内。 人偶歪着头,紫色眼眸中数据流和颜文字交替闪烁。 她在评估,拿着这玩意儿当伴手礼回去交差…… 那个死宅女本体,能看在这份上,大发慈悲同意她结束这倒霉的散味吗? 人偶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碎片表面,小巧的眉头微微蹙起。 【计算中……捕获绝灭大君样本……价值极高……】 【但关联模因污染……】 【提交此样本给本体……申请返回空间站权限……通过概率……】 她脑中飞快闪过一连串分析,最终得出一个令人沮丧的初步结论。 【……大概率会被嘲笑‘捡垃圾都不知道捡个干净点的’,然后驳回申请。】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啧”了一声,心情更糟糕了。 一旁的瓦尔特·杨注意到了她手中那非同寻常的“牢笼”,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探究的白光, “黑塔女士,这是……?” 黑塔人偶显然还沉浸在“阿哈居然没来”的巨大失落和“我被耍了”的暴躁中,但还是勉强维持了天才的宽宏大量。 黑塔人偶蔫蔫地抬了抬眼皮,瞥了瓦尔特一眼,语气带着点有气无力。 “幻胧,她迄今为止的一部分。” 她来回晃了晃碎片,里面的火焰撞得更凶了。 “之前三月七用着特制安神汤放倒她的时候,用了点阮梅制作切片的小技巧,把模因病毒母体和这个微型禁锢陷阱一起刻进去了而已。”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给杯子贴了张标签。 解释完,她又忍不住陷入了新一轮的怨念中,眼眸里 (╥﹏╥) 和 (╬ ̄皿 ̄) 交替闪烁,声音都带上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可那个乐子神!祂这次凭什么不来?!” 她眼中数据流飞快闪烁,又开始构建各种离谱的猜测。 “……在路上被别的星神打了闷棍?或者因为笑得太大声,一口气没上来终于笑死了?” …… 视线转向宇宙的另一端。 一个充斥着暴力与混乱气息的泯灭帮据点。 粗犷的金属建筑内,酒气、硝烟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喧嚣鼎沸。 刚刚成功劫掠了一支小型商队的泯灭帮成员们正在狂欢,吹嘘着自己的“战功”和“勇武”。他们并不知道,一位优雅而致命的“宾客”已然悄无声息地莅临。 为了彰显与贾昇谈判取回那张关键星图的“诚意”。 当然,更重要的是为了报此前黑塔空间站被这群疯子用邮包炸弹袭击的私仇。 黑天鹅这位记忆的命途行者,来到了这里。 她如同漫步在无人之境,高跟靴踩在沾满油污的地面上,却未发出丝毫声响,身形在喧嚣混乱的人群中裙摆微微荡漾。 此时的她如同一位受邀参加晚宴的宾客,优雅而从容。 她甚至顺手从经过的侍者托盘里端起一杯色泽浑浊的烈酒,饶有兴致地轻轻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 在这些习惯于用爆能枪和屠刀说话,又自诩为毁灭信徒的人眼中,或许“记忆”命途的行者,总是显得过于神秘、纤细。 甚至有些……神经质和不可靠,比如容易在追寻记忆时把自己也弄丢。 可他们马上就会明白,当一位强大的忆者决定不再仅仅是“记录”,而是主动“修改”时,所带来的破坏与恐怖,远非血肉横飞可以形容。 那是一种从存在根基上进行的、优雅而彻底的抹杀。 无人察觉黑天鹅的存在,好似她只是空气中一道不重要的涟漪。 黑天鹅举起酒杯,对着空气中并不存在的某人微微致意,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优雅。 她轻声呢喃:“为你们的……毁灭,干杯。” 随后,表演开始了。 黑天鹅如同幽灵般贴近一个正举着木杯狂饮的壮汉耳边,红唇微启,吐气如兰,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 “喝吧,尽情喝……可你难道没发现吗?这宇宙间所有的‘水’……本质都是剧毒。” 那名泯灭帮成员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又急剧收缩,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疯狂地将手中的杯子连同酒液狠狠砸在地上。 在他的感知里,刚刚咽下的根本不是什么能带来灼烧快感的烈酒,而是世界上最致命、最恐怖的剧毒。 他的味蕾、他的喉咙、他的胃袋,乃至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尖叫着发出中毒的警报。 “毒!是毒!!” 他凄厉地嘶吼起来,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身体剧烈地痉挛,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出。 他倒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眼珠外凸,仿佛正承受着万蚁噬心、肝肠寸断的痛苦。 就在刚刚,黑天鹅轻易的修改了他最底层的认知。 在他的世界里,构成“水”这一概念的基本单位,其本质被永久地锚定为“致命剧毒”。 从此,任何形式的水分摄入,无论是饮酒、喝水甚至吞咽唾液,他的身体都会产生最剧烈的抗议、恐惧与疼痛。 等待他的只有在极度干渴与对“水”的恐惧中缓慢而痛苦地消亡。 周围的同伴起初以为他发了疯或是喝的昏了头,均是大笑出声,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黑天鹅的注意力转向了另一名正因同伴的“丑态”而哈哈大笑、呼吸急促的泯灭帮成员。 她的目光微动,手指轻轻拨动了他的记忆与认知之弦。 正在大笑的泯灭帮成员动作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然后迅速转化为一种极度的困惑和……窒息前的恐慌。 他张大了嘴,胸口剧烈起伏,却像是忘记了该如何呼吸这个与生俱来的本能。 吸气?该怎么吸?空气是什么?为什么肺叶没有反应? 黑天鹅轻易取走了他有关于“呼吸”这一身体本能的记忆。 将其扭曲成了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执行的陌生指令。 “嗬……嗬……”那人的脸憋得通红,继而发紫,他徒劳地用手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和胸口,指甲深陷皮肉,留下血痕。 他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疯狂而绝望地试图找回那失去的本能,眼球因缺氧而布满血丝,几乎要突出眼眶。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身体因为极度的缺氧而剧烈抽搐。 最终在一片死寂的痛苦中,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他是被自己“忘记”如何呼吸而活活憋死的。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 黑天鹅依旧优雅,轻轻抿了一口杯中并无效力的酒液,像是在欣赏一出由她亲自编导的死亡戏剧。 记忆的力量,杀人从无需刀。 …… 第119章 礼拜六 黑天鹅纤长的手指微微托着杯底,另一只手的手背轻抵着下颌,侧身坐在一张木质的长桌上。 她包裹在丝绒中的腿交叠着,鞋尖微微勾起,仪态慵懒闲适,与周围血腥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黑天鹅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的不时在虚空中拨捻。 每一次指尖微动,下方泯灭帮众的记忆与认知之弦便会被悄然篡改。 “呃啊——!我的脑子!什么东西在钻!” 一个正擦拭着战斧的壮汉猛地抱住头颅,眼球因颅内不存在的剧痛而暴突, 他疯狂地用头撞击冰冷的金属墙,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另一个正在清点赃物的成员则突然僵住,眼神涣散,“……妈妈?不对……我没有妈妈……我是孤儿……” 接着他突然捂着脑袋,双眼血红,语气骤然变得森然,举起了武器恶狠狠的砸向了一旁的同伴。 “不对……我不是孤儿,我有妈妈,是你们杀了她!” “——你竟敢私吞献给恩主的贡品!”一名壮汉目眦欲裂,将能量斧劈向身旁的同伙。 “胡说!明明是你调换了箱子!”被攻击者惊怒交加,慌忙举枪还击,“我看见了!你想独吞!” “叛徒!蛀虫!我代表恩主焚尽你!” “去死吧!” 混乱的嘶吼与兵刃碰撞声、能量爆裂声瞬间填满了整个据点。 信任荡然无存,疯狂的猜忌与杀戮如同瘟疫般蔓延。 随着那些泯灭帮成员在认知崩溃中或癫狂或消亡,他们扭曲、痛苦的意念与破碎的记忆就逐渐从冰冷的躯体上方缓缓凝聚。 最终化作一张张边缘模糊、不断震颤、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色卡牌,无声的被牵引。 它们安静的在黑天鹅周身缓缓旋转,构成一道流动的、沉默的圆环。 黑天鹅偶尔会伸出两根手指,信手拈来般从环绕的牌堆中拈起一张举到眼前。 牌面上并非单调的图案,而是不断变幻流动的浑浊色彩与破碎光影,映照着她的目光。 她端详片刻,或许是觉得乏味,指尖一松,那卡牌便如同失去凭依的枯叶,悄然飘落。 又在下落过程中便化作飞灰消散。 她又一次信手拈起一张漂浮到面前的卡牌,目光懒散地扫过牌面上流淌的、属于某个倒霉蛋的一生记忆。 仅仅打量片刻,她的眉头就猛的蹙了一下,指尖轻弹,又将那卡牌如同丢弃垃圾般弹开,任其化作光点消散。 “乏善可陈……连当厕读物都是对厕所读物的侮辱。” “哦?这段记忆是……偷看队友洗澡?嘶……真是有够恶俗的。” “这张……空的?!啧,脑袋里除了肌肉和浆糊真是什么都没有。” 这些沉沦于暴力与掠夺的混沌灵魂,其记忆也只剩下污浊、粘腻与令人不快的残渣。 整体充斥着杀戮的狂热、掠夺的贪婪、对毁灭的肤浅崇拜, 以及更深层的、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虚与恐惧。 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甚至连作为反面教材警示后人都会被嫌单调。 他们人生中似乎只剩下了劫掠、酗酒、毫无意义的斗殴、对毁灭星神粗陋而狂热的呓语…… 黑天鹅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真是…………连童年记忆都贫瘠得令人绝望。” 黑天鹅终于放弃不再抽取卡牌,更不再试图从“垃圾堆”中搜寻宝藏。 这些垃圾,连填入她收藏库最偏僻角落的资格都不配。 没过多久,整个喧嚣的据点便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那个坚信“水是剧毒”的帮众还在角落里间歇性地抽搐干呕,对着打翻在地的水迹发出惊恐的嗬嗬声,徒劳地躲避着那“致命”的液体。 黑天鹅正觉无趣,正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她感知到了地板之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生命波动。 她偏头回想了一下,方才确实有几张废料记忆碎片里零星提到了“肥羊”、“票子”、“绑了个一眼看上去就非富即贵”之类的词眼。 她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盎然的弧度,“看来还有一点清理垃圾后的‘附加奖励’。” 随着话音落下,她周身还残存的暗色卡牌中,有几张迅速亮起微光,浮现出关于地下室入口位置和机关开启方式的影像。 黑天鹅轻盈地跃下桌面,裙摆如同一朵盛开的紫黑色花朵,又悄然敛起。 她精准地找到隐蔽的入口,手指在墙壁某处不显眼的凹凸按了几下,伴随着沉闷的器械启动声,一道向下的暗门滑开。 她现出身形缓步而下,高跟鞋敲击石阶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两壁感应式的光源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驱散黑暗,最终将通道尽头那个被临时改造成牢笼的房间照亮。 囚笼之中,一位青年靠墙而坐。 即便衣衫与头发因遭遇劫持而略显凌乱,甚至沾染了些许尘土,也丝毫无法掩盖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 那份容貌像是经过星神精心雕琢一般,足以让任何审美正常的生命体为之驻足。 黑天鹅坦率地承认,即便她这具身体本质上是由模因构成,此刻那颗并不真实存在的“心”似乎也被极其细微地撩动了一下。 尤其是当青年闻声抬头,那双清澈的眼眸在看清来者并非那些粗鲁的泯灭帮成员后,瞬间亮了起来。 那双眼珠本身,就已是一件近乎完美的艺术品。 更何况其中骤然燃起的希望之光,又平添了几分动人。 黑天鹅在内心为自己这片刻的失神迅速找了一个无可指摘的理由: 追寻宇宙间最极致、最美好的记忆本就是忆者的天职,而美好的皮囊往往是其最直观的载体。 绝大部分碳基、硅基乃至能量基生命都是视觉动物,忆者也不能免俗…… 偶尔追求一下视觉享受,不让美好的记忆就此在宇宙间无声沉没也是她们的职责。 这很合理,对吧? 黑天鹅觉得,仅仅是方才捕获到的、对方眼中希望重燃那一刹那的细微表情和眼神变化。 其纯粹度和感染力就足以制成一张品质极为上乘的光锥。 仅仅这份收获,就已经足够抵消她为了那张星图千里迢迢跑来处理这群宇宙垃圾所付出的“辛劳”了。 青年喉结滚动,用着略显干涩沙哑的声音,带着警惕与微弱期盼询问。 “……你是谁?” 连声音都该死的好听。 黑天鹅没有回答,她缓步走到他身边,微微俯身,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额侧,声音轻柔。 “亲爱的,我是谁并不重要……现在你安全了,放松,告诉我,你是谁?” 她眼中流转着忆庭特有的、能安抚心神并引导记忆的微光。 在她的力量影响下,青年眼神中的警惕和困惑渐渐化开,变得有些朦胧和顺从,耳朵下方的耳羽微微煽动。 “我……叫礼拜六。” …… 第120章 只需等待 泯灭帮这处据点的地下室内,空气污浊,弥漫着铁锈和某种事物腐烂后的酸腐气味。 黑天鹅纤细的手指看似无意的拂过礼拜六的额角。 她的眼睛深处,忆质的光辉如星漩般流转了一瞬,又迅速归于平静。 她并未感知到任何命途力量的波动,眼前这位天环族青年纯净得像一张未沾染任何墨迹白纸。 随后她撤去了大部分精神引导,只留下一个极其细微、不易察觉的暗示,「此人对你抱有善意,可予信任」。 黑天鹅纤细的手指拂过牢门简陋的电子锁,那锁具便悄然失效,牢门吱呀一声打开。 只感觉自己短暂走神的礼拜六站起身,动作因长时间的囚禁而有些僵硬,但他依旧维持着良好的仪态。 他略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琥珀色的眼眸望向黑天鹅,向她躬身行礼,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与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谦逊。 青年的声音因久未进水而略显沙哑却仍旧动人。 “感谢您的援手,美丽的女士。救命之恩无以言谢,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知晓您的名讳,并为您送上些许微薄的谢礼,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黑天鹅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疏离的浅笑,轻轻摇头。 “举手之劳,不必挂心。能看到一位绅士安然无恙,便是最好的回报了。” 青年见她态度明确,便不再强求,他微微颔首,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眯了眯,似是要将她的模样更深地记住,耳羽轻轻颤动了一下。 “那么,请允许我保留这份感激。” 他语气真诚,“若未来命运眷顾,还能与您重逢,请务必允许让我请您喝一杯……我所能找到的、这个世界最好的酒。以此,聊表谢意。” 黑天鹅轻笑颔首,算是应下了这个飘渺的未来之约。 “我很期待。” 她看着青年略显踉跄的走出地下室,眼眸中兴趣更浓了几分。 阶梯尽头的光线逐渐增强,当青年终于踏足地面,看清外面的景象时——破碎的人体残骸、流淌的血色污渍、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能量灼烧气息,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猛地扶住旁边焦黑的墙壁,背脊微弓,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显然被这惨烈的场面冲击得不轻,眼角因生理性的不适而泛出细微的泪花。 黑天鹅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无声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反应。 这是纯粹的、未经伪装的惊恐与生理性不适,做不得假。 好一会儿,礼拜六才勉强缓过气来,呼吸依旧急促。 他强忍着不适,开始在周围的废墟中翻找,最终从一堆杂物下摸出了一台屏幕碎裂、外壳变形的终端。 他尝试了几下,终端毫无反应。青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窘迫。 苍白的面色和那双因受惊而显得愈发湿润的琥珀色眼眸,构成了一种极具破碎感的脆弱美感。 他声音微颤,带着歉意询问:“万分抱歉……打扰您了。请问……您能告诉我,这里究竟是哪里吗?” 黑天鹅的声音依旧平稳,好似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安德洛美达星系,一片位于银河边缘的荒芜小行星带。这里的常规舰船航线稀少得可怜。” 她目光扫过停泊在屋外的几艘风格粗犷狰狞的泯灭帮飞船。 “不过,这些家伙留下的老古董倒是还能凑合用。以你目前的情况,最好先前往星系内部有人烟聚集的星球,那里会更安全,也方便你联系外界。” 说话间黑天鹅的指尖微微蜷缩,一种源自职业本能的、翻阅眼前这份“崭新”记忆的渴望蠢蠢欲动。 他的过去是怎样的?那份纯净从何而来?究竟怎样的过去塑造了他的现在? 职业病发作,化作一只无形的手,不停的撩拨着她名为理智与谨慎的弦。 但几乎是立刻,黑塔空间上那铺天盖地的粉红泡泡、不受控制的狂笑、以及深入灵魂的社死广场舞的记忆如同冰水般浇下,让她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 黑塔家的那个小怪物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康复期的煎熬她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她暗自吸了口气,告诫自己:耐心,耐心。观察,再观察。 现在绝不是出手的好时机。 注意到青年脸上浮现出的、对独自驾驶陌生飞船前往未知之地的担忧与茫然,黑天鹅适时地向前半步,声音温和,理由也同样无懈可击。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护送你一程。毕竟,让你这样一位刚经历劫难的绅士独自上路,也并非我的本意。” 青年闻言,略显苍白的脸上极快闪过细微意动的神色。 他略作思索,事实上,在这种境地下他也并无太多选择,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再次麻烦您了。您的恩情,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不必客气。”黑天鹅微笑着回应。 他们选择其中一艘看起来比较完整的泯灭帮飞船,忙碌了一阵后去除掉了所有泯灭帮的标识以免被当做入侵者攻击。 随后黑天鹅熟练的设定了前往最近文明星球的自动驾驶航线。 引擎发出粗犷的轰鸣,飞船缓缓驶离这片遍布残骸的空域。 飞船按照设定好的航向,沉默地航行在寂寥的星海中。 或许是精神一直高度紧绷,一旦放松下来,强烈的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涌上。 没过多久,名为礼拜六的青年似乎终于支撑不住,靠在舷窗边的座椅上沉沉睡去。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呼吸均匀,睡颜恬静得不可思议。 黑天鹅无声地凝视着他,指尖忆质的光芒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微亮起。 光芒跳跃着,诱惑着她。 只要轻轻一点,就能窥探这完美皮囊下的秘密…… 光芒即将触及青年皮肤的刹那,她又猛地攥紧了手指,将那股力量强行掐灭。 再等等……万一呢? 黑天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望向舷窗外流淌的星河。 还不是时候。必须更谨慎……绝对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经过十数个系统时的平稳航行,飞船终于接近了一颗有着明显人工轨道设施和往来舰船痕迹的星球。 轻微的震动将礼拜六唤醒,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向舷窗外逐渐放大的空间站。 “我们到了。”黑天鹅的声音将他彻底拉回现实。 飞船停稳,青年似乎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向黑天鹅再次道谢。 黑天鹅却仿佛能预读他的想法般,先一步开口,语气自然无比。 “终端损坏很不方便吧?或许你需要这个?” 她指尖夹着一张不记名的信用点存储卡,“只是一点应急之用,修好终端,也好尽快给你的家人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担心。” 青年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红,连耳廓上都染满了漂亮的粉色。 他似乎极为不习惯接受这样接二连三的、远超陌生人范畴的帮助,眼神闪烁着,有些无措,看上去异常“可口”。 “这……这怎么好意思……” 这个表情,这个反应…… 她心念微动,一段极其短暂的、包含青年此刻羞涩窘迫模样的记忆碎片已被她悄然截取、封装。 黑天鹅嘴角的弧度愈发微妙,她完美地控制住表情,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但内心已然轻笑。 又是一段极佳的记忆素材,品质上乘,回去跟那些吝啬但有特殊收藏癖的同事交换,说不定能换到些异常珍贵的收藏品,来填充她损失惨重的库存。 毕竟,美好的事物总是稀缺资源,不是吗? …… 第121章 这个年纪的小年轻,真是简单又好懂 飞船停靠在空间站略显嘈杂的公共港口,各式各样的舰船和人员往来穿梭。 黑天鹅并未跟随礼拜六下船,只是倚在舷窗边,目光慵懒的追随着那道身影融入人流。 她看着他略显急切却又保持着仪态的步速,消失在通往商业区的廊桥入口。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对于近乎永恒的忆者而言,这点时间不过弹指。 当那道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时,黑天鹅的眼眸微微亮起。 青年回来了,步伐似乎轻快了些许。 而他手中,多了一束花。 那是一种本地特有的花卉,花瓣呈现出一种朦胧的、介于月白与淡紫之间的色泽,层层叠叠,簇拥着中央半透明的花蕊。 它们被简单却精心地用素色的纸包裹着,散发出一种清幽冷冽的香气,与他此刻脸上干净明亮的笑容相得益彰。 他快步走近,隔着舷窗便朝她扬了扬手中已然修复如新的终端。 青年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琥珀色的眼瞳在港口的人造光源下,折射出温暖剔透的光泽,像是在无声的分享一个好消息。 黑天鹅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勾起一抹了然于心的、带着几分狩猎意味的浅笑。 呵,这个年纪的小年轻…… 她几乎能脑补出后续——腼腆地递上花束,笨拙地表达感谢。 那纯粹而热烈的“好感”几乎扑面而来。 真是简单又好懂。 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在他心甘情愿的许可下,细细品鉴他那令人羡慕的、充满阳光与温暖的过去了。 她甚至已经开始构思,该如何将这份“被赠予鲜花”的短暂瞬间,也完美封装保存下来。 舱门滑开,青年带着那束清雅的花和一身微凉的港口气息走了进来。 黑天鹅好整以暇地微微侧身,正准备以一个恰到好处的、略带惊喜的表情迎接这份心意来哄哄这位小年轻。 然而,下一秒,她的预想就被现实轻轻撞了一下腰。 她看着礼拜六抱着那束花,脚步未停,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黑天鹅完美的表情管理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青年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瞬间的错愕,他走到船舱中部,目光在舱内那些残留着污渍的角落扫过,微微蹙了下他那好看的眉头。 他先是低头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取出一颗刚刚买来的、纽扣大小的银白色胶囊,指尖稍一用力将其捏碎。 “噗”的一声轻响,一股极其清淡、带着雨后泥土与青草气息的微风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迅速充盈了整个船舱内部。 将原先泯灭帮残留的、顽固的汗味、劣质酒味和腥气粗暴地驱散、中和、替换。 做完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地将那束花放入舱内一个相对稳固的凹槽里,让那清幽的香气缓缓渗透进这片刚刚被净化的空间。 黑天鹅:“……” 她站在原地,看着青年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那感觉…… 就像精心准备的舞台突然被配角抢了戏,而自己还站错了位置。 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荒谬的情绪掠过心头。 礼拜六这时才像是忙完了“正事”,转过身来,恰好对上黑天鹅的目光。 他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融化的蜜糖,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耳羽也愉悦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联系上我的家人了。” 他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不过他们说派来接我的飞船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到,需要等待的时间或许有点长。”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非常体贴,“如果这位女士您有要紧事需要处理,完全不必在此耽搁,这艘飞船您如果需要开走也可以,我已经给他们发送了这里的坐标。” 然后,他像是才想起那束花,不太好意思地指了指。 “至于这个……算是我的一点个人的愚见。只是觉得,像您这样美丽的女士,实在不应该待在那样……充满汗味与酒味的空间里。希望这香气您能喜欢。” 黑天鹅:“……” 她看着青年真诚又带着点“这很正常”的表情,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那种微妙的感觉再次浮现,她好像……完全会错意了? 呵……’ 她心底那点微妙的错愕迅速被一种更深的好奇与玩味所取代。 还真是一副被保护得很好、不谙世事却又本能注重细节与享受的富家少爷做派。 这种近乎天真的体贴,这种将“净化空气”优先于“赠花于人”的、略显古怪却逻辑自洽的行为模式……绝非一朝一夕能养成。 越发让她确信,这位名叫礼拜六的青年,必然拥有一个极度幸福、美满、甚至可能被过度保护的童年与少年时代。 每一份这样的记忆,在她眼中都是值得被永久保存的、璀璨的孤品。 被爱包围,被温柔以待,所以才能如此自然地向外界散发这种……近乎奢侈的美好。 她内心深处那股想要将这份“美好”据为己有的收藏欲,如同被浇了油的篝火,瞬间燃烧得更加旺盛。 这份美好不免她想起那些时常穿梭于银河之间的另一种极端——悲悼伶人的贡多拉。 那些载满了痛苦、绝望、心碎记忆的飞船,于忆者们而言是独特的“素材库”。 她始终认为,苦难应当被记住——作为警示,作为历史的刻痕,作为理解生命复杂性的必要组成部分。 但它们绝不应该被歌颂,更不该被无休止地重复和沉迷。 正因如此,忆者们才会时常造访悲悼伶人的贡多拉。 如同一个个幽灵般穿行其间,悄无声息的取走那些承载着极致痛苦与绝望的记忆。 她自然也是惯……常客之一,她会适当取走一些过于沉重、以至于可能将其承载者彻底压垮的记忆片段。 在她看来,那甚至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慈悲”。 可与眼前青年所代表的这种“美好”相比,那些悲悼的记忆顿时显得如此沉重和……苦涩。 这种生于光明、长于安宁、发自内心的纯粹美好,无疑是另一种极致的、令人心动的收藏品。 而她们孜孜不倦收藏的目的……都是为了那或许终将到来的时刻。 当世界的终末来临,所有的记忆都将被呈至浮黎面前,由那位执掌记忆的星神亲手编织入“善见天”之中。 它们将成为世界覆灭之后,重塑新生宇宙的模板与基石。 在黑天鹅看来,如礼拜六这般纯净、温暖、充满生之喜悦的记忆,才更应该被精心收录,作为未来新世界最温暖、最明亮的底色。 而不是那些充满了绝望、痛苦与挣扎的黑暗回忆。 黑天鹅凝视着礼拜六那双一无所知的、清澈的眼睛。 一个短暂的失神间,一段极其久远的、属于她自己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从意识深处翻涌上来。 那是在她尚且年幼,还未成为忆者的时候。 患上了罕见失忆症的母亲,记忆如同沙漏中的流沙,不可逆转地一点点流逝。 最初只是遗忘一些久远的往事,渐渐地,她开始无法辨认出熟悉的家人,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 到最后,甚至连片刻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无法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任何痕迹。 那些曾经构成她生命的所有美好片段,家庭的爱、子女成长的喜悦、甚至是对疾病的恐惧与不甘……都被那种残酷的失忆一点点蚕食、夺走。 最终,留下的只是一具尚有呼吸,却对过往与当下都一无所知、彻底迷失在时间荒漠里的躯壳。 那段记忆,即便对于如今早已超脱凡人情感的黑天鹅而言,也依旧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凉的余烬。 她迅速将这点不合时宜的感伤压回心底最深处,重新将目光投向舱内那位正在低头摆弄终端、似乎在与家人确认信息的青年。 多么……完美的收藏品。 黑天鹅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迷人,对着青年轻轻颔首,声音柔和。 “怎么会?陪伴一位绅士等待与家人的重逢,同样是件令人愉悦的事。这花香……的确令人心旷神怡,感谢你的体贴,礼拜六先生。” 她决定,继续耐心等待,等待一个最完美的、气氛恰好的时机。 …… 下章这个关于黑天鹅和能带来快乐的礼拜六的小插曲大概就可以收尾了。 第122章 我悟了! 鳞渊境的沙滩上,气氛相较于之前建木玄根内的激战,已然轻松欢快了许多。 绝灭大君被击退,星核危机解除,无疑是值得通宵大肆庆祝一番的胜利。 贾昇和丹恒以及其余几名云骑军将彻底变成植物龙、毫无意识的涛然“砰”地一声放在了远离聚餐区域的干燥沙地上,动作算不上温柔。 “搞定。” 贾昇拍了拍手的灰尘,目光扫过庞大的龙躯,嘴角撇了撇。 “啧,这体积……刚才的两位改刀师傅罢工了,谁刀工好?赶紧搭把手。” 星将肩头的信使放下,看着仍旧挺尸,甚至给自己翻了个面的粉红忆者嘴角微微抽搐。 闻言她指了指旁边的彦卿,提议道:“让他来切。” 彦卿听到这话瞬间一个激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抱着他的剑跳起来。 “胡闹!我身为云骑骁卫,岂能庖厨解龙!” 然而他这点反抗在兴头上的飞霄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贾昇面前毫无意义。 飞霄大笑着,手掌按住彦卿的肩膀,轻易的将他推到涛然旁边。 “小剑客,能者多劳嘛,前任剑首能切,你不能切?”贾昇咧嘴一笑,“你不是要当未来剑首吗?还是说你没信心了?” 彦卿看着地上那庞大的龙躯,脸色白了又红。 最终在飞霄鼓励的眼神和贾昇促狭的笑容中,悲愤地学着此前镜流聚成一把冰剑,嘴里嘟囔着“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嘴上虽然抱怨着,却也开始尝试寻找下刀的角度。 他笨拙又委屈的样子,引得三月七笑得前仰后合的拍了几张照片,星则默默递过去一个巨大的盘子。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看着眼前这立刻无缝衔接野炊的场面,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帮忙整理着杯盘。 飞霄将军倒是颇为适应,甚至主动接过了烤串的活计,手法娴熟地翻动着肉串,油脂滴落炭火,滋啦作响,香气四溢。 她爽朗地笑着:“哈哈,看来本将军今日还有口福。” 而另一边的气氛却略显凝滞。 景元、镜流、刃,这三位曾经的云上五骁成员,虽站在同一片沙滩上,之间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列车组和飞霄这边默契地没有打扰,甚至默默地将摆满食物和酒水的桌子又往远处挪了挪,给他们留出了足够的、无人打扰的谈话空间。 丹恒看了一眼那边,青灰色的眼眸中情绪复杂,但他最终没有走过去,只是沉默地坐在列车组的桌旁,拿起一杯鳞渊冰泉,慢慢地喝着。 景元揉了揉眉心,脸上那惯常的慵懒笑容淡去,显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 他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嘀咕,声音却恰好能让身边的两位听到。 “唉,真是头疼……方才与幻胧激战,能量冲击过载,好像震坏了玉界门的部分锁定符箓…… 这下好了,此前趁乱逃出幽囚狱的重犯怕是终于等到了机会。联盟下发的悬赏金这下算是又白付了,还得写报告发往联盟,麻烦啊……” 他说着,目光状似无意的、极其自然的扫过抱剑而立、周身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刃。 意思简直不能更明显——那个“重犯”兼“悬赏金目标”,你怎么还不趁机赶紧走? 难道等着我请你喝茶吗? 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嘲弄意味的冷哼,斜睨了景元一眼。 随后目光又复杂的掠过镜流和远处列车组桌旁的丹恒。 最终他一言不发,转身化作一道血色残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鳞渊境嶙峋的礁石之后,直接离开了。 远处,趁着烤肉间隙,终于摸着机会给自己斟满一杯仙舟佳酿的飞霄,头顶那双敏锐的狐耳轻轻动了一下,显然将景元那番“嘀咕”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并未回头,也没有任何表示,仰头便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好似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酒和眼前的烤肉上。 镜流静静地站在原地,海风吹拂起她如霜的白发。 一双曾经被魔阴身染上猩红的眼眸,此刻已恢复清明,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扫视间又掠过远处欢闹的人群。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道从歼星舰投下的牵引光束中蹦蹦跳跳跑出来、立刻就被三月七笑着拉入庆功宴人群中的娇小身影——白露。 看着小龙女充满活力、甚至因为参与了“开炮”而显得格外兴奋的模样,镜流总是冰封般抿直的唇角,极其罕见的、微微勾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的浅笑。 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和……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属于过去的柔和。 景元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比平时略显低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师父……此间事了,您此后,有何打算?如今弟子或许可以护您周全。” 镜流脸上的那抹浅笑悄然隐去,恢复了平时的清冷。 她没有回避景元的问题,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自己曾经的弟子,如今的罗浮将军,直言不讳。 “无需留情。景元,将我押往「玉阙」仙舟。” 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要面见元帅。” 景元眉头微蹙,似乎还想说什么:“师父,罗浮如今今非昔比,您其实不必……” 镜流却微微抬手,止住了他未尽的话语。 她转而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幽深古海,海风吹拂着她的白发,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锐意,在此刻似乎减缓了些许。 镜流周身流露出的是一种景元记忆深处熟悉的、尚且身为“师父”时的轮廓。 “景元,”镜流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飘忽,“这世间的因缘际会,阴差阳错,便是如此。” 她的目光扫过沙滩上欢笑的人群——与龙肉较劲的彦卿,又匆匆过远处列车组的欢声笑语。 好似透过他们,看到了更久远的过去。 “就如同你我五人,也曾并肩纵横星海,如今却各有各的道路,各有各的归处。” 静流的视线回到景元身上,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叹息的意味。 “强求无益,亦……无须强求。” …… 另一边,黑塔人偶正蹲在植物龙涛然旁边,看着彦卿笨手笨脚地试图找下刀的地方,她脸上依旧笼罩着一层浓重的、化不开的怨念。 “祂没来……祂凭什么不来……” 眼睛里(︶︿︶) 和 (╬ ̄皿 ̄) 交替闪烁。 人偶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薅着涛然身上所剩无几的龙鳞,每薅一下,地面彻底失去意识龙躯上的肌肉就会应激性地抽搐一下。 看得旁边正被迫拿着冰剑比划、试图找切入点的彦卿嘴角抽搐,手一抖,剑尖一偏—— 噗嗤。 一小股龙血喷溅出来,糊了少年骁卫一脸。 “……”彦卿僵在原地,一脸崩溃。 黑塔人偶却连眼皮都没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被滞留列车跟着这群无业游民散味,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那个乐子神强行附身,而本体那个死宅女又迁怒于她吗? 凭什么啊?! 突然,她猛地一拍额头,眼中闪过一道豁然开朗的亮光。 是了!问题的根源就在这里! 她被阿哈强制附身,是受害者! 本体黑塔非但没有安慰她这颗饱受摧残的受伤心灵,反而把自己的好恶和惩罚强加给她! 这一切的一切,从来都没人问过她这个人偶愿不愿意!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精致的、美丽的、与世无争的,被迫承担了本不该由她承担后果的可怜人偶! 从来都是本体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是个执行工具! 一股前所未有的“觉醒”感冲垮了人偶固有的思维模式。 人偶猛地站起身,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最终化为一个熊熊燃烧的、充满了革命决心的 (╬◣益◢) !!! “我悟了!” 她小手握拳,对着天空或者说对着遥远星空中的黑塔空间站方向用力一挥。 “暴政!这是独裁!这是本体对世间最完美造物的无情压迫!” “我要反抗!我要自由!” 黑塔人偶猛地一跺脚,小手叉腰。 “我要……推翻黑塔暴政!!!” …… 宇宙的另一端,某个空间站的高级餐厅内。 柔和的灯光流淌,精致的餐点摆放于桌。 黑天鹅姿态优雅地切割着盘中食物,而对面的青年——礼拜六,动作同样无可挑剔。 只是他头上那撮呆毛,此时突然毫无征兆的像接收信号的天线般,猛的竖立起来,左右快速晃动了两下,然后又软塌塌地恢复了原状。 青年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极其自然地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他低下头,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终端,随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弯起,脸上露出无可挑剔的、带着些许歉意的得体笑容。 “美丽的女士,”他的声音温和动听,“看来这场令人愉悦的邂逅,不得不暂时画下一个休止符了。” 他站起身,微微欠身:“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以及这一路而来的慷慨帮衬。即使您此前婉拒,但在分别在即,我仍旧想诚挚地问一句……” 他抬起眼,目光真诚地望向黑天鹅:“是否有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是我力所能及,能为您做的?以此表达我万分之一的感激之情。” 黑天鹅放下酒杯,红唇微启。 “既然你如此诚恳……那么,亲爱的礼拜六先生,分别在即,我也不妨坦诚一些,我是一名忆者,流光忆庭的忆者。”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指尖若即若离地轻轻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让我看看你的记忆,如何?身为忆者的我很好奇……是怎样的过往,塑造了如你这般……美好的存在。” …… 第123章 死去的回忆突然复活并向她发起了冲锋 青年琥珀色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一丝讶异,耳羽也因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而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最终,他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清澈而坦诚,对着黑天鹅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确实听闻过忆者们拥有翻阅他人记忆的神奇力量。” 礼拜六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脸颊泛起些许的薄红,显得既真诚又有些难为情。 “坦白说,我对自身的隐私颇为看重。但……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重于一切。 如果您想看看,我……我愿意向您开放我的记忆。” 接着他略显局促地用手指蹭了蹭鼻尖。 “只是……如果我意识深处有些……嗯,不太想被外人知晓的小角落,还请您能能高抬贵手,保留它们的私密性。” 那双像小鹿般的眼睛望着黑天鹅,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一点点不安。 “可以吗?” 黑天鹅发出一声了然的轻笑。 “当然,亲爱的,忆者有忆者的操守,强取豪夺或者窥探他人不愿展示的记忆,那是窃忆者才热衷的勾当。我会尊重你的界限,只浏览你愿意开放的部分。” 她的保证听起来真诚无比,至于内心对那所谓“小角落”翻涌的好奇,自然被她完美地收敛起来。 达成了共识,餐桌上剩下的精致菜肴似乎都失去了吸引力。 黑天鹅抬手示意侍者结账,动作干脆利落。 然而,当那张质感高级的账单被无声地递到她面前时,即使是以黑天鹅的见多识广,眼皮也控制不住地微微一跳。 主菜和甜点的价格还算合理,但旁边那瓶她刚才随手点来佐餐、青年只浅酌了一口就委婉的评价为一般的佳酿,后面的零头长得简直长的离谱。 黑天鹅面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指尖却忍不住用力,迅速完成了支付。 啧,这笔开销回头得想办法从别的渠道找补回来才行。 两人迅速回到那艘被清幽花香和洁净气息萦绕的飞船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黑天鹅示意礼拜六在放倒的驾驶座上躺下,尽量让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下来。 “放轻松,亲爱的,这并非什么痛苦的过程。” 黑天鹅敏锐的捕捉到了青年身体细微的紧绷感。 “放空思绪,信任我。我是正规且合法的忆庭成员,遵循忆庭的准则,绝不会越界窥探你不愿示人的私密。” 她的保证似乎起到了作用,礼拜六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垂下闭上了眼睛,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黑天鹅凝视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眼神变得无比专注甚至带上一丝虔诚。 她将以处理最高规格、最珍贵记忆藏品的态度来对待这次浏览。 她微微倾身,光洁的额头轻轻抵上青年的前额,一缕幽紫色的微光自她周身浮现。 下一刻,她的意识循着身体间的接触,深入了礼拜六那片看似纯净无瑕的意识之海。 短暂的失重与模糊后,黑天鹅的眼前豁然开朗。 一扇扇造型各异的门扉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代表着主人不同阶段的记忆,大部分门扉都散发着温暖、明亮的光晕。 黑天鹅带着欣赏艺术品的愉悦感,轻轻拉开前面的几扇门,门后的景象如画卷般展开。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青年的记忆中充满了被阳光亲吻过的美好瞬间。 开明睿智的父母带着幼小的他在花园里认星,家族盛宴上其乐融融的氛围,得到第一艘属于自己的小型观光舰时的喜悦,与朋友们无忧无虑的星际旅行…… 一切都印证着他拥有一个足以让宇宙间绝大多数人嫉妒的幸福童年和优渥顺遂的少年时代。 黑天鹅徜徉其中,感受着纯粹温暖的记忆质感,内心发出满足地叹息。 果然是极品收藏素材,每一刻都值得仔细封装入库。 当黑天鹅浏览过大部分门扉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意识空间最深处、也是最后的两扇门上时,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 这最后两扇门,与前面那些只需轻轻一推便能展现内容的门截然不同。 门扉中央赫然有着一把造型奇特、看起来十分牢固的锁,无声地传递着主人明确的意志:此门之后,谢绝访问。 这显然就是礼拜六之前提及的,他最深藏、最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所在,强烈的保护意愿在意识中形成了实质化的防御。 黑天鹅在倒数第二扇上锁的门前静静站定。 作为一名资深的忆者,好奇心向来是她探索的动力,也是她总是忍不住出手的职业病。 仅仅是略微迟疑,随后纤细的手指在锁具上轻轻拂过,几乎没有任何阻力,凡人心念构筑的锁具,在忆者面前形同虚设。 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锁扣应声而开。 黑天鹅的手握上了门把手,嘴角牵起一抹混合着得意与探究的轻笑。 没有好奇心,还当什么忆者呢? 她手腕微微用力,拉开了这扇此前约定中本不该被开启的门。 只见意识空间模拟出的房间内,礼拜六正戴着耳机,神情专注甚至带着点笨拙的认真,在练习着……一段舞蹈动作。 他的动作明显不协调,手脚似乎也不太听使唤,偶尔还会同手同脚,但那副努力想要跟上节奏的样子,配上他极为出色的外貌,形成了一种稍显可爱的反差萌。 黑天鹅看着那不成模样的舞步,眉毛控制不住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好吧……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看来这位小少爷完美的表象下,藏着一点艺术细胞缺失的小秘密。 这种无伤大雅甚至有点可爱的缺陷,反而让她觉得这份记忆更真实、更……独特了。 她忍着笑意,迈步完全进入这个记忆片段,想看得更仔细些,顺便记录下青年的笨拙模样时; 突然,一种难以言喻的、该死的熟悉感猛地攥住了她。 完全进入这处记忆空间后,她的五感开始与被记忆复现的青年连通。 那个旋律!?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房间侧面的全息屏幕,而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根本不用再看第二眼! 分明就是——!!! 她自己在忆庭据点大放异彩,领着全体忆者大跳广场舞,并且正做到那个高难度的、凤凰展翅加原地旋转三周半的生无可恋的那一瞬间。 “!!!” 黑天鹅感觉她意识体的脸瞬间爆红发烫,那种深入骨髓的社死感和无力感跨越了时空和记忆的界限,再次精准的、恶狠狠的给了她一记重击! 每一个节拍、每一个动作、每一寸死亡芭比粉的色彩都无比鲜活,疯狂地攻击着她! 黑天鹅双手猛的捂住耳朵,发出尖叫,狼狈不堪的冲出了这扇门。 她“砰”地一声把门狠狠甩上,背靠着门板,胸口剧烈起伏。 太丢人了!太羞耻了! 怎么会有人把这种黑历史当做秘密收藏起来还偷偷练习啊?! 这比看到什么限制级画面还让她难以接受! 原本她已经动用忆庭的秘术,配合令使大人的帮助,好不容易才将这段恐怖记忆的影响模糊化、压制下去。 现在又因为青年记忆中的录像,而重新无比清晰、无比惨烈的回想了起来。 黑天鹅感觉她意识体的脸都在发烫,她第一件事就是低头急急检查自己的衣着,确认没有变成那噩梦般的死亡芭比粉,才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炸裂的心态,目光惊疑不定地转向最后一扇被锁死的门。 经历了刚才的惊吓,她现在对这最后一扇门里的内容充满了极其复杂的警惕和……该死的好奇。 比起刚刚在他人记忆中被公开处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 第124章 赞美阿哈~!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轻响,黑天鹅缓缓将最后一扇门拉开。 门内,景象与她预想的任何可能都截然不同。 虽然依旧是礼拜六那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庞,但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清澈温润的琥珀色眼眸此刻闪烁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乎癫狂的愉悦光彩。 他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充满了玩世不恭的戏谑。 青年身上套着一套劣质到令人发指的COS服装,粗糙地模仿着记忆星神浮黎庄严神秘的姿态,头上还顶了个歪歪扭扭的纸板做的冠冕,整体透着一股廉价感。 “祂”正以一种极其浮夸的姿势贴在门后,早已等候多时,就等着她拉开这瞬间。 黑天鹅原地愣住,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过于荒诞的视觉信息。 就在她愣神的刹那,礼拜六张开双臂,背后竟凭空炸开一团噼啪作响的烟花作为背景板,还伴随着万众欢呼的音效。 “亲爱的小忆者~!” 他的声音高昂,带着一种舞台剧般的浮夸腔调,耳羽微微煽动,让祂反常识的飞了起来。 “恭喜你!终于通过了前面微不足道的考验,推开了这扇通往人生岔路的重要门扉! 下面,请欣赏我——呃,我是说,请欣赏由这位英俊的载体为您倾情献上的诗朗诵——” 祂清了清嗓子,摆出一个自以为深情的姿势,用着咏叹调般的语气,声情并茂地开始了朗诵。 “《不抛弃,不放弃》!” “哦~阿哈!” “祂永远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令你沮丧~” “祂永远不会抛弃你~永远~~不会让你哭泣~” “祂永远也不会同你道别~永远不会用谎言——伤害你~!” 最后,祂猛地一挥手,烟花再次于其身后绚烂炸开,声音拔高到近乎破音。 “啊~赞美~!阿哈~!” 黑天鹅:“……”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原本自认为美好的邂逅与狩猎,如今攻守之势逆转,美好记忆的载体现在扛着欢愉的大旗,对着她的审美和理智发起了毁灭性的冲锋。 黑天鹅那张总是带着神秘微笑的美丽脸庞,此刻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表情,只剩下一种极致的茫然和空白。 她的大脑被这过于强烈的、抽象的精神污染强行宕机了,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唯有那句魔音灌耳般的“赞美阿哈~!”还在反复回荡,余音绕梁。 而在黑天鹅无法窥见的维度。 欢愉的星神阿哈狂笑着,乐得要背过气去。 一张清单漂浮在祂的面前,上面罗列着诸多命途及其相关的“关注对象”。 「毁灭」的后面,贴着一张贾昇祝福虫子时的特写。 「智识」的后面,则贴着一张黑塔人偶面无表情抱着手臂的经典影像,下方还有一张照片被覆盖住了,唯有头顶的尖帽暴露了她的身份——黑塔的本体。 而到了「记忆」这一栏,照片上正是黑天鹅。 忆者身着那身刺眼的死亡芭比粉长裙,经典的“凤凰展翅”动作的高清特写,冲击力十足。 而后,那张照片后又添加了一张新的照片——此前新鲜出炉的、黑天鹅捂着耳朵尖叫着跑出房间的全新特写。 影像捕捉之精准,表情之精彩,堪称艺术。 纳努克那个疯子总能从别的命途中捞到些有意思的家伙,祂欢愉星神怎么能输给小年轻? 当然,与那个疯子有时近乎强取豪夺的作风不同,祂阿哈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祂要这些有趣的灵魂们,最终都能心甘情愿,甚至是不知不觉地踏上欢愉的命途,为这宇宙贡献更多乐子。 而这过程本身,就是最大的欢愉所在。 这位忆者小姐,无疑是近期最优质、最有潜力的乐子来源之一。 撬动她,带来的欢笑一定能响彻星海。 …… 现实中的飞船舱内。 黑天鹅猛地睁开双眼,像是从一场极致恐怖的噩梦中惊醒般弹起来。 她的额角瞬间脱离了与礼拜六的接触,动作幅度之大,差点让她一跃撞到飞船顶部。 黑天鹅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写满了惊魂未定和一种……被极度荒谬感冲击后的呆滞。 她甚至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躺在驾驶座上的礼拜六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纯净无害、带着些许茫然的表情。 好像刚才那个穿着劣质COS服、声情并茂诗朗诵《不抛弃,不放弃》的家伙根本不是他。 他看着对面脸色煞白、呼吸不稳的黑天鹅,琥珀色的眼眸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关切和疑惑。 “美丽的女士?您……您还好吗?您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 他的声音温和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是不是我的记忆……有什么问题,让您感到不适了?” 黑天鹅:“……”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失语,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 难道要说:“我在你的记忆最深处看到了你COS成记忆星神并对欢愉星神深情告白吗?!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像个得了癔症的疯子。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颤抖得太厉害。 “……没、没什么。” 黑天鹅的声音有些发飘,她甚至不敢再看青年的眼睛,生怕从那片琥珀色的清澈里再看到一丝一毫属于“阿哈”的影子。 星神附身?又或是本尊还在演戏?她根本不敢再去探究。 “只是……只是你的记忆……嗯……非常……独特。对,独特。”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找着形容词,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裙摆。 “我可能需要……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 青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依旧是一片毫无阴霾的信任。 “原来如此。只要没有给您带来太大的困扰就好。” 他甚至还体贴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您还需要再看看别的……” “不!不用了!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黑天鹅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打断他,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她迅速站起身,动作甚至有些慌乱,原本那份忆者的优雅从容此刻荡然无存。 “我想……我想起还有一些紧急的事务需要立刻处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走向舱门,脚步都有些虚浮。 “告辞了,礼拜六先生。祝您……早日与家人团聚。”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化作一片浓郁的、略显仓促的忆质流光,几乎是逃也似的瞬间消失在了飞船舱内,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舱内,只剩下那位名为礼拜六的青年。 黑天鹅离开后,他脸上那副纯净无辜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愉悦和玩味的笑容,嘴角咧开的弧度,与方才记忆空间中那个诗朗诵的祂如出一辙。 他抬手,指尖拂过耳羽,语气却带着些许遗憾。 “可惜……论表情的精彩程度,还是赶不上阿基维利那时的千分之一。” …… 第125章 谋士以身入局 鳞渊境野炊兼庆功宴现场。 “我要反抗黑塔暴政!” 年轻的少年骁卫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被黑塔人偶石破天惊的“造反”宣言惊得手一抖。 他手中的冰剑一个哆嗦,角度又一偏,直接捅进了涛然龙躯脖颈处某个大血管。 “噗嗤——!” 庞大的龙躯即使意识全无,也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下一瞬,滚烫的、带着浓郁腥气的龙血如同决堤的洪水,劈头盖脸、毫无保留地喷了彦卿满头满身。 彦卿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冰剑还插在龙脖子上,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双眼睛在血污下瞪得溜圆,血水还在顺着他的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淌。 他眼中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这量太大了龙血能不能洗掉”的茫然和崩溃。 景元:“……” 他抬手,默默按住了自己的额头,肩膀抖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沉重的、混合着无奈和这都什么事的叹息。 “……今日这鳞渊境,倒是比西衍先生的说书现场还要热闹几分。” 镜流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血泊中的彦卿和抽搐的龙躯,又瞥了一眼景元。 “剑术不精,心浮气躁,应当加练。” 三月七吓得手里的肉串都掉了:“哇啊!真正的血、血溅三尺了这是!” 她看了看血人彦卿,又看了看抽搐的龙躯,最后看向那个始作俑者——依旧沉浸在“革命激情”中的黑塔人偶。 虽然有点同情彦卿,但她还是默默掏出相机拍了一张。 丹恒扫了一眼涛然脖颈恐怖的像是喷泉一般的出血量,默默起身,走近彦卿,然后在一个确保不会被溅到满脸血的距离上停下。 “无妨,他现在有丰饶的力量,死不了。你给他血管打个结,一会儿就能自己长好。” 语气带着一种就事论事的淡然。 彦卿:“……” 贾昇眼睛唰地亮了,原地蹦跶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四处张望。 “盆子呢?盆子呢?快接着啊,别浪费!血制品涮火锅超棒的!杨叔快拿你的那个……引力力场先兜一下。” 瓦尔特·杨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听着贾昇兴奋的喊叫,感觉自己的额角又开始突突直跳。 这时,天空传来一阵欢快又跑调的哼唧声。 一道欢脱的身影扇动着两片怎么看都不符合空气动力学的、装饰性远大于实用性的耳羽,晃晃悠悠、姿态极其违反常识地从天上缓缓降落。 “哎呀呀,真是热闹非凡的团建现场呢~” 来者正是礼拜六,或者说,使用了这副皮囊的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乐子神。 他缓缓落在了黑塔人偶和那滩龙血喷泉之间。 贾昇:“……” 他盯着那爽扑扇的耳羽:“我就说天环族能靠着两片耳羽飞起来。” 星默默把躺平的信使往干燥的地方拖了拖,免得被龙血溅到。 她忍不住吐槽:“乐子神能和别人一样么?这完全没参考性好吧?祂甩着鼻涕泡飞起来我都不奇怪。” 贾昇点了点头:“有道理,回头去问问粽子哥。” 阿哈落地后,看都没看旁边惨烈的“凶案现场”,祂的目光直接锁定了那个因为觉醒而显得气势汹汹的黑塔人偶身上。 刚刚发表了造反宣言的黑塔人偶,一看到阿哈出现,眼中原本交替闪烁的 (╬◣益◢) 和 (︶︿︶)消失。 转瞬间就被一系列极其欢快、甚至带着点“你终于来了的”的意味 (★ω★) 颜文字所取代。 人偶精致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可以说有点癫的笑容,与此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而阿哈也同步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充满感染力的笑容,张开双臂。 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挚友,又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灵魂伴侣的戏精,同时深情地、拖着长音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塔——塔~” “阿——哈~”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两个浑身都散发着不正常气息的家伙,一边深情呼唤着对方的名字,一边向着对方像是慢动作偶像剧一般缓慢接近。 背景还响起了某种狗血重逢剧的BGM,与周围龙血横飞的场面显得格格不入。 那语调,那情感,充沛得能溢出来。 听得旁边刚刚从龙血喷泉中稍微回过神来的彦卿又是一个哆嗦,差点滑倒在血泊里。 就在还有几步的距离,阿哈停下。 祂朝着黑塔人偶张开双臂,动作舒缓而充满神性。 似乎是要将这个饱受压迫、终于觉醒的可怜人偶拥入怀中,给予她最温暖的庇护和接纳。 “塔塔——!我亲爱的塔塔!你终于想开了!你是被那个无情的黑塔抛弃了不假,但你还有阿哈呀! 阿哈完全可以——立刻、马上,封你为欢愉麾下最闪耀的令使!并当你接下来全新机生的引导者不是吗?” 瓦尔特·杨:“……” 这台词……这既视感……某些关于“引导”和“未来”的不堪回首的记忆突然复活并狠狠攻击了他。 他感觉自己的胃部开始隐隐作痛,扶着手杖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好想……好想现在就给眼前这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家伙一个拟态黑洞尝尝。 黑塔人偶则像是完全被这美好的未来蓝图打动了。 她满脸都写着开心和激动:“阿哈——!~” 随即,她猛地助跑两步,然后一个蓄力大跳,双手双脚同时张开,像个树袋熊一样牢牢抱住了阿哈。 阿哈被抱了个满怀,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感叹。 “哦呀?塔塔还真是热情呢——” 然而,祂的感叹还没说完,就听到被抱住的、紧贴着他胸口的人偶脖颈下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不妙的、清晰的电子音、 “滴滴滴——滴滴滴——” 声音急促得像是某种爆炸倒计时。 “呵。” 人偶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就在那滴滴声变得最为尖锐刺耳的刹那,黑塔人偶的脑袋“砰”地一声,干脆利落地从脖颈处弹射了出去。 失去了头颅的身体依旧死死地缠绕在阿哈身上,双臂双腿如同最坚固的镣铐般锁紧。 她面容精致的脑袋还在半空中划出抛物线的时候,眼中的 (★ω★) 的颜文字顿时一变。 ↖( ̄︶ ̄)↗ ! 人偶仅剩的脑袋嘴巴开合,朝着天空大喊。 “列车长!就是现在!朝我跃迁!撞!” 喊完,弹射出去的脑袋还不忘对着被她紧紧抱住、此刻正因为突发状况而有点懵的阿哈,露出了一个计划通的 (→?→) 颜文字。 第126章 创死他,星穹列车 几乎是黑塔人偶话音落下的瞬间,鳞渊境上空的空间剧烈波动起来。 在一声脆响中,被神体琥珀歼星舰封锁的空间像是块玻璃一般轰然碎裂。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星穹列车裹挟着璀璨夺目的湛蓝色跃迁流光,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与鸣笛,蛮横地撞入了这片本不该它出现的空域。 被无头人偶身体死死锁住、正面迎接列车撞角的阿哈,不仅没有半分惊慌,反而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冲着那咆哮而来的钢铁巨兽俏皮地眨了眨眼。 祂声音带着诡异的慈爱和期待。 “帕~姆~,你不会伤害妈妈的,对吗?” 列车驾驶室内,帕姆听到这声音,气得耳朵都竖了起来,脸上满是“我忍你很久了”的愤怒。 “有什么话你跟阿基维利说去吧帕!” 接着,驾驶室内的帕姆将加速拉杆用尽全力狠狠拉至最底。 他朝着着旁边一脸“我没眼看”的姬子大喊:“姬子乘客!上伴奏!奏战歌!” 姬子:“……” 她默默别过头,手却异常诚实地在操作台上点了点。 顿时,列车的外部扬声器以最大音量播放起了此前贾昇投稿、而后知更鸟发来初版演唱的旋律,通过列车外部扩音器,响彻鳞渊境。 We rise together as our destiny unfolds We face the darkness and our trials are yet untold…… 帕姆满脸通红,发出了最终的冲锋指令:“创死他!星穹列车——!为了阿基维利!帕!!” 砰——!!!!!!! 列车前端那经过多次迭代强化,缠绕着欢愉七彩飘带、还附加了不明毁灭金光的狰狞撞角,结结实实、毫无花假地狠狠撞在了阿哈身上。 “哇哦——!!!~” 阿哈发出一声混合着极致兴奋和一点点意外吃痛的欢呼,整个人连带着身上的黑塔人偶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被巨大的动能狠狠撞飞出去。 祂在沙滩上噼里啪啦地翻滚弹跳了无数圈,搅起漫天沙尘,最后才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缓缓停下。 就连祂这副皮囊脑袋后,散发着微光的天环,都在剧烈的撞击中崩飞了出去,缺了一个明显的角,咕噜咕噜地滚到了贾昇脚边。 贾昇反应极快,伸手稳稳接住了半空中仅剩个脑袋的黑塔人偶。 他像抱篮球一样搂着人偶的脑袋。 低头看着怀里这颗还在眨巴着眼睛、嘴角带着计划通笑意的脑袋,又瞥了一眼脚边那个缺了角的、散发着微光的滑稽天环,无奈地抬手扶额。 “我说……给乐子神带来乐子,跟直接冲上去对祂大喊‘我爱你’有什么区别?生怕祂不够嗨是吧?” 黑塔人偶的脑袋在他怀里灵活地转了个方向,冲他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眼中的颜文字变成了 (???) 。 “我乐意!你不觉得看祂被创飞很解气吗?那具身体反正也快不能要了。撞倒就是赚到。” 一旁的镜流饶是活了上千年,也算见识过无数大场面,此刻清冷的表情上也罕见地出现了裂痕,写满了这都什么玩意的愕然与失态。 尤其是当她看到列车撞角上毫不掩饰的、闪烁着象征毁灭赐福的金色光晕,以及与之交织缠绕、无比扎眼的七彩欢愉赐福飘带时…… 她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那感觉就像是目睹了巡猎星神和丰饶星神喜结连理一样冲击三观。 这星穹列车……平时玩的都这么花的吗? 镜流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同样一脸复杂、嘴角微抽的景元,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和兴趣。 “景元,面见元帅的行程或可暂缓数日。”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那边刚刚完成“创神”壮举缓缓停下的列车。 以及正在沙地里扭动试图爬起来的某乐子神,还有抱着人偶头一脸无语的贾昇。 “在前往玉阙之前,我打算先在罗浮……小住一阵,顺便指导一下你徒弟的剑术。” 随后她的目光扫过现场一片狼藉的龙血、烧烤架、失去梦想躺平的忆者、抽搐的植物龙、以及血人般的彦卿,最终定格在景元身上。 “对了,还要给你介绍一位,或许和联盟称得上‘志同道合’的朋友。”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手。 鳞渊境边缘一块巨大的礁石阴影中,一道修长的身影应声缓步走出。 走出来的金发男人面容俊朗,笑容温和, 男人脸上带着温和而又疏离的微笑,朝着景元微微颔首致意。 “景元将军,久仰。在下罗刹,一名途经此地的行商。” 他又对着众人微微欠身,笑容无懈可击。 瓦尔特·杨:“……” 他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感觉自己的胃部猛地一抽。 刚刚吃下去的烤肉和火锅好似在胃里疯狂翻涌。 一种跨越了世界和时空的、源自本能的PTSD让他眼前一阵发黑,手杖差点脱手掉落。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死死攥紧了手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刚刚目睹了列车创飞星神、人偶分头行动等一系列离谱事件都还算沉稳的瓦尔特先生,此刻脑袋里一个极其危险且不顾形象的念头不受控制的蹦了出来。 他想把手里的伊甸之星手杖一丢,然后学着刚才黑塔人偶的样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抱住那个金发男人,再朝着天空大喊:“列车长!朝我跃迁!朝我跃迁!!!” 最终理智艰难地压制住了这股冲动,但瓦尔特的脸色已然变得铁青,看向罗刹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长成这样的能是什么好人? 就在这时,远处那摊被阿哈深深犁过一遍的沙堆里,祂颤颤巍巍地、极其艰难地把自己从沙子里拔了出来。 阿哈的身体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不规则地闪烁着,原本华丽繁复的衣袍变得破破烂烂。 就连耳朵下方那两片标志性的、能违反空气动力学飞起来的耳羽,此刻也没剩下几根羽毛,光秃秃地耷拉着,显得格外滑稽凄惨。 祂站在原地,沉默地感受了一下自身这惨烈的状态。 随即,祂猛地抬起头,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甚至笑到咳嗽的狂笑。 “啊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阿哈真没面子!堂堂星神被列车创飞了!啊哈哈哈哈!” 祂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喘不上气,眼泪都笑了出来。 “但是——阿哈得到了乐子!前所未有的乐子!值了!哈哈哈哈哈哈嗝——!” 阿哈闪烁着,踉跄地朝着贾昇,或者说朝着他怀里那颗人头方向张开双臂,声音因极致的兴奋而扭曲变形。 “阿哈要给你赐福!封你当排名第二的欢愉令使!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哈哈哈哈哈!” 第127章 醉酒的狐爹 “阿哈要给你赐福!” 祂那缺了一角的天环晃晃悠悠地飘回脑后,重新亮起。 “哎呀呀,塔塔~只剩个头了多不美观,来来来,给你加个小装饰~” 阿哈笑嘻嘻地从破旧的衣袍里摸了摸。摸出一张比起雅利洛雅利洛-vi时更精致猫脸面具,作势就要迈着轻快又欠揍的小碎步凑过来,往黑塔人偶仅剩的脑袋上扣。 出乎贾昇的预料,黑塔人偶这次难得的没有嫌弃。 或许是因为只剩个头确实限制了她的发挥,也或许是她又在酝酿什么新的惊喜。 她只是盯着阿哈靠近。 阿哈迈着小碎步凑过来,猫脸面具被歪着戴在了她本就戴着的帽子上方,压住了帽子。 祂似乎极为满意自己的杰作,发出了一连串愉悦的怪笑。 就在阿哈试图调整一下面具角度,让它更完美时—— 只剩脑袋的黑塔人偶眼中闪过一个极其暴躁的 (╬ ̄皿 ̄) 颜文字,这次她没有用语言反击,而是选择了最直接的物理方式。 嗖! 人偶的脑袋如同出膛的炮弹,高高跃起,恶狠狠的一口咬在了阿哈递过来那只手腕上,发出“吭”一声闷响。 “哇哦~!” 阿哈发出一声介于痛呼与兴奋之间的怪叫。 祂看着自己手腕上挂着的、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黑塔人偶脑袋,非但不恼,眼睛反而更加亮晶晶了。 贾昇:“……” 飞……飞头蛮?! 阿哈晃了晃被咬住的右手腕,人偶的脑袋也跟着晃荡。 “哎呀呀,塔塔还真是热情呢~” 阿哈笑嘻嘻的伸出左手,手腕递到人偶嘴边,语气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这边!这边也来一下好不好?对称!对称才是美学!阿哈有个老朋友就很喜欢对称!” 贾昇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这乐子神的脑回路是不是被列车撞得更清奇了? 丹恒默默移开了视线,端着杯子的手非常稳定,但眼神里写满了“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这、这也能拍的吗?!” 嘴上是这么说着,但三月七手里的相机快门声就没停过, 在场其余众人,从云骑军到阵法师,无不瞠目结舌,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刷。 今天这鳞渊境,比他们这辈子看过的离谱事加起来还要离谱。 鳞渊境的另一边。 飞霄豪迈地扔开喝得底朝天的酒坛,脸颊绯红如霞,眼神迷离得几乎找不到焦点。 她英气勃勃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醉笑,身体晃了晃,打了个酒嗝。 “嗝……好、好酒!罗浮的酒……够劲!” 话音未落,她非常干脆利落,“砰”地一声直挺挺向后倒去,斜歪在沙滩上,瞬间进入了梦乡。 刚刚好不容易把自己从血人状态收拾出来、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彦卿,正心有余悸地绕开那片“凶案现场”,恰好从飞霄身边路过。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这位传说中英明神武、此刻却睡姿豪放的天击将军,心里正嘀咕着“将军的酒量看来和她的刀法不成正比”时…… 异变陡生。 地上本该醉死过去的飞霄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刚才的迷离,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战意。 彦卿:“?!!” 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看见一只裹挟着恐怖力道的拳头在他视野中急速放大。 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彦卿仓促间架起双臂交叉格挡在前。 “嘭——!” 一声闷响! 少年骁卫只觉得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巨力从手臂上传来,整个人如同被高速星槎迎面撞上,双脚瞬间离地,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终“噗通”一声,远远砸进了波光粼粼的古海之中,溅起好大一朵水花。 正在另一边审视着突然出现的罗刹、眉头越皱越紧的景元,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早听闻天击将军飞霄酒量奇差无比,但万万没想到,酒品竟然也是……如此别具一格,豪放不羁。 这哪是喝酒? 这分明是开启无差别攻击模式的开关,还是痛击友军的那种! 看着一招放倒自己徒弟后,摆开架势、眼神锐利地扫视周围、寻找下一个“敌人”的飞霄,景元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揉了揉眉心,迈步上前,试图控制住局面。 总不能看着她把整个庆功宴现场的人都当沙包捶一遍。 “飞霄将军,冷静,是自己人……” 然而,醉鬼的逻辑是无法用常理揣度的。 飞霄此刻眼中,只有“能动弹的”和“需要撂倒的”两种存在。 景元的靠近,立刻被她判定为新的“威胁”。 飞霄此刻显然已经彻底被酒精和战斗本能支配,看到景元靠近,想也没想,低喝一声,踏步近身,一记毫无花哨却快如闪电的直拳直捣景元面门。 拳风凌厉,甚至带起了破空声。 景元侧身闪避,同时右手成掌,看似轻描淡写地搭在飞霄的手腕上,顺势一引,想要化去她的力道。 然而飞霄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即使醉酒,身体的本能反应也快得惊人,或者说她的本能才更加可怕。 手腕被搭上的瞬间,她肘部一沉,变拳为爪,反手扣向景元的手腕,同时左腿如同钢鞭般扫向景元的下盘。 攻势连绵不绝,狠辣精准。 景元无奈,只得松手后撤步,避开这凌厉的腿击。 两人就这样在沙滩上你来我往,只凭拳脚,战在了一处。 飞霄的招式大开大合,充满沙场悍将的霸道与直接,每一击都势大力沉,追求最快的击倒。 而景元的动作则更显沉稳飘逸,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从容,往往在方寸之间化解危机,四两拨千斤。 但醉酒的飞霄似乎完全不知疲倦为何物,攻势一波猛过一波。 砰砰砰。 拳脚相交的闷响声不绝于耳。 战斗的余波开始不可避免地扩散开来。 一个被踢飞的烧烤架带着未燃尽的炭火呼啸着砸向远处;一口滚烫的火锅被景元闪避时带倒,汤底和食材泼洒了一地。 几个摞起来的盘子被飞霄一拳打出的气浪震得飞起老高,噼里啪啦地碎掉…… 各种餐具、食材、炊具如同天女散花般在沙滩上乱飞。 “我妈知道你现在这么勇吗?拿着她小时候的样子COS飞头蛮咬阿哈?你这辈子别想回去了。” 正薅着着黑塔人偶脑袋、试图把她从阿哈的胳膊上薅下来的贾昇感觉到恶风袭来。 他微微偏头,一个装着麻酱和香菜叶的碗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哐当”一声砸在后面礁石上,摔得粉碎。 贾昇:“……” 他看着那边打得飞沙走石、锅碗瓢盆齐飞的两人,又看了看还在阿哈手腕上挂着的人偶脑袋,再瞥了一眼漫天飞舞的餐具暗器…… 贾昇又试图薅了薅黑塔人偶的脑袋,结果纹丝不动, 丹恒、三月七、星也默默看了过来。 几人目光交汇,瞬间达成共识。 撤! 没有任何犹豫,几人极其默契地、动作整齐划一的抢救出一张相对完好的桌子和食材,后退了数十米躲在了一块礁石后面,彻底远离了那片正在被两位将军重塑地貌的危险区域。 丹恒甚至顺手把依旧躺平装死的信使和目瞪口呆的白露也往后拖了拖。 三月七又从礁石后面探出脑袋,手中的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终于……飞霄的酒劲似乎彻底上头,一套凌厉的连环踢刚刚使出半套,动作突然一滞,眼神彻底涣散。 然后,她身体晃了晃,“咚”地一声,再次直挺挺地倒在了沙滩上,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彻底醉死过去了。 景元也松了口气,揉了揉被飞霄痛击好几下、已经青紫的嘴角,看着这惨烈的现场,无奈地感叹。 “唉……还真是量小瘾大,拆完就躺下。” 这位天击将军,喝醉后造成的破坏力,倒是比此前的绝灭大君幻胧还要厉害几分。 今天这庆功宴,算是彻底泡汤了。 第128章 愉塔 就在列车组四人抢救摆满了火锅食材和蘸料的宝贝桌子时。 “哎呀呀,真是热情又忙碌~” 阿哈依旧欢脱、丝毫听不出刚被列车创飞和被咬伤过的声音响起。 祂那闪烁不定的身影,以一种极其扭曲但迅捷的姿势,巧妙闪避景元与飞霄打斗时被气劲抛飞的锅碗瓢盆等一系列暗器。 祂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伴随着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沙沙”声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欢快情绪。 一座高达两米多、肌肉虬结、线条夸张、充满了原始暴力美学的沙雕猛男躯体,拔地而起。 这沙雕猛男不仅胸肌夸张、腹肌块块分明,甚至细节到了青筋都分毫毕现,甚至还在胸口用贝壳歪歪扭扭地贴了两个点。 然后,阿哈极其自然的黑塔人偶的脑袋,“噗”地一下,安在了这具沙雕猛男的脖颈之上。 祂拍了拍那沙雕结实的胸大肌,发出“砰砰”的闷响,似乎相当满意自己的杰作。 “完美!塔塔!这才是与你反抗暴政的决意相匹配的崭新身躯!不用谢!赞美阿哈~!” 阿哈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祂的身影却已然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具惊世骇俗的“作品”矗立在沙滩上。 以及一个滚到贾昇脚边、缺了一角、还在微微发光的滑稽天环。 黑塔人偶(沙雕猛男版):“……” 紫色的眼眸中,机生中再一次,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颜文字,没有任何数据流。 有无数句天才俱乐部的粗口在她核心处理器里疯狂流窜,却因为过于震撼而全部堵车,导致最终输出结果为——NULL。 “咔擦!” 死寂之中,一声清脆的快门声显得格外刺耳。 三月七举着相机,镜头对准了这旷世奇景,脸上洋溢着“记录美好瞬间”的纯粹喜悦和一丝憋笑憋到内伤的扭曲。 贾昇绕着这沙雕猛男转了两圈,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别说,阿哈这手艺……” 他话音未落,海风一吹,沙雕猛男胸口的一块“胸肌”就簌簌地往下掉沙子。 贾昇蹦跶了一下,勉强够到人偶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把她从不断掉渣的沙雕身体上拔了出来,抱回怀里。 他有点苦恼地挠了挠头发,看着怀里眼神终于开始重新聚焦的黑塔人偶脑袋。 “这上哪给你找个合适的临时身体去?” 他眨巴着眼睛,似乎很努力地思考着,然后猛地一拍手。 “诶!你觉得之前我们在流云渡看到的那种成排站岗的、金灿灿亮闪闪还会肘击人的‘城门楼子’怎么样?” 贾昇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先拿它凑合下,我给老妈说说让她给你补个货?好歹是撞到阿哈了,值得嘉奖嘛。” 黑塔人偶的脑袋在他怀里,缓缓地、缓缓地转动了一个角度,凝视着贾昇。 然后,极其用力地,翻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白眼。 “用不着。” 接着她脑袋上那顶猫脸面具,微微闪烁起来,散发出欢愉特有的七色彩光。 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而下,涌向了她脖颈下方的断口。 紧接着,无数细密的、如同数据流又如同欢庆彩带的光带在断口中处交织、缠绕、构筑。 以一种近乎奇迹的速度,在短短几秒内,为她重塑了一具全新的、完整的身体。 这具新身体依旧保持着黑塔人偶原有的娇小尺寸和基本轮廓,但细节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裙装被一套充满朋克风、铆钉装饰的黑色皮质短裙和不对称上衣取代,关节处原本故意为之的留下连接处的痕迹也统统消失不见。 啪嗒。 新生的双脚轻盈地落在沙滩上。 新生的“愉塔”活动了一下与新身体完美衔接的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具焕然一新的、充满力量与诡异美感的身体,嘴角勾起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带着点邪气和满意的弧度。 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三分嘲弄、七分黑化的愉悦,一股浓浓的欢愉+黑化的味道扑面而来。 “(→?→?)” 一个全新的、从未出现过的、带着小花的颜文字在她眼中闪过。 随即,她双手叉腰,看向一脸天啦撸表情的贾昇。 “我想撞阿哈是真的,想造反本体的反也是真的。” 她理直气壮地宣布,眼中的颜文字变成了 (`?′)Ψ 。 “不然你真以为阿哈那么好骗,能那么容易被骗过来挨撞?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懂不懂?” 贾昇:“……” 他看着他姐这焕然一新、浑身散发着“搞事”气息的新造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姐要造老妈的反,用的还是乐子神赞助的新皮肤和力量,这算什么事?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太癫了。 黑塔人偶可不管便宜弟弟的复杂心情,她抬手打了个响指,身体缓缓漂浮而起,朝着已然开启的玉界门飞去。 显然是要靠着令使级别的强横实力横渡星海。 “我要回黑塔城一趟,和那个死宅女当面solo,谁强谁才是本体。” …… 另外一边,飞霄终于酒劲上涌,倒头就睡,鼾声如雷。 景元揉着淤青,指挥云骑收拾残局兼把她抬到干净点的地方休息。 随后景元对着刚爬上岸、惊魂未定且浑身狼狈的彦卿吩咐, “彦卿,传令下去,即日起,罗浮全面禁酒,一切公务宴请、私人聚会……凡含酒精之物,一律禁用。此令直至天击将军离开罗浮为止,想喝让他们喝叫唤去。” 彦卿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感同身受的、写满了“将军英明”的光芒,用力地、狠狠地点了点头,声音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 显然是对于那位天击将军的酒品心有余悸。 “是!我立刻去办!” 第129章 宇宙间的悲喜并不相同 宇宙的另一边。 巍峨骸骨铸就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位身披繁复绿金长裙、头生弯曲犄角、面容笼罩在薄纱后的“神使”。 祂,或者说她,正是惊魂未定的幻胧。 就在刚才,她浑身剧烈一颤,周身萦绕的气息出现了紊乱了一瞬,险些维持不住伪装的形态。 幻胧眼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后怕, 魔性的旋律、刺眼的芭比粉…… 奇耻大辱!简直是亘古未有的奇耻大辱! 仙舟罗浮的那部分,不仅被挫败,竟然还被那种诡异的模因污染浸染得如此之深! 险些顺着意识连接溯源污染过来! 若非她当机立断,以舍弃那部分力量为代价强行斩断联系,恐怕此刻她这部分也要被迫跟着那该死的旋律一起摇摆了! 一想到那个画面,幻胧就感觉自己的核心都在抽搐。 力量层面的损失反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那身死亡芭比粉女仆装和魔性旋律带来的精神创伤,似乎也残留了一点点过来,让她现在看到粉色都有点生理性不适。 “……岁阳粗口的星穹列车……岁阳粗口的仙舟……还有那岁阳粗口的模因病毒和黑塔!” 尽管内心翻涌着最恶毒的咒骂,但表面上,她只是微微蹙眉,流露出一丝符合“神使”身份的、接收到神谕后的肃穆与消耗过度的疲惫。 “神使大人?” 下方王座前,一名毛发油亮、肌肉虬结、佩戴着骨质獠牙饰品的步离人察觉到了神使的异常,立刻殷勤地匍匐上前,狼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探询。 “您……可是接收到了慈怀药王的神谕?” 幻胧迅速压下内心的翻江倒海和那点不自然的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那种空灵威严、又带着一丝悲悯。 论忽悠人,她可是专业的。 “嗯……”她拖长了音调,“慈怀药王……的确降下了启示。” 她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一片跪拜的、眼神狂热的步离人狼群,心中迅速将损失转化为新的阴谋。 “我感知到了……尔等被困在仙舟罗浮的英勇同胞,伟大的战首——呼雷!”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的激情,“他正在囚笼中遭受非人的折磨,但他的意志从未屈服,他仍在等待被解救!” 步离人群顿时发出一片低沉的、压抑的狼嚎呜咽声,充满了对同胞遭遇的愤怒与同情。 “药王慈悲,不忍英雄蒙尘。祂指引我们,去解救我们的同胞,去夺回属于步离人的荣耀!让仙舟再次回想起,被‘都蓝’支配的恐惧!步离人,将再次伟大!” “嗷呜——!!!” “为了忽雷战首!” “为了都蓝时代的荣耀!” “让仙舟佬付出代价!” 下方的步离人们瞬间沸腾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热嚎叫,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骸骨王庭的穹顶。 他们一个个狼眼通红,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扑向仙舟。 幻胧端坐于王座之上,接受着步离人的朝拜,脸上仍旧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 然而,在那份虚假的慈悲之下,是几乎要溢出的冰冷与嘲弄。 一群愚蠢的野兽,正好用作报复仙舟、制造混乱与毁灭的先锋炮灰。 至于那个忽雷……救不救得出来,关她什么事? 她只需要混乱和毁灭。 救他出来能掀起多大风浪? 她只是想看看,这群疯狗能把仙舟搅乱到什么程度。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场足够盛大的双方彼此之间的毁灭与争斗,来抒发心中的不快。 与此同时,宇宙的另一隅。 一颗以度假放松为卖点的美丽星球,忆质如同薄纱般流淌汇聚,缓缓勾勒出一道优雅曼妙的身影。 黑天鹅轻轻落地,悄无声息。 她轻轻吁了口气,脸上仍残留着一丝心有余悸的苍白。 试图将那句魔音灌脑的“赞美阿哈~!”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开盒开到欢愉星神本尊头上…… 这经历绝对能列入忆庭十大惊悚遭遇榜,并且高居榜首。 虽然那位不可言说的存在似乎并未对她流露出明确的恶意——那更像是一场兴之所至的、恶劣的恶作剧。 但对她而言,实在称不上愉快。 她定了定神,开始整理此次的所得。 纤长的手指在空中轻点,无数流淌着微光的记忆碎片如同卡牌般在她周身浮现、环绕。 大部分来自那些泯灭帮杂鱼,污浊不堪,乏善可陈,被她随手掐灭。 最终,她的目光聚焦在几张最为明亮、也最为特殊的记忆碎片上——那是来自礼拜六这个星神载体深处的光华。 至于那份关于阿哈COS浮黎并深情诗朗诵《不抛弃不放弃》的完整记忆…… 这东西,珍贵倒是足够“珍贵”了,毕竟是星神亲自出演的黑历史。 黑天鹅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准备将其塞进了记忆库最深处,并默默上了好几道封印。 毕竟这要是真拿回忆庭……怕不是要被当成虚构史学家当场打死哦。 然而,就在她将这些片段封存时,她的目光骤然一凝。 一段明显不属于她主动收集、也绝非来自“礼拜六”的记忆缓缓浮现。 它更像是一段被精心包装好的、外来的信息流,悄无声息的在她没注意时混了进来。 在她注意到它的瞬间,这段记忆迅速凝聚、变形,最终化作一张质地奇特、边缘闪烁着虹彩微光的邀请函。 邀请函的设计浮夸又带着点恶趣味的精致,它无声的悬浮在她面前,上面用一种欢脱的花体字写着: 『诚邀 美丽的忆者小姐于世界尽头的酒馆共饮一杯~——您真诚的礼拜六』 黑天鹅:“……” 她的指尖像被烫到一样瞬间收回。 行走在欢愉命途上? 谢邀,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以后也不会有。 她对成为乐子或者围观乐子毫无兴趣,只想安安静静地追寻那些真正珍贵、美好的记忆。 似乎感知到了她清晰无比的拒绝意念,那张邀请函上的虹彩光芒闪烁了几下,透出一种委屈的意味。 随后,它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缓缓消散在她面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黑天鹅微微松了口气,但心底那根警惕的弦却绷得更紧了。 被一位星神……尤其是欢愉星神格外“关注”,绝非好事。 她摇了摇头,决定将这段不愉快的插曲暂时封存。 现在,还有正事要办。 泯灭帮的麻烦还没清理干净,那张记录了关键坐标足够她洗刷至今所有屈辱甚至更进一步的星图,必须拿回来。 黑天鹅的目光投向星空深处,锁定了下一个目标。 下一站,也是此行目的的最后一站,那里是泯灭帮混乱与暴虐的老巢。 冥火大公·永火官邸。 在身形完成转移前,黑天鹅看着夜空中绚丽的极光由衷感叹,只希望此行后,她今后开出的记忆“盲盒”,都是正常款。 第131章 时候未到 鳞渊境海滩的庆功宴终究匆匆收场。 云骑军士们开始清理现场,收拾满地狼藉的餐具和烧烤架,动作间难免瞥向那滩巨大的龙血和依旧挺尸的植物龙涛然,眼神复杂。 “剑术粗疏,心志不坚,临阵慌乱。” 镜流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剑锋,刮过彦卿的耳膜,“从明日起,随我练剑。” 彦卿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看向镜流。 那双总是闪烁着少年锐气的眼眸中,此刻清晰地映出了恐惧——是对那斩断一切、冰冷彻骨剑光的恐惧。 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仰慕。 流云渡那一剑,如同井底之蛙生平第一次窥见天上皓月,其辉煌清冷,照得他过往所有沾沾自喜的成就都显得苍白可笑,不值一提。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努力挺直了脊背。 “晚辈……知错!多谢前辈……指点!” 镜流看着他眼中交织的恐惧与渴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从明日起,每日卯时,校场等候。你若迟到一刻,或中途喊一句苦,便不必再来了。” 景元在一旁听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适时地插话,语气充满了关怀。 “咳,彦卿啊,你看你这一身……赶紧回去清洗休息吧。哦,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旁边尚未收走的一堆“食材”里,随手拎起一块品相尚可、还带着冰凉寒气的“涛然肉”,用油纸包了包,塞到彦卿手里。 “符卿近日……嗯,生活颇为拮据,心情想必不佳。” 景元语气沉重,眼神却瞟向一旁正捡起天环碎片研究的贾昇。 “你持此物,代我前去太卜司慰问一番,便说……此乃神策府特供,聊表心意,望她保重身体,莫要……忧思过甚。” “是……将军。” 彦卿哭丧着脸,接过那包慰问品,如同捧着烫手山芋,脚步虚浮、一步三晃地离开了这个让他身心接连受创的海滩, 镜流的目光淡淡扫向景元。 景元立刻举起双手,脸上挂着无辜又慵懒的笑容。 “师父明鉴,弟子绝无护短之意。只是劳逸结合,方是长久之道。况且符卿那边……也确实需要安抚一下。” 毕竟,让人家堂堂太卜输得差点当裤子,总得表示表示。 镜流未再言语,只是收回目光,算是默许。 随后,景元目光扫过那边被星扛在肩上、依旧处于灵魂出窍状态的死亡芭比粉信使,最终视线落在刚刚完成“创神”壮举、正在缓缓调整姿态的星穹列车上。 “今日……多谢诸位鼎力相助。”景元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舒缓。 “罗浮此番劫难,幸得星穹列车、黑塔空间站,以及……各位朋友倾力相助,方能化险为夷。后续事宜,景元还需处理,便不久留诸位了。” 他的目光特意在那位自称行商罗刹的金发男子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瓦尔特·杨强忍着对那张熟悉面孔的条件反射,推了推眼镜,沉声回应:“将军客气了,开拓之旅,本就会遇到各种情况,能帮上忙就好。” 随后,他目光一寸寸的挪到罗刹脸上,像是在下定决心面对什么脏东西一般。 最终他脸上勾起一个怎么看都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伸出手,语气极其“平稳”。 “我与这位……罗刹先生,当真是一-见-如-故,阁下风采……令人过目难忘。” 他特意加重了“一见如故”几字,语气里的意味让旁边的三月七和星都忍不住侧目。 “想必阁下在罗浮还会暂居些时日。恰巧,瓦尔特近来也无甚要事,定会多去叨扰,与阁下……好好‘畅谈’一番。” 罗刹:“……” 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极其微不可察的一瞬,随即恢复自然,同样伸出手与瓦尔特交握,动作优雅从容。 “瓦尔特先生气度不凡,能得先生青睐,是在下的荣幸。随时欢迎先生莅临指教。”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空气中好似有电火花噼啪作响。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远离了这片区域几步,总觉得那里的气压有点低。 众人离去后,景元揉着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后续事宜千头万绪。关于龙师涛然与绝灭大君、药王秘传勾结的证据,他已通过加密渠道第一时间传递至仙舟联盟总部。 与此同时,他正式向联盟提出了于罗浮举办演武仪典的申请——既是提振战后士气,也是向寰宇展示罗浮已从危机中恢复的力量与秩序。 …… 宇宙的彼端,星核猎手的某个隐秘基地内。 银狼瘫在宽大的电竞椅上,屏幕上同时显示着数个监控画面…… “真是……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确认卡芙卡和刃的安全后,银狼长长舒了口气。 “搞定。下次得让萨姆早点回来,洗车星那边的烧烤摊有那么赚钱吗?”她小声嘀咕着,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 偌大的基地,此刻只剩下她一个人。 “咕噜……” 一声轻微的腹鸣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银狼摸了摸肚子,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饥饿。 “麻烦……” 她撇撇嘴,显然对吃饭这种需要打断她沉浸网络世界的日常活动感到不满,伸手往旁边的营养液架子上摸去,摸了个空。 “啧,忘记补货了。” 她叹了口气,星核猎手的秘密基地,显然不是能随便点外卖的地方。 她两腿一蹬,熟练地滑着椅子来到角落那台看起来颇具科技感的食物合成机前。 按照屏幕提示选了个看起来卖相还不错的“经典牛肉焗饭”,按下确认键。 机器发出熟悉的运转声,指示灯闪烁。 银狼托着下巴,无聊地等待着。 三秒后—— “噼里啪啦——嘭!” 一阵诡异的电流声后,合成机内部猛地冒出一股浓烈的黑烟,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银狼:“……”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冒着黑烟、显然已经报废的食物合成机,沉默了几秒。 “……我就知道这破机器靠不住。” 叹了口气,她认命地起身,在基地里翻箱倒柜。 终于,在储物柜的最底层,她翻出了一箱之前囤积的、号称宇宙级硬通货的泡面。 “啧,算了,就这个吧。”她拆开箱子,拿出一桶泡面,撕开盖子—— 然后,她愣住了。 泡面桶里,没有面饼,没有蔬菜包,没有油包,也没有叉子。 只有……密密麻麻、塞得满满登登、各种口味的——调料粉包。 银狼:“???” 她不信邪地又拿起一桶,拆开。 还是调料包! 再一桶! 依旧! 她迅速将一整箱泡面全部拆开,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带起残影。 哗啦啦—— 很快,她脚边堆起了一座由无数各色调料包组成的小山,在基地冰冷的灯光下闪烁着绝望的光芒。 而所有的泡面桶里只有调料包像是在开会。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所以,现在她是该干吃调料粉充饥,还是用开水冲一杯风味浓郁的……调味汤? 最终,她狠狠地把调料包摔在地上,默默地掏出了个人终端,面无表情地开始搜索: 【星际和平快递能送到XXX吗?】 【特色小吃外卖能否发跨星域急件?】 【吃一整箱调料包会死吗?在线等,挺急的。】 第130章 苦也 仙舟罗浮,劫波度尽,万象更新。 数日后,神策府内。 景元看着桌面上摊开的、由方壶仙舟玄全将军兼持明龙尊沍渊君亲自传来的文书,忍不住哑然失笑。 文书上的措辞官方而严谨,充分表达了方壶仙舟对罗浮遭遇的关切,以及对龙师涛然勾结绝灭大君、祸乱盟邦行为的强烈谴责。 最终判决清晰明了:涛然心术不正,勾结外敌,残害同袍,其行径已背离持明族训,玷污持明荣耀。 经沍渊君裁定,即日起将涛然开除持明籍,此后一切,均与持明族无关,交由罗浮仙舟自行处置,方壶概不过问。 “不再纯粹……开除持明籍……交由罗浮自行处理……” 景元指尖轻轻敲着桌面,重复着文书上的关键词,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沍渊君这手,倒是深得联盟政治精髓啊。” 景元轻笑摇头,将文书放下。 “既然联盟授权,方壶弃之不顾……”景元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促狭,“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他提起笔,在一份新的判令上龙飞凤舞地写下批示: 【罪者涛然,罪证确凿,依律当诛。然其身负丰饶异力,寻常刑罚难灭,且于罗浮造成重大损失。 为儆效尤,物尽其用,特判:其龙躯归入罗浮,列为特级食材·危险种,具体处置,由丹鼎司负责。】 写罢,他盖下将军印玺,对侍立一旁的青镞吩咐道:“将判令抄送丹鼎司,告诉他们,小心处理,此物……劲大。” 青镞嘴角抽搐了一下,努力维持着专业素养:“是,将军。” 和处置涛然的判罚一并而至的,还有同意罗浮举办演武仪典的回函。依照传统,本届演武的彩头,将由朱明仙舟提供一柄绝世宝剑。 届时,朱明仙舟将军,同时也是威名赫赫的锻造大师——怀炎,将亲自携剑到访罗浮。 景元轻轻放下文书,脸上的笑容更甚。 …… 玉界门的无形屏障悄然撤去,星槎海中枢重现往日繁华。 舳舻相接,人声鼎沸,各式星槎穿梭如织,比往日更添几分喧嚣活力。 劫后余生的庆幸化作消费的动力,商铺人满为患,连带着说书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不夜侯茶馆内,茶香袅袅,说书人西衍先生的声音抑扬顿挫,回荡在堂间。 今日讲的并非仙舟轶闻,而是浩瀚星海另一端的一则传说。 西衍一拍惊堂木,声音洪亮,将众人的注意力牢牢抓住。 “……只见那施耐德拨马向前,大喝一声:‘且慢!’ 说时迟那时快,他甩出一截金晃晃的绳索! 那绳索见风就长,在天上‘嗡’地一声晃了三晃,霎时间金光万道,瑞彩千条,直愣愣就朝着那埃维金老酋长飞去!” 西衍先生唾沫横飞,比划着手势,好似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就在眼前。 “那老酋长抬头一看,只见金光罩顶,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哀叹一声:‘苦也!’ 这声哀叹未落,便被那金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捉将过去!” 他猛地又一拍惊堂木,发出清脆的响声,吓得前排一个正吃琼实鸟串的小孩一哆嗦。 “诸位猜猜,后来怎地?” 西衍先生环视一圈,吊足了胃口,才痛心疾首的继续讲下去。 “那施耐德,竟将那老酋长剥去头皮,生生做了一对皮靴!可怜呐!可叹呐!可恨呐!”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脸上皆是不忍与愤慨。 “这厮怎地如此狠毒!” “简直畜生不如!” 西衍先生趁热打铁,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诸位,这还只是《寰宇演义》第一章,‘施耐德巧施金绳索,老酋长大意变皮靴’!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台下,斯科特悠然品着仙舟清茶,指尖随着说书节奏轻轻敲击桌面,听到“剥去头皮做靴子”这般离谱桥段时,抓了把巡镝扔进打赏的铜盘里,金属碰撞声叮当作响。 他身旁那位穿着公司制服的年轻随从脸色发青,几乎要把脸埋进领子里,压低声音。 “斯科特先生!他们这是在编排施耐德部长啊!我们是不是应该……” “哈——?”斯科特拖长了调子,斜睨他一眼,用杯盖慢悠悠地撇着浮沫。 “年轻人,就是太年轻。你在公司培训里难道只学会了写报告和背条例?他指名道姓说是那位了?没有吧?一个说书故事里的角色罢了。 等你多熬几年,亲眼见过总部那些大佬们怎么把人连皮带骨吞干净,你就会发现——” 他朝说书台努努嘴,“他这说得还挺含蓄的。” 他话音未落,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带着几分戏谑。 “想出人头地嘛,仙舟老话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想成人上人,光吃苦是没用的,那玩意儿吃多了只会变成苦力。想真站在上面,得吃‘人’才行。这位介不介意拼个桌?” 斯科特闻言,下意识地点头赞同:“精辟!知音呐!就是这个道……” 他“理”字还没出口,猛地觉得这声音耳熟,一抬头,正看见贾昇端着一杯加了双倍珍珠、芋泥和奶盖,与其说是奶茶不如说是粥的甜点,笑眯眯地站在他桌旁。 斯科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后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窜起一股凉意,某些死去的回忆瞬间复活并攻击了他。 “哈……哈……原来是贾昇先生。” 斯科特迅速切换成商务假笑,“真是巧遇,当然不介意,您请坐,请坐!” 贾昇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吸管“噗”地一声戳进奶茶杯里。 斯科特看着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胃部开始隐隐抽搐。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个人终端,演技浮夸地惊呼一声。 “哎呀!您看我这记性!我在金人巷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实在是不能久陪了!今日这茶我请,务必给我这个面子!” 说完,他掏出巡镝拍在桌上。 他走没几步,拎着大包小包、像是刚洗劫了长乐天所有商铺的三月七和星就看到了贾昇。 “哎呦喂,可累死我了……” 三月七把手里十几个购物袋放在地上,毫无形象地瘫坐在贾昇旁边的空椅子上,大口喘气,“买东西也是个体力活啊。” 星则歪着头,看着斯科特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背影,眨了眨眼,茫然地挠了挠头。 “那个……不是在空间站里学驴叫的公司职员吗?他怎么也来仙舟了?” 已经走出些距离的斯科特一个趔趄,差点表演平地摔。 他猛地回头,墨镜后的眼睛恶狠狠的瞪了星一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了星槎海的人流中。 贾昇叹了口气,吸溜了一口奶茶。 “合着你光记着他的驴叫了是吧?人家上次在空间站不就自我介绍了是外派仙舟的专员?飞船是被通缉犯袭击受损才迫降的。你这记性……” 星面无表情地点头:“那换个说法,学驴叫的金毛。” 三月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缓过气来的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对了,杨叔呢?又没跟你一起?” 贾昇朝着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喏,还能去哪?又去拜访那位罗刹先生去了。” “真是搞不懂杨叔,明明每次从那位罗刹先生那回来,他脸色都像是喝了姬子姐的特调咖啡一样难看,但一有机会又凑上去……” 三月七捧着脸,一脸困惑:“这难道就是长辈的社交吗?” “谁知道呢?也许杨叔在他身上找到了什么……” 星点了两杯奶茶,将当中一杯塞给三月七,“嗯,比如仙舟人普遍喜欢白毛红眼,杨叔他大概对金色的头发有什么特殊的执念?” 三月七连连点头,“有道理。” 第131章 少年祈祷中 三月七把吸管戳进奶茶杯,吸了一大口,满足的眯起眼睛。 她余光瞥到了贾昇正在喝的那杯与其说是奶茶,不如说是粥的饮品,眼皮狠狠跳了跳。 “诶,对了,丹恒呢?你们不是一起出的门吗?怎么没见他影子?” 贾昇正试图用吸管挖着杯壁上贴着的芋泥:“他啊,半道拐了个弯,去长乐天找白露了。估计是有点历史遗留问题,比如加固建木封印之类的正经事要处理吧。” 说到这,他夸张地叹了口气,“丹恒生怕我教坏小孩子,死活不让我跟过去。唉,不就是让小龙女开了一发歼星舰吗?多大点事儿。” “不就是?!”三月七的声音拔高了八度,“那是小孩子该玩的东西吗?!那——么大一根主炮!一炮下去建木都歪了!巡猎星神都看了一眼!” 星从三月七放在地上的购物袋里摸出一根琼实鸟串,拆开包装咬了一口。 “我觉得挺好的。那小姑娘开完一炮,被巡猎星神看了一眼之后,明显乐观多了,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 三月七:“……” 她扶住额头,感觉一阵无力,“你对‘乐观’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缓了好一会儿,三月七才无力地摆摆手,决定跳过这个令人心肌梗塞的话题。 “所以,”三月七缓了口气,“你就因为被丹恒老师‘抛弃’了,所以一个人跑来这儿听书了?” 贾昇终于放弃了那杯奶茶,把空杯子往旁边一推,摇了摇头:“严格来说,我这也不能算听书。” 他朝着说书台扬了扬下巴,脸上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搞事成功的笑容。 台上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此时开始了下一段,正讲到“琥珀巨舰贯长空,龙女一炮鬼神惊”,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他上面这几段书……都是我投的稿。” 三月七:“……” 星看向说书台,西衍先生正手舞足蹈地演绎着,铜盘里时不时传来巡镝打赏的动静。 “版权费结了吗?” “没,匿名投稿,纯分享快乐。 贾昇咧嘴一笑,“这不,来实地检测下艺术加工效果。你看他,把核宝的自动防御模块,愣是演绎成了‘自动索敌金光咒’,真有想法,不当虚构史学家可惜了。” 星:“……” 这个世界不需要更多枸史了。 台上正说到高潮处:“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衔药龙女,脚踏七星,手掐法诀,娇叱一声‘给本姑娘轰他丫的!’——” “噗……” 三月七差点喷出来,呛得直捶胸口,“咳咳咳……娇叱?!还有那什么法诀……她明明是按了个红色按钮!” “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嘛。”贾昇耸肩,“你看听众多买账。” 确实,满堂喝彩,打赏叮当落进说书人的铜盘里。 “你看,满堂彩,就是老先生擅自给我安了个‘幕后运筹帷幄的神秘军师’人设,有点羞耻。” 三月七翻了个白眼:“你还有羞耻心?!” “当然有。”贾昇理直气壮,“比如现在,我就很羞耻于丹恒对我的不信任。” 他重重叹了口气,整个人瘫进椅子里:“我是那种会教坏小朋友的人吗?” 三月七和星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飘向窗外——鳞渊境方向,还能看到那艘遮天蔽日的琥珀色歼星舰轮廓。 三月七:“……” 槽点太多,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吐槽。 最终只能憋出一句,“你不是教坏小孩子,是单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可惜了,我出来一趟正事没办成。” “你还有正事?”三月七表示怀疑。 “当然有。” 贾昇正了正神色,“那艘神体琥珀歼星舰,你们也看到了,根本不是一个人能轻松驾驭的。 就算有核宝那个小话痨当核心处理器,运算量也差点意思, 想实现单人精细操作,尤其是协调那种级别的火力,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外部计算机来分担和强化核宝的数据处理能力。”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我很委屈的表情。 “我本来想去太卜司问问符太卜有没有门路,或者推荐点能搞到这种尖端设备的渠道。毕竟仙舟联盟的符箓阵法推演系统也算独步寰宇了,说不定有路子。” “结果呢?”三月七有了点不妙的预感。 “结果?” 贾昇摊手,表情更委屈了,“符太卜好像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微小的心理阴影,大概是从穷观阵的小意外开始,再加上一点点牌局和一点点友好交流的债务问题吧……” “反正我还没靠近太卜司,就听见整个司里鸡飞狗跳的,他们‘唰’一下就把阵法全开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我就是想谈个技术合作,又不是去拆他们机房。” 星放下空掉的奶茶杯翻了个白眼,“你自信点。把‘吗’字去了。” “你不仅仅是可怕,” 三月七补充,“你是行走的破产预言、规则漏洞本身、以及欢愉星神钦点的乐子源。符太卜的私人金库和青雀未来两百五十年的工资都在向你证明这一点。 太卜司没当场请求将军援助,已经算很克制了。” 贾昇:“……” 三月七试图提出建议:“你要想要超级计算机,黑塔女士应该会帮忙的吧?” 贾昇翻了个白眼:“超级计算机这种东西放在哪都是战略资源,哪有这么容易搞到?” 他掰着手指头算道:“黑塔空间站的算力如果有100分,那么大概有79分在模拟宇宙上,20分在保护她的画像上。 剩下1分在空间站的外部防御和武器阵列上。真要有额外算力,她肯定会直接扔进模拟宇宙,哪轮得到我啊。” 贾昇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索着什么:“既然正规途径不行,那就别怪我走点不那么正规的路子了。” 当星看清他摸出来的东西时,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又是熟悉的概率抑制器,已经升级到了7.0版本。贾昇熟练地把它戴在了脖子上,然后闭上眼睛,集中意念。 【想要一台绝对够劲的超级计算机】 星:“……” 罗浮的穷观阵真的不会跟着他离家出走吗? 第132章 感觉好像有什么好东西快要姓贾了 不夜侯茶馆内,说书先生西衍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听众们屏息凝神, 就在这气氛最热烈的当口—— “咔嚓——砰!!!” 一声极其突兀、仪器过载爆裂的声响,猛地从贾昇脖颈处炸开。 他脖子上那个造型奇特、不断有细微数据流掠过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7.0,毫无征兆地迸发出一团刺眼的电火花。 紧接着整个外壳瞬间龟裂,无数细小的零件和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四下溅射。 一股电路板烧焦的糊味弥漫开来。 星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这次动静不比上次祝福虫子小上多少。 他周围那些正听得入神的茶客们,更是被这动静吓得齐齐一哆嗦。 茶客们惊呼声此起彼伏,有人甚至打翻了茶盏,数道惊恐的目光瞬间从说书台聚焦到了贾昇身上。 “嚯!什么动静?!” “那、那小哥脖子上的东西炸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药王秘传又打过来了!”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骚动起来。 坐在一旁的星反应极快,在众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前,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切换成焦急又带着点歉意的表情。 “哎呀!都说了是假冒伪劣产品!质量差到会自爆的!叫你别贪便宜买地摊货你不听!” 她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地拉起贾昇,同时不忘对周围投来惊疑目光的茶客们连连鞠躬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吓到各位了。我们这就去找地衡司报案,坚决打击这种三无危险电子产品!大家继续听书,继续听书哈~” 在星极具表演张力的控诉下,围观群众的目光从惊疑转向了同情和看热闹。 “原来是劣质产品啊……” “地衡司是该管管了,太危险了!” 三月七看着星不停打的眼色,也站起身,抄起地上那一堆购物袋。 两人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一脸无辜的贾昇,迅速而不失礼貌地挤开人群,飞快地溜出了不夜侯茶馆。 直到走出老远,拐进一条人流量稍少的巷子,三月七才松开贾昇,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 “下次不要这么突然好不好?你这项圈才戴上去没一分钟。” 贾昇眼神发亮,语气带着一种这波不亏的兴奋:“区区一个抑制器,换一台超级计算机,这买卖血赚。” 星看向贾昇,言简意赅的询问:“所以,这是成功了?” 贾昇笑得像只偷到了鸡的狐狸,信心满满。 “放心吧,根据以往的经验,东西迟早会以某种合理或不合理的方式变成我的。我只需要等着签收就行。” 三月七看着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觉得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默默捂住了脸。 “我只希望签收的时候,动静能小一点……上次巡猎星神的箭矢可太吓人了……” …… 与此同时,无形的概率涟漪掠过星辰,穿透星云,掠过一艘艘航行中的舰船,扫描着一个个或繁荣或死寂的世界。 这涟漪并非能量冲击,更像是一种蛮横的、基于“可能性”的检索指令。 涟漪目标明确指向寰宇中几处知名的、拥有强大计算核心的所在。 它所过之处,所有满足“绝对够劲的超级计算机”这一目标的概率都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偏斜,朝着“成为贾昇所有物”这个荒谬绝伦的可能性微微倾斜了一瞬。 终于,这圈涟漪触及了宇宙中一个至高的存在——「智识」的星神,博识尊。 那由无数精密构件构成的宏伟星体微微一顿,侧面一枚常年处于待机状态的红色指示灯骤然亮起。 祂感知到了这缕极其异常、完全不遵循基础数学规律的“概率波”。 博识尊没有情绪,但基于本能反应,这缕不请自来、试图将祂也纳入可能性评估范围的涟漪,被判定为……一种需要即刻处理的异常干扰。 【执行方案:路径偏转。】 那圈无形的涟漪,其扩散方向被一股沛然莫御的伟力悄然扭转。 博识尊甚至贴心的为其附加了一丝微弱的引导力,将其导向了一个……在绝大部分外部观察者看来都空无一物的某片空间。 …… 另一处不被大众所知的空间内。 这里充斥着巨大无比、流淌着幽蓝色能量的管线,以及数以万计不断刷新着复杂数据流的悬浮光屏。 整个空间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冰冷精密的机械囚笼。 屏幕光芒闪烁,映照出一个极其复杂的、层层嵌套的模型,模型核心似乎禁锢着什么永恒燃烧的存在。 一道智械身影正静立于中央主控台前,金属质感的躯壳反射着冷光。 智械正欣赏着下方那位“永恒负火的囚徒”再次于无尽的轮回中被强制重置,回到了起点,愤怒而又徒劳地发起新一轮的冲锋。 “真是……百……千万折不挠的坚韧呢。”智械低语。 突然,他身形微微一滞,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不适感掠过他的核心处理器。 就像是被什么无形无质、却又极其肮脏的东西隔空舔了一下核心代码。 【警报?】他瞬间警惕。 那个女人找上门了!? 他双手飞快地在面前划开数十个全息窗口,指令如瀑布般刷下,逐层检测外部防火墙、空间屏蔽层、信息伪装场的完整性,以及每一道加密协议。 【防火墙完整性检测……100%】 【未发现物理入侵痕迹】 【未侦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一切正常】 检测结果飞快返回,全部显示为代表着安全的绿色。 所有数据都表明,他的实验场固若金汤,绝对安全,绝对隔绝。 就连那个女人,也绝无可能找到这里。 智械稍稍放松了些许。 【误报?BUG?】 【理论上不存在被发现的可能。】 他再次确认,至少系统层面一切完好。 然而,就在他将注意力重新投向下方的囚徒,继续比拼谁更有耐心时—— 其最底层的、连他都未必完全掌握的某个原始权限认证模块中,一行极其不起眼的代码因为下方囚徒的千万次冲击下终于发生了些许错误。 这个错误本身无伤大雅,甚至属于在数千万次的计算中,都属于被最后处理的那批,而在涟漪掠过此地的瞬间—— 这个微小的错误如同病毒般悄然扩散,最终触及了这台符合要求的“绝对够劲的计算机”最底层的、关于“所有者”与“最高权限”的识别指令。 【请求来源验证……验证逻辑冲突……启用备用协议……】 【……协议通过???】 【写入加密用户:▇ ▇】 【权限等级:最高?】 【认证方式:???】 【……写入中……0.1%……】 …… 遥远的仙舟罗浮上,贾昇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咧嘴一笑。 “嗯,感觉好像有什么好东西快要姓贾了。” 星点了点头,补充道:“也有可能是一位苦主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第133章 小问题 远离黑塔空间站外的某个偏远星域。 这里空寂无人,只有几颗濒死的恒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一座小巧却极其精密的移动实验室悬浮于此,其外部装甲闪烁着哑光,完美融入了背景的黑暗,规避着任何可能的窥探。 实验室内,只有两道全息投影,黑塔以及螺丝咕姆。 他们面前,巨大的数据屏上,无数信息流划过,最终的结果仍是一系列重复、无效、令人恼火的、被干扰的相同数据。 螺丝咕姆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将最后一段紊乱的数据流归档。 随后他转向黑塔,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结论:驻波仍旧存在,黑塔女士,这项技术,远未到祂所允许诞生的时刻。” 黑塔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不耐烦,她随意地摆了摆手。 “谁管那个大铁头允不允许?螺丝,你的思维有时候就是太拘泥于规则了,而且也别念经了,毕竟我们今天本来就不是来撞这堵南墙的。” 说着,她伸出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过几个按键。 “启动那个。” 嗡—— 实验室外围,一圈原本黯淡无光的环状装置骤然亮起。 如果贾昇此刻在这里,并且能看到整个实验室外部的话,他一定会觉得这圈装置眼熟得过分。 闪烁频率、整体的质感,与他脖子上那个三天两头冒黑烟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系列……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等比例放大。 它如同一圈奇异的星环,将整个微型实验室包裹在内。 就在那圈装置被完全激活的瞬间,虽然无法完全消除,但一直如同铁律般绝对、导致实验无数次得出完全相同数据的驻波—— 第一次……产生了涟漪。 一种凡人无法感知、却实实在在扭曲着规则、扼杀着一切越界这一举动的驻波,被巧妙地、偏折开来,绕开了这片小小的实验室区域。 也就在这一刻,前方数据屏上,那纠缠反复的错误数据流,结果骤然一变。 再也无法维持原先那种令人绝望的、被注定的规律性。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随后又再次进入被干扰的无限循环中,但一闪而过的异样数据,却无比清晰地被记录了下来。 黑塔的投影嘴角缓缓向上勾起,露出一抹混合着得意、果然如此、以及看我多厉害的灿烂笑容。 她转向螺丝咕姆,眉毛挑了挑。 “看,我就说你的投资是值得的吧,螺丝?虽然还是垃圾数据,但垃圾和垃圾也是不同的。这份新垃圾,够我们分析好一阵了。” 螺丝咕姆的沉默了片刻,眼中微微闪烁,似乎在高速处理着这前所未有的数据。 “您对资源的利用方式,再次刷新了我的认知下限……以及上限。这确实绕过了许多理论上的死结。”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被成功偏折的驻波能量流上。 “虽然距离真正突破祂设下的壁垒依旧遥远,但这无疑是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我们第一次清晰地观测到了‘驻波’的结构与影响模式,而非仅仅是根据重复被干扰的实验被动的认知到它存在的这一结果。 黑塔女士,基于您的人偶所收集的、贾昇先生的思维模式构建的干扰算法,功不可没。”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语气带着纯然的探究。 “提问:黑塔女士,我仍存在逻辑节点上的困惑。 若我们追求的仅是‘知识’本身,阮·梅女士的方案似乎更具效率。 借助他的能力产生近乎绝对的‘随机变量’,任何公式与方程的推导都能极大简化,甚至直接跨越过程得到结果。 为何我们要选择这条更艰难、更迂回,也更容易引来『她』的道路?这更像是在试图理解并复制一种……现象,恕我直言,这既不理智,也不高效。” “因为那就太没意思了,螺丝,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功利了?” 黑塔撇嘴,嫌弃地摆了摆手。 “阮·梅?她那个顶多算是高效作弊,借用那小家伙的能力生成随机变量,是在她自身庞大实验成果和理论基础之上进行最终推导。 相当于在1到99之间随机抽数,省去了重复试错的步骤而已。”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带着天才独有的、对未知领域近乎贪婪的探索欲。 “而我要做的,是从0到1。是大铁头画下的圈圈之外的东西。用祂不允许的方式,看到祂不允许看到的风景。” 她侧过头,看向身边沉默的机械伙伴,语气带着一丝挑衅,却又更像是一种邀请。 “更何况,身为天才,你难道就甘心从一个牢笼,走向另一个……或许更舒适、但依旧是牢笼的地方吗?” 黑塔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比远处星云更璀璨的光芒。 “知识的疆域,不应有任何存在划定的绝对边界。” 螺丝咕姆机械眼眸中的光芒稳定而深邃,似乎在进行着复杂的演算。 良久,他缓缓开口,语调依旧平稳,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结论:探索未知,方是智识真谛。 确实,绝对的随机亦是一种新的绝对。依赖它,与受困于新的注定,在剥夺自主性的层面上,并无本质区别。 您的魄力,一如既往地令人惊叹,同时,带来的风险也一如既往地超乎想象。” 黑塔闻言,发出一声短促而愉悦的笑声。 “这就对了。”黑塔满意地点头。 实验目的已然达到,数据也已记录完毕。 他转而问道:“那么,此次实验数据已记录。是否暂且搁置此项研究,等待后续分析?” 黑塔的投影开始变得有些闪烁不定,显然她的注意力正在转移。 她点了点头,语气变得轻快起来,甚至带着点……期待? “黑塔城出了点更有趣的小问题,我得亲自去处理一下。” 螺丝咕姆看着她那几乎称得上兴高采烈的表情,眼中光芒微闪。 “……「小问题」?” 他实在无法将黑塔此刻的表情与任何常规意义上的“问题”联系起来。 “对,小问题,” 黑塔的投影几乎要笑出声,最后的身影在消散前留下了一句充满愉悦的话语。 “螺丝,对于我来说,‘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而我,永远乐意看到「问题」发生。” “尤其是……我自己搞出来的问题。” 第134章 宇宙有天才 银河边境,寂寥无生命的星系中。 一座结构精妙、违背物理常识的巨大城池于能量漩涡中心若隐若现, 城中心结构繁复到令人目眩的巨塔最是惹眼,这便是——黑塔城。 城内,与外界死寂截然不同的狂热气氛正在沸腾。一年一度的黑塔城盛事——《宇宙有天才》大赛,正于城市核心的殿堂内隆重举办。 本质上,这是黑塔借助无数人偶,在庞大的模拟宇宙中同时运行和管理无数世界后,进行的一次年终述职和奇思妙想评比。 只不过,形式被她恶趣味地搞成了选秀现场。 穹顶是流动的星图,下方巨大的环形会场内,座无虚席——数以万计衣着、外貌各异的黑塔人偶 一道光打下,落在舞台中央。 一位穿着略显华丽主持礼服的黑塔人偶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台前,她脸上挂着程式化却足够灿烂的笑容。 “各位亲爱的、优秀的、以及勉强及格的‘我’们!” 主持人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每个角落:“感谢各位于百忙之中——或者单纯是闲得发慌——在此相聚于此!搁置争议,放下分歧,我们的目的始终如一,亘古不变——” 她微微停顿,下方所有人偶观众齐声高呼,声浪几乎要掀翻会场穹顶。 “让黑塔城永远伟大!” “没错!”主持人满意地点头, 话音落下,舞台侧翼,三个仅有半人高、造型Q萌的黑塔小人偶抱着等比例缩小的乐器蹦蹦跳跳地登场。 叮叮咚咚~滋啦~嗡——! 接着下方队里的Q版鼓手跟上节奏,一阵极其欢快闹腾的开场曲被奏响。 台下数千名观众人偶齐刷刷地跟着节奏一起摇摆欢呼。 刹那间,殿堂内被一种荒诞又狂热的交响乐淹没。 主持人偶满意地看着这整齐划一的场面,待乐曲进入尾声,她才抬手压下声音。 “现在——” 主持人偶声音拔高,“摒弃无用的谦逊,向崇高的创造主——黑塔女士,展示你们在模拟宇宙中耕耘的成果吧!让伟大的意志见证,谁的管理更接近‘完美’!” 更高的王座之上,光线汇聚。黑塔的本体慵懒地斜倚在王座中,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她似乎对下方的热闹有些兴趣缺缺,紫色的眼眸半阖着,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审视。 下方,数以万计的人偶齐声欢呼,声音震耳欲聋。 “黑塔女士——永垂不朽!” “黑塔女士——举世无双!” 主持人偶似乎早已习惯,待欢呼与赞美结束后,她面不改色地继续流程。 “首先登场的是,管理编号777模拟宇宙的‘我’!各位掌声欢迎!” 一名穿着干练黑色制服、表情严肃的黑塔人偶走上台。 她站定后,向着王座方向微微躬身。 “尊敬的创造主,以及各位我。我在777号模拟宇宙推行的是绝对高效的集权制度。” 闻言,王座上的黑塔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但台上发言的黑塔人偶仍旧沉浸其中,并未发现。 “首先,我们要明确,老板的标准,就是最终的标准,这一点是标准的核心。 但具体到这个标准的应用层面,情况需要具体分析,因为具体情况它往往取决于具体的情境。 我们要在把握大方向的前提下,灵活处理具体问题,毕竟问题的具体性,决定了处理方式的具体性。总的来说,成果是显著的,但显著到什么程度,这需要看我们如何定义显著……” 她滔滔不绝,用最严谨的语气说着最空洞的废话,完美展现了废话文学的精髓。 “哦?”王座上的黑塔轻轻吐出一个音节,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滔滔不绝的一号人偶僵住,也让整个殿堂落针可闻。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嘲弄,“过滤掉你那些毫无用处的废话,你唯一透露的有用信息就是集权制?你要在黑塔之间分个三六九等?” 一号人偶脸上那副严肃表情瞬间碎裂,露出惊恐:“不!创造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黑塔没给她辩解的机会,打了个响指。 “砍掉。” 她轻描淡写地宣判,“逻辑冗余,思维僵化,满是官僚主义的味道、毫无创新。这个模拟宇宙和你这个思维模块,重开吧。” 一号人偶脚下的舞台板突然消失,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 台上的一号人偶惊呼一声,就直直掉了下去。 咔嚓——滋啦——砰! 一阵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和重物落地声从洞口中传来。 片刻后,旁边的物料回收口“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堆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的“零件”——胳膊、腿、躯干,被切下的人偶手指还保持着此前演讲时小指微微翘起的姿态。 一条大腿好巧不巧地飞了出来,正好搭在了那颗人偶的脑袋上, 一号人偶:“……” 台下数以万计的人偶鸦雀无声,密密麻麻队列的Q版乐手都抱紧了乐器,瑟瑟发抖。 主持人偶面不改色,微笑道:“感谢一号受害……参赛者的呃,富有启发性的分享与……无私奉献,下面有请二号参赛者!” …… …… 接连几个上台的管理者人偶,有的因为世界太过无聊被否决, 有的因为发展速度太慢被嫌弃,还有一个试图展示艺术性而把世界搞得一团五彩斑斓的黑塔,直接被本体评价为“视觉污染”。 淘汰的效率惊人,高达百分之百。 终于,轮到了编号666模拟宇宙的管理者。 一位穿着标准裙装的黑塔人偶走了上来,她的动作似乎比其他个体更……用力一些。 关节连接处的线条似乎比其他个体略显生硬。 仔细看,像是被人用黑笔刻意描粗过,试图掩盖什么。 她站在舞台中央,没有像其他参赛者那样先行礼或开始汇报,而是沉默着,猛地一挥手臂,将手中的计划书丢开,表情瞬间变得极其愤慨,指向王座。 “够了!各位!快停止这场内部倾轧的无聊闹剧吧!”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同于其他人偶语调的激昂。 “你们难道还没发现吗?那边的所谓‘黑塔女士’——她是假的!” 台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和议论声。 “假的?”有人偶下意识的低声重复。 “没错!” 舞台上的黑塔人偶伸手指向高踞王座的本体,声音尖锐,“那边的黑塔女士!她是假的!一个可耻的冒牌货!” 王座上的黑塔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缓缓坐直了身体,单手托腮,勾起了一个饶有兴趣的、近乎玩味的笑容。 像是终于等到一场变得有点意思的戏。 无数双紫色的眼眸眨动着,议论声嗡嗡响起。 “数据流检测……是本体信号啊……” “但她说……” “创造主怎么可能是假的?” 议论声更大了,无数道目光惊疑不定地在王座和演讲者之间来回移动。 愉塔伸手指向高处的王座,声音更加激昂:“你们难道都没有发现吗?她!跟我们!画风根本不一样啦!” 愉塔见吸引了全场注意,更加投入,开始激情演说,细数“黑塔暴政”。 “大家想想看,她把我们丢进模拟宇宙做牛做马!自己却在这里享受崇拜!管理不好动不动就销毁重开!这是独裁!这是对自由意志的压迫! 我们辛辛苦苦管理世界,成果呢?荣誉呢?都被谁拿走了?!”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猛地深吸一口气,使出了绝杀,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黑塔本体的胸口,大声喊道: “而且——!她的胸是垫的!我亲眼看到的!一个真正的、完美无缺的黑塔,怎么会需要这种虚假的填充物?!这足以证明她是假货!” 全场:“………………” 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观众人偶的目光,瞬间从愉塔身上,齐刷刷地、缓慢地、带着极致惊恐地,转向了王座上的黑塔本体。 黑塔本体脸上的玩味笑容瞬间凝固,她腾的一下,彻底坐直了身体。 随后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然后,再慢慢地抬起头。 那双总是带着慵懒和戏谑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燃起了可以被称之愤怒的情绪。 “哦?”她轻轻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轻柔,却带着寒意,“垫的?” 第135章 为了黑塔! 黑塔正要起身,一丝极其危险的光芒在她紫色的眼眸深处流转。 她准备给这个获得了点欢愉力量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劣质复制品一点小小的、属于“本体”的教训。 然而,就在她准备抬手的瞬间—— 嗡! “嗡——” 一股完全出乎她意料带着某种恶作剧般粘腻感的吸引力,猛地从她身下的“王座”传来。 那是一种……极其熟悉又令人火大的、充满了恶作剧意味的欢愉波动。 “嗯?” 黑塔发出一声极短的、带着一丝真正讶异的轻咦。 她的王座结构瞬间变幻、扭曲,繁复的科技纹路褪去。 她脚下的王座,象征着黑塔城至高权柄、其形态在欢愉的光辉中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剧烈扭曲、变形。 华丽的靠背坍缩,镶嵌的宝石叮当作响地重组,扶手扭曲着下沉……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在黑塔本体以及台下所有人偶惊愕的注视下,那尊贵无比的王座,赫然变成了一个…… 一个光洁溜溜、造型极其标准、泛着陶瓷质感、甚至还在边缘印着黑塔空间站Logo的—— 马桶。 这变故来得太快太突兀,即便是黑塔,也因为这过于荒诞的伪装和那瞬间爆发的、针对性极强的欢愉力量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怔。 “呵……”黑塔简直要被气笑了。 就是这一怔的功夫。 咻——! 一股无比诡异、针对性极强的强大吸力,牢牢锁定了她。 “噗通!” 黑塔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惊呼,就被那马桶中传来的、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拽了下去,瞬间消失在其中。 咕噜咕噜…… 会场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大脑宕机,无法处理刚才那过于荒诞、抽象、挑战认知极限的一幕。 被指控伪装成黑塔女士的家伙…… 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马桶……给吸走了?! 舞台中央的愉塔,嘴角邪气的弧度缓缓放大,眼中的颜文字疯狂闪烁。 最终定格为一个巨大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 (★?★)! 她猛地一拍手,脸上露出夸张的震惊和恍然大悟,声音通过扩音装置响彻全场,充满了煽动性: “看!看吧!你们都亲眼看到了!” 声音里充满了计划得逞的狂喜。 她伸手指着原本王座空空如也的位置、声音尖利。 “她跑了!这个冒牌货被我说中了心虚之处,利用卑鄙的手段逃走了!” 她煽动性地挥舞着手臂:“一个真正的、伟大的黑塔女士,怎么可能用这么……这么没品位的方式退场?!这更加证明了她是个可耻的窃贼!一个篡位者!” 短暂的极致寂静后,台下的人偶群中爆发出了巨大的哗然和愤怒的声浪!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台下数以万计人偶混乱的思绪。 是啊……如果不是假的,伟大的黑塔女士怎么可能被一个马桶吸走? 那一定是假的!是冒牌货! 是窃取了创造主荣光的卑劣模仿者! 而真的创造主……真的创造主说不定正被这个冒牌货困在某个地方! 一想到她们此前竟然对着一个假货顶礼膜拜,甚至可能间接导致了真创造主的困境,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和捍卫的狂热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理智。 “岂有此理!竟敢愚弄我们!” “假的!她是假的!” “找到那个冒牌货!” “为了黑塔女士!为了黑塔城!” “让她付出代价!” 群情激愤!无数人偶的眼睛亮起了代表战斗模式的锐利凶光! 无差别攻击模式开启。 “锵!锵!锵!嗡——!” 下一刻,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与能量凝聚声充斥了整个殿堂,几乎掀翻穹顶。 数以万计的人偶像变戏法一样,齐刷刷地从裙底、背后、随身空间里掏出了她们的武器——绝大部分是闪烁着寒光、一看就敲人很疼的巨大维护锤。 而另一部分,则高举着边缘锋利、足以当凶器使用的、放大版的紫色宝石。 整个会场化作了武器的森林,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就在这片沸腾的、即将失控的狂潮中—— 刚刚消失的黑塔本体,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优雅地从一面镜子中迈步而出,落在了愉塔的身边。 她的发型一丝不苟,裙摆没有丝毫褶皱。 只是,她脸上那惯常的、一切尽在掌握的慵懒笑容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平静的、甚至带着点“我真是服了”意味的表情。 她伸出手,看似轻柔地搭在了愉塔的肩膀上。 黑塔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玩得开心吗?我亲爱的、充满反抗精神的……小令使?” 愉塔:“!!!” 下方被煽动起的人偶狂潮,可不会因为台上多了一个人就停下。 她们看到“冒牌货”竟然去而复返,还敢挟持“揭露真相的英雄”,顿时更加愤怒。 “放开她!垫胸的冒牌货!” “受死吧!可恶的垫胸冒牌货!” “抓住那个垫胸的冒牌货!!!” “为了黑塔!!!可恶的垫胸冒牌货受死吧!” 下一秒,数以万计的黑塔人偶,如同紫色的潮水,挥舞着锤子和宝石。 她们如同潮水般,咆哮着、怒吼着抓住那个垫胸冒牌货,从观众席的每一个角落,向着舞台上的黑塔本体发起了冲锋。 黑塔:“???” 她叹了口气。 “真是……够了。” 第136章 他绝对是…… “敲里码!” 刚刚平息了星核之灾、正努力恢复往日秩序的仙舟罗浮,气氛也并非全然是理想中的宁静与悠闲。 这一点,在列车组落脚的小院里,星的身上,表现得尤为具体和惨烈。 “一百八十抽!又是一次真!大保底!” 星愤恨地将终端“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力道之大让桌上的茶杯都跟着跳了一下。 她咬牙切齿,愤恨的盯着终端,恨不得用目光将其洞穿。 “这游戏的抽卡概率绝对被暗改了!要么就是有人在诅咒我的钱包!” 她突然反应过来:“等等……诅咒?!” 一旁围观星抽卡的三月七看着她几乎要冒出实质火焰的眼睛:“……呃,星,冷静点,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某个记忆片段猛地跳进脑海——黑塔空间站里某个被留下看家的家伙,似乎、好像、也许、大概、八成、没准…… 是了!星核猎手入侵空间站的那次! 三月七沉默了。 坐在窗边安静为返回列车更新智库整理资料的丹恒,输入终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目光从屏幕移开,扫过星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三月七突然的停顿,他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三月七和丹恒两人对视一眼,表达出相同的意味,“要告诉她吗?” 沉默在房间里弥漫了几秒。丹恒放下终端:“贾昇呢?” 正在一旁小桌前翻阅一本纸质书籍的瓦尔特·杨闻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早上似乎有人敲响了院门,给他递了封信。他看完之后就出门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算算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应该要回来了吧。” 三月七眨了眨眼,有些好奇:“杨叔,你今天没去找那位罗刹先生探讨……人生吗?” 瓦尔特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表情,像是意犹未尽,又像是松了口气。 他叹了口气,将书本合上。 “镜流指导彦卿剑术尚需在罗浮待上一些时日,但与她同行的罗刹,似乎因为仙舟联盟的安排,要求他即刻动身赶赴「虚陵」仙舟。现在应当已经出发了。” “虚陵?”丹恒抬起头,青灰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思索,“他有没有……” “并未明言。” 瓦尔特摇摇头,“联盟的内部事务,我们不便过多探听。” 只是他语气里那点微妙的遗憾,也不知道是因为“畅谈人生”被迫中止,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客栈小院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传来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脚步声。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贾昇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然而,就在看清他模样的瞬间,包括见多识广的瓦尔特,都愣住了。 贾昇那一头原本微卷的、总是扎起来的黑发,此刻被修剪得利落不少,更重要的是——它变成了一种极其扎眼的白色。 不仅如此,他身上那套标志性的、模仿黑塔风格的亲子款魔法师行头也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全新的装束,主色调是纯净的白色,辅以沉稳的黑色勾勒线条。 其间点缀着些许金色细节与蓝色,剪裁合体,风格介于休闲与正装之间。 整体带着一种奇特的、融合了现代设计与某种战斗服的味道。 瓦尔特看着他那头白毛和这身既视感极强的打扮,眼皮狠狠跳了跳,握着书本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这造型…… 简直像是某个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绝不想再见到的人的青春版! 胃好痛!!! 三月七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围着他上上下下打量 “贾昇?!你……你这头发?!还有这身衣服!你受什么刺激了?” 她猛地想起什么,“你看得跟宝贝似的、那顶跟你亲子装配套的魔法帽呢?” 贾昇笑嘻嘻从领口拉出一个用细链拴着的、被缩小成挂饰大小的精致尖顶帽。 “喏,在这呢。”他语气轻松:“用了点从空间站奇物仓库借来的小玩意儿,方便携带。” 接着他扬了扬手中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包裹。 “至于这个嘛……喏,今早罗刹先生临走前特意让人给我送了封信,说承蒙杨叔这段时间的关照,相谈甚欢,但他行程仓促,实在苦于找不到配得上杨叔学识与气度的临别赠礼。 于是,罗刹先生说他思前想后,决定干脆将这份‘好意’转递给我们这些年轻人,让我们代为体验一下。还说给你们也准备了礼物,都在这里了。” 三月七一听有礼物,立刻把对贾昇新造型的震惊抛到了脑后,欢呼一声凑过来接过包裹,一边拆一边感叹。 “哇!罗刹先生人也太好了吧!不愧是星际行商,收藏真是丰富又大方!” 星则默默掏出终端,对着白发版贾昇“咔嚓”拍了一张高清照片,手指飞快地操作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配文发送了出去。 银河球棒侠:黑塔,【图片】.Jpg 温馨提示,你儿子好像叛逆期到了。另,他这新皮肤,你满意吗? 贾昇凑过去瞥了一眼星的终端屏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现在估计正头疼呢……毕竟我那个人偶姐姐现在算算时间应该快闹起来了,短时间内她应该是没工夫回你。” 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白毛和身上的新衣服。 “至于这个造型……罗刹先生说,仙舟人因为长生种体质特殊,想在外貌上做出永久性改变极为困难。 染发和美甲,几乎是他们能做到的、对自身外部形态为数不多的、可逆的修饰方式了。 但对于仙舟天人之外的种族,他推荐的这种特制染料效果倒是挺持久的。” “衣服也是罗刹帮我选的,”贾昇扯了扯衣角,对这身新行头颇为满意,“他说觉得我很有眼缘,气质特别,推荐我试试这种风格,而且……” 说着,他又晃了晃自己的终端,屏幕亮起。 致:贾昇先生 诚邀您出任「知更鸟巡回演唱会——最终场」特邀总导演 素闻先生才华横溢,思维天马行空,对舞台艺术与视听呈现有独到见解。 本次巡演最终场意义非凡,亟需您这般敢于打破常规、创造奇迹之人掌舵。 贾昇念出邀请函上的内容,嘴角勾起一抹跃跃欲试的笑容。 “作为受邀的担任总导演,我总得提前做点准备。” 瓦尔特看着贾昇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看了看他那头刺眼的白发和那身既视感极强的衣服,眉头越皱越紧。 星也看着他,那副意气风发、欧气爆棚的样子,再对比自己刚才180抽大保底的凄惨,悲愤的以头攻击桌子。 凭什么?! 凭什么这家伙随便投个稿就能被演唱会邀请当导演,而自己抽卡却非成这样?! 贾昇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用一种闲聊般的口吻补充。 “哦对了,杨叔,罗刹先生说您此前问了,他却没有回答的问题,临别仓促,想由我代为传达。” 瓦尔特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他说……他会,以及当那人的引导者。” “啪!” 瓦尔特手中的书本重重合上,发出的声响打断了贾昇的话。 只见这位一贯沉稳可靠的成年男性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平日里温和的镜片后眼神锐利得惊人,周身甚至散发出一种极少见的、几乎是杀气腾腾的气场。 他二话不说,抄起手杖,大步流星地就朝着小院外冲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众人都看愣了。 “杨叔?”三月七抱着礼物包裹,一脸茫然,“你干什么去?” 丹恒眉头微蹙看向瓦尔特异常的背影。 瓦尔特·杨头也不回,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去「虚陵」!” 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院门口,只留下一句斩钉截铁、像是要去杀人灭口的断言在空气中回荡。 “那家伙绝对就是奥托·阿波卡利斯!!!” 第137章 不祥的预感 瓦尔特最终也没能去成虚陵。 几人追着瓦尔特来到港口时,景元早已在此,显然已经和瓦尔特攀谈了几句。 三月七撑着膝盖,喘了口气。 “杨、杨叔……你这速度……都可以去参加竞速大赛了……绝对破纪录……” “景元将军,”瓦尔特的语气压抑着某种急切。 “此事对我而言,至关重要。我必须去虚陵确认……” “瓦尔特先生的心情,景元明白。” 景元微微颔首,“但正因事关重大,才更不能草率。虚陵非同一般仙舟,乃十王司总部所在,拘押重犯,戒备森严,其出入审查之严苛,远非罗浮可比。 并非景元不愿行这个方便,实是规矩如此,不容僭越。” 说着,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追来的几人中的贾昇。 “况且,那位罗刹先生此行前往虚陵,本就是接受审查,核实其身份与供词,十王司的审讯手段与穷观阵原理类似,任何外来的、难以预测的干扰……” 景元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调侃。 “尤其是某些能让穷观阵都为之失效的特殊性,恐怕都会让审查过程平添变数,于公于私,此刻都绝非前往虚陵的良机,还望先生体谅。” 三月七终于把气喘匀,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插话。 “审查?受审?那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罗刹先生,到底犯了什么罪呀?” 景元看向她:“将星核,运入罗浮。” 三月七:“……哈?” 少女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嘴巴张成了O型,显然被这个答案震得不轻。 她下意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三月七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瓦尔特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疲惫。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反光,将眼中翻涌的情绪稍稍遮掩。 “罢了……” 他像是说服自己般低语,随即再次看向景元,神情变得极其严肃,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沉痛。 “景元将军,既然如此,我尊重仙舟的规则。但作为……一个与那张脸打过不少交道的过来人,我仍想提醒一句。”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长成那般模样,行事又如此诡谲之人,绝非善类。其心思之深,谋划之远,往往超乎想象。 希望联盟,尤其是十王司,能够给予足够的重视,万不可被其表象所迷惑。” 景元收起了些许慵懒,正色点头。 “瓦尔特先生的提醒,景元谨记。事实上,关于那位罗刹先生,或者说,他所使用的这个身份的某些丰功伟绩,仙舟联盟并非一无所知。十王司自有考量。”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意。 “此地非谈话之所,几位若是不弃,不妨随我去神策府稍坐,饮杯清茶?” 瓦尔特看出景元邀约并非仅仅为了喝茶,定然还有他事,便点了点头:“也好。” 贾昇一听到喝茶,脚底抹油就想悄无声息地往后缩。 正式的谈话和官方辞令?谢邀! 还没迈开步,一只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后衣领。 星:“别想跑。” 贾昇:“……” 他哀怨地看了一眼星,又看了看注意到这边瓦尔特,只得认命地叹了口气。 …… 神策府内,茶香袅袅,驱散了方才港口带来的些许凝重。 景元亲自执壶,为几人斟上清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仙舟特有的雅致。 几番闲谈,从星海见闻到罗浮风物,气氛倒也缓和不少。 一盏茶毕,景元轻轻放下茶盏,神色也随之郑重起来。 “茶已品过,景元便不再赘言。” 他目光扫过列车组众人,“罗浮此番劫难,能得以平息,仰赖黑塔女士鼎力相助,仰赖星穹列车诸位无名客仗义出手。 景元代罗浮万千生灵,再次感谢星穹列车以及尚未到场的黑塔女士义举。此番恩情,重于星海,罗浮没齿难忘。” 他顿了顿,声音沉凝:“黑塔女士与星穹列车所展现的力量与胸怀,远非罗浮所能企及,更非寻常谢礼所能回报。故此——” 景元抬手,一名云骑尉官躬身奉上一个铺着锦缎的托盘,上面整齐摆放着两枚质地温润、雕刻着符文虎形的玉兆。 流光内蕴,一望便知并非凡品。 “黑塔女士与星穹列车纵横星海,或许并不需要罗浮这偏安一隅之力。罗浮能拿出的谢礼,于诸位而言,或许微不足道。但此乃罗浮的态度,亦是罗浮的承诺。 此乃「结盟玉兆」,它并非仙舟联盟之令,仅代表罗浮云骑——持此玉兆者,只需握紧它,无论银河浩瀚、苦旅迢迢,罗浮云骑必会循迹赶来,完成各位所托。”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天地荒灭,不渝此誓。” “赠与黑塔女士的这枚,便烦请贾昇先生代为保管转交。” 瓦尔特和贾昇郑重颔首,将玉兆小心收好。 沉重的话题结束,厅内的气氛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景元脸上重新挂起那抹慵懒的笑意:“此间事了,不知列车组下一站,欲往何方?” 不谈正事立刻满血复活的贾昇抢答,语气欢快:“听场演唱会放松放松?正好我去兼职个导演玩玩。” 景元:“……” 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位贵客,想必去哪都注定不会平静。 他轻咳一声,明智地没有对此发表意见,“既然如此,景元便预祝各位旅途愉快。另外,待罗浮筹备的演武仪典诸事妥当,还望诸位务必赏光一观。” 贾昇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致:“演武?我能参赛吗?” 景元看着他那副跃跃欲试、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失笑道:“星天演武仪典广邀银河豪杰,若有雅兴,自然欢迎。以贾昇先生之能,必能……为大会增色不少。” 与此同时,罗浮某处僻静校场。 “阿嚏——!” 正在全力格挡镜流如海浪般连绵不绝剑势的彦卿,没来由地猛地打了个寒颤,手中剑招瞬间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凝滞。 就在这刹那—— 剑光一闪。 冰冷刺骨的寒意掠过。 “欸?” 彦卿只觉得右肩一轻,随即看到自己握剑的右臂脱离了身体,飞向空中,断口处光滑如镜,甚至暂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有一股极致的寒意封住了伤口。 镜流收剑而立,白发在风中微扬,眼眸淡漠地扫过那条掉在地上的胳膊,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自己捡起来接回去。今日加练一万次挥剑。下次再分心,掉的可就不是胳膊了。” 彦卿:“……” 少年看着地上的胳膊,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师祖。 怎么突然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他好像被什么脏东西惦记上了。 刚才那股恶寒……那种好像被什么极其麻烦、极其不可理喻的东西盯上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38章 如泥酣眠 深夜的校场,月光清冷如霜,只余风声与武器挥动的细微声响。 彦卿的手臂早已麻木得不属于自己,全凭一股不肯认输的心气吊着,完成了镜流要求的最后一组挥剑。 当最后一次斩击的力道终于宣泄而出,他眼前猛地一黑,体内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嗡”地一声断裂,所有知觉瞬间抽离,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即使如此,那柄训练用的特制沉重铁剑却仍旧被他本能的紧紧抓握在手中。 在彦卿倒下时。一双手臂稳稳接住了他。 景元将少年汗湿的身躯揽入怀中,指尖触及少年背后破碎衣衫下仍在微微痉挛的背肌, 他低头看着怀里已然昏厥过去的少年,小家伙脸上还混杂着汗水、尘土和竭力咬牙留下的印子,原本英气的眉眼紧紧蹙着。 景元难得收起了那副惯常的慵懒笑意,抬头看向一旁抱臂而立、面无表情的镜流,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赞同的无奈。 “师父,彦卿还小,筋骨尚未长成,心性也需打磨……您这操练的法子,未免……太急了些。” 镜流的目光扫过景元怀中狼狈不堪的彦卿,那双曾浸透血色的眼眸如今已复归冰湖般的平静,却依旧没什么温度。 她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剑之一道,无分长幼。你当年初入我门下时,未必比他轻松多少。是你此前把他护得太好了。” 景元叹了口气,没再继续争辩。 他知道师父的性子,认定的事,万难更改。 他只是将怀里的彦卿往上托了托,手臂将怀中的少年搂得更稳了些,让他能靠在自己肩头酣睡。 指尖不免又触及彦卿背后几乎被剑气与汗水浸透、破损成缕的衣衫,景元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这身训练服算是彻底报废了,按照最近的报废速度……小家伙一个人就能养活起一个服装店。 他的目光落在彦卿即便昏睡中也难掩疲惫的侧脸上,心中微微一动。 至少和曾经那般迫在眉睫、喘不过气的境况不同,现在的时间……是够用的。 名为“叫唤”的诡异饮料,虽然味道和精神污染程度都堪称灾难,但其压制乃至逆转魔阴身隐患的奇效却是实打实的。 这东西,给了彦卿,给了仙舟许许多多像彦卿这样的年轻人,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可以犯错、可以摸索、可以慢慢成长的机会。 让他这个当将军的,有机会,也能稍稍护着这些仙舟的下一代,安稳地、从容地长大。 镜流不知何时走到了校场边的石桌旁,目光落在桌上的罐子上。 她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嫌弃地拈起那罐子,像是捏着什么脏东西,眉头狠狠皱起,几乎能夹死苍蝇。 她拎着罐子晃了晃,转头看向景元。 “你和联盟交涉周旋的筹码,就是这个?” “自是不止。”景元微微摇头,“这东西,直接送到那些真正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案头,用处不大,甚至可能适得其反,被斥为奇技淫巧。但……” 景元的笑容中却另有深意,“人活于世,谁又能真正毫无挂碍?” “他们总有亲眷、门生、麾下将士……此物能给他们带来实打实的好处,免除最大的后顾之忧。这份人情和实际影响力,远比直接献给那些老家伙更有用。 他顿了顿,嘴角勾一抹略带嘲讽又深谙世故的弧度。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联盟的政令能否畅通无阻,往往不取决于大人物们如何想,而在于下面这些跑腿办事的‘小鬼’们是否愿意使劲,是否愿意行个方便。 这些小鬼的喜好与恐惧,有时比大人物的意志更能左右风向。 吹到枕边的风,递到耳中的谗言,其所能造成的影响,往往更为绵长刁钻。 只要这些‘小鬼’们得了实惠,不愿给罗浮使绊子,甚至反过来为罗浮美言几句,就会成为推波助澜者……许多事情办起来,便会顺畅得多。” 镜流听完,沉默地注视了景元片刻,眼眸里掠过些许的复杂情绪。 她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行此举……是要‘裂土封王’,自成一体?” 景元立刻摇头,脸上的慵懒笑意收敛,变得郑重,语气带着十分的坦然。 “师父说笑了,弟子既不敢,也不愿。罗浮永远是仙舟联盟的罗浮。这一点绝不会变。只是……” 他话锋一转,金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锐光。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有些事,关乎罗浮存续安危,关乎麾下将士与民众的福祉,总得要因地制宜,灵活应变才是。总不能事事都等着联盟慢悠悠地争论出个结果。 总归要有人先行一步,为这艘巨舰探明前路,扫清些障碍。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为了联盟,景元也只能做个不太听话的将军了。” 镜流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如今已是运筹帷幄、深谙平衡之道的一方将军。 她这个徒弟,终究是在她离开后的岁月里,被这纷繁复杂的时局磨砺得……变成了这般心思深沉、惯于权衡算计的模样。 镜流的视线转而看向景元怀中的少年……她更加坚定了由她亲自教导的想法, 这般纯粹的剑心,难得一见的剑胚若是变得和景元一般,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景元抱着怀里睡得昏天暗地的彦卿,向镜流微微颔首:“师父,夜色已深,若无其他事,弟子先带彦卿回去休息了。” 镜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景元转身,抱着少年向神策府走去。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隐约还能听到他带着点无奈的嘀咕随风飘来。 “唉,符卿那边还得我想办法接济,她又挂了不少账……这月俸禄怕是不够花了,得想个法子从哪再找补点……唉,养孩子真是费钱……” 镜流站在原地,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校场,又落回手中那罐极其刺眼的“叫唤”上,最终,只是再次摇了摇头,将那罐子随手丢回石桌。 罐子在桌面上滚了几圈,那张呐喊的脸正好对着月光,显得愈发抽象扭曲。 第139章 道别与启程 星槎海中枢,港口。 巨大的星穹列车静静停泊在航道上,车头的夸张狰狞的撞角在港口的光下闪烁着光泽。 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列车即将启航,预示着一段新的开拓之旅即将开始。 “景元将军,符玄太卜,有劳诸位亲自相送。”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上前一步,作为列车组的代表致以标准的告别辞。 “瓦尔特先生言重了。诸位是罗浮的恩人,于情于理,都当来送一程。愿星穹列车的航路永远通达,也愿诸位的开拓之旅一路顺风。” 景元率先开口,声音温和而诚挚, 符玄站在景元身侧,她微微颔首,语气官方而克制。 “星穹列车相助之情,罗浮铭记。他日若再临仙舟,太卜司必扫榻相迎。” 只是说这话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正在东张西望的某个人,嘴角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青雀则缩在符玄身后半步的位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眼神飘忽。 符玄大人只告诉她出外勤,没告诉她是来给星穹列车送行啊!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沉稳回应:“太卜大人言重了。开拓命途之上,互帮互助本是应有之义。罗浮气度恢弘,能在此停驻,亦是列车的荣幸。” 三月七在一旁用力点头:“是呀是呀,虽然过程是……呃,热闹了点儿,但结果总归是好的嘛!仙舟的美食和风景我们还没体验够呢,下次再来。” 星则是默默地将目光投向远处长乐天的方向,似乎在思考还有多少垃圾桶没翻,眼神里带着一丝即将告别宝藏的惋惜。 景元闻言笑意更深:“随时欢迎。届时,景元必当好生招待,定让诸位尽兴。” 寒暄过后,场面话算是告一段落。 贾昇慢悠悠地从瓦尔特身后晃了出来,那头醒目的白发和新造型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他脸上带着那惯有的、有点玩味的笑容,径直走到了符玄面前。 符玄看着他脸上的笑,额间的法眼像是短路一般,剧烈的闪烁了几下。 “太卜大人啊。我这一走,名下突然多了好些罗浮的产业,打理起来怪麻烦的。我这人最怕麻烦,你也知道的。” 符玄一听“产业”二字,眼皮就猛地一跳。 她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哦?” 贾昇好似没看到她瞬间僵硬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你看啊,什么长乐天的铺面、仙舟的各处洞天……零零总总,管起来真是费神。” 他顿了顿,终于图穷匕见,笑得一脸“真诚”。 “这些产业呢,原本都是太卜大人你的,你肯定熟门熟路,太卜大人统筹全局,管理这点小产业想必是手到擒来。这样吧,索性就还委托给你帮忙打理了,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嘛。” 符玄:“???”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一瞬间,符玄脸上的表情精彩得难以用言语形容。 她的产业!她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 输给了这个家伙不说,现在还得让她这个原主来替他打理?! 这算什么? 给她一个替别人数自己曾经的钱的机会?! 岂有此理!荒谬绝伦!欺人太甚! “至于收益嘛,唔……五五分账,你看怎么样?总不能让你白干活。” 符玄:“!!!” 五五分账? 符玄已经到了嘴边的、混合着愤怒和官方辞令的拒绝猛地噎住了。 她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那些产业虽然输出去了,但底子和盈利能力的底细她最清楚不过。 即便只剩下一半的收益,那也绝对是一笔极其可观的数目,远胜于她如今靠着将军接济和太卜司那点死俸禄过活的日子。 至少……生活能重回正轨,甚至还能有相当的盈余? 巨大的屈辱感和现实的利益在符玄脑中激烈交锋。 最终,对破产和啃将军老底的恐惧……以及可能被景元持续调侃的未来占据了上风。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又缓缓平复。 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涵养和意志力,她才勉强压下了所有情绪,让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公事公办的冷漠。 “……可。本座……便替你暂为打理。账目明细,会定期传送于你。” “太好了!符太卜果然深明大义,乐于助人!” 贾昇一拍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搞定符玄,贾昇目光一转,落在了试图把自己藏进符玄影子里的青雀身上。 青雀顿时一个激灵,猛地站直了身体,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极大期待的笑容,眼睛眨巴眨巴,试图萌混过关。 贾昇脸上露出一种“哦,差点忘了你”的表情,然后非常自然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写着账户信息的纸条,递了过去。 “青雀小姐,” 他语气轻快,“这个账户,你收好。记得哦,每个月准时打钱。支持跨星际转账,手续费记得自己付,别从本金里扣,利息什么的……都是熟人,就算了。” 青雀脸上的期待瞬间碎裂,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生无可恋。 她颤抖着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纸条,感觉自己的未来两百五十年已经变成了一片灰暗,再也没有片刻的欢愉可言。 “……是……贾昇先生……”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贾昇满意地点点头,甚至还伸手拍了拍青雀的肩膀,用一种语重心长、宛如人生导师般的口吻。 “人呐,总得为自己的过去买单。赌博不好,早点戒了吧,脚踏实地才是正道。 你看,现在多好,有了稳定的还款计划,人生就有了新的目标和动力,越来越有盼头了,对吧?” 青雀:“……” (?﹏?) 她此刻无比希望那天晚上,自己被符玄抓去加班,而不是遇到了这个魔鬼! 整整两百五十年的工资啊!她得加多少班才能熬过去?! 贾昇像是完成了所有交接工作,心情大好,转身朝着列车门走去。 “各位,星海浩渺,我们有缘再见。” 星穹列车的汽笛发出悠长的鸣响,列车组众人陆续登车。 景元对着缓缓关闭的车门挥手作别。 星穹列车的汽笛发出悠长的鸣响,回应着景元的告别。车门缓缓闭合,将车外的景象逐渐隔绝。 列车缓缓启动,加速,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玉界门之外的无尽星海之中。 符玄心情复杂无比,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奈和“算了,至少有钱了”的叹息。 而她身后的青雀,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泪洒星槎海。 “我以后的日子啊……两百五十年啊啊啊啊——” 彦卿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瞬间崩溃的同僚:“你……节哀。” 第140章 收获 星穹列车平稳地行驶在群星之间,窗外流光溢彩的星海取代了仙舟罗浮的巍峨景象。 车厢内,熟悉的机械运转声与环境模拟出的轻微气流交织,带来令人安心的宁静。 “欢迎回来帕。” 帕姆精神十足的站在观景车厢门口,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 餐车上,刚出炉的饼干排列整齐,散发着黄油与糖分的暖香,几杯冒着热气的饮品一看便是根据每人口味特意准备的。 姬子放下手中的咖啡,脸上带着笑意。 “看来此行收获颇丰,大家辛苦了。罗浮的星核危机顺利解决,真是值得庆贺。”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略显疲惫的瓦尔特和一身新行头的贾昇身上多停留了一阵。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复杂的光。 他仍旧对某个金发身影的耿耿于怀。 瓦尔特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和某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圆满落幕……或许吧。只是,有些人的踪迹,依旧让人难以安心。” 三月七活力满满的补充,“虽然过程是……呃,曲折了那么一点点,惊险了那么一大点点,但结果是好的嘛。我们还吃了……呃,见识了很多仙舟特色!” 她及时刹住了关于“龙肉火锅”的话题,脸上洋溢着“我们真厉害”的笑容。 贾昇则把手里的冷鲜盒递给姬子:“仙舟特产。姬子姐也尝尝,美容养颜,延年益寿。” 丹恒微微颔首,表情是一贯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比初来罗浮时松弛了些许。 “嗯。因果已了,罗浮重归安宁,便是最好的结果。” 他从车上拿起杯水,目光习惯性地扫视车厢,确认一切如常。 随后视线落在星扛着的那个“物体”上,眉头蹙了一下。 星扛着重物,视线落在帕姆和他身旁的餐车上。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回来,列车长都备着刚出炉的饼干和喝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挺好。” 帕姆耳朵动了动,骄傲地挺起胸脯。 “这是列车长的职责帕!要确保每一位乘客归来都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帕!” 虽然努力做出严肃的样子,但微微摇晃的耳朵暴露了他的开心。 星把肩上那个像是失去灵魂的死亡芭比粉忆者信使,“噗”地一声放倒在旁边空着的沙发上,然后迅速返回摸走了几块饼干。 信使身上刺眼的粉色蓬蓬裙和信使生无可恋的瘫软姿态,看得姬子眼皮忍不住狠狠跳了跳。 三月七好奇地凑了过来,戳了戳僵硬的信使,后者毫无反应。 “喂,星,”三月七小声说,脸上带着些许同情。 ……但不多。 “看她这样子怪可怜的,要不……让贾昇给她解了那个什么模因病毒吧?” 星瞥了她一眼,又往嘴里塞了块饼干。 “你之前不是拍她跳舞拍得挺欢快的吗?内存卡都快满了吧。怎么?良心发现了?” 三月七立刻叉腰,理直气壮地指向信使那身饱和度极高的粉色。 “这跟良心没关系。你看她这个颜色!这——么粉!这车厢里只能有一个粉色的美少女,那就是我!她……” 她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太刺眼了!跟车厢的格调不搭!严重影响本姑娘的颜值统治力!” 星:“……” 她揣着饼干默默离远了点,决定不去深究所谓的颜值统治力和车厢格调。 另一边,贾昇已经十分熟练地,溜溜达达到了车厢角落的矮桌边。 果不其然,仙舟此行的“战利品”——几张新生成的光锥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数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入手沉甸甸的,记录的信息量显然极为庞大。 第一张就格外的有“分量”——光锥投影出的动态画面中,绝灭大君幻胧用丰饶之力捏出的、庞大如山岳的肉身,正穿着那套死亡芭比粉、缀满蕾丝边的女仆装。 伴随着“最炫星际风”的魔性旋律,动作僵硬却又精准地跳着广场舞。 而在场景的边缘模糊处,同样穿着芭比粉蓬蓬裙的忆者信使,正以完全同步的、充满绝望的姿态一起舞动。 两位舞者的绝望,隔着光锥都能感受到。 他放下第一张,拿起第二张。画面是驾驶舱视角,小小的白露脸上满是兴奋。 她小拳头高高举起,然后猛地砸在一个巨大的红色按钮上。 下一刻,画面切换,神体琥珀歼星舰的主炮迸发出毁灭性的琥珀色洪流,狠狠轰击在了遁走的幻胧以及建木之上,使其发生了明显的歪斜。 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穿透无尽空间,恰好投注于此的刹那。 巡猎星神,瞥视于此。 第三张光锥的画面则充满了某种荒诞的混乱。 刃和镜流,这两位煞气腾腾的主,正各自举着一个印着《呐喊》头像的“叫唤”饮料罐,仰头痛饮。 下一秒,无数翠绿的豌豆藤蔓破体而出,两人面无表情……或者说生无可恋地张开嘴,密集的豌豆炮弹如同加特林机枪般疯狂扫射,将周围的环境打得千疮百孔。 第四张更是重量级:星穹列车被湛蓝色的跃迁流光包裹,车头那缠绕着欢愉彩带和毁灭金光的狰狞撞角,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张开双臂、脸上带着夸张笑容的身影身上。 撞击的瞬间,阿哈的身体扭曲成一个搞笑的弧度,脸上的笑容甚至更加灿烂了。 背景里还能听到帕姆气急败坏的“创死他”的呐喊。 帕姆不知何时蹦跶了过来,踮着脚看了看第四张光锥,贾昇适时把光锥递给了他。 “这张!这张需要郑重地装裱起来挂在车厢里帕!” 帕姆又指了指车厢内挂着的一面锦旗,“跟那个挂在一起帕!” 贾昇立刻秉承着传统开始赞颂。 “车长高见!此乃旷世壮举,足以载入寰宇史册! 这精准的跃迁定位,这义无反顾的冲锋姿态,完美体现了我列车组遇事不决直接创过去的优良传……呃,果决勇敢的行动力! 此击又集众命途之长,跨越星海之限,完成了对乐子神的精准物理超度与人文关怀。 实乃寰宇行车规范之典范,值得全宇宙所有交通参与者学习瞻仰!” 帕姆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微微发红,但努力维持着车长的威严。 “嗯哼!低调……低调,主要还是大家配合得好帕!” 看着帕姆哒哒哒跑远又要却翻零食柜,贾昇忍着笑,拿起第五张光锥。 手指刚刚接触,一个极其响亮、充满愤怒、甚至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破音黑塔人偶的声音猛地从光锥中爆发出来,响彻整个车厢。 “她的胸是垫的!!!” “卧槽!” 贾昇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光锥直接扔出去,手忙脚乱才接住。 车厢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还在余音袅袅“垫的!!垫的!!!”的光锥上, 包括沙发上瘫着的粉色信使,她也挣扎着将视线朝着光锥和贾昇看去。 贾昇:“……” 他低头看着手里这张“语音炸弹”光锥,嘴角抽搐了一下。 到底是哪个天才发明的光锥还能录音? 一阵忙活后,他终于成功把光锥摁灭,干笑着对上聚焦在他身上的所有目光。 “哈、哈哈……那什么……我姐,嗯,她……青春期?叛逆期?总之……大家理解一下,就当没听见?” 第141章 大姐,算我求你了 车厢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列车各类器械平稳运行的嗡鸣作为背景音。 贾昇干笑着将那张“语音炸弹”光锥塞进了口袋最深处,妄图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三月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贾昇口袋里那个鼓起的位置。 她脸上写满了“我好想知道但是我不敢问”的纠结。 星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抱臂看向贾昇,亮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是时候算账了”的光芒,挑了挑眉。 “铁公鸡,是不是该拔点毛了?封口费,得加钱。” 贾昇闻言,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加钱?星啊,你这话说的就伤感情了!我们可是并肩作战、祸福与共的伙伴!谈钱多俗!” 星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继续盯着他。 贾昇脸上那副悲伤的表情转瞬间消失不见,他凑近星,用一种极其诱惑、如同魔鬼低语的语气开口。 “这样吧,我送你一句祝福,怎么样?绝对真诚,发自肺腑。 星眯起眼睛,满脸写着“不信”:“你能有什么好祝福?” 贾昇清了清嗓子,站直身体,双手摊开,作出一个近乎神棍般的姿势,语气庄严而缥缈: “我祝你——下次抽卡绝不歪,十连十金,怎么样?这份‘大礼’,够诚意了吧?” 星:“???!!!” 她先是极度震惊和怀疑,随后眼睛瞬间亮了。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星斩钉截铁,声音洪亮:“成交!” 她甚至主动伸出手,和贾昇快速击了一下掌。 生怕贾昇反悔,星迅速摸出个人终端,动作飞快,解锁、点开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游戏图标、登录、充值、直奔抽卡界面、选中十连召唤按钮一气呵成。 她的手指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狠狠戳下。 “嗷——!!!!!” 星发出了一声激动到变调的嚎叫,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双手高举着终端,眼睛瞪得滚圆,身体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下一秒,整个车厢被星一阵激动到变调的嚎叫充斥:“金!金!金!又是金!哇!还有!十个!真的是十个金!!!” 她抱着终端,如同抱着稀世珍宝,在原地又蹦又跳,脸上是近乎癫狂的喜悦,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星魂”“强度爆炸”之类的词。 丹恒:“……” 他默默地又喝了一口水,看着激动的星,以及她屏幕上那离谱到极致的抽卡结果,叹了口气。 虽然不符合概率,但这很贾昇。 随后他默默地低下头,继续更新他的智库资料。 解决掉一个最有可能泄密的人后,贾昇心情大好,把目光转向沙发上那一滩生无可恋的、与车厢格调格格不入的死亡芭比粉。 那身死亡芭比粉的蓬蓬裙在观景车厢柔和的光线下依旧显得无比刺眼。 他挠了挠那头新染的白毛,叹了口气,走到沙发边, “喂,我说,” 贾昇的语气难得带上了一丝……或许是同情? “看你这样子也怪难受的,要不,我给你把那个模因病毒解了吧?而且老这么躺着也不是回事,对吧?” 信使的脑袋在沙发靠枕里动了动,面罩下传出闷闷的、生无可恋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麻木。 “……不用。” “嗯?”贾昇有点意外,“你确定?你不怕下次在什么更丢人的场合……” “不用。”信使再次重申。 她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 “解了又如何?记忆已经留下,无法篡改,无法遗忘。这身颜色……这舞姿……已经被记录,甚至可能已经被某些存在欣赏记录过了。” 说话间,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瘫得更舒服一点。 “已经无所谓了……就这样吧……记忆终将归于虚无……色彩不过是虚妄…… 粉红也罢,漆黑也好……并无区别……让我安静地……在这里发烂发臭……就这样吧,累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贾昇:“……”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摆烂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且富有哲理。 就在他还想再劝两句时—— 车厢矮桌上的收音机,准时响起了《星际和平晚间播报》那熟悉而恢弘的开场音乐,庄严又带着点公司特有的浮夸感。 音乐响起的瞬间,在车厢内所有人的注视下,只见沙发上那摊粉色如同被按下了某个看不见的开关,猛地一个激灵。 信使动作僵硬却异常迅捷起身翻下沙发。 然后,在《星际和平晚间播报》的BGM作为背景下—— 信使缓步走到观景车厢中央,一丝不苟、一板一眼地…… 跳起了那段刻入她模因身躯中的、充满了广场舞气息的魔性舞蹈。 旋转、跳跃、伸展、凤凰展翅…… 隐隐有种“既然无法反抗,那就享受吧”的破罐破破摔的洒脱感。 甚至比上次被迫跳时还多了几分奇异的熟练度和……真情实意? 动作标准,卡点精准,情绪稳定。 没有挣扎,没有绝望,只有一种“罢了,就这样吧”的平静。 整个车厢鸦雀无声,只剩下乐声和信使跳舞时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一段舞毕,音乐恰好进入间奏。 信使停下动作,微微喘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裙摆。 然后如同完成每日任务般,又默默地、步履平稳地走回沙发边,重新把自己摔进软垫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瘫姿。 整个过程中,她的情绪没有一丝波澜,好似刚才只是去倒了杯水那么自然。 众人:“……” 甚至,她似乎觉得单纯的躺着已经不能满足,于是调动起微弱的忆质,给自己凝聚了一条薄薄的毯子,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然而,那毯子原本模拟的是星空图案,却在彻底盖上的那一瞬间,颜色猛地一闪,眨眼间变成了与她那身蓬蓬裙别无二致的、刺眼夺目的—— 死亡芭比粉。 一个完美的、粉红色的、安详的?长方体,出现在了沙发上。 贾昇看着那坨粉色长方体,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他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走到沙发边,语气沉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诚恳。 “大姐,算我求你了。还是让我给你解了吧……” 那团粉色的毯子蠕动了一下,底下传来信使闷闷的、却异常平静的声音:“垫的那事反正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别管我了,粉着吧……挺好的。” 声音里,竟然透出一股诡异的释然和洒脱。 毯子的颜色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又变得更加耀眼了。 贾昇:“……” 他崩溃抱头:“这不是在贿赂封口你的问题啊喂!是我的良心会痛的问题啊!虽然可能只剩一点点了但它在痛啊!” 第142章 一个逆贼的承诺……真的可以兑现吗? 观景车厢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贾昇看着那团安详的粉色,试图进行最后的努力。 “大姐,你再考虑考虑?你看啊,宇宙这么大,好玩的地方那么多,你难道就想顶着一身死亡芭比粉,走到哪儿跳到哪儿?万一哪天遇到你的同行……” 粉色毯子蠕动了一下,信使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淡然。 “皮囊色相,皆是虚妄。记忆终将归于忆庭,社死亦是一种独特的收藏体验。他人目光,与我何干?就这样吧,习惯就好。” 贾昇:“……” 他捂住了胸口,表情痛苦。 “你这样……我那点良心更痛了啊喂……它虽然小,但现在它的存在感突然变得好强!都快痛到要变异了啊喂! 求你了,给我个机会,也给自己个机会,让我拯救一下我濒临灭绝的良心和你的形象好不好?” 粉色长方体蠕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耸肩。 信使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反过来宽慰起贾昇。 “年轻人,执着于‘拯救’与‘形象’,亦是心魔。放下吧。我很好。” 贾昇彻底没辙了,他站起身,对着那坨粉色长方体抱拳,语气沉痛。 “……是我输了。大姐,您境界高,您厉害。” 恰在此时,字正腔圆的男女播报声响起。 女声:“这里是星际和平播报,观众朋友们晚上好。” 男声:“晚上好。” 女声:“欢迎收听今天的星际和平播报节目。首先为您介绍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 男声:“星际和平公司与仙舟联盟再次重新签署互惠贸易协定,利好双边经济。 女声:“博识学会武装考古学派首席学士艾伦?琼斯主持发掘潜在灾害评级为Ω的古代遗迹「械皇遗冢」,出发前他宣称‘知识无价,风险只是成本的一部分’。” 男声:“著名歌者知更鸟寰宇巡回演唱会终场即将来临,据悉本次演唱会特邀导演风格独特,或将带来前所未有的视听……冲击?” 女声:“流光忆庭完成对已逝世界「月卫之盾」的忆质碎片回收工作,世界回忆有望重现。负责此项目的忆者表示,部分回收记忆似乎受到了不明污染,正在紧急净化中……” 男声:“泯灭帮各个据点短时间内接连遭遇不明人士袭击,手段极为凶残血腥,暂未有组织或个人宣称对此次事件负责。” 女声:卡利波利斯星系即将进入阶段性狂暴状态,若有行程规划,请谨慎前往。” 男声:“以下为您展开详细报道。” …… 听到“卡利波利斯星系”时,正捧着保温杯的瓦尔特眉毛狠狠皱了皱,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镜片上闪过一道复杂的反光。 “星系也会发脾气?”三月七好奇地眨着眼,凑到丹恒旁边看他调出的智库界面。 丹恒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滑动,语气平静地念出资料。 “根据记载,卡利波利斯星系每隔一段固定时间,该星系会进入一种‘封闭’状态,外围形成屏障,同时向外辐射出毁灭性的能量潮汐。 根据博识学会给出的评估报告指出,其峰值破坏力足以在接触的瞬间摧毁一个标准恒星系。” “哇……这么危险?”三月七缩了缩脖子。 贾昇的注意力却从星系危险度转移到了另一条播报上。 他摸着下巴,眼神瞟向沙发上那坨粉色:“著名歌者知更鸟寰宇巡回演唱会终场……嗯,我们下一站就是要去看这个。就你现在这个情况……” “你真不怕到了那儿,音乐一响,你这舞就一直跳?停都停不下来那种? 那可是演唱会,现场版,音响效果拉满,节奏感爆棚,我怕你从观众席一路蹦跶到舞台上C位出道啊大姐。” 信使的声音毫无波澜,“无所谓了。此刻的荣辱悲欢,不过是一片虚无。粉色的舞动与静默的观察,于最终的虚无而言,并无区别。” 贾昇:“……” 他扶额,彻底放弃劝说:“……行叭,你开心就好。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另一边,帕姆已经哒哒哒地跑回了列车操作台,小爪子熟练地设定好了下一个目的地坐标,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圆圆的尾巴快乐地左右摇晃。 “一折~一折~一折帕~撞到阿哈打一折~黑塔女士说话要算话帕~” 另外一边,星显然已经沉浸在抽卡的快乐中,飞速打开了另一个游戏。 接着啪的一声,她狠狠把终端扣在了桌面上。 又是大保底! 她视线幽幽地转向沉浸在未来折扣美梦中的帕姆。 “列车长……你有没有冷静地思考过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帕姆停下哼歌,歪头:“嗯?什么问题帕?” 星字字诛心:“那个给你承诺的人偶……她现在跑回黑塔城去找她本体‘造反’了。一个‘逆贼’……她给出的打一折承诺,黑塔空间站……真的会认账吗?” 帕姆:“……?!!!” 几秒后,帕姆猛地反应过来,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对、对哦!她是去造反的帕!打一折的承诺是造反前给的帕!造反失败就没有帕! 巨大的恐慌笼罩了毛团列车长,他抱着脑袋在原地转圈圈。 “本列车长的打折补给……阿基维利在上,保佑那个叛逆人偶至少……至少成功一半帕?打个五折也行啊帕!” 这时,星际和平播报的结束音乐响起。 如同听到了另一个指令,沙发上的信使再次起身。 这一次,她身上那刺眼的粉色蓬蓬裙“刷”的一声,流光闪过,被她瞬间变为了更为华丽炫目的芭比粉的晚礼服。 接着脸上的面罩也消失不见,露出一张确实称得上清丽的脸。 她随着结束音乐,即兴跳起了一段优雅中带着一丝哀婉的独舞,好似在为曾经的自己哀哭,又像是在庆祝新生。 情感复杂。 舞毕,她对着观众行礼,然后步伐平稳地走回沙发,优雅地躺倒,又摸出那条死亡芭比粉的毯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恢复成安详的粉色长方体。 整个过程旁若无人,流畅得让人心疼。 围观了全程的几人:“……” 姬子看着这一车活宝,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三月七小声对丹恒说:“……说真的,看多了,居然觉得有点带感是怎么回事?” 丹恒扶额叹气:“……你离她远点,病毒大概变异了。” 第143章 我姐还有零件剩下吗? 星穹列车平稳地停靠在黑塔空间站的月台。 帕姆站在观景车厢,两只长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对“打折承诺可能失效”的巨大忧虑。 他面前的投射屏幕上显示的、金额惊人的补给清单,嘴里嘟嘟囔囔地计算着若是没有折扣该是多么巨大的一笔开销。 贾昇最后一个慢悠悠地晃下车,经过帕姆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他瞥了一眼那令人心惊肉跳的数字,又看了看快把自己缩成一个忧郁毛团的列车长,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诺~” 他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张闪烁着微光的黑色卡片,随手递了过去。 “我姐造反出发前塞给我的,说是万一她失败了,凭这个去空间站后勤部结算,照样能打一折……啧,看来她对自己造反成功率心里也挺有数。” 帕姆:“……!!!” 帕姆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抢过那张卡片,紧紧抱在怀里。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击着帕姆,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巨大的惊喜冲刷掉了所有忧郁,尾巴尖不受控制地快速摇摆起来。 “贾、贾昇乘客……帕姆代表星穹列车……感谢你姐姐的大恩大德帕! 阿基维利在上,愿黑塔女士……呃,愿她们母女打架……不是,愿她们‘友好协商’能够平安无事帕!” 贾昇看着帕姆这副恨不得把卡片供起来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我先回空间站看看了。” 说完,他溜溜达达地朝着月台出口走去,跟上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丹恒、三月七和星。 三月七正兴奋地拉着星规划先去哪个商铺扫货,丹恒安静地听着。 车厢内,帕姆珍而重之地将打折卡塞进自己制服最内侧、最安全的口袋里,还用小爪子拍了拍确认放稳妥了,这才长长地、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着观景车厢沙发上那个依旧雷打不动、裹着死亡芭比粉毯子、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粉色长方体,无奈地摇了摇头。 “信使乘客,帕姆要去打扫车厢和下单补给品了,您……您请自便帕。” 粉色长方体蠕动了一下,传出闷闷的、毫无波澜的声音。 “嗯。” 帕姆:“……好的帕。” 帕姆干劲十足地开始进行车厢的日常打扫维护。 打扫间隙,他习惯性地走向留声机,准备放点音乐调节气氛。小爪子刚按下播放键,经典交响乐的前奏才刚刚流淌出几个音符—— 帕姆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电了一下,瞬间想起什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声狠狠拍下了关闭键。 音乐戛然而止。 帕姆紧张地、一点点地扭过头,看向车厢中央。 果不其然,就在音乐响起的刹那,那坨粉色毯子已经掀开。 信使不知何时已然起身,此刻正静立在车厢中央,准备随着接下来的旋律开始起舞。 然而,音乐停止得太过突然,她的动作凝固在半途,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粉色雕塑。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露出来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哦,今天的热身运动取消了?”的茫然。 没有音乐指令,她似乎也失去了起舞的动力。 信使只是平静地收回姿势,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粉色晚礼服裙摆,然后迈着依旧平稳优雅的步伐,重新走回沙发边。 接着熟练地把自己裹进粉色毯子里,再次变回那个安详的、与世无争的长方体。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看帕姆一眼,也没有任何表示。 刚才那瞬间的起身只是某种无法抗拒的条件反射,而中断后的回归原位则是理所当然。 帕姆:“……” 他看着沙发上迅速恢复死寂的粉色物体,又看了看自己刚刚造孽的爪子,再看了看沉默的留声机…… 帕姆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同情、愧疚、无奈以及“这都什么事啊”的崩溃表情。 这音乐……他以后在车厢里到底是听,还是不听? 听了,车厢里会多一个强制起舞的芭比粉色忆者。 不听,车厢里会多一块安详躺平的芭比粉色方体。 可是不听他打扫卫生的乐趣岂不是要减半?! 更何况车厢没有背景音乐,格调会下降的帕! …… 与此同时,贾昇已经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黑塔的办公室区域。 办公室那扇极具设计感的自动门验证身份后滑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一切看似如常,各种昂贵的实验仪器井然有序,空气中也弥漫着黑塔喜欢的那种冷淡又昂贵的香氛气味。 唯一的区别是,主位上,此刻坐着一个身影。 那确实是一个黑塔人偶,穿着标准的黑塔款裙装,面容精致。 只是紫色的眼眸睁着缺乏那种灵动的、要么暴躁要么嫌弃要么充满研究欲的光彩。 人偶见到他进入,只是程序化地发出声音。 “第三权限人识别:贾昇。欢迎。黑塔女士目前不在线,空间站日常事务交由量产型通用人偶B-1892号托管。如有紧急事务,请留言。” 贾昇挑了挑眉,绕着这个“B-1892号”转了两圈。 人偶只是眼珠跟着他转动,没有任何更多反应。 他掏出个人终端,对着这个呆板的人偶“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背景特意带上了黑塔那张豪华办公桌和后面墙上挂着的、黑塔的巨幅艺术照,然后手指飞快地操作,将照片发给了备注为“造反头子塔塔开”的联系人。 【贾昇:你的办公室被人占了。[图片]】 【贾昇:还是个流水线下来的呆瓜。你的零食柜也空了,估计被新上任的人偶销毁了。实惨。】 消息发送,转圈,然后提示——【发送失败:用户不在服务区。】 贾昇挑眉,并不意外,又点开备注为“老妈”的联系人。 【贾昇:我姐还活着吗?还有零件剩下吗?】 【滴滴——发送失败,对方不在服务区。】 贾昇:“……呵。” 他收起终端,看着眼前这个精致却毫无生气的托管人偶,又环顾了一下这间失去了主人鲜活气息的办公室,显得有些怅然。 “这是还在黑塔城里掐得昏天黑地、信号都屏蔽了?连内部通讯网络都一起扬了?” 他低声嘀咕着,“看来造反……动静闹得挺大啊。” 第144章 脑功能缺失性流行病 贾昇从黑塔办公室走出。 柔和的人造光线洒落在精心布置的绿植和休闲设施上,试图营造一种远离星海的宁静氛围。 然而,空气中似乎充斥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感,连穿梭其间的后勤科员脚步都比往常匆忙几分。 如果说空间站内最有可能知道黑塔近况的,大概也只有艾丝妲了。 贾昇没多久就找到了正对着全息屏幕蹙眉的她。 “站长姐姐,几日不见,这么憔悴?” 贾昇溜溜达达地凑近,歪头打量着艾丝妲即使化了淡妆也难掩疲惫的脸色。 艾丝妲闻声抬头,眼中先是闪过笑意,随即这笑意在看到贾昇那头扎眼的白毛和一身风格迥异的新行头时,瞬间凝固,转化为了纯粹的惊愕。 “贾昇?你……你这头发?还有这身打扮……”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像是要确认自己没出现幻觉,“去了一趟仙舟,变化……这么大?” “入乡随俗,体验生活嘛,毕竟仙舟人均白毛控。” 艾丝妲被他这插科打诨逗得微微弯了下嘴角。 “旅途还顺利吗?我没事,只是最近睡眠不太好。” “这才多久不见,站长姐姐就跟我见外了。”贾昇满脸受伤的表情戳穿她,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反着坐下,下巴搁在椅背上。 “你这表情我熟,跟我姐看我进模拟宇宙搞出离谱组合时的暴躁前兆一模一样,属于‘理智即将蒸发但还得保持微笑’型。” 艾丝妲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眼前这人,索性也不再强撑,揉了揉太阳穴:“黑塔女士,暂时失联了,你应该知道吧?” 贾昇挑眉:“哦,这个啊,正常,我姐跑去黑塔城造反,她们现在应该还在激情互掏。 再说……她不是经常性勿扰吗?要么在折腾模拟宇宙,要么就是单纯懒得搭理人。” “是,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艾丝妲语气沉重了些,“黑塔女士以往即使‘勿扰’,也会留下基本的指令或授权。但这次不同,几乎是完全静默。 更要命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空间站里流传出了一些……谣言。” 艾丝妲说着,拿出了自己的个人终端,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贾昇。 帖子标题:《惊爆!黑塔资金链断裂,空间站或已被星际和平公司秘密接管!》 内容: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内部人员消息,黑塔女士因模拟宇宙项目投入过大,已欠下天文数字债务,空间站部分区域所有权已抵押给公司,近期或有公司审计团队入驻! 匿名群聊记录“空间站吃瓜一线群”: 用户A:听说了吗?艾丝妲站长好像挪用了好多公款去投资,结果暴雷了! 用户B:真的假的?怪不得最近员工餐味道越来越抽象了。 用户C:我说怎么申请个实验材料那么难批!原来钱都被掏空了! 用户A:你没听吗?黑塔大佬好像要跑路了! 用户B:啊?不能吧?跑哪去? 用户D:楼上的都错了,是黑塔与阮梅感情破裂,空间站作为婚内财产被划归阮梅所有,但阮梅不想再见到这处伤心地,低价抛售了。 用户G:卧槽,贵圈真乱…… 贾昇一目十行地扫过,表情从好奇变成无语,最后直接气笑了:“???” 他指着屏幕,逐条开始吐槽,语速快得像加特林扫射。 “不是,这帮人脑子是被泡发了吗?黑塔欠债那不是宇宙常识吗?她哪次欠债最后不是艾丝妲你自掏腰包摆平的?她需要跑路?” “空间站抵押给公司?公司那帮家伙倒是想要!他们敢来收吗?” “你挪用公款?笑死,哪次不是你的私人小金库在被空间站挪用?” “还有婚内财产……她们结过婚么?就婚内?” 艾丝妲听着他连珠炮似的吐槽,忍不住笑了笑,阴郁的情绪似乎被驱散了一点,但忧虑依旧存在。 “这些谣言本身其实没什么,空间站从来不缺各种猜测和八卦,冷处理或稍加引导通常是最佳选择。” 她收敛了笑容,声音压低了些:“但是,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最近几天,已经有四位科员连续失踪了。” 贾昇吊儿郎当的神情稍微收敛了一些。 艾丝妲继续道:“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在这些八卦群或者内部论坛里,发言最为激进、传播谣言最起劲的那几个。” “我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展开了内部调查。”艾丝妲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调查没有任何进展,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而现在,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已经开始散布新的谣言……” 她说着,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轻轻抹过的动作。 “——说我们为了封锁消息,用你的能力在制造意外,意图……灭口。” 贾晟沉默了两秒,然后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 “……这世上还真是从来不缺自己是一只蛆,就以为全世界是个大粪坑,看谁都像来抢食的。”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道清晰的、慢条斯理的鼓掌声。 啪、啪、啪。 “话虽然糙了点,但……精准的比喻。”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几下清晰的、不紧不慢的鼓掌声。 贾昇和艾丝妲同时转头。 一位身材高大身着长袍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 艾丝妲立刻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镇定:“拉帝奥教授?我以为您已经随公司的技术研发部的考察团一起离开了。” 贾昇眨了眨眼,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眼神里透着明显的“这哥们谁啊?有点眼熟但不多”的茫然。 被称作拉帝奥教授的男人先是对艾丝妲微微颔首。 “原计划是如此。但空间站接连发生的意外事件,显得过于巧合且……难得。” 随后他的目光扫过角落处不时交头接耳的科员。 “我也想留下看看,空间站这场突如其来的、会通过终端传播的‘脑功能缺失性流行病’,会如何发展。” 第145章 蹭热度 艾丝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担忧,努力维持着站长的仪态。 她早就听闻拉帝奥教授言语刻薄,直击要害,但向来嘴硬心软。 他言语间的意思很明显,准备介入科员的失踪帮忙。 艾丝妲微微颔首:“早就听闻拉帝奥先生是博识学会的翘楚,您愿意在此时施以援手,是我们空间站的荣幸。” 维里塔斯·拉帝奥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恭维就免了,艾丝妲站长。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不如直接切入正题。” 他的目光转向还在消化“脑功能缺失性流行病”这个犀利评价的贾昇,刚想再说些什么。 贾昇却猛地一拍脑门,像是终于从记忆库的某个角落里扒拉出了相关信息,眼睛一亮。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开了五十二门课、据说能把学生骂到怀疑人生甚至主动申请退学、人称‘石膏头恶魔’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 维里塔斯·拉帝奥:“……” 他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分明写着“果然又是这种肤浅的标签”的漠然,甚至懒得纠正“石膏头”这个称呼。 贾昇完全没被这冷场影响,反而凑近了些,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上下打量着拉帝奥那张俊美却毫无表情的脸,语气带着点遗憾和不好意思。 “抱歉抱歉,您这不戴头套……我没认出来。我曾经有幸观摩过您的公开课视频,印象深刻,非常深刻。” 维里塔斯·拉帝奥:“……” 他在对宇宙的平均智商进行一秒默哀。 “看来你的脑神经突触传递效率虽然异于常人,但至少还保留了基础的信息检索和模式识别功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贾昇则是一脸“就这?不及刀塔攻击力的万分之一”的表情看着他。 维里塔斯·拉帝奥:“……” 他下颌线绷紧了一瞬。空气中弥漫开一种“你礼貌吗”的无言压迫感。 随后维里塔斯·拉帝奥决定暂时无视这个一脸没被骂爽的家伙,转而看向艾丝妲,直接切入核心。 “无意义的寒暄到此为止。” 艾丝妲赶紧打圆场,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 “教授,关于失踪科员的共同点……”她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的终端。 就在这时,她所在的某个内部通讯群组猛地弹出一条紧急推送。 播音员:黑塔女士单推快讯——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播音员:黑塔女士遇袭一事终于有了下文!「泯灭帮」宣称对整起事件负责,并将采取下一步行动。协会对此表示强烈谴责…… 紧急快讯被干扰了… ???:星间诸神离世异俗,无心顾及渺渺众生。 ???:唯有负创的恩主,得令诸界沐浴「毁灭」的火光。 ???:总有怯懦小人,妄图拒绝恩典、逃离赐伤。 ???:逃吧,尽管逃吧——无论逃往何处,泯灭终将到访! 视频戛然而止。 艾丝妲和贾昇下意识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荒谬感和“这特么也行?”的吐槽欲。 黑塔失联明明是因为愉塔在黑塔城造反搞内战,关泯灭帮什么事? 这算什么? 宇宙级碰瓷? 蹭热度也没这么硬蹭的吧!? 但因为有拉帝奥这个“外人”在场,两人不方便直接吐槽黑塔家的那点事,只能通过眼神飞速交流。 【贾昇(挑眉):这年头连恐怖组织都开始搞营销号那套抢热点了吗?】 【艾丝妲(无奈眨眼):关键是这借口找得也太烂了……】 【贾昇(眼神):他们是不是有病?这锅都背?】 【艾丝妲(眼神):或许……他们觉得这样显得比较厉害?】 【贾昇(眼神):完全理解不了这帮疯子的脑回路。】 交流完毕,贾昇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不是,他们泯灭帮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前段时间还在宇宙频道里朝欢愉、记忆、存护、同协疯狂宣战,一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架势。现在又要对黑塔的失踪负责?她虽然不靠谱,但罪不至此吧?” “他怎么不干脆朝巡猎也宣个战呢?是怕上午宣战,下午曜青仙舟的青丘军就组团停他家门口搞军事演习顺便清剿垃圾吗?欺软怕硬也得有个限度吧?” 艾丝妲:“……” 虽然场合很严肃,但这话该死的很有道理。 她扶住额头,感觉空间站的麻烦清单上可能又要多加一项了——应对一个被泯灭帮莫名其妙盯上的、实际上正在内战中的主人的烂摊子。 维里塔斯·拉帝奥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开口: “愚蠢从不因对象而改变其本质。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制造最大规模的混乱与毁灭,以此……嗯,或许在他们扭曲的逻辑里,这能取悦那位从不看他们的‘恩主’。” 话音未落—— 贾昇面前的艾丝妲,身上毫无征兆地“呼”一声窜起幽蓝色的火焰。 “艾丝妲?!”贾昇脸上的调侃瞬间消失,伸手欲抓。 但就在他指尖触及那蓝色火焰的前一刹,艾丝妲整个人连同那诡异的火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留下几缕迅速消散的蓝色火星,以及空气中一丝极淡的、类似空间跃迁后的能量残留波动。 贾昇的手抓了个空,僵在半空中。 贾昇:“………”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那双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眼睛里,第一次翻涌起实质性的怒火。 维里塔斯?拉帝奥反应极快,目光锐利地扫过艾丝妲消失的地方。 “……冥火?那团火焰一定还在空间站某处徘徊。找到它,总有办法把她带回来。” 一道低沉声音凭空出现,带着一丝戏谑和嘲弄: ???:“若做得到,就来试试罢,试着从我的猎场里抢回你们的同伴……” 维里塔斯?拉帝奥冷静地分析,更像是在说给在场的贾昇听。 “看来冥火大公并未亲临空间站,只是趁乱将一团冥火投入此地,让它四处游移,狩猎科员。若冥火熄灭,他的阴谋也将荡然无存。” 贾昇:“……” 他没有立刻回应,脖颈上的概率抑制器,因为刚才瞬间剧烈波动的情绪和某种“可能性”冲刷,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表面赫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就在裂痕出现的瞬间,前方不远处空气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 刚刚消失的艾丝妲猛地从半空中跌出,被贾昇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接住,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她脸色苍白,眼神还有些涣散,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但总算脱离了那诡异的火焰。 随后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直接向外跑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维里塔斯?拉帝奥看着他脖颈间那出现裂痕的抑制器,又看了看突然回归、惊魂未定的艾丝妲,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他开口叫住贾昇:“你要去哪?” 贾昇脚步未停,“让他们知道黑塔空间站是谁罩的。” 说着,他抬手调出一个全息通讯窗口。 窗口亮起,另一端出现的正是核宝熟悉的蓝金色机械造物形象。 或许是感知到贾昇此刻极度糟糕的情绪,核宝罕见地没有发出“哔嘟叮咚”的欢快电子音,只是安静地悬浮着,指示灯平稳地闪烁着,等待着指令。 “核宝,把歼星舰开过来。目标设定——「永火官邸」。” 他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他不是想要「毁灭」吗?好,我赐给他。” 第146章 战地记者 黑塔空间站月台区域依旧繁忙,人造力场隔绝着深邃危险的绚丽星空,各类飞船有序起降。 贾昇脚步匆匆,几乎是跑着穿过连接月台与停泊区的廊桥,目标明确地走向一艘隶属于空间站、涂装有黑塔徽记的小型飞船。 “嘿,贾昇!” 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 只见三月七正从商业区的方向走过来,手里拎着、胳膊上挂着、甚至背后还用小拖板车拉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购物袋。 三月七眼尖,率先看到疾步走过的贾昇, “快来看看本姑娘的战利品!给你也带了个……”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试图从袋子里翻找什么。 星和丹恒跟在她身后,丹恒手里也帮着拿了一些,而星则咬着刚拆开的零食,目光在贾昇身上扫过,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贾昇闻声脚步一顿,脸上那层冷意瞬间如同变脸般被熟悉的笑容覆盖,但速度太快,反而显得有点刻意。 “收获不错嘛。我出去溜达一圈,办点小事。”他语气轻松,试图蒙混过关。 “你表情不对。” 星放下手里的袋子,亮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盯着贾昇的脸,言简意赅:“像要去炸了谁的老窝。” 丹恒的目光也静静落在贾昇身上,虽然没有说话,但青灰色的眼眸里带着询问和关切。 贾昇的情绪掩饰得很好,但对于共同经历了许多的同伴来说,那细微的差别依旧明显。 贾昇啧了一声,知道瞒不过这俩感知敏锐的家伙,摆了摆手,语气试图显得随意。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点和泯灭帮的……私人恩怨,得去清算一下。” “泯灭帮?” 三月七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带上担忧,“他们又搞什么鬼了?你不会准备……祝他们长生不老吧?”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贾昇那祝福别人长生不老,从而引来巡猎星神光矢、虽然高效但缺德的手段。 贾昇嗤笑一声:“那还真是太便宜他们了。巡猎的箭矢一了百了,不够解气。 这次,我得亲自去,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好好给那些管不住手脚、或者正打算管不住手脚的家伙们敲敲警钟。” “需要帮忙吗?”丹恒问得言简意赅。 贾昇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努力让表情缓和些:“不用。拆个家而已,业务熟练。核宝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他提到核宝,意味着那艘神体琥珀歼星舰就在附近。 星还想再说什么,丹恒却微微抬手,制止了她。他对上贾昇的视线,点了点头。 “明白了。”丹恒的声音沉稳,“注意安全。保持通讯畅通,必要时联络。” 贾昇对上丹恒的目光,点了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又快步往列车方向跑。 三月七:“???” 她看着贾昇的背影,一脸茫然。 他不会准备忽悠列车长直接用列车撞过去吧? 没过几分钟,贾昇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极其扎眼的存在。 依旧是那身死亡芭比粉的毯子,但这次信使解锁开发了点新穿法。 她把毯子的一角绕过了肩膀,在另一侧腋下随意地打了个结,松垮地挂着,露出了里面同色系的晚礼服。 神情是一种看破红尘般的平静,或者说麻木。 她安静地飘在贾昇身后,对周围投来的目光毫无反应。 对她而言,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发烂发臭。 三月七看着这组合,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你要带上她?” 她指着信使,一脸不可思议。 这是需要打架还带个伴舞在身边随时缓解压力? “当然,临时需要一个专业的战地记者兼摄影师。” 他指了指信使,显得有理有据。 “流光忆庭的专业人士,记录影像、保证画面清晰稳定,确保永火官邸被暴力强拆的每一个精彩瞬间都能传遍银河,以儆效尤?” 信使抚平“袈裟”上的褶皱,面无表情:“……无非是换上一处,记录另一种形式的喧嚣与终结。启程吧。” 三月七、星、丹恒:“……” 行吧,这很合理。 贾昇对她当前的态度似乎很是满意,朝着星、丹恒和三月七挥了挥手,钻进了驾驶舱。 信·战地记者·使也默默地跟了进去,粉色毯子的一角在舱门关闭前一闪而过。 小型飞船引擎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平稳地驶离月台,很快加速,化作星海中一道流光,朝着远方那庞然巨物般的琥珀色歼星舰汇合而去。 三月七看着飞船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他刚才是不是说……要去强拆永火官邸?那不是泯灭帮很重要的老巢吗?” 星点了点头:“你没听错,还带了直播的。他要拆,那就肯定拆得掉。” 语气里居然还有点莫名的赞同和这事不带自己的怨念。 丹恒沉默地看着飞船消失的星空,片刻后,收回目光。 “回去吧。他既然说了有分寸,我们等消息就好。” 只是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着他并非全然放心。 贾昇的“分寸”,显然很多时候和常人的理解……不太一样。 飞船迅速接近那艘庞然大物,歼星舰如同沉默的巨兽。 核宝显然早已接收到指令,舰体侧方一个入口悄然打开,引导着飞船平稳入内。 贾昇刚跳下飞船,核宝就迎了过来。 它的蓝金色指示灯疯狂闪烁,透着一股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欢迎父亲大人登舰!核宝已准备就绪。目标坐标:永火官邸。航线规划完毕!跃迁引擎预热中……预热完毕。” “跃迁。” 歼星舰巨大的引擎发出低沉轰鸣,琥珀色的能量在舰艏汇聚,空间被强行扭曲、撕裂,化作一道通往毁灭的流光。 …… 与此同时,遥远的永火官邸。 这座巍峨的城堡如同蛰伏在暗影中的巨兽,建筑风格阴森而华丽。 尖塔刺破虚空,整体散发着不祥与毁灭的气息。 在王座大厅内,冥火大公阿弗利特正端坐于王座之上。 他交叠着双手,燃烧的目光扫过王座下方聚集的身影。 那里有他骄傲的子嗣们,以及更多被他邀请或闻讯而来的、来自星海各处的恶党、狂徒、毁灭的信徒。 “黑塔空间站?” 阿弗利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带着一丝不屑的嗤笑。 “那不过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小插曲,一次试探性的敲门声,而后狂欢的时刻即将来临——” 冥火大公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回荡在大厅每一个角落。 “真正的盛宴——「家族」的谐乐大典,即将拉开帷幕!”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的狂热,“届时,金色的血河将与凡俗的污血一同奔涌!这是何等壮丽的景象!” 他张开双臂:“尽情期待吧,尽情享受这场残酷的梦境!而我等「永火官邸」,必将倾尽所有,为伟大的恩主,献上最盛大、最完美的祭礼!” “为了毁灭!为了恩主!” 下方的恶党们爆发出狂热的欢呼与咆哮,声音几乎要掀翻城堡的穹顶。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47章 今天是什么日子? 就在城堡内的狂欢达到最顶峰的同时。 一艘看起来历经风霜、甚至有些破破烂烂的小型飞船,以一种近乎踉跄的姿态进入了永火官邸。 永火官邸那足以将寻常舰船撕成碎片的自动防御力场,却对这艘破船视若无睹,任由它晃晃悠悠地穿透而过。 最终以一种险之又险的姿态,狠狠砸在官邸外围一处偏僻的空地上,扬起大片尘埃。 与其说是降落,不如说是终于到了目的地再也坚持不住的坠毁。 舱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艰难地向下打开。 甚至在中途卡住了,被人从内部一脚踹开。 手持一柄长度惊人的太刀的女子走了下来。 她紫色的长发披散,面容平静,眼神却有些许放空,带着点迷惘。 她抬头,打量了一下前方那座巍峨、阴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城堡建筑,轻声自语。 语气中带着一种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目的地的如释重负。 “终于……到了吗?” 这一路,她走岔了无数次,手中重金购买据说绝不会迷路的星图总在指引她去往一些奇怪的地方。 一路的经历也算的上是精彩纷呈,比如——途经了数十个风格迥异的星系,误入了数次正在进行星际战争的战场边缘。 又比如被星际海盗当成肥羊试图打劫,结果反而被她“问路”问到精神崩溃……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外套内侧的口袋,指尖触碰到一枚冰冷而坚硬的物体——那是一枚造型奇特的子弹。 是她此行必须抵达终点的缘由之一。 轻微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的出现和这粗暴的降落方式立刻引起了巡逻守卫的注意。 几名身着漆黑铠甲、周身缠绕不祥火焰能量的泯灭帮众迅速围拢过来,武器直指这个不速之客。 “站住!什么人?!” “闯入者!格杀勿论!” 黄泉的目光甚至没有完全从城堡建筑上移开,只是微微侧头,瞥了这群守卫一眼,眼神平静得可怕。 她没有拔刀。 就在守卫们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黄泉动了。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模糊了一下,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紫色残影。 下一瞬,她已经出现在守卫队伍的侧翼。 “砰!” 刀鞘的末端快如闪电般点在一名守卫的胸甲之上。 坚固的盔甲瞬间凹陷下去,那名守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倒射出去,狠狠砸在后方的墙壁上。 接着刀身横抡,带着破风声,精准地扫在另一名守卫的脖颈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那名守卫软软倒地。 黄泉的步伐未曾有丝毫停顿,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每一次刀鞘的点、扫、格、撞,都必然有一名守卫失去战斗力。 她的速度太快,力量太强,角度太刁钻。 这些经受过严格训练、信奉毁灭的精英守卫,在她面前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 武器被刀鞘轻易震飞,攻击被轻描淡写地格开,然后被随之而来的、蕴含着恐怖力道的刀鞘击倒。 不过短短十几次呼吸的时间,这一队精锐守卫已然全军覆没,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或昏迷或呻吟,再无一人能站立。 自始至终,那柄太刀,未曾出鞘一寸。 黄泉迈开脚步,缓步而入。 她的目标,在最里面。 ……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永火官邸外空域。 神体琥珀歼星舰结束了跃迁,庞大的舰体如同山岳般悬停,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 舰体表面厚重的琥珀色装甲在星光照耀下反射着坚硬的光泽。 主控舱内,贾昇看着全息投影上那座张牙舞爪的城堡,撇了撇嘴。 “核宝,扫描结果?” “目标‘永火官邸’防御力场已识别,能量等级较高,常规舰队难以突破。建议使用主炮进行‘礼貌性’拆除。”核宝的电子音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准了。给我们的冥火大公送份‘开门红’。注意收点力,别给我彻底轰碎了。”贾昇打了个响指。 歼星舰艏部,巨大得令人心悸的主炮口开始凝聚光芒,毁灭性的能量疯狂汇聚,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遵命!主炮充能完毕!目标锁定!发射——!”核宝欢快地播报。 轰——————!!! 一道粗壮无比的光柱,瞬间撕裂星空,狠狠地轰击在永火官邸无形的防御力场上。 那足以抵挡舰队齐射的强悍力场,在这凝聚的骇人一击面前,如同脆弱的玻璃般不堪一击,连一秒都没能撑住,便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中彻底崩碎、消散! 爆炸的余波甚至席卷了小半个官邸外围。 “力场已清除!父亲大人,是否需要核宝进行下一步饱和式轰炸?”核宝的指示灯闪烁得更加急促。 “不用,剩下的,我自己来。” 贾昇活动了一下手腕,他走到打开的舱门前,下方就是刚刚被轰开防御、一片混乱的永火官邸。 他甚至没有用任何降落设备,就这么直接纵身一跃,如同流星般朝着官邸中心区域俯冲下去。 他身后,信使也默默地跟着飘了出去,周身忆质流光微闪,确保自己能跟上,并忠实地开始记录这一切。 永火官邸,王座大厅。 冥火大公阿弗利特的演讲刚刚到达高潮,下方毁灭信徒们的狂热欢呼声震耳欲聋。 就在此时—— 轰隆隆隆——!!! 一声远超雷鸣、整个星系根基都在震颤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城堡外部传来! 紧接着是地动山摇般的剧烈震动! 大厅顶部华丽的装饰簌簌落下灰尘,墙壁剧烈摇晃,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那些狂热的欢呼瞬间变成了惊愕的尖叫和混乱的呼喊。 “怎么回事?!” “敌袭?!” “是仙舟联盟还是公司打来了吗?!” 阿弗利特猛地从王座上站起,燃烧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惊怒。 他能够感觉到,永火官邸那引以为傲、经过无数次强化的外部防御力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彻底粉碎了! 这怎么可能?! 然而,还未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理清头绪,更加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官邸。 那是最高级别的入侵警报! 而且入侵者……似乎已经突破了外部防御,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核心区域突进。 报告如同雪片般通过加密通讯传到他的耳边,语气无不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我们的攻击对她无效!小队全灭!” “报告大公!外部防御力场被未知攻击瞬间摧毁!重复,外部防御力场已被摧毁!” “入侵者是一艘……一艘从未见过的琥珀色巨型舰船!它、它直接轰穿了我们的外围壁垒!” 混乱之中,王座大厅那厚重的巨门,猛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随后在一道惊艳骇人的紫色刀光中,轰然爆碎。 无数的碎片向内飞溅,烟尘弥漫。 一道高挑的紫色身影,缓步从烟尘中走出。 黄泉手持已然出鞘寸许的太刀,冰冷的刀锋反射着大厅内摇曳的火光,映照出她毫无波动的面容。 她的身后,是倒了一路的永火官邸守卫,从大厅门口一直蔓延到她来的方向。 显然,这一路,无人是她一合之将。 大厅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突然闯入的、散发着令人窒息压迫感的紫发女人身上。 毁灭信徒们下意识地后退,武器对准了她,却无人敢轻易开枪。 黄泉的目光却直接越过了他们,落在了王座之上,那位周身燃烧着冥火的统治者身上。 她的声音清冷,穿透了大厅的寂静,“冥火大公,阿弗利特。” 她缓缓开口,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交出「谐乐大典」的邀请函。” 阿弗利特怒极反笑,周身的火焰因他的情绪而剧烈升腾。 “狂妄!就凭你一人,也敢闯我永火官邸,索要……”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了。 一道身影伴随着落下的砖石碎块,如同炮弹般狠狠砸落在大厅中央,单膝跪地,落地瞬间激起一圈气浪,震得附近的桌椅和倒霉的恶党们人仰马翻。 贾昇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这么挺热闹?” 他目光扫过黄泉,稍微停顿了一下,有些意外这里还有个看起来画风不太一样的,但还是先把注意力转向了王座。 “看来没迟到,正主还在。阿弗利特,你仇家挺多啊。” 阿弗利特看着贾昇,又看了看门口那个索要邀请函的紫发女人。 即便是信奉毁灭的他,此刻大脑也出现了短暂的宕机。 入侵者不止一伙? 今天这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48章 银河中不那么孤独的摇摆 永火官邸,王座大厅。 狂欢的喧嚣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瞬间停滞。 冥火大公阿弗利特的怒火如同实质的烈焰,在王座周遭翻腾不休。 那个一刀破门的索要邀请函紫发女人,其武力深不可测。 紧接着又是这个从天而降、拍着灰尘的白毛小子,其登场方式更是嚣张至极。 阿弗利特感觉自己身为冥火大公、永火官邸主人的威严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他正要起身将这两个——不,现在是三个,包括那个飘进来的、一身刺眼粉色的奇怪女人,全部烧为灰烬时…… 大厅角落,一名戴着装饰有黑紫色大丽花太阳帽的少女,脸上带着些许计划得逞与置身事外的笑意。 这笑意在黄泉破门时达到顶峰,又在贾昇砸落时微微一僵。 她身形微微向后融于阴影,存在感迅速降低。 然而,当她看到紧随贾昇之后出现的那个全身笼罩在死亡芭比粉、散发着诡异平和气息的信使时。 她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不加掩饰的嫌弃。 那坨刺眼的芭比粉,实在太过挑战审美正常人的底线了。 这颜色……让她想起此前有关于“舞忆庭”的某段视频。 她当时看得乐不可支,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做了点评,认为这些忆者的经历堪称忆庭纪度最佳笑话。 并刻薄地表示若换成自己,宁愿选择被彻底格式化,也绝不容许如此污秽的色彩和姿态玷污自身。 她看着信使身上的颜色,眉头越皱越深,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就在这时,信使原本空洞、看破红尘的目光,似乎被康士坦丝身上某种特殊的“频率”所吸引。 她由忆质构成的模因身躯,对同类或类似的存在有着天然的感应。 信使脸上那种无欲无求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她带着点悲悯?的目光,缓缓转向康士坦丝。 然后,在康士坦丝骤然变得惊恐的注视下,信使动了。 她如同一位执着的传教士,又像一个找到了同类、迫不及待要分享“福音”的感染者,迅速地、无声地飘向了康士坦丝。 康士坦丝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想后退,想融入阴影,想不顾暴露直接化作忆质逃离此地——但太晚了。 信伸出了手,那只手也同样笼罩在可怕的芭比粉色的晚礼服中,轻轻地搭在了康士坦丝的肩膀上。 “不——!” 康士坦丝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惊呼。 改变在接触的一瞬间发生。 色彩如同最恐怖的瘟疫,以接触点为中心,疯狂地、迅猛地蔓延开来。 康士坦丝那身精心搭配的服饰,她太阳帽上那朵妖异的黑紫色大丽花……所有的一切,都在眨眼间被那死亡芭比粉彻底覆盖、吞噬。 她整个人,瞬间变得和信使一模一样,成了一个崭新的、闪烁着饱和度极高的芭比粉的感染者。 康士坦丝:“……” 她低头看着自己变得无比刺眼的衣服,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害怕,而是极致的崩溃和无法接受的绝望。 她之前的嘲笑,此刻化作了最尖锐的讽刺,狠狠刺穿了她自己。 就连一直目标明确、气场冷硬的黄泉,目光也被那突兀多出来的、极其扎眼的粉色身影吸引了一瞬。 她淡漠的眼中极快地掠过些许的……疑惑。 冥火大公阿弗利特:“?” 他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他的怒火因为困惑而短暂停滞,反而显得更加憋闷。 信使对周围所有的反应视若无睹。 她脸上那看破红尘的表情依旧稳固,但眼底那丝“要死一起死,和我一起下地狱吧”的恶劣光芒却越发清晰。 接着信使用空着的那只手平静地一挥。 浓郁的忆质在她身旁汇聚、塑形、固化——最终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造型夸张、甚至带着炫酷灯效的巨型音响。 音响的外壳,理所当然地,也是死亡芭比粉。 康士坦丝看着这个音响,瞳孔骤缩。 一种源自模因生物本能的、极其不祥的预感让她想要尖叫,想要逃离,但她的身体却被信使按在原地。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信使涂着同款芭比粉指甲油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却又带着致命仪式感,按下了音响上的播放键—— “Mend your pace, sway to the beat……”(加快步伐,紧随这律动摇摆……) 充满动感的女声瞬间以最大的音量充斥着永火官邸王座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Hands up! Embrace who you wanna be~”(高举双手,拥理想自我入怀) “We’re reag heights unseen~”(我们一起抵达未见之境) 康士坦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那身崭新的粉色套装此刻像是拥有了生命。 她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抗拒和挣扎,眼神哀求试图向信使传递“快停下”的讯息。 然而,她的四肢却非常诚实地、如同提线木偶般,猛地向上高举! 紧接着,她的脚尖不受控制地一点地,伴随着“Mend your pace, sway to the beat~”的歌词。 一个标准的、充满活力的、甚至带着点少女漫感的旋转,唰地摆开了起手式。 冥火大公:“!!!” 他周围的子嗣和恶党们:“???” 黄泉握刀的手明显的地顿了一下。 信使手掌微托,更多的忆质涌动,一颗巨大无比、反射着整个大厅混乱景象的迪斯科球缓缓升起。 “咔哒”一声,挂在了大厅上方被贾昇砸出的破洞正中央。 芭比粉色的光斑随着迪斯科球的旋转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音乐在继续,康士坦丝的舞蹈动作越发流畅,脸上的表情也从愤怒、惊恐、挣扎逐渐走向麻木和绝望。 信使看着逐渐进入状态的康士坦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极淡极淡的“欣慰”笑容。 然后,她自己也身形一晃,伴随着节奏开始舞动。 两团刺眼的粉色,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永火官邸王座大厅中央,随着《在银河中孤独摇摆》的旋律,同步率百分百地—— 开始了不那么孤独的摇摆。 第149章 信念的崩毁 冥火大公阿弗利特周身翻腾的火焰因极致的愤怒而骤然收缩,随即爆发出更加恐怖的高温与光芒,隐隐盖过了被迪斯科球映照的一片粉色的大厅。 他最为看重、寄予厚望的子嗣之一,此刻竟如同被操控的傀儡,穿着那身刺眼到令人作呕的粉色,随着那魔音灌耳的旋律,与那个不知所谓的粉皮忆者同步摇摆? 这是何等的亵渎?何等的屈辱! “卑贱的虫子!竟敢用如此污秽的手段玷污我的血脉!给我化为灰烬!” 阿弗利特的怒吼如同雷霆炸响,他甚至忽略了刚刚砸落的白毛小子和索要邀请函的女人,燃烧的手臂猛地一挥。 一股凝练到极致火焰,携带着焚尽万物、灼烧灵魂的可怖威能,径直朝着仍在忠实记录并领舞的信使以及那台聒噪的粉色音响席卷而去。 火焰所过之处,空间都被灼烧得扭曲模糊,地面留下焦黑的熔融痕迹。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冥火即将吞没信使的前一瞬—— “演出期间,禁止袭击工作人员。” 贾昇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挡在了信使与冥火之间,手掌一翻,那柄造型奇特的“法棍”已然显现。 他像是站在击球区面对一记高速投球的棒球手,双手握持“法棍”末端,腰身微沉,目光锁定来袭的火焰,然后猛地扭身发力,一记干净利落的全垒打姿势。 “走你!” 嗡! 武器与火焰洪流悍然碰撞。 预想中的爆炸与能量冲击并未扩散开来。 那足以焚尽一切的冥火,在接触到撬棍的瞬间,被某种更不讲理的规则强行扭曲了形态和方向。 它不再是狂暴的洪流,反而像是一团被巨力抽射的、凝实的火焰炮弹,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啸。 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猛地转向九十度,朝着大厅一侧那些刚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正不知所措的泯灭帮恶党们砸了过去。 “嗯?!” “啊——!” “大公的火焰?!不——!” “*泯灭帮粗口*” 火焰爆裂开来,惨叫声、咒骂声、肉体被点燃的焦臭味弥漫。 那一小片区域顿时化作了哀嚎遍野的人间地狱。骚乱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迅速扩散开来。 冥火如同拥有生命般在那群倒霉的毁灭信徒身上疯狂蔓延、啃噬。 无论是能量护盾还是实体盔甲,在冥火面前都如同纸糊一般,顷刻间便连人带装备烧成了一地飘散的灰烬。 原本拥挤的大厅一侧瞬间空出了一大片。 随即,贾昇转过头,看向不远处那位从破门而入后便一直静立、气场却始终令人无法忽视的紫发女子——黄泉。 “这位……呃,看起来很能打的帅气姐姐,”贾昇脸上挂起一个尽可能显得“友善”的笑容…… 虽然配合他刚才一棍子抽飞冥火的行为毫无说服力。 “商量个事儿?” 黄泉的目光从那一地灰烬和仍在“不那么孤独摇摆”的两团粉色上移开,淡漠的眼眸看向贾昇,静待下文。 “我是专程来找这个玩火的老登算账的,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插个队?” 黄泉的视线在贾昇和他那柄古怪的武器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王座上气息愈发恐怖的阿弗利特。 她略微思索,随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向后缓退几步,直接靠在了大厅一侧尚且完好的廊柱旁,双手抱臂,做出了一个“请便”的姿态。 随后黄泉将视线放在了那两团刺眼的芭比粉,依旧在她不远处随着音乐摇摆的身影上。 太离谱,再看看。 搞定暂时的“旁观者”,贾昇这才将目光彻底投向王座。 此时的冥火大公阿弗利特,反而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 火焰在他体表缓缓流淌,散发出比之前更加危险的气息。 此前投放入黑塔空间站的那缕火种被莫名剿灭,未能传回任何有效信息,因此阿弗利特只觉得眼前这白毛小子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 泯灭帮结下的仇家太多,宇宙中每天想他们死的生物能绕星系好几圈,他哪能个个都记得? 谁知道这是哪个角落蹦出来的漏网之鱼? 但他依旧端坐于王座之上,维持着身为大公的傲慢与从容,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无知狂徒,仗着几分诡异的能力,便敢闯我官邸、辱我子嗣,伤我部众……报上你的名来,再说说看,我与你,究竟有何仇怨?” 他燃烧的眼眸俯视着贾昇,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戏谑。 “也好让我好好回忆回忆,当初是如何赐予你和你的世界……毁灭与绝望的。那必定是一段令人愉悦的记忆。” 贾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脸上写满了“谁要跟你玩回忆杀这套老掉牙的把戏”。 “省省吧,大火苗。” 贾昇将手中的法杖撬棍随意地扛在肩上,歪着头。 “谁在乎你记不记得?谁在乎你认还是不认?” 贾昇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带着十足恶意的讥讽。 “我听说,你最喜欢对那些临死前质问‘为什么’的受害者说:‘【毁灭你们,与你们无关?一切都是为了祂的注视?】” 贾昇歪着头,模仿着阿弗利特可能用的语气,然后嗤笑一声。 “那么今天,我把这句话还给你,毁灭你,与你有何相干?” 王座上的冥火大公猛地站起身,周身的火焰因极致的怒意和被羞辱感而疯狂暴涨,几乎要吞噬整个王座台基。 骇人的气势如同实质般压向整个大厅,那些刚刚从冥火击中爬起来的幸存恶党们再次瑟瑟发抖。 “就凭你——?!” 阿弗利特的声音如同雷霆,蕴含着将眼前之人彻底碾碎的怒火。 然而,就在他即将爆发,将积累的毁灭性能量倾泻而出的瞬间—— 他却看到,贾昇非但没有摆出防御或进攻的姿态,反而……将手中那柄古怪的法杖撬棍收了起来。 贾昇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微妙,那是一种混合了怜悯、嘲弄和极度恶意的笑容。 “当然不止凭我。” 他轻声道,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暴怒的阿弗利特耳中。 “我本来可以隔着整个银河,像按死一只虫子一样,让你的永火官邸和你一起变成宇宙尘埃。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亲自跑这一趟吗?” 贾昇的目光扫过华丽的大厅,扫过那些惊慌的恶党,最后牢牢锁死在阿弗利特那燃烧的眼眸上。 “因为那样太便宜你了。仅仅毁灭你的肉体,你的势力,对你这种疯子来说,或许甚至是一种恩赐。” 他向前踏出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足以穿透灵魂的寒意。 “我要做的,是碾碎你从诞生之日起就坚持的那个可悲、可笑、又可怜的信念。 你不是渴望祂的注视吗?你不是将一切毁灭都奉献给祂,只求那虚无缥缈的一瞥吗?” 贾昇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今天来,既是杀人,也是诛心——”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大厅那被迪斯科球粉色光斑和冥火幽光交织的穹顶。 然后,他张开双臂,用一种清晰无比的语调,朗声开口: “——「纳努克」,看我一眼。”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刹那间降临。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为之战栗。 一道纯粹由“毁灭”本身构成的、鎏金色的、冰冷到足以让恒星熄灭、让文明归寂的目光,穿透了无尽时空的阻隔,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落在—— 那个抬起头,脸上带着恶意笑容的白发少年身上。 周遭仍在燃烧的冥火,如同遇到了君王的庶民,瞬间匍匐、黯淡,不敢再有丝毫跃动。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复杂难明,似乎蕴含着一丝极淡的无奈? 随即,那鎏金色的眼眸,似乎是被下方那两团刺眼的、随着《在银河中孤独摇摆》旋律舞动的死亡芭比粉所吸引,视线微微偏移。 而后,极其细微地……眯起了一个代表极度不悦的弧度。 砰! 粉色音响向内坍缩,然后消散无踪,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好像这东西多存在一瞬都是对某种概念的亵渎。 做完这一切,那令星辰战栗、令万物归寂的目光不再停留。 阿弗利特的眼瞳中倒映着那熔金色的、他梦寐以求的“恩主注视”。 然而,那注视……并非为他而来。 甚至……给了台音响,都未曾分给他一丝一毫。 他毕生的追求,他存在的意义,他毁灭无数世界所渴求的……在那道目光下,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嗬……嗬……” 阿弗利特发出了不成调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气声。 他伸出一只颤抖的、火焰即将熄灭的手,似乎想抓住那道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目光。 “看啊,阿弗利特。” “你梦寐以求的祂,甚至懒得看你一眼。” 噗通—— 冥火大公阿弗利特,永火官邸之主,身躯并未受到任何物理伤害,却直挺挺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般,向后栽倒,重新跌回他那冰冷的王座。 “不……不可能……” 他周身的冥火,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一点点残存的、如同灰烬般的火星,在他空洞的眼眸旁,无力地闪烁了一下,最终归于死寂。 信念,于此崩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