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马奴》 第68章 斩断孽缘 第六十八章 斩断孽缘 一刻钟后,远处果然亮起了火光。 沈昭月按照计划从后窗爬出,借着夜色的掩护向约定的方向跑去。 途中她经过主院,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主院的灯还亮着,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裴烬舟...他还昏迷着吗? 如果他知道她逃走了,会是什么反应? 正这时,火光由小转大,冲天而起,照亮了侯府的夜空。 “走水了!膳房走水了!” 惊慌的喊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仆人们从睡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地提着水桶往膳房方向跑去。 沈昭月刚要继续前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慌忙闪身躲进一旁的假山缝隙中,屏住呼吸。 “奇怪,我明明看见这边有人影...…” 一个侍卫提着灯笼走近,灯光在假山周围扫过。 沈昭月的心跳如鼓,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壁。 灯笼的光线在她藏身处前不到一寸的地方晃过,她甚至能看清侍卫靴子上沾着的泥点。 “老李,别磨蹭了!膳房那边人手不够!” 远处另一个侍卫喊道。 “可能是我看花眼了...…” 侍卫嘟囔着,终于转身离去。 沈昭月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她不敢耽搁,继续向目的地奔去。 就在她即将到达西墙时,前方突然传来对话声。 “侯爷有令,加强各出入口的守卫,特别是各院围墙边。” 管家的声音低沉而警惕。 “都打起精神来,今晚不太平。” 沈昭月急忙蹲下身,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慢慢后退。 不料脚下踩到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管家的脚步声立即朝这边逼近:“什么人?” 灯笼的光线穿透灌木,沈昭月能清楚地看见管家腰间悬挂的那串钥匙。 那是他掌管侯府多年的象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黑猫突然从草丛中窜出,“喵”地一声从管家脚边掠过。 “原来是这畜牲。” 管家松了口气,但仍不放心地环视四周。 他伸手拨开灌木,灯笼几乎要照到沈昭月藏身之处……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瓦片碎裂的声响。 “去看看怎么回事。” 管家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自己却仍站在原地不动。 沈昭月屏住呼吸,一滴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下,只感觉时间仿佛凝固。 这时,又一只野猫追着先前那只从墙头跃下,正好撞翻了管家手中的灯笼。 灯笼骨碌碌往前滚动,管家低声咒骂,弯腰去捡熄灭的灯笼。 “该死的!” 沈昭月趁着这个机会,咬咬牙,转身按照沈怜规划的路线奔去。 无论裴烬舟为她做了什么,都无法弥补沈家的血债。 这一次,她必须彻底斩断这段孽缘。 借着混乱,她顺利来到西墙下。 那棵老槐树如沈怜所说,枝干粗壮,正好延伸到墙外。 她深吸一口气,抓住最低的树枝,费力地往上爬。 “月儿,这边!” 墙外,沈怜已经等候多时。 他伸手接应妹妹,两人终于成功逃出侯府。 “快,马车在巷子那头。” 沈怜拉着沈昭月的手,在黑暗的巷道中穿行。 沈昭月跑得气喘吁吁,却不敢停下。 身后,侯府的喧嚣渐渐远去,只有那冲天的火光依然清晰可见。 转过几个弯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果然停在暗处。 沈怜扶沈昭月上车,自己也跳了上去。 “走!” 他对车夫低喝一声。 马车缓缓启动,很快加速驶离。 沈昭月从车窗回望,侯府的火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别看了。” 沈怜握住妹妹冰凉的手。 “我们安全了。” 沈昭月收回目光,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哥哥,那火...” 沈怜知道自己的妹妹天性善良,当即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放心,我控制了火势,只会烧掉膳房,不会伤及无辜。而且这样正好,所有人都以为你葬身火海,不会再追查。” 沈昭月点点头,却无法驱散心头的不安。 她想起裴烬舟重伤在床,若是火势失控... “接下来我们去哪?”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沈怜从座位下取出一个包袱。 “先去神医谷。里面有干净的衣服和盘缠。谷主答应收留我们,等风头过去,再想办法为父亲洗刷冤屈。” 沈昭月接过包袱,突然鼻子一酸。 多少个日夜,她梦想着逃离侯府,如今终于实现,却感觉不到想象中的喜悦。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离京城越来越远。 沈昭月靠在车壁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恍惚间,裴烬舟那双深邃的眼睛又浮现在脑海中,带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睡一会儿吧。” 沈怜脱下外衣披在妹妹身上。 “天亮前我们能到第一个落脚点。” 沈昭月点点头,却毫无睡意。 她的心像是空了一块,明明她应该为自由而欣喜的,不是吗? 与此同时,淮阴侯府内一片混乱。 管家指挥着下人们灭火,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 这场火来得蹊跷,偏偏在侯爷重伤、府中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李嬷嬷!” 管家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 “月姨娘呢?有人去静心斋看过吗?” 李嬷嬷正提着水桶跑来,闻言也是一惊。 “老奴这就去!” 她扔下水桶,跌跌撞撞地向静心斋跑去。 远远地,她就看到静心斋方向也有火光。 李嬷嬷的心沉到了谷底。 当李嬷嬷赶到时,静心斋已经烧了大半。 几个小厮正在奋力扑火,但显然为时已晚。 “月姨娘呢?” 李嬷嬷抓住一个小厮急问。 小厮灰头土脸地摇头:“没看见人,可能...还在里面...” 李嬷嬷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她强撑着指挥众人继续灭火,自己则匆忙赶回主院。 主院内,裴烬舟已经被外面的骚动惊醒。 他勉强撑起身子,正要唤人询问,就见李嬷嬷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侯爷!不好了!静心斋...静心斋走水了!月姨娘她...她...” 裴烬舟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不顾背上的伤,猛地坐起身:“立刻去静心斋!” 第69章 只剩焦尸 第六十九章 只剩焦尸 “侯爷!您的伤!” 李嬷嬷急得直跺脚。 “府医说了不能移动啊!” 裴烬舟充耳不闻,已经挣扎着下了床。 剧烈的动作扯裂了背上的伤口,鲜血很快浸透了绷带。 他疼得眼前发黑,却固执地往外走。 “滚开!” 他推开上前阻拦的仆人。 “昭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仆人们从未见过侯爷如此失态,吓得纷纷退开。 管家闻讯赶来,见状立刻命人备了软轿。 裴烬舟赶到静心斋时,整个院落已经陷入熊熊火海之中。 热浪扑面而来,灼烧着他的皮肤,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一般,抬脚就要往里冲。 “侯爷!不能进去啊!” 管家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裴烬舟双目赤红,一把甩开管家的手。 他夺过一旁小厮手中的水桶,当头浇下,湿透的衣衫贴在背上,伤口被冷水刺激得钻心地疼。 这疼痛反而让他清醒了几分。 “她还在里面...…”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火舌烧灼了房屋大半的框架,木料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裴烬舟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身后传来仆人们惊恐的呼喊。 “侯爷!” 滚烫的空气在进入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灼烧他的肺部,每一次呼吸都无比吃力。 但他顾不上这些,跌跌撞撞地在火场中穿行。 “沈昭月!回答我!” 浓烟呛得他眼泪直流,视线模糊不清。 一根燃烧的横梁突然砸落,擦着他的手臂落下,火星四溅。 他看都不看被烫伤的左臂,继续往内室方向摸去。 内室的火势稍弱,但浓烟更甚。 裴烬舟跪在地上,用袖子捂住口鼻,一寸寸地摸索。 忽然,他的手指触到一块柔.软的布料。 那是沈昭月常穿的月白色裙角。 “昭月!” 他疯了一般扒开周围的瓦砾。 终于,他看清了那具躯体。 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只有发间那支作为江晴遗物的玉簪还依稀可辨。 裴烬舟浑身颤抖,轻轻将那人抱起。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 “不会的……” 背后传来轰然倒塌的声音,火势已经蔓延到内室。裴烬舟却一动不动,只是将怀中人搂得更紧。 “侯爷!快出来!” 几个胆大的侍卫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架起裴烬舟往外拖。 “放开我!” 裴烬舟剧烈挣扎,伤口崩裂的鲜血染红了侍卫的手。 “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侍卫无奈规劝。 “侯爷!月姨娘已经...已经...” 裴烬舟刚想厉声喝道,声音却突然哽住。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溅在焦黑的废墟上。 侍卫们趁机将他强行拖出火场。 刚踏出静心斋大门,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 整个屋顶塌陷了。 裴烬舟眼睁睁看着她存在过的痕迹也一同消失,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向后倒去。 “侯爷!” 众人惊呼着上前。 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裴烬舟,触手却是一片湿.热。 侯爷背上的伤口全部崩裂,鲜血已经浸透了整件中衣。 “快!抬侯爷回去!请府医!” 管家厉声喝道。 一片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厮悄悄离开了现场。 他穿过混乱的人群,来到侯府最偏僻的角落,从狗洞钻了出去。 城外十里处,小厮与等候多时的沈怜汇合。 “办妥了?”沈怜问。 小厮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根发簪递过去。 “这是月姨娘平日戴的发簪,您给的仿品已经放在尸体上了,金玉阁的手艺京城绝无仅有,应该不会被发现。” 沈怜接过玉簪,满意地拍了拍小厮的肩。 “辛苦了。这是答应你的银子,足够你离开京城重新开始了。” 小厮千恩万谢地走了。 沈怜转身回到马车上,沈昭月已经换好了粗布衣裳,正在梳理散乱的长发。 “一切顺利。” 沈怜轻声说。 “从此世上再无沈昭月,你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沈昭月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望向京城方向,那里,冲天的火光已经渐渐熄灭,只剩下滚滚浓烟。 马车继续向前,驶向未知的远方。 沈昭月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她知道,这一把火,烧掉的不仅是静心斋,还有她与裴烬舟之间所有的可能。 裴烬舟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是天光大亮。 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却感觉心口处仿佛被人挖走了心脏一般疼痛。 “侯爷醒了?” 李嬷嬷红肿着眼睛凑过来。 “府医说您旧伤未愈,如今又失血过多,接下来的日子真的要静养了。” 裴烬舟的声音暗哑。 “尸体在哪?” 李嬷嬷手一抖,药碗差点打翻。 “回侯爷,月姨娘的尸身老奴已经派人收殓好了,暂时安置在后院的冰窖里。只是..….” 她抹了抹眼泪,斟酌着字句安慰。 “烧得太厉害,您还是别看了。等您伤好了,再操办下葬也不迟。” 裴烬舟撑起身子就要下床。 李嬷嬷赶忙将药碗放下,张着胳膊就要阻拦。 “侯爷!您的伤…...” 裴烬舟没说话,只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默不作声的望着李嬷嬷。 李嬷嬷被看的一哆嗦,身子已经下意识的让开了道路。 冰窖门打开的一瞬间,寒气扑面而来,正中央的位置放着一副担架。 担架上还盖着一层白布。 “都出去。” 闻讯赶来的管家还没有开口,就被裴烬舟下了逐客令。 冰窖门关上时,他径直走向那具覆着白布的尸体。 白布之下,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了。 更确切来说,只是一段焦黑的躯干,依稀可辨女子纤细的轮廓。 他想起这些天来相处的点点滴滴,那张倔强的小脸曾经不止说过让他放她走…… 若是当时妥协,现在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侯爷!” 管家的声音从冰窖门外传来。 “朝阳公主到访,说是听闻侯府走水,特意来探望。” 裴烬舟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尸体,轻轻将白布重新盖上。 “让她等着,本侯就来。” 第70章 凶名远播 第七十章 凶名远播 前厅里,元楚华指尖在案几上敲击,与铜漏声渐渐重合。 “这都半刻钟了,侯爷是打算让本宫等到天黑吗?” 她突然将茶盏重重掷向跪着添茶的丫鬟。 滚烫的茶水泼了丫头满脸,小丫头却不敢擦拭,只一个劲磕头。 “公主恕罪,侯爷伤势严重,起身慢了些…” 元楚华冷哼一声,柳眉倒竖。 “伶牙俐齿,你们侯府的下人如今都这般没规矩了?” 李嬷嬷忙上前赔罪,却被公主身边的嬷嬷抢先扇了那丫头一耳光。 那丫头跌坐在地上,一只素木簪子从袖子里滑落在地。 元楚华眼神骤然一厉。 她伸手拽住丫鬟的发髻,硬生生将人拖到跟前。 “狐媚东西!这支簪子,是不是学着那位月姨娘戴的?” 她的指甲掐进丫鬟头皮。 “你也配肖想主子?” 丫鬟疼得眼泪直流。 "公主明鉴!这、这是奴婢娘亲留下的...…” 元楚华劈手夺过木簪,咔嚓一声折成两段。 裴烬舟跨步进门时恰好将一切尽收眼底。 “公主好大的威风。” 元楚华慌忙松手起身,瞬间换上关切神色。 “烬舟哥哥!这丫头不懂规矩,我…” “我侯府的下人,不劳公主调.教。” 裴烬舟弯腰拾起断掉的簪子,还给了小丫头。 小丫头千恩万谢的在元楚华吃人的目光中下去了。 元楚华见他如此,假意叹道。 “哥哥重情义是好事,可也要顾惜身子。那沈氏本就是戴罪之身,如今这般,说不定是老天……” “啪”的一声,裴烬舟手中的茶盏突然爆裂,瓷片扎进掌心。 “侯爷!” 李嬷嬷惊呼着要上前,却见裴烬舟抬手制止。 他盯着元楚华,忽然笑了。 “公主说得对,是该清算干净了。” 元楚华被他笑得脊背发寒,强撑着端起架子。 “本宫也是一片好心。不过是个玩物,死了干净!省得——” 她的话戛然而止。 裴烬舟染血的手突然掐住她脖子,将她整个人提离地面。 侍女们尖叫着要上前,却被侯府侍卫齐齐拔刀拦住。 “你…敢…” 元楚华双脚乱蹬,发髻散落,终于在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 “侯爷!”管家扑通跪下,“使不得啊!” 裴烬舟的手突然松开。 元楚华瘫软在地。 她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紧不慢用手帕擦手,仿佛刚才掐的不是当朝公主,而是什么脏东西。 “送客。” 当天夜里,三更的梆子刚刚敲响。 裴烬舟沉默地站在沈家荒废的府邸前。 他身后是淮阴侯府精心培养的数百暗卫。 “侯爷,都准备好了。“ 暗卫头子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裴烬舟看了一眼沈府那已经挂上蜘蛛丝的匾额,声音冷淡。 “行动吧,一个不留。” 四更梆子响时,京城七处宅院同时燃起火光。 惨叫声划破夜空,又被更深的夜色吞噬。 裴烬舟亲自带人去了吏部侍郎府。 那是当年第一个上书弹劾沈家的,后来裴惜绾想要想沈昭月送人,送的也是这个老色胚府上。 老侍郎被从床上拖出来时,还在叫器。“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们……” 刀光闪过,头颅滚落。 五更时分,密密麻麻的尸体被堆在沈府门前。 裴烬舟亲手将老侍郎的头颅摆在最上方,这才抽身回府。 裴惜绾被铁链锁着拖进祠堂时,还在尖叫。 “裴烬舟,你疯了不成?为了个死人绑自己妹妹!” 祠堂中央,沈昭月的牌位前供着那支断成两截的木簪。 裴烬舟背对着门,正在给长明灯添油。 “跪下。”他说。 裴惜绾挣开侍卫,指着牌位冷笑。 “她也配?一个罪臣之女,勾引你和父亲的贱人!” 裴烬舟反手一记耳光打得她踉跄倒地。 他掐着妹妹下巴强迫她抬头。 “看清楚,这是你未出世的侄儿的牌位。” 裴惜绾瞳孔骤缩。 她这才看见牌位旁还有个小小的长生牌,上面写着“裴氏未名子”。 她是真的不知道沈昭月已经有了身子,更何况那女人的死也不是她的过错啊。 可看着裴烬舟那冰冷的眼睛,她嘴里发不出半个辩解的字眼。 “嫂子,我错了,以前是我年少不懂事,你在天之灵别和我一般计较……” 磕头的砰砰声回荡在祠堂里,裴惜绾不敢停。 直到她磕的眼冒金星,身边的男人才勉为其难的咳了一声。 “我的昭月为人最是良善,想来不会和你一般计较。不过女大不中留,我会给你相看个好人家………府里的老张头家就很不错。” 裴惜绾如遭雷击。 老张头今年五十有二,是府里最下等的马夫,满身疥疮还酗酒打人。她扑上去抱住裴烬舟的腿。 “哥!我知道错了!我给她守灵,我吃斋念佛……” 裴烬舟踢开她,语气淡淡。 “你毕竟是候府的人,我怎么舍得你吃苦,放心,你出嫁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你准备十台嫁妆。” 祠堂门轰然关闭,裴惜绾的哭嚎被隔绝在内。 五更天的梆子刚刚敲过,打更的老赵头揉着惺忪睡眼,拐过大街时,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他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却在看清脚下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死、死人了!沈府门口全是尸体!” 与此同时,金銮殿上同样是乱作一团。 “陛下!吏部侍郎满门二十八口无一幸免!头颅被挂在沈府大门上啊!” “部刘大人府上也被屠尽了!” 龙椅上的皇帝面色铁青,手中的奏折已被捏得变形。 他的目光扫过殿中群臣,最后落在空着的武官首位。 淮阴侯裴烬舟今日告病未朝。 “京城混进了不法之徒,传令淮阴侯府让裴卿加强京城守备,若是再有命案,他这个侯爷也别做了!” 皇帝猛地拍案起身,甩袖就打算退朝。 然而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禁军统领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陛下!公主、公主她.…..” 元景帝心头一紧:“楚华怎么了?” "公主今早被发现昏倒在寝宫,脖子上,脖子上有掐痕。”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敢对当朝公主下手的,除了那位刚刚血洗七府的淮阴侯,还能有谁? 千里之外,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入官道旁的茶寮。 “公子,小姐,再往前就是神医谷地界了,咱们在这儿歇歇脚吧。” 第71章 隐居生活 第七十一章 隐居生活 江南小镇的晨间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沈昭月推开药铺的木门,将写有“悬壶济世”四字的布幡挂上门口。 “月儿,把昨儿炮制好的当归搬出来晒晒。” 沈怜的声音从后院传来,伴随着捣药的笃笃声。 “知道了,哥哥。” 沈昭月应着,熟练地挽起袖子。 她的手腕比初来时粗了些,不再是侯府里那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三个月前,他们辗转来到这个神医谷附近的边陲小镇。 沈怜化名林怜,开了间小药铺。 她则成了“林月”,每日帮着拣药晒药。日子清苦,却不必提心吊胆。 沈昭月搬出竹匾,将切好的当归片均匀铺开。 阳光透过她的指缝,在药材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忽然想起侯府里的翠儿。 不知道那场大火后,那丫头是否安然无恙,有没有被裴烬舟迁怒问罪。 “发什么呆呢?” 沈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粥。 沈昭月摇摇头,接过粥碗。 米粥里飘着几片野菜,却因沈怜加了些安神的药材而格外清香。 “哥哥的医术越发精进了,连粥都能养身。” 她玩笑道,却见沈怜神色凝重。 “镇东头来了个商队。” 沈怜压低声音。 “听口音是京城来的。” 沈昭月的筷子顿在半空。 三个月来,这是第一次有京城的人到访。 “别担心。” 沈怜看出她的不安。 “我们现在的模样,亲娘都认不出。” 确实,沈昭月摸了摸自己晒得微黑的脸颊。 昔日的沈家大小姐如今粗布荆钗,手上还有劳作留下的薄茧,哪还有半分从前的影子? “我去看看。”沈怜起身,“你留在铺子里,小心行事。” 沈昭月点头,目送哥哥离去后,却无法静心拣药。 她鬼使神差地摸出随身携带在袖袋里的玉簪。 那是她从侯府带出的唯一物件,也是母亲江晴的遗物。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打断了她的出神。 “救命啊!有没有大夫!” 沈昭月透过门缝看去,只见几个商人打扮的男子抬着个血人朝药铺奔来。 她犹豫片刻,还是开了门。 “大夫呢?我们兄弟从马上摔下来了!” 为首的汉子满脸焦急。 “家兄出诊去了,正好错过。” 沈昭月看着担架上昏迷不醒的男子,伤口还在一个劲地往外冒血。 “若不嫌弃,我先替他止血。” 得到同意后,她迅速取来金疮药和干净布条。 处理伤口时,那商人突然盯着她的脸,有些犹豫地问道。 “小娘子好生面善,可是去过京城?” 沈昭月手一抖,险些碰翻药瓶。 “客官说笑了,小女子自幼在小镇长大,不曾外出。” 商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 “是我唐突了,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 沈昭月面上故作镇定,实则加快手上动作。 “大哥定是记错了。” 待包扎完毕,她立刻退到门边。 “伤口已无大碍,家兄回来后再开副方子调理即可。” 商人们千恩万谢,留下诊金后抬着同伴去了客栈。 沈昭月关上门,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听口音,这大概率就是哥哥提及的京城商队。 裴烬舟掌管着偌大的候府,势必少不了游走四方的商队。 她虽说在候府呆了些时日,对其在外的产业却知之甚少。 保不齐刚才那一伙人就和淮阴侯府有关呢? 傍晚沈怜回来时,脸色异常难看。 “你见着商队的人了?” 他一进门就问。 沈昭月将白天的事说了,沈怜眉头皱得更紧。 “我在茶肆听说,裴烬舟血洗了七户官员府邸,吏部侍郎、兵部尚书……密密麻麻的尸体在沈府旧宅前堆成了小山。” 沈昭月手中的药碾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些可都是在朝的高.官。 裴烬舟即使得皇帝中用,屠灭那么多人也是会惹众怒的。 这和他千方百计往上爬的虚荣心并不相符。 “说是为沈家报仇。” 沈怜冷笑。 “人都死了,做这场戏给谁看?” 沈昭月弯腰捡药碾,手指微微发抖。 裴烬舟这是在忏悔? 可真为沈家,当初又何必…… “还有更荒唐的。”沈怜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商队带的京城小报,你看看。” 粗糙的纸张上,赫然画着裴烬舟素衣立于祠堂的画面。 标题写着《淮阴侯为亡妾立长生牌,痴情不娶惊朝野》。 “胡言乱语!”沈昭月将小报揉成一团,“他分明!” 分明什么?她突然语塞。 分明是利用她?可若只是利用,何必大费周章? 何必拒婚公主?何必...为她报仇? “月儿?”沈怜担忧地看着她,“你的手……” 她低头,发现指甲已经掐破了皮肤,渗出细小的血珠。 “没事,不小心划到了。” 她勉强笑了笑,转身去拿纱布。 沈怜叹了口气,放下药碾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你骗得了旁人,骗不了我,我知道你还在想那些传闻。” 她倔强地别过脸:“我没有。” 沈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你每晚做噩梦喊的名字,我都听得见。” 沈昭月浑身一僵,眼眶突然发热。 这半年来,她几乎每夜都会梦回那场大火,梦见裴烬舟浑身是血地在火场中寻找她,然后尖叫着惊醒。 “哥哥,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做?” 她声音轻飘飘的,细听还是能听出在发颤。 “明明是他囚禁我、羞辱我,现在却这般做派,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多深情!” 沈怜沉默片刻,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帕子。 “也许是为了掩盖什么。别忘了,父亲的事还没查清。” 沈昭月点点头,擦掉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 是啊,裴烬舟那样的人,做什么都有目的。 她不该再为他费神。 “今天早点关门吧,明早我去趟山上采些茯苓,你留在铺子里。”沈怜转移了话题,“最近湿气重,茯苓卖得好。” 沈昭月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主动想要帮忙。 “我和你一起去。” 沈怜本来是想要拒绝的,但看着她的模样到底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忙起来,或许就能忘掉京城那些往事了吧? 夜深人静时,沈昭月却辗转难眠。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她鬼使神差地展开那被揉皱的小报,就着月光细看。 画中的裴烬舟比她记忆中瘦了许多,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面前的长生牌上,赫然写着“爱妾沈氏昭月之位”。 她颤抖着手指抚过那张脸,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裴烬舟或许从未放弃过她。 那些所谓的“深情”举动,或许正是做给藏在暗处的她看的。 沈昭月迅速将小报投入了烛火之中,烧的一干二净。 第72章 想学武 第七十二章 想学武 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沈昭月便已收拾好采药的行装。 她特意换上一身粗布短打,将长发高高束起,腰间别了把锋利的镰刀。 “月儿,今日我们只去东山浅处,采些茯苓便回。” 沈怜背起药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你穿这身倒是利落。” 沈昭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不禁莞尔。 “像个假小子似的,是吧?” 沈怜轻声回应后,迅速转身推开门。 “比从前精神多了,走吧,趁日头还不毒。” 兄妹二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攀登。 沈昭月走在前面,药镰不时劈开挡路的荆棘。 山间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让她暂时忘却了昨夜的辗转反侧。 “哥哥,你看那边的岩缝。” 行至半山腰,沈昭月突然停下脚步,指向一处被藤蔓半掩的山壁。 “像是长着茯苓。” 沈怜眯眼望去,点点头:“眼力不错。你在这等着,我去采。” “我跟你一起去。” 沈昭月固执地跟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镰刀。 沈怜看了她一眼,没再阻拦。 两人拨开藤蔓,小心地向岩缝靠近。 就在沈怜伸手准备采药时,沈昭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哥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她压低声音,脸色骤变。 沈怜神色一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岩缝深处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别过去!”沈怜一把拉住想要上前的妹妹,“这地界三.不管的,可能是山匪。” 沈昭月却已经看清了那人身上的伤势。 “他伤得很重,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她挣脱哥哥的手,快步上前。 岩缝中躺着一名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一身黑衣已被血浸透,胸口一道狰狞的刀伤仍在渗血。 男子面色惨白,嘴唇因失血过多而泛青,却仍紧握着一柄长刀。 “还活着!” 沈昭月探过脉搏,迅速从药篓中取出止血散。 “哥哥,快来帮忙!” 沈怜面色阴沉地蹲下身检查伤势。 “这刀伤不一般,是江湖仇杀。救了他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沈昭月已经麻利地撕开男子衣襟,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难道见死不救?医者仁心,哥哥不是常这么说吗?”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时,那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锐利的眼睛,尽管虚弱,却依然锋芒外露。 他艰难地抬起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鲜血,再次昏死过去。 沈怜盯着那个绣着金线的钱袋,神情复杂。 “这看起来可不是普通武者的钱袋...…” 沈昭月已经用布条包扎好伤口。 “管他是什么人,总不能丢他在山里等死。哥哥,帮我抬他回去。” 沈怜长叹一声,终究拗不过妹妹的坚持。 两人合力用树枝和藤蔓做了副简易担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高大男子运下山去。 回到药铺已是午后,沈昭月顾不上吃饭,立刻为伤者重新清理伤口、熬药。 沈怜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这伤口是独门刀法所伤,江湖上会使这刀法的不超过三人。他惹上的不是寻常仇家。” 沈昭月手上动作不停。 “哥哥怎么认得这刀法?” 沈怜神色一滞,随即淡淡道。 “早年游历时见过类似的伤。” 他顿了顿。 “等他醒了,立刻让他离开。这种人不该与我们扯上关系。” 沈昭月没有应答,只是专注地为伤者喂药。 三日后清晨,沈昭月正在后院晒药,忽听屋内传来一声闷响。 她急忙跑进去,只见那男子已经醒来,正试图下床,却不慎摔倒在地。 “别动!伤口会裂开的!” 她冲上前扶住他。 男子抬头,那双眼睛直视着她,声音嘶哑。 “这是哪里?” 沈昭月扶他坐回床上。 “你现在在靠近神医谷的镇上,这是我家药铺。你伤得很重,不要乱动。” 男子摸了摸包扎好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是你救了我?” 沈昭月倒了杯水递给他。 “我和我哥哥。你昏迷了三天。” 男子接过水一饮而尽,随即从枕边摸出那个钱袋。 “谢过姑娘救命之恩,张某无以为报,这些银两...” 沈昭月打断他,声音平静。 “收起来吧。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也不想知道你的来历。你昏迷前给的钱够你在这里养到伤好。我们只有一个条件,别给药铺惹麻烦。” 快刀张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 “姑娘倒是爽快。放心,张某不是恩将仇报之人。” 就这样,快刀张在药铺后院的厢房住了下来。 沈怜虽然不满,但见妹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每日都要检查快刀张的伤势,盼着他早日痊愈离开。 沈昭月很快发现,这个神秘的伤者并非寻常武夫。 尽管伤势未愈不能动用内力,快刀张却每日黎明即起,在后院空地上练习暗器手法。 她常常透过窗棂,看他以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掷出铜钱,每一枚都能精准命中十步外的树干节疤。 这天清晨,沈昭月照例早起晒药,又被那“嗖嗖”的破空声吸引。 她躲在廊柱后,看着快刀张手腕一翻,三枚铜钱呈品字形飞出,同时钉入三片飘落的树叶。 “好厉害…...” 她不禁轻声赞叹。 快刀张耳朵一动,转头笑道。 “林姑娘既然来了,何不走近些看?” 沈昭月有些尴尬地走出来。 “打扰张大侠练功了。” 快刀张收起铜钱。 “什么大侠,不过是个跑江湖的。姑娘对这些感兴趣?” 沈昭月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我...我想学点防身的本事。” 快刀张打量着她纤细的手腕。 “暗器讲究腕力,姑娘这双手拿惯了药碾,怕是...” 沈昭月收紧了拳头,眼神里都是坚定。 “我可以练。我不想再...…” 她猛地住口,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快刀张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反而是给了一个机会。 “姑娘若真想学,我可以试着教一教,但在此之前,你要征得你哥哥的同意。我看得出,他不喜欢江湖事。” 第73章 天赋不够,努力来凑 第七十三章 天赋不够,努力来凑 日中时分,沈昭月站在沈怜的房门外,手指在门板上轻轻摩挲,迟迟没有敲下去。 窗纸上映着哥哥伏案配药的剪影,药碾与石臼相碰的声音规律而清脆。 “哥哥。” 她终于推开门,声音因为心虚而放低了许多。 沈怜头也不抬,指尖捻着一撮朱砂。 “当归晒好了?” 沈昭月抿了抿唇。 “我想跟张先生学武。” 药碾当啷一声砸在臼底。 沈怜缓缓抬头,沾着药粉的手指悬在半空。 “你说什么?” 沈昭月向前一步,声音坚定。 “我想学暗器。那日若上门求救的商队是候府的人,我连再见到哥哥的机会都不会有……” 沈怜猛地起身,药柜被撞得哐当作响,几个瓷瓶摇晃着发出脆响。 “不会有仇家找来!”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 “我们隐姓埋名在这小镇,连户籍都改了,谁会……” 他突然顿住,盯着妹妹微微发抖的指尖。 “你还在想京城的事?” 窗外传来快刀张练功的破空声,他的伤已经好了三分之一,重新练起了刀法。 沈昭月望着窗外被刀法惊飞的鸟群。 “哥哥每晚熬的粥里有安神药材,其实我都知道。” 她抬起手腕,内侧有一道道新月形的疤痕。 那时在小镇住下的这些天,每当午夜梦回惊醒时自己掐的。 “你我都很清楚,有些事并不是躲得够远就能忘的。” 沈怜抓过她的手腕,拇指抚过那道疤,满眼都是心疼。 “月儿,我不是不理解你,只是习武不是女儿家该受的苦。” 他声音发涩。 “报仇的事有我,早晚……” 沈昭月突然抽回手,摇着头后退两步,撞翻了晾药的竹筛,晒干的菊.花洒了一地。 “哥哥要我等多久?三年?五年?还是等仇人们老死床榻?” 她抓起药案上的剪药刀,抵在脖颈处。 “哥哥若是不同意,有生之年我也难有大仇得报的一天,不如早早下去陪父亲母亲!” 院中的破空声停了,快刀张的身影停在窗纸上。 沈怜盯着沈昭月那双倔强的眼睛良久,他沉默地解开衣带。 中衣褪下的瞬间,沈昭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背上交错着十几道疤痕,最新的一道还泛着粉红。 “你以为我这半年除了行医救人还在做什么?武力,势力……但有些仇,不该脏了你的手。” 他的声音平静,沈昭月的剪药刀却“当啷”一声落地。 她颤抖着伸出手触碰那道狰狞的疤痕,指尖却沾上了未愈的血痂。 她突然想起半月前哥哥夜半出诊,彻夜未归,回来时衣服上沾着铁锈般的腥气。 那时候,她还天真地以为当真是病患的血…… “我不同意。” 沈怜系回衣带,突然提高声音。 “张先生,舍妹年幼无知,那话您只当没听过,您伤好了,不如早些归去。” 门被推开。 快刀张的大刀握在右手,看向沈昭月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歉意。 “这些天有劳你们兄妹二人照顾了,快刀张,江湖诨号,若是将来有难处,可以试着报我名号。” 沈昭月挣开沈怜的手,扑通一声跪下了。 “哥哥,是我求张先生教的!” 三人在药香弥漫的屋里对峙,沉默良久。 三日后清晨,沈昭月在后院扎起了生平第一个马步。 快刀张的手掌稳稳地压在她肩头。 “沉肘,松肩,气沉丹田。” 不过半刻钟,她的小腿就开始不争气地发抖,汗珠顺着下巴砸在地上。 “今日先练腕力。” 快刀张扔来一个粗布布囊,里面装着不少铜钱。 “每日掷完这些就可以休息了,铜钱最好是枚枚立着嵌入木靶。” 沈昭月捏起一枚铜钱,发现每一枚的边缘都已经被磨得异常锋利。 她学着快刀张的样子甩腕,铜钱却软绵绵地掉在不远处。 “你这是腕力不足,不过也正常,”快刀张摇头,“打小练起的尚且需要些天分,你这样的资质……” 沈昭月捡起铜钱,腕骨因用力而凸.起。 “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再来。” 这次有进步,铜钱飞出一丈远,斜插.进泥地。 日头渐毒,她很快汗湿了衣裳。 快刀张靠在槐树下打盹,偶尔睁眼瞥一下。 到傍晚时,她终于将第一枚铜钱钉入木靶。 虽然准头上依然是歪歪斜斜,但好歹是立住了。 “吃饭了。” 沈怜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手里端着药粥。 看见妹妹通红的手腕,他眉头皱成死结。 沈昭月刚要伸手接碗,突然嘶地抽气。 低头一看才迟钝的发现,指尖磨出的水泡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 沈怜皱着眉头,一把抓过她的手,药粥洒了半边。 “够了!你不要再逞强了!”他掏出金疮药,“十指连心,这哪是你该吃的苦……” 沈昭月任由他上药,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木靶上那枚铜钱。 “哥哥你寻常炮制毒药的时候也会灼伤手。那些毒药是用来换人脉的吧,那时候你怎么不心疼自己呢?” 沈怜的手顿了顿。 “那不一样,长兄如父……” 她抽回手,捡起地上的铜钱。 “都一样,我们是心都一样,只是报仇的法子不同。” 快刀张不知何时站在了木靶前,指尖摩挲着那枚歪斜的铜钱。 “林姑娘,有件事得说清楚。” 他转向兄妹二人。 “你筋骨已定,成不了顶尖高手。至多学些保命的本事。” 沈昭月望向哥哥。 沈怜沉默地掏出一卷纱布,将她渗血的手指一根根缠好。 “我知道。”她捏紧铜钱,“能自保就行。” 当晚,沈昭月在油灯下摊开手掌。 原本捻药的手指布满血泡,虎口处磨破的皮肉黏着纱布。 窗外传来沈怜与快刀张的低语。 “先生还能留多久?我妹妹她……” “我毕竟是江湖中人,长久逗留一处迟早给你们兄妹俩惹麻烦。到时候岂不是恩将仇报?我最多再留半月,足够教她三招保命……” 屋内,沈昭月轻轻翻动手腕,铜钱在指间翻出残影。 半个月么……她会用心的。 第74章 裴烬舟重伤昏迷 第七十四章 裴烬舟重伤昏迷 距离半月的期限还有三天,而快刀张的包袱却在月末的清晨已经系好。 沈昭月站在药铺门口,手指摩挲着腰间新制的皮囊。 皮囊里面装着快刀张临别赠予的十二枚特制铜钱,每一枚的边缘都被打磨得很锋利。 “记住,暗器是保命用的。” 快刀张粗糙的手指点了点她的手腕。 “三招已教完,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练了。” 沈昭月点头,手腕一翻,一枚铜钱已夹在指间。 这半月来,她手上的茧子厚了一层又一层,这会儿指节处都还结着新长出来的痂。 快刀张满意地看着她流畅的动作,却又摇头。 “天赋所限,你至多能对付三五个寻常武夫。若遇高手……” 他做了个逃跑的手势。 “走为上策。” 沈昭月郑重地点了点头,余光却瞧见巷口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戴斗笠的身影。 快刀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咧嘴一笑。 “接我的人来了,该走了。” 他紧了紧肩上的包袱,转身的背影干脆洒脱。 沈昭月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不舍,她往前追了两步。 “张先生...…” 快刀张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镇口,背影逐渐缩小、模糊。 就在他即将消失时,突然停步,背对着她喊了一句。 “江湖路远,保重!”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上同伴牵来的马匹。 四骑绝尘而去,只留下沈昭月站在药铺门前。 “他走了?” 沈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起的沙哑。 沈昭月转身,看见哥哥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色。 她学武的这些日子,他夜夜外出,归来时身上总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嗯。哥哥昨夜又去采药了?” 沈怜避开她的目光,弯腰整理门前的药匾。 “李员外家的老夫人痰症难愈,我去送了副方子,员外便留我多喝了两杯。” 沈昭月没有追问。 自从那日见过哥哥背上的伤疤,兄妹二人之间便横亘着一道心照不宣的沉默。 她知道哥哥在用自己的方式复仇,正如她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暗器一样。 “今日我去送药吧。” 她突然说。 “刘县令府上的补药不是该送了吗?” 沈怜直起身,眉头微蹙:“你一个人……” 他其实是不放心沈昭月独自外出的,尤其是快刀张走了以后。 “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沈昭月已经拎起药包。 “哥哥昨夜未睡好,趁早补个觉吧。” 阳光透过云层落在石板路上。 沈昭月步伐轻快地走在熟悉的街道,腰间皮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快刀张教的三个杀招她已练了千百遍,手腕翻转间能同时射出三枚铜钱。 虽不能如师父那般穿喉而过,但十步内取人双目却是够了。 刘府的门房见了她,熟络地引路。 “林姑娘来得正好,老爷在正厅会客,说是要寻名医呢。” 沈昭月脚步一顿:“刘伯伯病了?” “不是老爷。” 门房压低声音。 “听说是京城里的大人物,重伤昏迷,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沈昭月闻言,心突然漏跳一拍。 她故作镇定地跟着门房穿过回廊,实则耳朵一直留意着周围的声音。 正厅的房门半掩着,刘县令洪亮的声音清晰传出。 “那林大夫虽年轻,治疑难杂症却有一手。上月陈秀才家的丫头高热七日不退,他一副药就好了七七八八……” 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道。 “淮阴侯如今昏迷不醒,皇上震怒。举荐谁,你拿主意就好,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若举荐的大夫治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沈昭月的脚步骤然停住,手中的药包差点落地。 淮阴侯,裴烬舟! 她死死咬住下唇,压下心头翻腾起来的情绪。 刘县令的声音犹豫起来。 “这…下官自然是挑着最好的举荐。但林大夫性子古怪,下官瞧着最不喜与权贵打交道,名单上交前,得先问问……” 沈昭月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刘伯伯,家兄让我来送药。” 正厅内,刘县令与一个锦衣男子同时转头。 那男子约莫四十出头,面白无须,腰间悬着块精致的玉牌。 沈府还没没落时,沈家人也是宫里的常客。 沈昭月认得这牌子,玉牌代表是宫里的太监! “这位是……” 太监眯眼打量她,直觉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眼熟。 刘县令连忙介绍。 “这是林大夫的妹妹,林月姑娘。” 言罢,又转向沈昭月。 “这位是京里来的赵公公。” 沈昭月福了福身,将药包放在几上。 “家兄近日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老夫人,特让我来送药。” 赵公公突然起身,凑近几步。 “姑娘家中行医?可会针灸之术?” 沈昭月后退半步,强忍着没有去摸腰间的铜钱。 “略通皮毛,不及家兄万一。” 赵公公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 “可惜了。侯爷中的毒古怪,太医院说要寻擅使金针的……” 沈昭月突然抬头。 “赵公公与刘伯伯的厚爱,我先替家兄谢过了。可惜家兄不喜权贵,曾立誓永不入京。若强逼他医治,只怕适得其反。” 刘县令也连连点头。 “是啊,林大夫脾气倔得很……” 赵公公沉吟片刻,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卷绢帛。 “这是皇上手谕,征召天下名医。刘大人既为本地父母官,这告示就交由你张贴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昭月一眼。 “若有人能治好侯爷,赏黄金千两,赐御医衔,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沈昭月盯着那卷明黄色绢帛,眼神晦暗不明。 裴烬舟重伤垂危,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复仇机会! 离开刘府时,日头已经偏西。 沈昭月没有直接回药铺,而是绕到了镇东的铁匠铺。 “姑娘的暗器打好了。” 老铁匠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小木匣。 “按您说的,薄如蝉翼,边缘开刃。” 沈昭月打开木匣,十二片柳叶状的钢片整齐排列,每一片都闪着锋利的光。 这是她照着快刀张留下的铜钱,偷偷琢磨的改良图样。 柳叶刀比铜钱更轻,更利,更适合女子使用。 第75章 冒充上门 第七十五章 冒充上门 “多谢。” 她付了余款,将木匣藏入袖中。 回到药铺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沈怜正在碾药,见她回来,眉头舒展。 “怎么去了这么久?” 沈昭月放下空药篮,状似无意地问。 “刘老夫人留我说了会儿话。哥哥,若是有人中毒昏迷,金针能救吗?” 沈怜的手顿了顿。 “看是什么毒。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昭月舀水洗手。 “今日在刘府听人说起,说是京城有位贵人中毒,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水声哗哗中,她听见哥哥轻轻“哦”了一声,再无下文。 夜深人静,沈昭月点亮油灯,铺开信纸。 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才落下第一个字。 “哥哥见字如面,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 信写得很短。 她只说要去京城了结一桩旧事,让哥哥不要寻她。 写完后,她将信压在药碾下,开始收拾行囊。 几件换洗衣物,母亲留下的玉簪,快刀张给的令牌,新打的柳叶镖……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惊动隔壁的沈怜。 最后,她从床底拖出一个小木箱。 这是她偷偷准备的“毒囊”,里面装着这些日子从哥哥药柜里顺来的各种毒粉。 月上枝头时,沈昭月换上一身男装,将长发束起,铜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肤色微黑,眉眼坚毅,活脱脱一个少年郎。 “裴烬舟……”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 “你最好别死得太容易。” 寅时三刻,药铺的后门轻轻打开又合上,一道灵活的人影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从小镇到京城的马车足足赶了一天一夜,天亮时分,马车才堪堪抵达城门口。 “公子,京城到了。” 车夫勒停了马车,提醒道。 沈昭月撩开车帘,只看见京城一如既往的车水马龙,商铺林立。 她余光瞥见了城墙上贴着的告示,风吹日晒之下,告示的一角已经卷曲发黄。 “大哥,就在这里停吧。” 沈昭月跳下了马车,站在那张求医告示前。 “淮阴侯裴烬舟,中毒昏迷,广征天下名医...” 手指触到告示纸面时,沈昭月只觉得五味杂陈。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的被冤斩首,母亲的中毒身亡,还有裴烬舟一次又一次的推诿…… “这位公子可是懂医术?”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沈昭月转身,看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打量着她。 “略通皮毛。” 她压低声音,刻意模仿哥哥说话时的沉稳语调。 “家兄乃神医谷传人,因故不能前来,特命我代为应征。” 老者眼睛一亮。 “可是那位能起死回生的‘金针林’?” 沈昭月心头一跳。 哥哥在神医谷时的名号竟传到了京城? 她不动声色地点头:“正是家兄。” 老者热情地拉住她的袖子,眼里满是惜才之意。 “老朽乃太医院退休御医,久闻令兄大名。侯爷病情古怪,老朽愿为公子引荐。” 沈昭月跟着老者穿过繁华的街市,心跳越来越快。 腰间的柳叶镖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仿佛在提醒她此行的目的。 淮阴侯府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两侧站着披甲侍卫,所在的街道与别处透着格格不入的寂静。 老者对着侍卫出示了太医院的牌子,这才上前叩门,铜环撞击声很快引来了管家。 他比起月前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开门时目光在沈昭月身上扫过,眉头皱得更近。 “又是来治病的?年级那么轻,可有引荐?” 老者连忙拱手。 “老夫是太医院的太医,上个月还为侯爷请过平安脉,这位是神医谷‘金针林’的师弟,医术精湛...” 管家闻言,有些狐疑地打量沈昭月。 “神医谷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救人全看缘分,你们空口白牙一张嘴,可有凭证?” 沈昭月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 这是她精心仿制的木牌,正面刻着神医谷独有的纹理,背面则是“悬壶济世”四个字。 管家接过木牌反复查看,脸色稍稍缓和。 “进来吧,侯爷病情复杂,不管医治的结果如何,至少不会降罪于你们。” 管家侧身让出一条路。 “这几日前来应征的郎中不下二十人,没一个能看出门道。” 穿过重重庭院,沈昭月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沁出冷汗。 侯府的布局与记忆中分毫不差,就连回廊转角那些花木的位置都没变。 真要是有变动,便是府里没听见裴惜绾跋扈的声音,每个下人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到了。” 管家在主院的厢房前停步。 “劳烦您先在此等候,前头还有三位大夫在排队。” 厢房里已坐着几位郎中,有人翻看医书,有人闭目养神。 沈昭月选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思索着人多眼杂该如何下手。 “听说侯爷中的是西域奇毒‘绵绵蛊’。” 邻座一位山羊胡老者低声道。 “太医院用了各种解毒丹,连以毒攻毒的法子都试了,却只能缓解,始终无法根治。诸位可有高招?” 沈昭月心头一动。 她曾经听哥哥提过这个毒,“绵绵蛊”中毒后会封住人的内力,不能动武。 而每每强行运功就会损伤心脉,长此以往必会陷入昏迷,甚至一命呜呼。 而裴烬舟是在朝武官,不能动武等于大大削尖了他对皇帝的价值。 皇帝想来也舍不得失去一把那么好用的刀,这才遍寻名医。 哥哥说过,这毒倒是能解,需以金针引毒,辅以特殊手法...… “下一位!” 管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内室光线昏暗,浓重的药味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床榻上的人影被纱帐遮挡,只能隐约看出轮廓。 沈昭月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耳畔都是心在胸膛剧烈的跳动声。 “请速诊脉,侯爷受不得风。” 管家掀起纱帐一角,露出裴烬舟苍白如纸的脸。 沈昭月的手指悬在半空,一时竟不敢触碰。 他憔悴消瘦了不少,眉宇间的戾气被病痛软化,反而显出几分年少时的清朗。 她深吸一口气,将指尖搭在他的腕上。 脉搏微弱而紊乱,确实是“绵绵蛊”的症状。 第76章 早就醒了 第七十六章 早就醒了 沈昭月悄悄观察房间布局。 管家寸步不离地站在床尾,两名侍卫雷打不动地守在门口,窗外似乎还有巡逻的脚步声。 “如何?” 管家催促道。 沈昭月收回手,声音平静。 “确是‘绵绵蛊’,需以金针引毒。不过..….” 她故意露出为难之色。 “此法凶险,稍有差池恐伤及心脉。” 管家几乎是没有犹豫,坚定道。 “你只管治!太医院都说侯爷撑不过七日了!” 沈昭月从针囊中取出金针,在烛火上消毒。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她不是哥哥,不懂疑难杂症,但习武时候快刀张教她认过人.体几处大穴。 艺不如人时只需在几个关键穴位稍加施力,就能扭转局面。 如今裴烬舟毒素直攻心脉,神仙难救,她只需再推他一把入鬼门关便好。 “请扶侯爷坐起。” 她吩咐道,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一枚柳叶镖藏在袖口备用。 管家和侍卫小心地将裴烬舟扶起。 沈昭月站在床侧,金针在指尖泛着冷光。 第一针落在百会穴,本该微微偏左,她却故意向右偏移半分。 裴烬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侯爷有反应了!” 管家惊喜道。 沈昭月没有理会,第二针直取膻中穴。 这一针本该浅入缓进,她却用了暗劲直刺深处。 裴烬舟的身体猛地一颤,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这...…” 管家慌了神。 沈昭月捏起第三根针,瞄准了死穴。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的瞬间,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是你..….” 裴烬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声音虚弱而清晰。 “留下...你治...” 沈昭月浑身僵硬,金针差点脱手。 他认出她了? 不可能! 她的容貌、声音都做了伪装... 管家却面露激动地直接扑到床前。 “侯爷!您醒了!吓死老奴了!” 裴烬舟的视线依然锁定在沈昭月脸上,手指如铁钳般紧扣她的手腕。 “不许...走...” 说完这三个字,他再次陷入昏迷,手却固执地不肯松开。 管家为难地看着沈昭月。 “这位大夫,您看..….” 沈昭月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 “侯爷神志未清,所言不可尽信。在下医术浅薄,恐误了侯爷病情,候府还是另请高明吧。” 管家看了看裴烬舟,又瞧了瞧沈昭月被扣住的手腕,语气突然变得强硬起来。 “侯爷既指名要您医治,还请您务必留下。我这就去禀报太医院,不必再派人来。来人,为大夫准备客房!” 侍卫们围了上来,沈昭月知道此刻强行离开只会引起怀疑。 她使了几分巧劲掰开裴烬舟的手指,后退一步。 “既然如此,在下姑且一试。” 被带到客房后,沈昭月锁上门,迅速检查了房间各个角落。 窗户对着候府花园,而花园围墙外就是街道,是个不错的逃生路线。 她从腰间皮囊中取出暗器一一排在桌上。 十二枚铜钱,十二片钢镖,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裴烬舟...…”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划过镖刃,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他刚才的眼神绝非认错人那么简单。 若他真的认出了她,为何不当场揭穿? 若没认出,又为何执意留下她? 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三更天。 沈昭月吹灭蜡烛,静静等待府中守卫换岗的时刻。 当月光被云层遮蔽时,她换上一身夜行衣,蒙上黑巾,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中。 凭着记忆,她轻松避开巡逻的侍卫,来到裴烬舟的寝室外。 奇怪的是,门外竟无人把守。 沈昭月贴在门上听了片刻,确定里面没有动静后,轻轻推门而入。 房间里昏暗,只点着一盏小灯,裴烬舟安静地躺在床上,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沈昭月缓步靠近,柳叶镖已夹在指间。 只需一镖,就能穿透他的咽喉..… 就在她举起手的瞬间,床上的人突然开口。 “三年不见,昭月,你的杀气更重了。” 沈昭月如遭雷击,镖尖在距裴烬舟咽喉寸许处硬生生停住。 他依然闭着眼睛,唇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你...早就醒了?” 她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不明白自己明明蒙着面,他为何还能认出。 裴烬舟缓缓睁开眼,黑眸准确地锁定她蒙着黑巾的脸。 “从你下第二针时就醒了。”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 “那一针本该引毒,你却想置我于死地,你好狠的心。” 沈昭月不为所动,她冷着一张俏脸,手上用力,镖尖刺破裴烬舟的皮肤。 “你手上沾满沈家的血,今夜我要你血债血偿!” 裴烬舟不躲不闪,反而向前倾身,让镖尖刺得更深。 “动手啊,”他轻声说,“杀了我,你就永远不知道沈家灭门的真相了。” 沈昭月的手僵住了。 真相?什么真相? “你什么意思?” 她警惕地问,手上的力道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 裴烬舟抓住这个机会,突然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沈昭月大惊,另一只手迅速摸向腰间皮囊,却被他抢先一步按住。 两人在床榻上翻滚纠缠,她拼命挣扎,却惊讶地发现这个“重伤垂死”的人力气大得惊人。 “放开我!” 她怒呵一声,抬膝撞向他的腹部。 裴烬舟闷哼一声,却没有松手,反而趁机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绝对不可能再放你走!” 他的语气强势,动作蛮横,但沈昭月能感觉到他体温高的吓人,分明是在强撑。 “裴烬舟你这个疯子,就算我不杀你,你这么下去也活不了多久了!” 沈昭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时,男人细细密密的吻已经争先恐后地落在了她的肌肤上。 两人的身子紧贴,沈昭月能清晰地感受到裴烬舟身体的每一处变化。 她涨红了脸,换来的是他在耳边的低语。 “你本就恨我,不在乎多一点少一点,今晚别走了……” 第77章 给她下药 第七十七章 给她下药 晨光熹微时,沈昭月睁开了眼睛。 她浑身酸痛,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 昨夜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恼的她不由自主收紧了拳头。 而环抱着腰间的那双手,提醒着她罪魁祸首就在身旁。 沈昭月小心地侧眸看去,裴烬舟就睡在身侧,呼吸均匀而规律。 他的脸庞没有了健康时的红润气色,却因为这一分苍白而显出几分柔和。 沈昭月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是绝佳的机会。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手臂,指尖探向床头的衣裳。 那件衣裳早已被男人的蛮力撕扯得凌乱不堪,但好在袖袋完好无损。 她轻轻摸索,很快触到了藏在里面的柳叶刃。 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 裴烬舟依然沉睡,毫无防备的样子。 她缓缓抽出薄如蝉翼的刀片,屏息凝神,慢慢撑起身子。 她盯着裴烬舟果露的咽喉,那里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裴烬舟...… 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三年的仇恨在这一刻凝聚在刀尖。 刀光一闪,柳叶刃直取咽喉!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皮肤的刹那,裴烬舟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他猛然抬手,精准地扣住沈昭月的手腕,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还是那么无情。” 他嗓音低哑,带着晨起的慵懒,可那双眼睛却清醒得可怕。 “就真的这么想杀我?” 沈昭月咬牙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放开我!!” 裴烬舟叹了口气,轻而易举地夺下她手中的柳叶刃,随手丢到床下。 随即,他的手掌沿着她的腰侧一寸寸向上摸索,动作缓慢而细致,像是在检查她身上是否还藏着别的凶器。 “裴烬舟!” 她羞愤交加,用尽全力把他推开。 “你松手,别碰我!” 裴烬舟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直到确认她身上再无利器,才稍稍放松钳制。 “你为了杀我,到底带了多少凶器?” 他低笑一声,目光落在她因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沈昭月怒目而视。 “不够,你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 出乎意料的是,裴烬舟竟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竟带着几分欣慰。 “几个月不见,你倒是长本事了。”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黑。 “看来,不在我身边的日子,你过得比我想象的要好。” 沈昭月一怔,随即冷笑。 “托你的福,我每日都在想着怎么报仇雪恨!” 裴烬舟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凝视着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消瘦的脸颊,低声道。 “可你也瘦了,憔悴了...这几个月,你一定过得很苦。”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沈昭月措手不及。 她猛地别过脸。 “少假惺惺!要杀要剐随你便!” 裴烬舟不恼反笑,抬手轻拍两下。 房门应声而开,翠儿端着食案走了进来。 她偷偷瞥了一眼被摁在榻上的沈昭月,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迅速低下头,将食案轻轻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鸡丝粥、桂花酥……全是她从前爱吃的。 裴烬舟松开钳制,端起粥碗,舀了一勺轻轻吹凉,递到她唇边。 “吃些东西,昨晚到现在饿坏了吧?” 沈昭月别过脸:“拿走。” 裴烬舟眸色转深。 “要我喂你?” 她耳尖一热,猛地抢过瓷勺。 鸡丝粥入口温润,熬得恰到好处的米香让她胃部不自觉放松。 她是真的饿了,从连夜上京的一路啃的都是干粮。 昨日入府到现在,她更是连一顿饭都没来得及好好吃。 裴烬舟静静看着她进食,目光灼热得让她浑身不自在。 当她的勺子第三次碰到碗沿发出轻响时,他突然开口。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沈昭月抬眸看他,瞬间胃口全无。 “四个月又十一天。” 他自问自答,指尖抚过她面无表情的脸。 “我差点以为你真的..….” 沈昭月将粥碗重重放在案几上,冷笑打断。 “以为我死了好让你高枕无忧?” 裴烬舟的手突然攥紧她手腕。 “我夜夜梦见你在火海里挣扎的样子!” 这声低吼过后,他随即又放软语气。 “你走后,我惩罚了不少参与相爷案件的人……”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清脆响亮。 正要退下的翠儿脚步一顿,吓得连忙低头退出,临走前还不忘紧紧关上房门。 “你也配提我父亲的案子?你以什么立场去惩罚,最该人头落地的就是你!” 裴烬舟望着面前那张怒气勃勃的脸,抬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仿佛在确认。 “脾气倒比从前更烈了,我喜欢。” 他凝视着她,眼底竟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纵容。 “你打吧,只要你能出气,怎么打我都不还手。” 他真的受够了那些只能对着焦尸静坐的日子。 如今她活生生的在眼前,哪怕打他骂他,他都甘之如饴。 沈昭月被他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气得发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可刚走两步,却惊觉四肢发软,方才夺勺子的力气像是被突然抽空。 她瞪大双眼:“你下药?!” 裴烬舟轻松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地放回床榻。 “别说的那么难听,只是软筋散而已,不会伤到你的。” 他抚过她惊怒交加的脸,低声道。 “我需要时间...向你解释一切。” 沈昭月想啐他一口,却发现连吐口水的力气都没有。 裴烬舟用锦帕轻轻擦拭她唇角。 “睡一会儿吧,药效完全发挥还需要时间。” 她死死瞪着他,恨不得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可很快,一股奇异的无力感从四肢蔓延开来,连眼皮都变得异常沉重。 “你...卑鄙...” 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裴烬舟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好好睡一觉,昭月。” 沈昭月想反抗,想怒骂,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合上眼睛。 她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只听到他低哑的嗓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第78章 一味的道歉 第七十八章 一味的道歉 沈昭月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艳阳高照。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连抬起手腕的力气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体内那股好不容易修炼得来的内力,无论如何催动都毫无反应。 “姨娘醒了?” 翠儿的声音从床幔外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小心翼翼。 沈昭月冷冷地“嗯”了一声,看着翠儿撩开纱帐,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裙。 “侯爷吩咐,等姨娘醒了就伺候沐浴更衣。” 翠儿偷瞄着她的脸色,又补充道。 “热水已经备好了。” 沈昭月唇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他倒是想得周到。” 翠儿不敢接话,只是低着头站在床边。 沈昭月试着撑起身子,却因无力而跌回枕上。 翠儿连忙上前搀扶,却被她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不用你假好心。”沈昭月咬着牙,一点一点挪到床沿,“告诉我,这药效要多久?” 翠儿绞着手指。 “侯爷说,说要看姨娘的表现……” 沈昭月突然轻笑出声。 “呵,他这是要把我当金丝雀养起来了?” 翠儿脖颈缩了缩,只是默默取来梳子,试探性地问。 “奴婢给姨娘梳头?” 沈昭月本想点头,转念一想,突然改了主意。 “不必梳妆,就这样散着。” 她就是要让裴烬舟看看,自己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 最好能让他倒尽胃口,从此离她远远的。 翠儿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姨娘,这软筋散是侯爷特意从西域求来的,寻常大夫都解不了。您……您就别白费力气了。” 沈昭月眼神一凛:“你倒是忠心。” 翠儿慌忙跪下。 “奴婢不敢!只是,只是侯爷这些日子实在过得苦,奴婢看着心疼……” 沈昭月截住话头。 “他苦?他高床软枕,锦衣玉食,有什么苦的?真正苦的是那些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人!” 翠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磕了个头。 “奴婢这就去准备浴汤。” 待翠儿退下,沈昭月强撑着站起身,扶着家具一点点挪到妆台前。 铜镜映出一张憔悴的脸,眼下泛着青黑,嘴唇干裂苍白。 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确实称不上什么好模样。 她对着镜子反而是真心实意的笑了。 这样也好,最好能让裴烬舟厌恶到极点。 可当房门被推开,裴烬舟迈步进来时,他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醒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散乱的长发上,不仅没有嫌弃,反而眼里流露出了痴迷。 “这样也很好看。” 沈昭月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裴烬舟走近几步,伸手想碰她的发丝,却被她偏头躲开。 他也不恼,只是收回手,轻声道。 “你天生丽质,怎样都好看。” 沈昭月只觉得胸膛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裴烬舟,你到底想怎样?” 裴烬舟凝视着她,眼神复杂得让她读不懂。 “我想你好好活着,好好陪在我身边。” 沈昭月嗤笑出声。 “我宁可去死也不要陪着你虚以为蛇!” 裴烬舟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 他沉默片刻,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名册,放在妆台上。 “沈家的女眷,我都已经转移了。” 他的声音很轻。 “只要你不再逃,随时可以带你去见她们。” 沈昭月扫了一眼名册,声音平静。 “你以为这样就能赎罪?我父亲母亲都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些远亲。至于沈凤?” 她顿了顿,故意用最刻薄的语气道。 “我以前在乎她,不过是因为母亲在乎亲情血脉,我哄母亲开心罢了。” 裴烬舟的指尖在名册上轻轻敲击,似乎在思考什么。 沈昭月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却有几道新鲜的伤痕。 “你这几个月……” 裴烬舟突然开口,却又戛然而止,像是害怕听到答案。 “算了,不重要。” 他转而说道。 “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沈昭月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会从裴烬舟口中听到道歉。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害死我全家?还是对不起现在把我囚禁在这里?” 裴烬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都有。” 沈昭月没想到他会承认得这么干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房间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良久,裴烬舟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沈昭月从未听过的恳求。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昭月慢吞吞地扶着家具去了窗前,只看见院子里多了两排带刀侍卫。 “有什么好解释的?是说我父亲的死与你无关,还是我母亲的死,你毫不知情。” 裴烬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垂下肩膀。 “你现在不会信的。” 沈昭月猛地一拍窗棂,惊飞了窗外树上的鸟。 “我当然不会信!” 裴烬舟下意识伸手去查看她的手,却被她狠狠推开。 “别碰我!” 她几乎是吼出这三个字,声音里满是厌恶。 裴烬舟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收回。 他的眼神黯了黯,却还是固执地站在原地。 “至少吃点东西,别为了和我置气,饿坏自己。” 沈昭月背靠窗棂,双手环胸地看着他。 “谁敢吃你给的东西?谁知道这一次里面又加了什么料。” 裴烬舟叹了口气,突然大步走向门口。 沈昭月以为他终于要离开,却见他只是对门外吩咐了几句,很快翠儿就端着食盒进来。 食物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 裴烬舟亲自摆好碗筷。 “凉拌糖藕,清蒸鲥鱼,还有……” 沈昭月揉了揉太阳穴,没有看他殷勤的模样。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裴烬舟的动作顿了顿。 “我没有玩把戏,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爱你。”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沈昭月头顶。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裴烬舟一字一顿地重复。 “从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从未变过。” 沈昭月突然大笑起来。 “爱?你配说这个字吗?一个刽子手,一个杀人凶手,也配谈爱?” 裴烬舟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他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承受着她的指责。 “你知道吗?这几个月来,我每一天都在想着怎么杀你。我拜师学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裴烬舟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拜了谁为师?” 沈昭月冷笑。 “怎么,想对我的师父也赶尽杀绝?” 裴烬舟摇头。 “我只是担心……” 沈昭月打断他。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关心。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别在这里演戏了。” 裴烬舟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放你走。” 沈昭月讥讽地问。 “那你打算囚禁我一辈子?” 裴烬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接走了出去。 “我会再来看你。” 第79章 旧识帮忙 第七十九章 旧识帮忙 裴烬舟这一走,整个人下午都没有再露面。 沈昭月也乐得自在,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倚在窗边,观察院中来回巡逻的侍卫。 天擦黑的时候,侍卫巡逻的路线、换岗的间隙都被她刻进了心里。 “姨娘,您要的水已经备好了。” 翠儿在内室的屏风后,轻声唤道。 沈昭月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随手挽起的发髻。 那看似随意的发髻里,藏着一枚锋利的绣花针。 那是下午她趁翠儿不注意时偷偷藏起来的。 她走进内室,在翠儿伸手要为她更衣时果断制止。 “我自己来,你们都在外面候着。” 翠儿的手僵在半空中,面色有些犹豫。 “可是侯爷吩咐...” 沈昭月眯眼看着她。 “怎么?我连沐浴都要被人盯着?告诉他,若真不放心,不如直接把我捆起来。” 翠儿闻言,脸色霎时白了三分。 自从姨娘这次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像一株带刺的玫瑰,锋芒毕露。 “姨娘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她慌忙地解释。 沈昭月瞥见翠儿战战兢兢的模样,忽然觉得无趣。 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丫头罢了。 她放缓了语气。 “下去吧,方才是我说话重了。” 待翠儿带着侍女们退出房门,沈昭月立即闩上门闩。 热水蒸腾的雾气中,她褪去衣衫,白.皙肌肤上还残留着昨夜的痕迹。 她厌恶地皱眉,伸手探入发髻,取出那枚绣花针。 “百会、风池、合谷...” 她低声念着穴位名称,回忆哥哥这些天施针救人的情景。 虽然她不曾正式学过医术,但这几个月一直跟在沈怜身边,耳濡目染也记得些皮毛。 现在,这些零碎的记忆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针尖刺入头顶百会穴的瞬间,一阵剧痛直冲脑门。 她咬紧牙关,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打湿了鬓边的碎发。 她不敢迟疑,又迅速在颈后风池穴和虎口合谷穴各刺一针。 “咳…”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溅在浴桶边缘。 但随之而来的,是四肢百骸渐渐复苏的热.流。 被软筋散压制多时的内力开始缓慢流转,虽只恢复了一两成,却已足够让她重获行动之力。 沈昭月迅速擦干身子,换上翠儿准备的素色衣裙,一头青丝只用发簪随意挽起。 窗外,巡逻的侍卫刚刚经过。 月光被云层遮住,院子里一片昏暗。 沈昭月估算着他们的轮换时间,轻手轻脚地推开后窗。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她深吸一口气,攀上窗棂,下意识地调动内力想要借力。 结果下一秒,一阵剧痛就从穴位处传来。 她眼前发黑,险些松手,却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撑着一口气爬了上去。 瓦片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沈昭月屏住呼吸,俯身贴在屋脊上,等待巡逻的侍卫走过。 月光被云层遮蔽的瞬间,她轻盈地跃向院墙。 现在她无比庆幸快刀张教的时候特意苦练了轻功的部分。 那些在树林间跳跃的日子,那些被树枝划破的伤痕,此刻都成了她逃生的资本。 就在她即将翻出墙外的刹那,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沈昭月?真的是你?” 沈昭月浑身一僵,险些从墙头跌落。 她循声望去,只见陆毓亭一身夜行衣立在墙下阴影处,蒙面黑布上方露出的双眼满是震惊。 “你不是……死了吗?” 陆毓亭的声音微微发颤。 沈昭月压低了声音。 “闭嘴,你想把侍卫引来吗?” 陆毓亭神色复杂,沉默片刻后突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来候府……” 沈昭月打断他。 “我不关心你的目的。” 她不知道陆毓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她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些。 陆毓亭顺从地退开几步,给她留出下跳的空间,目光却一直盯着她握针的手。 “你要逃?” 沈昭月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冷冷回话。 “与你无关,我们各走各的路。” 她不相信除了哥哥沈怜以外的任何人。 裴烬舟固然嫌疑最大,但陆毓亭就未必无辜。 谁知道这副温文尔雅的面具下,藏着怎样的心思? “你我是旧识,如今你落了难,我合该帮你一把,我在城东准备了马车,能带你出城。” 他伸出双臂,目光诚恳。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你?”沈昭月反问。 陆毓亭露出的眉眼依旧温和如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 “因为除了我,没人能帮你逃出裴烬舟的手掌心。快下来,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远处传来侍卫的脚步声,沈昭月不再犹豫,纵身跳下墙头。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落地的疼痛。 陆毓亭却真的稳稳接住她,触到她冰凉的手腕时眉头紧皱。 “你什么时候会的武功,还胆子那么大擅自用了金针刺穴?不要命了?” 沈昭月挣开他的搀扶,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不关你事,带路!” 陆明远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转身引路。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穿过几条幽暗小巷。 沈昭月的脚步越来越慢,强行激发内力的副作用开始显现,视线逐渐模糊。 陆明远回头催促,却见沈昭月摇摇晃晃的身子。 “再坚持一下,前面拐角的别院就有马车。” 就在他们即将拐入主街时,身后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陆毓亭脸色骤变,一把将沈昭月拉进阴影处。 “是裴烬舟的亲卫队。” 他压低声音。 “他亲自追来了。” 沈昭月透过巷口望去,只见一队侍卫举着火把疾驰而来。 为首的男子一身玄色劲装,正是裴烬舟。 火光映照下,他脸色阴沉,活脱脱一个阎罗王。 “搜!”裴烬舟厉声喝道,“就是把京城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我找到!” 陆毓亭握紧沈昭月的手。 “走小路,从南城门出去。城外有我的庄子,你暂且去避一避……” 沈昭月强忍眩晕,随陆毓亭钻进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当她掀开车帘时,前方城门的轮廓隐约可见。 守城士兵正在换岗,陆毓亭没有下车,只是怀中取出一块令牌。 “本官出城有要事,速速放行。” 就在他们即将接近城门时,一把长剑破空而来,深深钉入他们面前的木柱。 沈昭月趁着车帘被剑气掀起的一瞬间回头,只见裴烬舟立于侍卫身侧,那侍卫腰间只剩空荡荡的剑鞘。 “陆祭酒,夜深人静,这是要上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