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没有月亮》 第1章 第一章 睁开眼,我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笔,桌上是累成山的试卷题册。台灯只照亮了书桌这一小块面积,而身后是能吞噬人的黑暗,我还是义无反顾跑进黑暗里,撕开嗓音求救,我的声音也被吞没。黑暗中,一双手掐住我的脖子,可我怎么也摸不到那双手,想反抗,只能在空中胡乱挣扎。很快,濒临死亡的恐惧,从毛孔渗透出来。 再次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手机铃声一直在响,我抹掉额头上的冷汗。 来电是陌生号码。 我按下接听键,“喂,是佳敏吗?” 我将手机放在一边,回想那个奇怪的梦,心里开始发闷。 “喂?” 思绪被打断。 “你是?” 电话里面传来细碎的哽咽声,“终于找到你了。” 她的声音有些熟悉,脑海里浮现出模糊的脸,但我还是不太确定。 “许妍?” “你还记得我吗?晚上见一面好不好。” 约定好时间后通话结束,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星星摇晃着尾巴,坐在一边等我。 我摸摸它的头,星星兴奋地跳着,不停往我身上扑。简单洗漱过后,换上衣服,星星又乖乖地坐在玄关处,直到我出了门。 下班后赶到许妍发的定位,酒吧的名字很应景——再见。往里走,音乐振动,舞池中的人群身体扭动着,沉醉于欢脱的气氛之中。 “这里!” 许妍朝我挥了挥手。 我走到她跟前,她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我。突然像是闪现到十年前,在寺庙门前,她也是这样抱着我,很多片段在脑海里一一滑过。 沙发上的男生起身,许妍介绍道:“这是我失散多年的朋友周佳敏。” “这是张洋,我男朋友。” 张洋正直了身体,礼貌伸出一只手来,“你好。” “你好。”我回握了过去。 许妍:“我弟弟正赶来的路上,你还记得吧。” “嗯。” 我们都坐了下来,许妍跟张洋坐在一张沙发上,我坐在他们对面。张洋将菜单移到我面前。 “你看看要喝什么?” “我随便,看你们。” 张洋一个人看起了菜单,许妍跟我聊起了我离开后的事情,主要都是她在说,我听着。 许妍还是和以前一样能说。 我打断了她,“不好意思,我上个厕所。” “好呀,去吧。” 酒吧后街的小巷道里,我依在大铁桶旁,仰头吐出烟,云层密布夜空,月亮被挡住,怪不得心里闷闷的。 为什么我没有像许妍那样重逢的喜悦,母亲说得没错,我是一个冷血的人。 轻微的脚步声靠近,我提高了警惕,脚步声停在了巷口。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由于小巷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声音我一听便知道。 我抖了抖手里的烟灰,“开始工作的时候吧。” “佳敏” 许若继续说道:“你终于出现了。” 许若一步步从黑影里走了出来,里面昏暗的灯光将他照亮,少年时的样子和现在的他重逢在一起。 记忆像针一般,扎进心尖。 第2章 第二章 许妍是第一个主动和我做朋友的人。开学第一天,她穿过人群走到我面前,脸上的笑容明亮,好似四月里那一抹醉人的春风。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她邀请我去她家玩,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去到朋友家玩。房间里,许妍躺在床上看小说,时不时发出激烈的笑声。转头又向我安利。 “等我看完了,你一定要看这本,无敌好看。”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动,房间里只有纸张翻页的沙沙声,还有少女的心跳。 突然,房间外有响声,我下意识将手里的书合上。 “是我弟回来了。”许妍说。 “你有弟弟,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不重要嘛。” 许妍翻个身继续沉浸在书里。 “我去趟厕所。” “厕所靠近玄关。” 靠近玄关的有两个房间,一左一右,右边的房间门虚掩着,我毫无思考走进了虚掩着的那间房。 在门被完全打开之前,先听到的是一阵奇怪的呻吟声,然后进入眼帘的是少年惊慌失措的神情,他的脸像是被火烤了一般,从脸烧到耳根子。手机里播放的声音持续着,许若反应过来,立马关掉手机。 “抱歉。” 我立马把门关上,将脸贴在墙壁上试图降下脸上的温度。 门再次被打开,面前一道阴影下来。少年青涩的目光,苹果色的脸颊。一开口听出了他的慌乱。 “那个,不是,我——” 许若意识到什么,立马带着质疑的眼神,脸朝我靠近,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你是谁?” “啊,那个,不是,我是你姐的朋友。” 许妍房间传出动静,突然,我的手臂被拉起,整个人被带进了房间,一只手捂住我的嘴。 许若食指放在嘴唇上,神色警惕门外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我耳边感受到气息,“那是一个误会,我被同学耍了,你能不能不要跟我姐姐说,好不好。” 我移开视线,拼命点头。手指着他蒙住的嘴。 “抱歉。”许若放开手。 回到许妍房间,许妍从书里探出一双眼睛,“你怎么去这么久。” “拉肚子了。” “不要紧吧。”许妍突然放下书,走到床边一只手扶上我脸颊,“怎么这么红。” 我不停地给脸扇风,“热。” “那我把空调打开。” 许妍的父母很热情留我下来吃饭,或许是好奇,我没有拒绝。饭桌上,时不时有一双筷子往我的饭碗里夹菜。 “佳敏怎么这么瘦,今天多吃一碗饭。”说着,阿姨又往我碗里夹了一块鱼。 “谢谢阿姨。” “不用这么客气的。” 许若:“我想要换房间。” 我心咯噔一跳。阿姨前一秒还是笑脸,下一秒嘴角下压,阿姨严肃起来时还是挺有距离感的。 “好好的换什么房间。” “你们自己走错多少次了,尤其是老姐晚上上厕所总是走错到我房间,影响我休息。” “影响休息,别逼我拆穿你。”许妍用手里的筷子指着许若。 啪——筷子落地。 “捡起来。”许妍生气说道。 “不要。” 阿姨跟叔叔倒是司空见惯,吃着饭完全不理会。 “我数到三,一。” 我弯腰下去捡。 “二” 许若快我一步先捡起地上的筷子,一个抬起头,脑袋撞上我的鼻子,我吃痛捂着鼻子。 筷子又一次落地。 “怎么样了,我不是故意的。” 许若拉开我的手,想要看鼻子有没有事。 “没事的。” “你看看你,是不是想被我揍一顿。”许妍也凑近来检查我的鼻子。 “怎么样,佳敏。” “我没事的阿姨。” 为了表示我真的没事,我努力挤出笑容来,鼻子热热的东西也在这时流了出来。 “你流鼻血了,头快扬起来。” 我照着阿姨的话,扬起头,阿姨走了过来,在浓烈的血腥味下我闻到了一丝茉莉花的香味,阿姨对折纸巾,温柔地塞进我的鼻孔里。身后许妍追着许若打,叔叔依旧吃着自己的饭。 好温暖,鼻子里流出的血好温暖。 第3章 第三章 高考没考上母亲理想的大学,母亲瞒给我报名复读班,等事情成埃落定再以通知的口吻告诉我,让我只能接受。 我拿起货架上的常吃的面包,一时间里小卖部的人多了起来,人挤着人,一片穿着绿色的军训服,我被死死地挤在里面,前后左右全是人的肩膀,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想到没刷不完的题,还有累成山的试卷,一颗心就开始焦躁起来,空气里充斥着黏腻的的汗味,我仰起头,在这样狼狈下我看见了许若。 许若与初见时青涩的少年相比,长高了不少,人群中他比一般人高出一个头。他也看见了我,冲我挥挥手。 我假装没看到,把头埋了下来,将身子缩进人群里。下一秒,面前散开一小空间光亮透过碎发的间隙,我抬起头,许若的脸近在咫尺。 他眉头紧皱,“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摇摇头。 许若扯过衣角,“你拿着,我带你出去。” 我握住衣服的一头,跟在许若的后面,他往前一步,后面留住的一脚空间,我踏了上去,衣角紧紧被攥在手心。 心里的烦躁被留在了原地,从里面挤出来,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我松掉手里的衣服,衣角已经皱皱巴巴,“谢谢。” 许若指了指我手里的东西,“你午饭就吃这个吗?” 我看了眼手里的面包,“嗯。” “为什么不吃饭,这样能吃饱吗?” “还行吧,去食堂的话每次要排很久的队,很浪费时间。” 许若思考了一下,“这样吧,我帮你打饭,你下课了直接来吃。” “不用不用。” “我每次跑得都挺快的,多打一份少打一份对于我来说没有差别的。” 我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拒绝。 “佳敏” 我对上许若的眼睛,声音从耳朵砸进了心里,“身体也很重要,身体好了学习才会好的。” 许若抢走我手里的面包,我还没来得及阻止,面包消失在他的嘴里。 “我吃了你的午饭,作为赔礼,我请你吃午饭。” 因为被噎到而红温的脸,有这几年前的影子,我竟然答应了他。许若走在前面,挡住了太阳的光线,皱皱巴巴的衣角随着他的动作而摆动。 那天面对成山的试卷没有了烦躁的情绪,平时很费时间的题也做得很顺畅。 第二天,我赶到食堂时许若已经打好了饭等我。 我面前的餐盘被饭菜填满,“这也太多了吧。” 许若睁眼说瞎话,“不多。” 我们各自吃着饭,等他抬起头来时,餐盘变得干干净净。 “你吃饭好快。” 许若笑着,“习惯了,你慢点吃,时间还早。” 许若吃完也没走,因为一直和我搭话,我忘记了让他先走。 “你喜欢看电影吗?” “挺喜欢的。” “那你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 “情书。” 许若眼里闪出光亮,有些激动,“你知道吗,这周末情书要重映,要不要一起去?” 情书重映这四个字太吸引我了,即使冒着被母亲骂的风险,我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好。” 我低估了自己的饭量,与许若说话的过程中饭菜逐渐被我扫光。 第4章 第四章 情书重映的这一天,在我的期待中来临。我起了大早开始学习,在距离约定的时间前一小时出了门。比约定的时间要提早,没想到许若已经站在了电影院门口。 他笑着朝我挥挥手。在他的身后,是情书的宣传海报,藤井树站在雪白的天地之中,仰望着那漫天的雪花。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没有,也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我们进里面坐会吧,电影还有一会儿。” “好。” 空气里弥漫着爆米花咸甜的奶味,电影院里排起了很长的队,我看了一眼表,确认离电影开场还有半小时。 “他们是在排什么呢?” “好像是领海报。” 从我们面前走过一对情侣,女生手里拿着的正是情书的海报。 许若看着我,“你想要吗?” 我抿嘴笑着,没有回答,他看懂了我的意思。 在许若排队的时候,电话铃响。来电显示——母亲。我抬头看了眼许若,他正排着队。 我按下接听键。 “你去哪里了。”母亲的声音冰冷。 “我出来买东西了。” “你还需要什么东西,我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学习,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学习学习学习学习学习学习学习学习……那种窒息的感觉又压住心头。 我听着母亲说话,目光又看向了许若的方向,不知为何总是这么凑巧,他总能察觉到我的目光,我们四目相对,他冲我笑着。 “不要让我发现你在骗我,马上回家。” 我不敢当着许若的面说自己要走,同样也害怕看到他失落的神情。刚好前面的人领完海报,下一个轮到许若,我转身离开。坐在出租车上,我给许若发完了消息,快速将手机关掉。 回到家,母亲双手环抱,冷眼站在玄关。我脱下鞋子,直径回到房间。 母亲跟在后面,“你去哪了。” “买东西。” “那你买的东西呢?” “没买成。” “你给我说实话,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从一接到母亲的电话开始,就已经呼吸不顺畅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窒息死掉了。 我用力吼道:“我去玩了,可以了吗?” 母亲被我的声音吓到,眼里先是惊讶,很快又冷静下来。 “你吼什么,像个疯子一样。” 我用力把门一关,反锁上,然后快速奔向窗户,窗被打开那一刻,我将整个头伸了出去,终于呼吸到空气了。 门口又有了动静,我跑到床上,用被子把身体包裹住。 母亲打开门,把被子一掀开。 “给我赶快起来学习,如果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房间的门卸下来。” “你——” 话被母亲打断,“你再反驳,我马上找人来卸门。” 与母亲眼神对峙,我最后还是从床上起来,坐到书桌前,母亲见我开始学习后才从房间离开。书摆在我面前,我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我就这样一直盯着书中的一个地方一直看。 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醒来时,我打开了手机,许若发来很多条消息。 17:05 许若:你没事吧? 许若:没关系,我们下次再约。 许若:海报我领到了,到学校我再给你,食堂见。 19:10 许若:你怎么了? 许若:可以回我消息吗?我很担心你。 20:47 许若: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00:18 许若: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我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2:57,我给许若回复我没事。 对方正在输入中。 许若:那就好。 许若:还在学习吗,早点睡吧 许若:晚安。 看着许若发来的消息,我一直坐到了天亮。 第5章 第五章 我竟有一天会觉得吃饭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从小母亲教育我,吃完饭赶快去学习。渐渐地我讨厌吃饭的过程。母亲只会叫去学习,我与母亲之间的话题也从没离开过学习。我的成绩很好,但是我考不上好的学校。所有人都不明白,只有我只知道我害怕学习。 学校食堂,许若将卷好的海报递给我。我接过它,手心反复抚摸着。 “对不起,临时放你鸽子。” 许若很认真的看着我,情绪有些激动 ,“我不介意你放我鸽子,但是你不能不回我消息,我真的很担心你。” 他的声音小了很多,但却在我耳中无限放大。 “可以吗?” 明明是我做的不对,他大可以讨厌我,但他却是一副卑微着姿态。我这是什么心态,第一感受不是对他的愧疚而是怜悯。 “嗯。” 许若得到答复,终于松了口气,继续吃着饭。 回到家,我把海报贴在了书桌前的墙壁上。每当视线从书转移到海报时,心里莫名有一种舒畅感。 好想去看雪,伸展开双臂,一头倒在雪地里,感受雪花带来的温度。 母亲的脚步声把我拉回现实,眼前是熟悉的书桌,伸手摸不到任何温度。 “你在干什么。” “学习。” 母亲走到我身后,也不说话,我压制住心里的慌张,明明平时很容易做出来的题,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写。 母亲的呼吸,时针的走动,在我耳里无限放大。 撕裂的声音打破房间里的安静。 “不要。” 我还是晚了一步,眼前藤井树的脸被撕成两半。 “你凭什么撕我的东西。”我瞪着母亲。 啪—我的脸火辣辣地疼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什么叫你的东西,这个屋里面什么的东西是你的。” “你笑什么。”母亲惊讶地看着我。 “就是因为这样,爸爸才想要离开你。” 我一把将桌上的书都甩在地上,母亲早已愣在原地,不用看就能感受到她的难过,我不想去看她的脸,因为我一定会感到愧疚从而妥协。 从家里跑出来,我拨通爸爸的电话。 “喂,佳敏?” “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你们都只想着自己。” 还没等父亲回答,我直接将电话挂断。视线变得模糊, 啪嗒—泪水滴到手机屏幕上。 电话正在拨通中,我慌忙想要挂断,没想到对方很快接起来。 “喂。”温柔的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按错了。” “你声音怎么了,你哭了吗” “没有。” “你在哪里?” 雪,情书,藤井树,三样东西一起出现在脑海里。 “我想去看雪。” 第6章 第六章 一切都以情书开始。中考出成绩那天,我在街上看到了情书的海报,少女仰望着天空,流露出的神情撞击了我的心灵。我不是被情书里的爱情吸引,而是那里面的雪,我幻想着有一天,也能像藤井树一样,站在雪地里,感受雪带来的温度。 海边的凉风灌进薄薄的衣衫,衣服被吹得圆鼓鼓。我爬上海边的高墙,一望无际的黑,没看见海,但我听到那沉闷的卷动。海的颜色与黑夜连在一起,分不清楚远处的是海还是天。今晚的月亮也被云层挡住。 我听着声音,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雪花落下,喷雾的沙沙声跟海浪翻涌的声音融合在一起,许若站在身后,雪花从他手里洒下。 海风吹动碎发,雪花到处飞舞,雪花的后面是许若那温柔的笑容。 “下雪了。” “专属于你的雪。” 心头持续颤动,我们安静地看着雪花落完。 “谢谢你。”害怕泪水在他面前落下,所以我低着头。 “等下,马上要凌晨了,你先闭上眼睛。” 我假装闭上眼睛,趁他不注意想要偷看,没想眼前一只大手蒙上来,鼻尖抵着掌心,是奶油的甜腻味道。我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我好好闭上眼睛,你不用蒙住我了。” “我不相信。” 打火机燃出火花,我感受微弱的火光。 “许愿吧。” 我并没有什么愿望,神明根本不能帮我做什么。 “我许好了。” 许若放开手,许若手拿着杯子蛋糕进入视线里,橘色的火光照亮彼此的脸庞,透过他的眼眸我看到了自己。面前的火光模糊起来,我一口气吹灭。 “生日快乐。” 许若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不满意,“不好意思,就只有这个了。” 我摇摇头,“你是哆啦A梦吗,又是雪又是蛋糕。” “你还别说,还有一个东西。” 许若又从包里翻出来一个盒子,“这是给你的礼物。” 他双手递给了我,接过礼物时,我触摸到那炽热的手心,就跟他炽热心意的一样融化了心里那些难过的事情。 打开盒子,是一串木质手串,散发着平静的木香。 “这个有安神的效果,我就想让你能好好睡觉。” “我很喜欢。”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再次说道:“非常喜欢。” 许若突然有些慌乱,“喜,喜欢就好。” 第7章 第七章 我在车上与许若道别,“我先走了,雪和蛋糕还有礼物我都很喜欢,” “那我们学校见。” 车子驶动,许若的身影在镜子里面缩小。窗外天色灰蒙蒙一片。 昨晚,因为一时气昏了头说出严重的话,这时气也消完了,心里就只剩下愧疚了。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想着找母亲道歉。母亲的房门开着,床铺整洁,不像是有人睡过。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3:11 拨通母亲打电话,电话铃声从我房间传出,眼前的一幕,大脑来不及思考任何事情。 拜托拜托拜托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样。 “妈?”我强撑着软掉的腿走过去。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回应。药丸散落一地。 挤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咚,落地。我再也受不住力,身体软了下来,眼前的人出现重影。 手怎么也停不下颤抖,就三个数字足足花了好几分钟电话才拨出去。 抢救室前,我坐在长椅上,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将亮了,清晨的光照了进来,扶上我的手。脸上终于感受到一丝温度,泪水悄无声息滑过脸颊两侧。如果我就像以前那样,忍下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为什么就不能忍呢,明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 抢救室的红灯灭下,医生走了出来了。我抹掉眼泪,急忙走过去。 “怎么样医生,我妈妈怎么样。” “病人已经抢救过来了。” 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 “谢谢医生。” 母亲转到普通病房。床上的母亲脸色苍白,皮肤松了许多,我这才注意到母亲老了许多。我与母亲之间也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待过。自从母亲一个人抚养我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所有的事情和人都得在她的控制下。 母亲睁开眼,目光呆滞,我的心揪一下的疼,泪水又在眼里打转,从眼角落下。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我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挣脱开,我手抓了个空。 “能原谅我一次吗,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一定听你的话。” 母亲没有回答,顿时恐惧感袭来,从母亲的眼里,无措和不安都写在我脸上。 好像快点长大,这样我就不需要依靠谁了。 母亲出院后,家里的氛围安静了许多,再也没有过问我的学习,可是我却比之前压力更大,更加努力学习。深夜,抬起头来,墙上还残留着海报的痕迹。 再忍忍,快要结束了。 食堂,手里的书被许若抽走。 “吃饭就别看了,你吃完看也是一样的。” 我伸手抢回书,“马上要一模考试了,我必须要考好。” “你不看这一会儿,也能考好的。” “为什么。” “你昨晚是不是学到很晚。”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许若一笑。 “所以啊,你都这努力了,它又怎么会辜负你呢。” 许若继续说道:“不过,你要注意身体,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看着许若,食堂里嘈杂的声音一时间内消失听不见,许若的背后是一片白光,他的笑容,如冬日里的暖,让人心暖暖。 许若跟他姐姐一样,都是能量的人。所以我才会被他们吸引。 第8章 第八章 又是一年夏季,蝉鸣不止,班里的氛围死寂沉沉,老师却还在给大家施加压力,“马上就要高考了,一定要打起精神做好最后的冲刺,你们都是失败过一次的人了。” 正刷着题,突然一阵恶心想吐,我赶忙打开窗户,呼吸到窗外的空气,那股恶心劲消减了许多。热乎乎的风吹在脸上,手里的试卷哗哗作响,操场上肆意欢脱的奔跑,视线回到教室里,每个人的头都埋地低低的,只能听见笔在试卷上滑动的声音。心一下沉下来。 明明不相信神明会帮我,但在最后关头却还是要祈求它。 “佳敏!” 好有活力的声音,听得人心跳加快。 只见许妍站在庙前,激动得朝我跑过来。旁边,许若站在树荫下。 许妍一把抱住我,身体激动地晃动,带着撒娇的语气,“我好想你。” “你怎么回来了?”我握住许妍的肩膀,把她从我身上拉开。 “给你祈福,我把我弟也带来了。”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打住,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事先不告诉你。” “走,我们先进去。” 我的手被许妍拉着,那是一股坚定的力量带着我跨过寺庙的门槛。许若紧随其后进入寺庙。我们三人,在巨大的神像前显得如此渺小。我站在中间,许妍、许若在我两侧,我们双手合十,抵在鼻尖,几乎同一时间,我们跪在面前的蒲团上,带着心中的愿望,向面的神像许下。 热风卷动地上的树叶,在空中翻动。寺庙的钟声敲响,其他声音静下来,悠远深沉的钟声,潜入人的心中,罩住那颗跳动的心脏,翻动的树叶最终落到钟的脚下。 我根本没什么愿望,只想着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临近离别,远处的天空被橘红的颜料涂满, “这个给你,这是我为你求的。”许妍手里是一只福袋。 突然又一只手出现在面前,大手里躺着的也是一只小小的福袋。 许若:“这个也给你。” 两只大小不同的手,两个一样的福袋,他们的身后,是令人心动的夕阳。 我用两只手一起拿下福袋,紧紧握住。 “谢谢你们。” 许妍:“高考加油。” 许若:“高考加油。” 全城高考,大街小巷都听不到声响,只为给万千学子一个安静的氛围。 又来了,那种恐惧感。 心跳加快,手心渗出细小的汗珠,手里的笔不停地打滑。太安静了,急促的呼吸声传入耳中,眼前试卷的文字出现重影,我看向窗外,什么都没有,一样的安静。 我又一次辜负了母亲的期待,也辜负了他们的祝福。 第9章 第九章 手里的烟燃到底,烟灰落到手指上,痛感把我拉出了回忆。等我回过神时,眼里的泪水已经在打转。 “对不起了。” 许若上前,一把将我抱住。 我眼前一片黑,鼻子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耳边是他的气息声。 手里的烟头落地。 一秒 两秒 三秒 我开始用力推开他,不想环在身上的手臂越箍越紧。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没用。 “许若,我快不能呼吸了。” 我的身体瞬间得到解放。他双手握住我的肩膀,直直看着我,眼眶红润。 “对不起。”许若抹掉眼角快要落下的泪,“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摇摇头。 许若将手机递向我,“你的电话号码。” 手机还残存他手的温度,我输入自己的号码后将手机换给了他。许若正想要说什么,突然,我手机铃声响起。 母亲来电。 我朝他示意走出巷子,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 “我在外面见朋友。” “我在你家门口,快回来。” 还没等我说话,那边已经挂了电话。长叹一口气,收起手机,地上一条长黑影伸到我的脚前。 “怎么了?”许若说。 “对不起,我要先走了,帮我跟你姐说声抱歉。” 擦身而过的间隙,许若握住我的手腕,“我送你。” 我躲避他炙热的视线,“不用了,我们都走了,不能只留你姐在这里。” 手腕上的力松了,我假装很着急跑到马路边,坐上出租车离开。 乱糟糟的心情被愧疚填满,他们完全可以讨厌我,再次见面我却只感受到他们的喜悦,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以前的记忆只会让我更加痛苦,更加愧疚。电梯门开,楼道的灯亮起,母亲阴冷着脸站在门口。我直接绕过她开门。 星星从黑暗里跑出来扑倒我身上,察觉到身后的母亲时,立马发出低沉的闷吼。我将星星抱起来,扔到房间里关起来。 “你养的什么狗,连家里人都要咬。” 我默不作声,给母亲倒了杯水。 母亲从包里翻出照片,啪的一声摆到桌上。 “这是张阿姨家的儿子,这个星期天见一面。” “我不要。” “什么不要,你都已经29岁了,再不结婚你打算一辈子光棍吗?” “那又怎么了。” 母亲提高了音量,“你看看你,从小到大,没一件事让我满意的。高考考了两次还是那样,别人都能考好你怎么就不行,工作也是。”母亲有些喘不上气,喝掉面前的水,又开始连连叹气。 星星用爪子挠门,母亲已经走了。起身时,拿起桌上的照片直径丢进了垃圾桶。 一开门,星星又扑上身来,我蹲了下来,脸上一抹湿热热的触感,星星正舔我的脸。 “不好意思啦,我马上带你出去。” 星星憋了一天,我一松掉绳子,它兴奋地来回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陌生号码。 正如我想,许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情书重映,这个星期天我们一起去看吧。” “你不讨厌我吗,突然消失。” 那边的声音不在嘈杂,像是进室内,许若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段时间很痛苦吧,我跟姐都知道。” 心里被冰封的东西,一点点在融化,雪水从眼睛里流出,可是这水是炙热的。 第10章 第十章 星期天,情书重映20周年。昨天纠结了很久,直到睡着了也没给许若一个回复。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星星叫了几声,我迷迷糊糊从床上起来,一开门,是母亲的声音。 “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母亲上下打量,“你怎么这幅样子,不是早跟你说今天要跟人见面吗?” “我说了我不去,你也没听。” “怎么能不去,我都跟人说好了,你存心气我是不是。”母亲跟在我身后念叨。 我把星星关在房间,今天它在里面不停地叫,母亲的声音也不间断。心里焦急起来,“好我去,你先别说了。” 这句话要是放在平时,母亲的脸早就黑了,现在她却笑着脸说,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我不说了,你去好好收拾收拾,别让人家等。” 走进咖啡厅,照片上的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悠闲地饮下一口咖啡。我直径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在他开口前我一口气将话全说出来。 “不好意思,我们这就算见过了,你回去就跟家里人说对我不满意,我先走了。” 前后不过一分钟,我又走出了咖啡店。 咖啡店门上挂的铜铃一响,我停下了脚步。对面的人行道上,母亲的脸最终还是黑下来。太阳的光照射到每一处,唯独母亲站的地方一片阴霾。 呼吸一滞,十年前,在抢救室前的长椅上,我不断劝自己要忍要忍,现在想来那就是一个错误。如果我不妥协的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许若的话在心里响起,“那段时间很痛苦吧,我跟姐都知道。” 母亲朝我走来,脚下的每一步都带着浓厚的戾气。 突然这一刻,心很坦然,很平静。 啪——嘹亮的耳光声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脸上火辣辣的疼,但也不过如此。 母亲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压着怒气,“你是不是要再逼我一次。” “我有时候在想你是不是我的母亲。” “知道我为什么考不好吗,那是因为你,我只要一拿起笔脑子里全是你的声音,从小到大你有一次鼓励过我吗?” “那是你自己不够努力。” 我跟母亲根本说不通,我们都以为自己没错,把责任全怪到对方身上。 母亲见我不说话,继续说道,“那个男生都找到家里来了,你一天心思都没在学习上怎么能考好。” “我跟姐都知道。” 母亲在后面说什么我也听不见,我将两边的头发别到耳后,也不顾路过的人目光。 “那段时间很痛苦吧,我跟姐都知道。” 时间17:15,还有五分钟电影就开始了。 等我赶到电影院,时间17:48,影院外面只有零散几人。我着急给许若发消息。 “佳敏。” 心跳突起,转过身时间也一起倒流。许若站在十年前相同的位置,他身后是情书的海报牌。 一样的笑,眼眸如星河。 被他的笑感染,我笑着笑着眼泪不自觉流下。许若大步走来,一把将我抱住,我的脸埋在他胸前,泪水很快打湿他的衣服。 许若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拍我的后背。 如果时间能倒回到十年前就好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