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哥哥知道喜欢他以后》 第1章 “我是哥哥” 黄梅天的雨落得不大,却密密匝匝。 水珠细细地坠下来,淅淅沥沥地顺着石碑的边角滑落,在地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黑白照片上的面容在雨水中模糊,五官逐渐失了形。许岁宁站在雨中,感觉自己像是隔着一个蒙着水汽的罐子在看这个世界,连呼吸都闷闷的。 “这是你哥。” 和雨声一同落在耳边的是男人浑厚的声音。 许岁宁把视线从墓碑上收回来,眼中还带着一点失神,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站着的那个少年。 对方站得很直,身量颀长,一身深色衣物被雨水打湿了下摆,水珠从他肩头滴落,悄无声息地融进雨幕。 风从他身后吹来,将他的衣摆吹得轻轻晃动。 他静静站在那,像是一块沉默的碑。 冯祥顺站在一旁,握着许岁宁的大手忽然收紧了些,“你这孩子......快叫人啊,叫哥。” 许岁宁被掐得皱起了眉,唇瓣动了动,却像被什么哽住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记得这个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冯祥顺见他不开口,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烦躁,扭头对着少年,说道:“许临,虽讲你现在不算许家门里人了,但是怎么说你母父都把你带回许家好吃好喝地养这么大,这份恩情是实打实做不得假的。” 男人说着,又低头扫了眼许岁宁:“现在出了这种糟心的事,这孩子......你弟弟你不能不管......” 雨大了些,雾也浓了,伞沿滴落的水一声接一声地打在泥里,时间像是被这声音拉长了。 不知过了多久,许岁宁听见少年低低的声音。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你是个好孩子,”冯祥顺似乎松了口气,腾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大伯家里什么光景你也清楚,你娘老子眼睛一眨就没掉了,剩落两个老骨头等我照顾,下头还有两个讨债鬼等我喂饭,你也勿好怪大伯。” 许岁宁呆呆地站在那,仿佛局外人一般,但他依稀从大伯的话里听出了意思。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泥水,视线落在脚上那双踩在泥水里的鞋上。 这还是妈妈过年时给他买的,他当时喜欢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子里不舍得穿。妈妈就笑他是小气鬼,说鞋子是买来穿的,不是供起来的,他便抱着鞋小声反驳:“这是你买的,当然要小心点。” 可现在它却弄脏了,白白的鞋边沾染上一层泥泞。 他想弯腰擦一擦,刚一动就被冯祥顺牢牢抓住了胳膊,攥得生疼。 “站好。”冯祥顺低声呵斥,脸上仍挂着勉强的笑,压抑着不耐。 许岁宁不敢挣脱,只能僵硬地站直,任由他拽着。雨水顺着鬓角流下,顺着脖颈钻进衣领,让他觉得有些冷,但说不出是风带来的,还是别的什么。 “......你说大伯有选择吗?只能硬硬头皮抗啊!你弟弟大伯真的没有办法......就当是你还你母父养你长大的恩情了......” 冯祥顺的声音低下来了,那句“还恩情”,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下来,连风都静了一瞬。 许临垂着眼,伞沿落下的水声淅淅沥沥,掩盖了他的呼吸,也遮住了脸上的情绪。他动了动唇,似乎有话想说,却最终只是一声轻微的“嗯”。 冯祥顺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像卸下什么负担般舒了一口气,低头拍了拍许岁宁的肩:“听见没?你哥答应了,你以后就跟着他了,大伯是真没力气管你了。” 许岁宁没出声,只是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少年。 他忽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来气,像胸口压了一块湿漉漉的绵,被雨水浸透了,沉的发闷。他眨了眨眼,试图分辨自己脸上那些冰凉的,是雨,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冯祥顺还在说着,大概是在安排住处,说头七也过了现在就可以把他带走。声音断断续续,像被雨切成一段一段。 许岁宁没再听。 他低着头,看到不远处积雨的叶子微微一颤,抖落下一大滴水,滴进泥地,轻轻地溅开。 大伯母终究是有些看不下去,悄悄拉过许岁宁,蹲下来,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柔声道:“岁宁,放假了就来大妈妈家里玩,大妈妈给你烧好吃的。” 许岁宁点了点头,小声道:“好。” 他被牵着,一步一步走到那位少年面前。 “大妈妈拜托你了,许临......”大伯母说,“这孩子以后就靠你了。”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身后响起了冯祥顺的催促,便轻轻拍了拍许岁宁的手背,“岁宁,大妈妈和大伯伯就先走了,你搭哥哥好好相处,要听你哥哥的话,知道吗?” “空头白话嚼什么?”冯祥顺走上前来,把他推搡到许临面前,“喏,人交给你了,以后做什么侬自家吃生活!” 许岁宁踉跄了两步,被一把推出伞外。雨骤然失了遮挡,冷不丁扑在脸上,像无数根细针打下来。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眼神中有些茫然和迟疑。 风带着雨扑进伞下,雨点打在他们之间的空隙上。 许临半蹲下来,将手中那把黑色长柄伞倾斜过来,举在许岁宁头顶。 许岁宁怔怔地望着他,隔着雨雾,他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哥哥”的脸。 少年五官深邃,眉骨锋利,眼神却静极了,像是一潭沉稳无波的水。 “岁宁。”他低声唤了一句。 说完,他伸出手,落在了许岁宁的头顶。 动作很轻,像是小心安抚。 雨还在下,风还在吹,但那只手落下时,却像是把所有声音都隔开了。 “岁宁,我是哥哥。” ...... 许岁宁缓缓睁开眼。 视线模糊一片,天花板上的灯光被拉成长长的光带,像从梦里带出来的余光。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脑袋像是闷在水里一样发胀,耳朵里嗡嗡作响,连呼吸都觉着费力。 怎么会梦到......这么久之前的事? 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阵疼痛便从腿部蔓延开来。他试着动了动,才发现自己像是被人拆开又重新拼装好,四肢僵硬沉重,稍一挪动,便牵扯出锥心的痛。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医院里。 床单雪白,药水味混着消毒水味,从空气里渗入鼻腔,他的左腿被厚厚的石膏包着,动弹不得。 隐约间,他听见外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这件事我们确实有疏忽......学校工作繁杂,一个班级有四十多个学生,难免有一时看顾不到的地方,但——这孩子当时坚持要考试,校医检查后也说体温虽然偏高但还在可控范围,我们没想到他会突然晕倒…… “我知道学校有责任,我不是想推脱……但当时确实情况突发,监控录像您也看到了,我们第一时间送他去了医务室,后来也马上联系了您…… “......先生,我知道您担心弟弟,许岁宁是我的学生,他出了这样的事,我也非常挂心,这不是我们希望发生的。” 男声是班主任的声音,而之前那个女声好像是校长的声音。 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回应,但还没听清是谁,外面忽然“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许岁宁想听清些,刚要侧过头,病床周围的帘子却突然被掀开。 “你醒了啊?先别动,小心骨头移位,还有什么感觉不舒服的地方?”护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意识。 许岁宁张了张嘴,嗓子疼得发干。 “我怎么了?” “你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左腿骨折,身上有多处擦伤,万幸是头部没事,其他的好好养养就没事了。”她语速很快,一边检查仪器一边换着点滴瓶,“这是最后一瓶了,挂完你可以继续休息。” 正想说话,帘子被彻底拉开。一个人影站在帘子后缓了缓,随后迈步走进来。 许岁宁怔了一下,视线落在那人脸上,心里仿佛“咚”地被什么撞了下。 那张脸太安静了,像一幅淡墨画,在消毒水的味道与灯光交织出的白色空间里显得格外冷清。皮肤很白,是那种几近病态的苍白,毫无血色,眼窝微陷,睫毛却极黑极密,像一层纤细阴影覆在眼底。 他身上的黑色衣服还带了一丝风的潮气,衣角贴在裤腿上,发梢湿漉漉地搭在额边,像是从雨里走来,又像从许岁宁的梦里走出来。 许岁宁蠕动了下唇,本能地唤了一声: “哥......” 文案对本人来说真的好难......写了几天写不出来,先这样啦,书名也等我再努力想一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我是哥哥” 第2章 “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临大步走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睛在许岁宁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迅速扫了一圈他全身的伤势。 许岁宁清楚地看到,他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他望着许临,觉得胸口有些发紧。 “哥。”许岁宁轻声开口,“我没事,别担心。” 许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视线沉沉地落在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 那上面是一片红肿的擦伤,皮肤破了好几处,甚至还残留着些未处理干净的血痕,颜色发暗,在苍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许岁宁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才注意到那片伤口。他抬眼冲他笑了下:“只是看着吓人,不痛的。” 许临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像是要去摸许岁宁的额头,又在半途收了回来,手指在空中停了半秒,最终只是在被角轻轻一拢,将薄毯往上拉了拉。 “还伤到什么地方?”他问。 许岁宁摇摇头,“就这些外伤,没伤到要紧的地方。” 他的目光无意间再次与许临对上,他的瞳仁太黑了,沉得像望不见底的水,连光都折进去,透不出情绪。睫毛微垂,将那双眼遮住一半,投下淡淡的阴影,却又更显得那份目光安静幽深。 许岁宁抿了抿唇,移开视线,看向他身后的校长和班主任,声音有些沙哑:“老师,校长……” 班主任孟毅走近几步,眼里是真实的担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没有,挺好的。”许岁宁摇头,“只是不好意思麻烦您和校长专程跑这一趟。” 校长站在病床另一边,没想到这学生如此通情达理,神色微松,她视线落在许临身上,脸上堆起一贯的职业笑容,柔和地开口:“许先生,孩子的事我们真的很抱歉,是我们工作上的疏忽。目前校医和年级组都已经提交了情况说明,后续也会给出处理意见……” 许岁宁下意识看了一眼许临,又微微转头看向他们。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绷紧,安静得几乎能听见点滴液体滴落的声音。校长又寒暄了几句,见许临始终不发一语,脸色也看不出态度,只得带着几分尴尬地收了尾。 “目前孩子情况稳定,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许先生,真的很抱歉,后续如果有任何问题,您随时可以和我们联系。” 她朝许岁宁点了点头,又低声叮嘱他好好休息,这才转身离开。 班主任留得比她久些,坐在病床边陪许岁宁多说了几句,语气里带着愧疚与关切,许岁宁始终配合地点头,语气温和。 等孟毅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许临也动了,默不作声地随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病房一时间安静下来。 许岁宁缓慢地吐了口气,他偏过头靠在枕边,动作轻慢,却仍牵动了伤处,痛得眉心不由自主地蹙起。 骨折的那条腿像被钝器从骨缝里慢慢拧了一把,传来一阵一阵的胀痛。他怀疑腰部和背后也有伤处,一动就像被什么拉扯着,皮肤火辣辣地抽疼。 刚才强撑着说话,忍了那么久,此刻一松懈下来,额角便渗出了一层细汗,连呼吸都轻了些。 左手无意识一动,却触到什么东西,他抽出来一看,是一叠折得整齐的现金。 他愣了一下,脑子转得慢半拍,回忆才慢慢浮上来——刚才靠近他病床的人,只有班主任孟毅。 也是,班主任知道他家的情况。 他盯着手中的钱看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给孟毅发消息。 【老师,钱我不能收。】 对方很快回了:【这几天在医院,有些用得着的地方,别跟老师客气。】 许岁宁指尖不停滑动,对面却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拒绝似的,还没等他发出去又发来一条:【听话,好好养着。有事打我电话。】 推拒无果,最终只能紧紧攥着那几张钞票,发去几句简短的感谢。 刚把手机放回一边,最后一瓶点滴也刚好输完。输液管“咔哒”一声被护士拔下来的时候,帘子再次被掀开。 许临回来了。 他外套上的水痕已经干了些,头发也比之前干燥了,但前襟还有被雨水浸过的痕迹,颜色深了一层。他一只手拿着袋子,另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整个人依旧冷静寡言。 许岁宁看着他走近,不知为什么,原本安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轻微地发紧。 “哥……”他轻声唤了一句,嗓音因干涩而发哑。 许临将袋子放在床边的桌上,接着走到病床另一侧,把病床的靠背缓缓摇起,让他能坐起来。 他拧开一瓶水,递到许岁宁面前。 许岁宁早在醒来时就觉得喉咙像砂纸刮过,此时接过水,咕咚几口下去,才稍微缓了口气。 他垂着眼喝水,视线落在许临微湿的衣角上,“外面还在下雨?” 许临把袋子放在他面前,“嗯”了一声:“下了一整天了,没停。” 许岁宁咬了咬唇,小声道:“对不起。” 许临偏头看他一眼,语气不重,却听得出分寸:“你道什么歉?” “……让你淋雨了。” 许临没有掩饰地皱了皱眉,声音冷下来:“别想这些。” 袋子里隐隐飘出一阵香气,许岁宁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刚想说点什么,许临开了口:“先吃饭。” 他说着,从袋子里取出几个饭盒,一一摆开。 熬得浓稠的白粥,热气缓缓升腾,在冷白的病房中氤氲出一圈柔雾;蒸蛋羹嫩滑细腻,铺着一点点香葱末;还有一小碗鸽子汤,汤色澄澈,飘着几颗枸杞,淡淡的香气随着热气弥漫开来,暖暖地缠绕在病房里。 许岁宁怔怔地看着那一桌简洁温热的饭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刚想开口,余光就看到许临转身,似乎是要离开。 许岁宁下意识叫住了他:“哥,你去哪?” “还要什么?” “不是……”许岁宁犹豫了一下,嗓音轻了些,“哥,你吃了吗?这些我也吃不完……一起吃吧?” “不了,你自己吃吧。”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饭菜的香味还在,热气一点点散掉。 许岁宁盯着那碗还腾着雾气的鸽子汤,忽然就没了太多胃口。他还是一口一口吃了些,把粥吃了一半,蛋羹吃了几口,汤也喝了一小碗。 许临就像掐着时间似的,在他吃完没多久走了进来,动作利落地将餐盒收拾干净,重新装进袋子。 收拾完,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背靠椅背,长腿随意地交叠着,目光落在许岁宁身上。 “后天才可以出院。”许临说。 “医生说要观察伤腿的肿胀情况,以及骨折复位后的稳定性。” 许岁宁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去见了医生。 “好,我知道了。”他轻轻点头,语气里多了点乖顺。 许临没有再开口,只深深地凝着他。 许岁宁被他盯得不自在,轻轻移开了视线。 此时静得出奇,可许临的存在感却无比清晰。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呼吸不重,却像一道暗流,贴着皮肤缓缓流过,极有压迫感。 许岁宁不自觉地想,他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去年?前年? 好像是去年夏天,见面没超过一个小时,他说得话不多,离开得也快。 他没想到,再见竟然是因为这种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却像空气里黏腻潮热的湿气,怎么也弥散不开。 许岁宁轻轻侧过头,眼角余光触到那道目光,许临还在看他。 那眼神太沉了,沉得像是藏着什么被拽住的情绪。 他刚要别开视线,就听见那道阴郁的声音,几乎是压着嗓音问出来的: “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岁宁一愣,下意识地咬了下下唇。 “……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低声解释,“本来只是有些发烧,后来考试那天才……” “许岁宁。”许临打断他,语气倏然沉下去,“你现在是把考试看得比健康还重要?” 这句话一落下,病房像是突然静止了。连隔壁床位的嘈杂和外面护士的说话声,在这一瞬都像被抽走了空气,只剩一阵耳鸣。 许岁宁怔怔地望着他,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许临的声音里有火气。 “如果你能早点说你不舒服,就不至于摔下来。” 许岁宁垂下视线,指尖紧了紧,低声道:“我当时……只是有点晕,以为还能撑住。” 许临垂下眼,目光落在病床的边缘,眼底隐约浮现出一层晦暗。 他看了当时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许岁宁穿着单薄的校服,身形瘦削,在人来人往的走廊尽头显得格外清瘦,仿佛被风一吹就能倒下去。 他靠着墙,走到楼梯口时脚步明显一顿,手指在金属扶手上摸索,想扶住栏杆,却连抓稳的力气都没有。下一秒,身体猛地一晃,像断了电似的往前一扑,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就那样顺着台阶滚了下来。 监控静音,却比任何声音都刺耳。画面已经停止,可许临脑海里仍在重复那个画面,胸口像被什么堵着,一呼吸就生疼。 那个清瘦孤单的背影,在一群人之间孤零零倒下,没人察觉他有多难受,也没人拉住他一把。 许临握紧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良久,他抬眸,幽深的黑眸直直望过来,唇线绷紧,神情冷得近乎寡淡,仿佛连一点光亮都照不进他的瞳孔。 “还是说……你觉得我太久没联系你了,以为我不会管你这些?” 许岁宁怔住,没想到会被猜中心里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个想法。 他垂下眼,不敢看他,指尖紧紧捏着床单,掌心渗出了薄薄的冷汗,唇边也僵着,不知道该说“对不起”,还是“我错了”。 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卡住,过了好几秒,才低声开口:“……不是的。” 声音很小,像是被压进了被子里的呓语。 许临看着他这副,目光里的怒意渐渐敛了下去,过了片刻,他抬起手,按了按眉心,像是有些疲惫,又像是在冷静。 “以后不许这样。”他说,“有任何事情要先和我说,我是你哥。” 许岁宁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头。 许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神情终于缓了一些,眉心也不那么紧了,身上原本压着的一股冷气开始消散。 许岁宁见状,也跟着松了口气,肩膀轻微垮了下来,整个人悄悄地往后靠了靠。 他差点以为哥今天要生气了,虽然没见过他生气,但还是有点害怕。 只是男人还在看他,眼神沉沉的,像在等自己说点什么。 许岁宁顿了顿,认真想了一下,才轻声开口:“我有两份医疗保险。” “……” 许临眉心跳了跳,“噌”地一下站起来,绕到床尾,俯身把病床缓缓放平:“你现在休息。” 许岁宁动了动唇,本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默默躺好。 哥(冰山脸):快说点什么“以后我都听你的”“有任何事情我都先和你说”之类的话哄哄我...... 宁宁(认真脸):哥我有两份保险,两份都能报的,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3章 “哥……”“我在。” 许临离开后,护士抱着一托药品走了进来,白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柔和的眼睛。 “伤口该处理了。”她说着,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 许岁宁“嗯”了一声,语气软软的,带着些疲惫。 护士低头检查了一下他的手臂。那片擦伤从肩头蔓延到前臂,皮肤破裂的地方结了薄薄一层血痂,还有一些没处理干净的血迹粘在周围,看着触目惊心。 “有点严重哦。”她念叨了一句,又抬头安抚道:“你别怕哈,我轻轻的。” 许岁宁配合地笑了下:“嗯,麻烦姐姐了。” 护士没忍住也笑了,没有人会不喜欢长得好看、又礼貌懂事的少年。 她拿起棉球,动作已经尽量轻了。但酒精碰到伤口的瞬间,剧烈的刺痛像针尖扎进神经里,许岁宁不由得颤了一下,整条手臂僵硬地绷了起来。 “疼的话可以说出来啊,别忍着。”护士察觉到他肌肉僵硬,声音放得更柔了些,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有哥哥的感觉很好吧?” 许岁宁脑海里闪过那张冷静寡言的脸。 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是独生子,可羡慕你们这些有哥哥的人。”护士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带着点真情实感地感慨道,“你都不知道,你这位哥哥啊,可是被你吓得不轻,到医院的时候浑身雨水,脸色煞白煞白的。” 她把棉球丢进托盘,又换了新的,“来了之后就一直围着你转,反复找医生确认情况,哪怕多一点风险也要全部讲清楚,还有那是你们老师吧?你没醒的时候,他也一直在和你老师谈你在学校的情况。 “想让我来给你清理伤口,直接说不就好了,结果还特地又跑去急诊给你挂了个单子,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许岁宁愣了一下,睫毛颤了颤。 “......是吗?” “可不是嘛。”护士替他压住敷料,俯身固定,语气里还带着点调侃,“你都没看到,那神情紧张得我们大家当时还以为是女朋友呢,结果一听‘弟弟’,哎呀,瞬间不一样了。” 处理完毕,护士利落地重新包好纱布,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又收拾好托盘离开了。 许岁宁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那盏白得有些刺眼的灯,过了很久,他轻轻地扬了扬嘴角。 许临回到医院时,已是深夜。 走廊的灯光昏黄而安静,病房那头静悄悄的,比白天冷清许多。他推开门,病房里已经关了灯,只剩窗边应急灯投下的一点微弱亮光,把一切笼罩在朦胧里。 许岁宁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薄被盖到胸口,脸侧朝向窗户,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 夜色将他整个人包裹得柔软而脆弱,像一株刚恢复生气的、无害的植物。 许临在椅子上坐下来,靠着椅背,就那样凝着他。 他倏地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看他了。 曾经那个还不到自己腿高的小豆丁,总是跟在身后跌跌撞撞地跑,哭起来鼻涕眼泪一把抓,一口一个“哥哥哥哥”。现在却已经长成这么大了,在医院的床上沉沉睡着,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忽然有些恍惚。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再也没有一起走路了。 看着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许临喉咙微微发紧。 沉默许久,他终于起身,把许岁宁肩上的被角往上拉了拉,动作很轻,像生怕吵醒他。 许岁宁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但没醒。 许临顿了顿,指尖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可刚一碰到,指腹下便是一片灼烫的温度,他眉心顿时皱了起来,又换了另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 他发烧了——而且烧得很烫。 许临快步走出病房,去找医护人员。 夜班医生和护士迅速赶来,体温监测、退烧处理、换液输针,一连串动作在半夜的病房里井然有序地展开。 等所有流程完成,房间重新归于寂静,静得几乎能听见点滴一滴一滴落进输液管的声音。 许临站在一边,眼睛没离开床上那张泛红的脸。 灯光投在床沿,照出许岁宁泛红的面庞。他还在昏睡,额上贴着退热贴,呼吸微重,嘴角泛着淡淡的干色。 像是不舒服极了,他眉头紧紧蹙着。 “药还在起效,再忍一会。”许临低声道。 迷迷糊糊中,许岁宁听到这话,轻轻“嗯”了一声,却连这个音都含糊不清,像是从喉咙深处被挤出来的。 “睡吧,醒来就好了。”许临继续说。 病床上,许岁宁的睫毛轻颤,额角浮着一层细密的汗,似乎正努力从烧得迷糊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他感觉头很痛,像是被什么绞紧了一样,意识混沌得厉害。 可那道声音一声一声落进来,他终于睁开了眼。 眼前的世界一片朦胧,光是晕的,床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许岁宁眨了眨眼,看清那道身影,熟悉得像记忆深处反复梦见的片段。 “哥……”他努力发出声音,嗓音嘶哑破碎,“是你吗……” “嗯,是我。” “哥……”许岁宁又叫了一声,比刚才更轻,像是梦里呓语。 而许临听见这声唤,终于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句。 “我在。” 许岁宁第二天醒得有些晚,睁开眼时,身旁空无一人,许临不在,病床边多了一副银灰色的拐杖。 他怔了几秒,掀开被子,慢慢撑着身子坐起,将拐杖靠近身边,小心地站了起来。 刚下地时他还有些不习惯,一条腿发软,身体前倾了一下。许岁宁吸了口气,稳住重心,拄着拐慢慢适应节奏,朝洗手间一点点挪过去。 洗漱完出来,正好撞上拎着早餐过来的男人。 许临听见动静抬头看他一眼,眼神在他拄着拐杖走得“稳健”的姿态上停了片刻,没说什么,转身把早餐摆在床头柜上。 许岁宁脚步微顿,拄着拐杖朝他慢慢走过去:“哥。” “过来。”许临低头拆着餐盒盖,语气平平:“把饭吃了。” “嗯。”许岁宁应了一声,听话地坐下。 早餐是豆浆、小笼包,还有一盒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餐盒间蒸汽氤氲,带出米香与咸香。 他吃得很慢,低着头,吃到一半忍不住偷偷看坐在一旁的许临。 他今天换了一身衣服,但依旧是一身黑。脸色似乎比昨天白了,因此眼下的青黑更加明显,嘴唇没什么血色,像是一整夜没合眼的样子。 许岁宁犹豫了一下,问:“哥......你昨晚没睡吗?” 许临声音淡淡:“有点事情。” 他语气轻描淡写,不肯多说。许岁宁张了张嘴,“哦”了一声,没再问。 没过多久,医生推门进来例行问询病情,重新量了体温,观察了伤腿恢复情况,又开了几种药。 “烧退得彻底了,骨头恢复得不错,下午就可以出院了,后续回家静养,再定期复查就行。”医生说。 出院手续很快办妥,午后护士拔了针,取下输液器,病床边也早早停了一辆轮椅。 阳光从窗边洒进来,落在那副金属框架上,银色轮椅泛出细细的冷光。 许岁宁不喜欢这个“道具”,但还是配合地坐了上去。车停在不远处的路沿边,银色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被许临一路推着,穿过医院走廊,来到停车位旁。 他正打算站起来,撑着车门慢慢挪上去,还没扶稳,手臂就被按住了。 下一秒整个人腾空而起——他被许临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哥?”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惊呼,身体僵在他怀里。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塞进了后座,座椅的安全带已经被扣好。 “你拄拐慢,又要看地面。”许临理所当然,“不如我来快点。” 车门“咔哒”一声合上,玻璃映出许岁宁还带点愣怔的脸,他缓了缓神,刚要松口气,却在余光中瞥见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此刻正转过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得肆意,满脸都是兴致勃勃的调侃劲儿。 是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帅哥,五官明朗立体,头发微卷,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生得极好,眉尾微挑,眼角带钩。身上穿得不拘,扣子随意解着两颗,手肘撑着窗边,笑得像只风吹不倒的狐狸。 “哎,你就是许临的弟弟吧?”他眼里带着点打量的意味,“多大了?” 许岁宁回答:“高二。” “哟,果然是高中生啊。”对方啧了一声,看着他坐得乖乖巧巧的模样,托着腮笑道,“真想不到,许临那种阴森沉闷的家伙,竟然有你这么白净漂亮的弟弟。” “我叫简嘉木,你哥的朋友。”他眨了下眼,“你也可以叫我哥。” 许岁宁顿了顿,还是礼貌地说:“你好,嘉木......哥,我叫许岁宁。” 简嘉木像被逗乐了,笑得眼尾弯弯,“哎哟,这也太乖了,叫声哥哥来听听?” 话刚说完,后脑勺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 “嘶——!”简嘉木吃痛地一缩脖子,转头就看见许临放好轮椅站在车边,眉峰紧蹙,脸色冷得像霜打过,厉声道:“说什么?” “不是吧,许临?”简嘉木无语地摸着脑袋,“又生气了?这你也能生气?” 许临没理他,扫了眼后座的许岁宁,“砰”地甩上车门, 简嘉木无语地回头和许岁宁小声吐槽:“你看你哥这人多烦,你比他小时候可爱多了。” 许临已经坐进了驾驶位,拉下手刹,发动引擎。 简嘉木看见他那张苍白的冰块脸就没心情,又嫌车里太安静,干脆找话继续逗许岁宁:“弟弟现在在哪个学校读书啊?” “二中。” “哟,重点高中啊,弟弟这么厉害?”简嘉木挑了下眉,笑得一脸灿烂,“学习又好长得又帅,是不是老师的掌中宝同学们的团宠?” “没有没有。”许岁宁被夸得不好意思,声音轻得像蚊子。 “谦虚什么呀,弟弟这么优秀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简嘉木一边说一边转过来,满带戏谑地问,“那你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话音一落,许岁宁手里捏着的衣角微不可察地一紧,脸颊飞快泛起红意,像是被点着了一样。他本能地抬眼看了眼许临,又迅速移开视线。 “没……我……不是……”他嗓音乱成一团,支支吾吾地解释着。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简嘉木继续打趣,“哥哥们又不是老古董,聊点青春话题怎么了——” 旁边的许临忽然冷声开口:“闭嘴。” 简嘉木:“……”天呐他怎么会和这么无趣的人做了朋友? 后座的许岁宁脸更红了,耳尖烧得厉害,像是刚从热水里捞出来的。他悄悄瞄了眼许临的侧脸,果然冷得吓人,嘴角线条紧绷,仿佛再多说一句就要直接熄火下车。 他赶紧转头去看窗外,不敢再接话。 守了弟弟一整晚但不说的哥一枚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哥……”“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