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频共振》 第1章 第一章 “叩——叩——” 沾着粉笔灰的指节敲在桌面，留下几个雪白的印子。 “沈老师还在忙啊？那我就先走了，您走时记得关好门窗。” 一年三班的王老师刻意绕到我桌前，视线在我随手放在桌角的鳄鱼皮手袋上那个显眼的Logo上面粘了几秒，才慢悠悠转身离开。 人刚消失在门口，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就顺着没关严的窗缝，像带着毒刺的藤蔓般爬进来钻进我的耳朵 “……瑟琳娜家鳄鱼皮经典黑，八万八那个？啧，真的是校长塞进来的人吧……” “假的吧？校长哪会舍得这么投资？我看是A货……” “不像假的，那质感，那光泽，有些人啊......真是命好。” 一阵穿堂风卷起桌上未收的教案，纸张打着旋儿飞散。 我走到门口弯腰捡拾，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纸张，恰好捕捉到王老师打电话的尾音，清晰得刺耳，带着一种刻意炫耀的兴奋 “啧我这十八万八的定制大师签名款！抵普通老师三年工资！这可不是什么便宜货。” 指尖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拾起纸张。随手扔进垃圾桶里似乎要把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全部丢掉。 两个月前，我才从南湾市声名狼藉的京口高中“空降”到这所育英小学教一年级美术。至于原因嘛？很简单。我那富豪老爸大手一挥，捐了栋崭新的图书馆，硬把我塞进了这方“净土”。 半年前，京口高中美术教室，我班上一个叫季文的男生，吊死在吊顶风扇上。作为唯一与他有密切关联的老师，我却偏偏遗失了那关键一天的记忆。为了斩断我与那场死亡的联系，我爸用钱铺路，用图书馆堵嘴。流言？呵，倒是分文不少地领了全套，从“校长小蜜”到“豪门弃女”，我还真是经验丰富。 “爸，嗯，今晚有事。工作挺好，孩子们也很乖…真不用再找校长了” 挂断父亲第N次“关心”的电话，我熟练的用无痛关痒的琐事搪塞过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搜索附近高分美食——唯有美食能抚慰社畜尤其是顶着流言的社畜受伤的心灵。 “沈韵老师！” 一声带着喘息的呼唤撞开办公室的门。 一年一班班主任林欢抱着一摞摇摇欲坠的文件夹冲进来，进门时左脚绊右脚，差点表演一个平地摔。 “能…能请你支持我们推理社团的活动吗？” 她站稳，脸颊泛红，眼睛却亮晶晶的，像盛满了碎钻，无名指上一圈淡红的戒痕若隐若现。温婉中带着股倔强的韧性，是我很喜欢相处的类型。 我拎起手包，掸掉蹭上的粉笔灰，胃部的抗议适时地咕噜了一声。 “我对活动没意见。我不喜欢对女孩子说不。” 我朝她笑了笑，带着点促狭：“不过，先陪我去填饱肚子？我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林欢脸更红了，局促地摆手：“明明是我麻烦你……” “没关系。不用这么客气。” 我把手机屏幕转向她，“THEMIS咖啡厅，评价炸裂，一起去？” “THEMIS！” 林欢眼睛瞬间更亮了，像被点燃的小灯泡：“我知道！味道超棒！老板超帅！我这儿还有优惠券！”她兴奋地翻找包包。 “我这里还有上次消费送的优惠券，等下！我记得我就放在这里了。” 这勾起了我十足的兴趣。我虽不挑食，却是个狂热的美食爱好者，尤其是我还不差钱。 “叮咚——” THEMIS的迎客铃清脆得像山涧清泉。开门时，浓郁的咖啡香混合着蛋糕奶油的甜腻，一瞬间全部钻入我的鼻腔，还真是别有一番体验。 “欢迎光临！” 迎上来的店员小姐笑容甜美，颜值极高——对我这个资深颜控来说，堪称完美。加分！ 临近八点，店里竟只剩门口靠窗的几个空位。火爆程度可见一斑。空气里弥漫着甜点的奶香，还有…一种无形的、躁动的期待感。环顾四周七成都是女性，目光都注意在后厨的方向。 “生意真好，有什么招牌必点店员推荐吗？” 我好奇地问引路的店员高梓。 “最近附近有大明星拍电视剧，粉丝扎堆过来蹲点。” 高梓递过精致的菜单，俏皮地朝香气四溢的后厨方向努努嘴，压低声音 “不过嘛，更多人可是冲着我们老板来的。行走的活招牌。” 林欢熟稔地点了招牌拿破仑和焦糖玛奇朵。我照单全收，又豪气地加了份招牌三明治和咖喱饭。环顾四周，果然，为了多看几眼穿梭送餐的老板，每桌都点得满满当当……啧，美色消费，诚不欺我。 “沈老师胃口真好。” 林欢小声感叹，带着羡慕 “我好想一次吃遍所有喜欢的啊。” “简单。” 我眨眨眼，“每样尝点我的，四舍五入等于全吃了。” 林欢被我逗笑，开始兴奋地讲述她的社团计划——校园寻宝，线索融入课本知识，让孩子们在游戏中学习。想法新颖有趣，比死板的朗诵比赛强多了。 “我觉得很棒。奖品预算包在我身上。”我爽快拍板“孩子们最近流行什么？游戏周边？” “对对对！《幻想世界》的周边绝对能点燃他们！”林欢小鸡啄米般点头。 “抱歉，打扰二位。” 一个清冽悦耳，带着点慵懒磁性的男声自身侧响起。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烟灰色的眼眸里。 时间仿佛有瞬间的凝滞。 他穿着简单的白T，身形颀长，身材似乎也不错。五官深邃立体，鼻梁高挺，薄唇抿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烟灰色的眼睛更显得混血感十足。精心打理过的黑发带着自然的毛流感，几缕不听话地垂在光洁的额前。明明刚从烟火气的后厨出来，却像刚从T台走下，带着一种冷冽又矛盾地吸引人的气质。手里端着的巨大餐盘，丝毫没有减少这份气质。 “这是您的餐点。” 他将精美的餐食一一放下，动作优雅从容，烟灰色的眸子在掠过我的脸时，似乎有极短暂的、不易察觉的停顿，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还有附赠的新品焦糖布丁，希望您品尝后不吝赐教。”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 “老板真是好久不见了！新品？那…那再麻烦加份招牌铃岩草蛋糕吧，谢谢！”林欢惊喜又带着点小粉丝的紧张。 “那位就是老板李夙，店里的‘人间绝色’。” 林欢凑近我兴奋地介绍到，又指了指周围满眼粉红泡泡、假装自拍实则偷拍的女客们。 确实帅得人神共愤，圈子里不少的权贵二代，长的好看的自然数不胜数。但更让我心动的是面前这碟焦糖布丁——细腻丝滑如最上等的天鹅绒，焦糖的微苦完美中和了甜腻，外壳焦脆，内里软嫩散发着浓郁奶香就冲这个，值了！年卡，必须办！ “充卡福利了解一下？” 仿佛能看透我的内心，李夙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修长的手臂随意地撑在我们桌边，微微俯身。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淡淡的咖啡香袭来。侧面脸颊出粘着一点淡紫色痕迹。他目光含笑，那抹烟灰色却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精准地锁定我 “满一千送五百，还有机会获得老板的…”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特殊福利’。不过看起来沈小姐似乎对食物比对我更感兴趣？” 心脏没来由地快跳了一拍。很好，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压下心里那丝异样，端起最得体值八万八包包的微笑：“美食与美色，都是生活不可或缺的艺术品。不过目前看来，”我舀起一勺布丁，“布丁先生略胜一筹。老板的特殊福利，也包括亲手教学？” “如果这位小姐愿意，那么当然可以在打烊之后，单独......授课。” 李夙低笑一声，那笑声像羽毛搔过耳膜。林欢在旁边倒吸一口气，一时倒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李夙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那双烟灰色的眼睛，更深地看了我一眼，才转身离开。 当李夙离开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咖啡厅角落的阴影。在一群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孩子中间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的很低，面前只放着一杯冰水。在满室的香甜中，他指间的烟散发出一阵奇特的带着辛辣刺激感的玫瑰香气，与李夙身上的皂角香格格不入。 当辛辣的玫瑰烟味钻入鼻腔时，我腰腹处突然传来针扎般的瘙痒，仿佛皮肤上有活物在动，明明刚刚还什么都没有，可那痛感真实得令人心悸——像极了半年前在美术教室晕厥前的预兆。 李夙声音忽然贴近：“沈小姐没事吧，脸色这么苍白。” “我没事，有点晕碳，我去下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随手关上卫生间的门，撩起衬衣下摆，腰腹处从肚脐延伸出几条浅浅的红线 “嗡嗡－－” 手机屏幕亮起，除了林欢发了消息问我需不需要一杯热水外，还有一个备注为“毒蜘蛛”的人发来一条消息 “一会儿见。” 这女人来了可没什么好事，赶紧回家去吧，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把普通人牵扯进来。 ”那之后的东西就拜托林欢了，我对写报告这种东西向来不太擅长。” “呜呜，没关系的，小韵你真好。” 林欢因为活动经费的“随便花”承诺，感动得晕乎乎，靠在我肩上 “他们都觉得我的活动傻透了，只认死板的合唱朗诵……” “小孩的世界才纯粹。”我拍拍她，眼底掠过一丝京口高中挥之不去的阴霾，“以前那些半大孩子，才叫不服管。” “沈韵你之前在……” “京口高中。” 我平静地回答，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吧台。 吧台后，李夙正专注地擦拭一个玻璃杯。听到我的话，他擦拭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隔着人群，那双烟灰色的眸子蓦地抬起，穿透朦胧的水汽，锐利如锁定猎物的鹰隼，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一股寒意无声无息地爬上脊背。他认识我？ 林欢还在絮絮叨叨地感动，我打包了剩下的拿破仑。离开时，李夙递来一张简洁的名片：李夙，私家侦探。 “听说沈小姐在为半年前的事情困扰？或许我能帮上点小忙。” 他语气平淡，眼神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探究。 我尚未回答，窈窕的身影适时出现，亲昵地挽住我 “哎呀，侦探先生主动帮忙，多难得！小韵，试试嘛？” 她笑得一脸为我好的态度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突然莫名奇妙出现的女人在我的臂弯处狠狠捏了一下，隐约看到她火红的长发下露出黑色的毛边，是假发，“毒蜘蛛”她怎么会突然出现。 在李夙深邃的注视和“姐姐”的怂恿下，我迟疑着接过名片。指尖相触的瞬间，一丝微弱的电流感窜过。离开咖啡厅，晚风微凉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名片，心绪纷乱。 手机屏幕蓦地亮起，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像冰冷的蛇钻进眼底： 「玫瑰开了，香吗？旧教室在等你。」 寒意席卷全身，腰腹处诡异的灼痛似乎更明显了。 第2章 第 2 章 刚把林欢送上出租车，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金发尤物姿态慵懒地靠在我那辆扎眼的红色保时捷911引擎盖上。大晚上还带着墨镜，路灯照射下镜面墨镜反射出我一身白衬衫灰色半身裙“朴素”的上班族行头。 “Excuse me?” 慵懒的女声带着戏谑，尾音带着钩子。 “难得见面，不带我兜兜风？” 她转过身，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艳丽逼人写满“麻烦”的脸——“毒蜘蛛”烟墨。那双黑曜石一般纯黑的瞳孔注视着我，闪烁着危险又迷人的光。 烟墨红唇一勾，蛇一样滑过来，亲昵地把头靠在我颈窝，声音甜得发腻：“亲爱的~还不走？你和她今晚看起来比跟我开心多了呢~” 车门“砰”的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送我去远洋饭店，我订了顶层套房” 烟墨的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她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刀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我握着方向盘的手背，墨绿色的指甲油在仪表盘幽兰的灯光下显得手白的不似活人。 引擎轰鸣，我掉头把车往僻静的地方开去转头瞥了她一眼 “哪阵风把‘毒蜘蛛’吹来了？是我这‘花瓶’又派上用场了？还是boss想敲打敲打不听话的金丝雀。” 她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烟，深深吸了一口，将烟雾故意喷在我脸上 “来看看‘爵头’那小鬼死没死，顺便…关心下你。绀宇说你放了他三次鸽子，他快气炸了。” 她凑近，烈焰红唇在我脸颊印下一个鲜明的吻痕 “下次再这样，他会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怕他？” 我嗤笑，抹了把脸上的口红 “他发现我在他宝贝机车上画的小王八了？还是发现他珍藏的机车手套变成粉色了？” “少打岔。” 烟墨眼神冷下来 “他想动你，你该明白是为什么。boss的意思当然是后者。他要绝对好用的工具，而不是随时会哑火的隐废物。” 她的指尖划过我颈侧动脉，带着威胁的寒意。 远洋饭店顶层套房内，总统级的奢华也掩盖不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我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戳着蔬菜沙拉。 烟墨突然发难，扬手一巴掌扇来 “啪！” 我感到脸颊火辣辣地疼 小巧的女士手枪下一秒已抵住我的太阳穴 “Puppy，不听话，是要受罚的。” 她的声音甜腻如蜜糖，眼神却淬了毒。电光火石间，我手腕一翻，卸弹夹、夺枪、组装、上消音器，动作快如鬼魅，在烟墨震惊中冰冷的枪口瞬间调转。 “咻！咻！咻！” 三声沉闷的轻响，对面墙上价值不菲的抽象画毫发无损，雪白的墙面多了三个排列整齐的弹孔，硝烟味淡淡弥漫。 “有趣。” 烟墨眯起眼，像打量一件危险的玩具 “脑子真坏了？连枪都握不稳了？” 她指的是我枪法失灵的传言 “信不信由你。” 我将枪扔回给她，语气冰冷 “但想动我？绀宇和你一起上，也是五五开。” 沉默在奢华的套房里蔓延，只有昂贵的加湿器在徒劳地工作。试图缓解这燥热的氛围 “半个月。” 烟墨最终开口，声音恢复那种慵懒的一切无所谓的强调。掐灭烟蒂，猩红的光点在她指尖湮灭 “给你半个月，查清季文的死因。这是钥匙，京口高中美术室的钥匙。还有门禁卡的电子磁片，Boss的意思。” 她将一张加密芯片弹到桌上。 “那个孩子…季文的死，也是boss的手笔？” 我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烟墨嗤笑一声：“是群早被条子端干净的废物。想在南湾做点生意，不小心被小鬼头看见了，只会咬人的疯狗罢了。沈韵，我没必要骗你。” 她眼神坦荡，反而更显莫测，“至于那孩子…谁知道呢？或许是命吧。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不过，boss想知道那孩子手里为什么会有你的耳环，尚美巴黎的限定款''飞翼''绀宇看到的。可别说不是你的。” “老师，你看我画的……” 少年季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在空旷的美术教室里回荡。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洒在沉默的石膏像上，也落在他低垂的、带着阴郁的侧脸上。我是他的美术老师，也是他唯一愿意接近的大人。他总是一个人躲在美术教室画画，画得并不好，却异常执着。 “起来，给你改改。”我走近，想驱散那份阴郁。 他抬起头，阳光落在他年轻却过早蒙尘的眼里。那一瞬间，我眼前猛地一黑！浓烈的、带着腐烂甜香的玫瑰气味混合着强烈的窒息感扼住喉咙！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扭曲的黑影在扭曲……耳边响起刺耳的尖叫…… “唔……” 我猛地从总统套房的大床上惊醒，额头冷汗涔涔。宿醉的头疼和那该死的扭曲幻象纠缠不清。身边，烟墨香肩半露，睡得正沉。昨晚她用尽手段也没“治好”我的“枪法失灵”，倒是把我灌得不省人事。 顶着清晨的凉风，我跨上烟墨“赞助”的川崎H2轰鸣着冲进育英小学，收获保安大叔和同事们惊掉下巴的目光。摘下头盔，甩了甩长发，无视那些探究的眼神。 “沈韵老师！” 王老师像等候多时，拦住了我的去路，目光却闪烁地落在我颈侧 “关于林老师的活动……我们年级组觉得风险太大，孩子们在校园里面乱跑安全隐患太大了，发生磕碰我们也付不起责任。还是传统活动更稳妥……” 我瞥见拐角处探头探脑的其他几个“老资格”一些事情了然于心。懒得虚与委蛇，我直接打断她 “这是你的意见，还是代表他们代表整个年级组？经费我全包，安全问题找专业安保。至于出现其他问题——” 我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让他们自己来跟我说。在背后找人出头算什么本事。” 王老师脸一红，欲言又止，最终目光还是黏在我脖子上带着鄙夷和八卦的口吻开口 “那个还有…沈老师，您的脖子…对小孩子影响不太好…” 说完像被烫到一样匆匆跑了。 脖子？我疑惑地摸向颈侧。 “沈韵！” 林欢抱着文件夹跑来，看到我脖子时，脸也“腾”地红了，慌忙递过一面小化妆镜。 镜子里白皙的脖颈上，一道鲜红刺目的唇印烙在敞开的衬衫领口旁——烟墨昨晚的“杰作”。 “嗯，朋友的恶作剧。” 我无奈地翻出手机相册，展示一张被口红涂鸦得面目全非的衬衫照片 “习惯就好，她就爱玩这套。” 林欢看着惨烈的衬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朋友，还挺有意思的。” 手机铃声在这时像催命符般响起。 “爸。” “你跟谁在一起！” 电话那头是父亲沈渊暴怒的吼声，隔着听筒都能想象他砸东西的样子 “远洋饭店，金发女人，是谁，你和谁在一起。你不是发誓跟他们断干净了吗。你不是要洗心革面当好老师吗！你忘了你的姐姐......” 我向林老师示意自己这里有事，走到无人的角落，眼神瞬间冷硬如冰，声音压得极低 “沈先生，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想想你真正的女儿沈纯，想想你的妻子。我的事，轮不到你管。我要做什么，自有分寸。” 不等他咆哮完，我直接掐断 “请假一天，校长问起来我自己去说。” 给林欢发去一条消息，我跨上机车再次轰隆离开校园。 远洋百货，顶级奢侈品专柜 烟墨像巡视领地的女王，手指所向，柜姐们战战兢兢地打包。我麻木地跟在后面刷卡，拎包。 “记沈先生账上，月结。”我吩咐毕恭毕敬的商场经理。 走出最后一家高定店，烟墨将那张象征着无限透支的黑卡弹到我身上，红唇勾起残酷的弧度 “那老头不安分？看来是彻底忘了他的宝贝亲生女儿了？哦，不对” 她凑近我耳边，气息冰冷 “现在，你才是他‘唯一’的女儿。真货…早没了。” 我握紧那张冰冷的卡片，指尖用力到发白。姐姐…活要见人，死...绝对不可能。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烟墨对着镜子，将耀眼的金发盘起，戴上一顶及腰的烈焰红卷假发。指甲油换成暗蓝猫眼，上面镶嵌着从我腕表上硬抠下来的碎钻。最后，覆上一张薄如蝉翼的特制面具——赫然是我自己的脸。只是在鼻子和眼睛都部分像我姐姐。她又成了我的姐姐。 “这套换上。别拉低我的平均颜值。” 她扔给我一个袋子，里面是一条清纯的白色碎花连衣裙和玛丽珍小皮鞋，还有一条工艺繁复的纯银满花手链。 “手链归我了。” 我毫不客气地收起，这链子…是姐姐还小的时候挂在脖子上当项链的玩具，摩挲链子似乎有什么字刻在上面，再想仔细看看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仿佛刚才只是幻觉，姐姐的气息仿佛还在上面，却又怎么样也捕捉不到。 再次踏入THEMIS，高梓热情迎上 “是沈小姐！老板在里面呢，订单让他跟你们细谈。真不巧，我得去和男朋友约会，失陪了。”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她匆匆离开，只留下我们三人。 “老板今天真给面子！” 我挽着“沈纯”的手臂，笑容甜美无害 “这是我姐姐沈纯，你们上次见过，刚回国。姐姐，这位就是李夙老板。” “你好，李夙先生。”烟墨伸出手，握手时指尖在他掌心极其隐秘地一划，留下一抹难以察觉的墨迹。 李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瞬间，烟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随即恢复如常，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深深看了“沈纯”一眼。 “李先生。” 烟墨笑得风情万种，用我的脸做出这种表情真是恶心。 “我对烘焙很感兴趣，尤其是店里特制的铃岩草蛋糕，听说过程制作很特别。能去后厨体验一下吗？顺便…聊聊家常？” “当…然可以。” 李夙从善如流地应下，对我点点头，指了指窗边提前预留好的位置。眼神带着安抚 “沈韵小姐先尝尝这个新出的草莓挞。” 他指了指桌上精致的甜点。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厨房门后，我拿起银叉。随意吃了几口，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后厨的门并未关严，隐约有极低的交谈声传出，听不真切，却带着一种紧绷感。这下是真没心思吃了。 李夙和“沈纯”很快回来。“沈纯”满脸笑意，李夙神色如常，只是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他将一份铃岩草蛋糕推到我面前。 “沈小姐，关于京口高中的案子，能再回忆一些细节吗？任何小事都可以。” 李夙语气温和，眼神却专注地看着我，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努力回忆，描述着模糊的记忆，声音刻意带着几分迷茫： “我让班长钟星和课代表季文帮忙整理教具，下午三点左右他们离开，我随后离开，五点左右返回找耳环发现……季文……” 我适时地流露出痛苦和迷茫 “门窗紧闭…没有其他人…我真的记不清了…” 李夙耐心听着，等我平复。他忽然倾身向前，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声音低沉而清晰 “沈小姐，你确定…完全不记得那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特别的地方？我的心猛地一跳！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模糊的影像闪过，快得抓不住。 烟墨立刻帮腔：“就是，小韵你再想想？这位侦探先生很厉害的！为了那孩子也为了姐姐好好想一下？” 她努力扮演者一位好姐姐，真是无懈可击。 我蹙着眉，努力回想，最终摇摇头，带着歉意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任何东西了…” “没关系。任何人经历这种情况都会有阴影。出现记忆空白或者扭曲，这很正常。” 李夙表示理解，递过一张便签纸，上面是一串手写的号码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区别于名片上的工作号。如果…有想起什么，或者遇到任何情况，随时打给我。” 他的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和保护欲。 我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烟灰色眼眸里。那里面仿佛有旋涡，专注得让人心悸。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烟墨在一旁看着，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洞悉一切的笑容。 第3章 第 3 章 李夙的车是一辆低调的黑色SUV，内部空间宽敞舒适。我坐上副驾，指尖习惯性地划过座椅边缘，触感微顿——内饰崭新得过分，与略显陈旧的车壳形成微妙反差。某些接口处，似乎有…组织维修部特有的激光微刻标记痕迹？一个抽象火焰围绕着一个残缺的圆圈。爵头，你这车…是任务报废，还是另有情况？我垂下眼眸，压下嘴角的弧度。 京口高中门口，物是人非。曾经的保安不见了，换了一个陌生面孔，新来的保安看到我们一脸警惕。 “不好意思保安先生，我是本校美术老师沈韵。” 我露出最人畜无害的职业微笑，声音也放的轻柔 “这是我男朋友，我们美术社团下周在市美术馆有展览，需要进去搬几幅大型画作。能麻烦您通融一下吗？另外，我的美术教室钥匙忘带了，能借用一下备用钥匙吗？” 我自然地挽住李夙的胳膊。 保安大叔狐疑地打量了我们几眼，尤其在我价值不菲的裙子和李夙过分出色的脸上停留片刻，嘟囔着“学校有规定”“外人要登记”之类的转身去保安室翻找。我清晰地看到他从一个标着“A-7”的特定格子取出一把钥匙，隔着窗户扔给了李夙。 推开美术教室厚重的门，灰尘在斜射的阳光中狂舞。熟悉又令人窒息的霉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陈腐的玫瑰香气扑面而来。我胃部一阵翻搅，眼前微微发黑。 石膏像依旧矗立在角落，蒙着落满灰尘的白布，像沉默的守墓人。李夙上前，修长的手指捏住白布一角，轻轻掀开。“哗——”尘雾弥漫，石膏冰冷空洞的眼眶直直望来，带着无声的压迫感。 “现在，有想起什么吗？”李夙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看我，而是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没有。” 我摇头，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空气里有一种熟悉的玫瑰香气缠绕在鼻尖，**的，刺激的气味，腰腹处又开始痛。 他听到我话似乎并不意外。走到季文常坐的画架前，坐在那张小小的木凳上，随手拿起一支炭笔，姿势笨拙地比划了一下。 “老板，笔不是这样握的。”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我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调整他手指的位置。 “虎口要放松，手腕带动手指发力但不要太用力……”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电流感猛地窜上我的手臂！李夙的身体明显一震。 与此同时，我眼前骤然闪过季文握笔的手——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紧接着是剧烈晃动的黑影和刺耳的嗡鸣！ “啊！” 我低呼一声，猛地抽回手，脸色煞白如纸，踉跄后退一步，扶住旁边的画架才勉强站稳。心脏仿佛要冲破胸膛： “沈韵！” 李夙瞬间起身，一把扶住我摇摇欲坠的手臂，力道沉稳。语气满是关切和紧张 “你怎么样？看到什么了？” 他的掌心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定感。 “没…没什么，有点头晕，老毛病。” 我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声音发虚 “抱歉，我去楼下的洗手间洗把脸。”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腕处的刺痛，试图浇灭心头翻涌的不安和那该死的玫瑰幻象。镜子里，我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毫无血色，眼底带着惊魂未定的血丝。那叫声是谁的，季文？还是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嗒…嗒…” 清晰的带着回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停在洗手间门口。 镜中，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身影出现。他压低了帽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陌生的、带着诡异狞笑的脸——正是门口那个“新保安”！ “被发现了啊，沈老师。”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不过，现在才警觉，晚了点吧？悄无声息地带走你，还是很容易的。真没想到，你还有胆子回来。回到这个开满玫瑰和希望的圣殿。” 心脏瞬间沉到谷底！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是冲我来的！季文的案子果然还有隐情！他是那个给我发信息的人。 “喊救命也没用，你的小男朋友晕倒在教室，怎么救你呢。” 他一步步逼近，笑容扭曲 “这层楼现在就我们俩，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我强迫自己冷静，背在身后的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凭着记忆飞快地盲按—紧急联系人。是李夙的私人号码。 “是吗？” 我强作镇定，声音带着自己都意外的尖锐，几乎是嘶喊出来 “李夙！救命——！” “臭婊子！找死！” 假保安脸色狰狞，猛地扑过来，千钧一发之际！ “砰——！！！” 沉重的木门被一股巨力猛地踹开！木屑纷飞！李夙的身影如同撕裂阴影的猎豹，裹挟着劲风冲入！他眼神冰寒，动作迅速，在假男人震惊回头的瞬间，一记精准狠厉的手刀劈在其后颈！ 假保安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像一摊青苔瘫软在地。 李夙甚至没看地上的人一眼，第一时间冲到我面前，双手用力握住我的肩膀，力气大的似乎要将我揉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在把我当成普通人保护。 “沈韵！受伤没有？有没有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后怕，掌心传来的温度滚烫。 我惊魂未定地摇摇头，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呼吸着劫后余生的空气。 确认我无恙，李夙才对着他仍在通话中的手机沉声道 “路宇，收网。京口高中，三楼女厕，目标已制服。”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假保安，补充道，“小心，可能是条‘毒鱼’。” 很快，警笛声由远及近。带队的是李夙的熟人，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警官路宇，看到李夙和我，眼神复杂。假保安被铐起来，冷水泼醒。 他甩甩头，看清眼前形势，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发出一阵嚣张的冷笑，毒蛇般的眼睛死死钉在我身上 “呵，抓到我又怎样？你以为这就完了？‘gui’…会找到你的…你和你姐姐的血，它都很喜欢。” 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一字一顿 “…还有你的‘好姐姐’沈纯。你们…谁也跑不掉！还有你，李夙，我们还会再见的。在你们也会消失的时候。” 沈纯！姐姐的名字像淬毒的冰锥刺入心脏！我瞳孔骤缩，浑身冰凉！李夙瞬间将我护在身后，眼神冰寒刺骨，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 “带走！撬开他的嘴！” 路宇面色凝重，从假保安的身上搜出一个生锈的铁盒。盒子表面沾染着褐色的物质，路宇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打开盒子。 打开瞬间血腥味混杂着一股腐烂泥土的味道弥漫开来，盒子里面是姐姐的照片。照片里是四五岁的姐姐，背景是一片白色，可能是照片曝光过度。还没等路宇把照片拿出来，照片里姐姐的身体开始流出红色的液体，李夙迅速将我拉在身后，他的体温通过衬衫传来，我却仍然感觉不适，像是靠在美术教室的石膏像上。 “别看。” 李夙捂着我的眼睛，但指缝间我还是看见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最后照片消失只留下几根泡在红色液体里面的烟。那香烟的滤嘴，正是那天闻到的带有刺激味的玫瑰香气。 腹部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再躁动，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凸起，李夙看到我的腹部有丝丝血迹，掏出一个装着紫色液体的瓶子，掀开衣服一角撒在上面。他的眼神中带着我看不懂的悲伤。 “给你姐姐打电话，等下让她带你回家。” 他什么都没有解释，我什么都没问。有些东西，现在还不能说。 深夜 远洋饭店顶层阳台，夜风凛冽。烟墨慵懒地窝在沙发里，看着本地新闻里关于“京口高中旧案嫌疑人落网”的简讯，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 “解决了？那保安什么来路？” 她漫不经心地问。 “李夙和警察很熟？小心他玩火**。把你也拖下水。” 我走到屋内，就着她唇间的烟，点燃了自己的。 深吸一口，尼古丁暂时麻痹了紧绷的神经。拉着她来到窗边，我将燃着的烟蒂弹出阳台，看着那点红光在夜色中下坠。 “砰－－” 楼下黑暗中火光一闪，下坠的烟蒂被一枚精准的子弹射中！火星四溅，瞬间湮灭在无边的黑暗里。 烟墨挑眉 “哦？枪法不错。” 我倚着冰冷的栏杆，望着那片吞噬光亮的黑暗，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的枪法从来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间教室。” “知道为什么选你查案吗？” 烟墨掀开左腕处的遮挡，狰狞的疤痕组成玫瑰图案 “不仅仅是因为耳环。“ 她扯开我浴巾腰间的带子，与她深紫色的印子不同，我的只是淡淡的粉红色，并且有消失的迹象。 ”我们都是‘旧影症候群’患者——见过那东西的人，身上会开出这种东西。类似于玫瑰，却不是玫瑰。” “那东西沾血就会开花。这是烙印，也是诅咒。” 她将红酒泼在白色地毯上，暗红液体诡异地聚拢似乎也像玫瑰形状，却因为物理关系最后四散流淌，什么也不像了。 “开在梦里，开在现实，它无处不在。” “你姐姐失踪前，也见过这种花。” 我再次扣动了扳机，子弹没有击中屋里的吊灯，我闭上眼，那天的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子弹却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粘稠的墙。不是手抖，不是恐惧。是那间教室里弥漫的、令人窒息作呕的玫瑰香气，还有…某种无处不在的低频嗡鸣，像无数冰冷的细针扎进我的大脑，瞬间抽空了我所有的力气，连扣动扳机的力量都被剥夺了。 夜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睁开眼，望向城市璀璨却冰冷的灯火，无声的叩问在心底呐喊： 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下那个没能逃离的孩子？ 我该怎么做…才能撕开这重重迷障，找到我生死未卜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