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烽火与流星》 第1章 莎乐美 两个女人坐在落地窗前,这是一间有着砖石墙的规整双层农舍,亮的白色窗框上悬挂着棉布蕾丝窗帘,其中一位腰背挺直,穿着松垮的卡迪根式襟苔绿色开衫,里面是米白色的温莎领亚麻衬衫,暗蓝色花呢的过膝一步裙——另一位则看起来打扮得完全不适合这里,她被暗绿色珍珠缎的曳地袍子笼罩着,流水一样的丝绸在阴影和高光处散发出不一样的辉光,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居然和身上的袍子一样带着浅浅得光晕。 她们面前摆着一盘巫师棋,但是通常来说喜爱喋喋不休指挥主人的棋子,像他们的所有者一样安静,才刚刚开局,短发的那位女巫手里拿得是白棋。两个人的起手都很简单,各自把国王面前的骑士前移两格——短发女巫的下一步应招是把王后面前的骑士也前移了两格。 现在白方的骑士就这样暴露在黑方骑士的长矛之下,但白王后就在他的背后。 后翼弃兵,经典的封闭式开局。 “怎么”,穿着暗绿色曳地长袍的女人摩挲着棋盘的边缘,“你终于忍不住了吗?”她的声音低沉而动听,仿佛有着带着空气中的水汽一起滋滋电离的磁性。 “局势转换了”,对面穿着一步裙的女士大概快要五十岁了,即使是巫师也是一个,不那么紧绷的年纪,眼角和嘴边有了一些细密的皱纹,她有着末梢上挑的眉毛和猫一样的眼睛——但是是天蓝色的,“是时候下场了,不是吗?” 绿衣女巫微笑着,观赏自己修成杏仁形状的指甲,从农舍的窗户往外看就是狭长的湖泊,在下午的日光下反射着粼粼的金光,“我们都太熟悉对方的开局路数了”。 “下棋到最后都是在比拼谁更少犯错”,短发女巫的金发颜色浅一点,没有那种如同熔融黄金的效果,而是像芦苇和芒草之类的植物。现在是春日,浩荡和煦的春风卷过湖面,带来潮湿的水汽,但很难中和掉短发女巫身上某种凝结寒冷的严峻气息,她也是温和微笑着的,但是没有人会小视她。 “也不尽然”,绿衣女巫把己方后翼的骑士也往前推了两格,“总有些人投子认输,不愿意下了”。 “在棋盘上的棋子,怎么能轻易的下去呢”,短发的女巫用后翼的骑士击昏了对方王翼的骑士,把黑方骑士的尸体拖下了棋盘,“总要付出代价的”。 如果站在国王十字车站的门口,就会看到一块巨大的大理石墙饰,用金线标绘着遍布不列颠岛的铁道线路,视线往上移动,利物浦和曼切斯特以北,爱尔兰海以西,被金线包围着的那一小片土地。 现在坐上火车,在奥克斯赫火车站下车,转车到达某个叫做“温德米尔”的小站的时候,坎布里 亚郡高峻的山地和狭长的湖泊就会完全展现在面前——然而这对于雷古勒斯来说都是不必的,布莱克家给他准备好了马车,黑色的有翼天马将把他平稳得拉到目的地。 湖区对麻瓜来说是度假胜地,对巫师来说自然也是如此,在距离那些巫师-麻瓜混居的半巫师小镇有一刻钟到半个小时山路的地方,坐落着纯血家族们那些有着古老历史的庄园。 比如扎比尼府。 府邸里的灯火闪亮,从高空往下看简直像一只小小的珠宝盒,雷古勒斯从怀里抽出怀表看了看,现在是七点,正好是是主人会客的时间。马车落了地,有家养小精灵出来迎接,他在前厅脱了旅行斗篷,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那个佝偻的小精灵帮他推开客厅的门的时候,阔别了一整年衣香鬓影的世界重新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先见到的是一名小个子男巫,康奈利·福吉,好像前段时间刚升任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雷古勒斯知道他的葡萄牙语讲得不错,但是葡萄紫色的燕尾服与黑白条纹裤在这样的场合看起来实在是滑稽,他们寒暄了两句,在壁炉前的女主人才施施然得走过来。她鲜绿色的丝绸裙摆长而轻,在这个距离上正好从雷古勒斯的脚背上拂过,像一只猫从上面跑过去。 然而,雷古勒斯再次见到扎比尼夫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巧了,怎么拉文克劳是绿眼睛,斯莱特林是蓝眼睛呢?” 扎比尼夫人,现年二十七岁,已经结了三次婚,第二次婚姻带来的遗腹子还没出生,她就牵着处 理扎比尼家族遗产的大律师,尼古拉·辛克尼斯的手去魔法部做了结婚登记: “锋芒毕露的,压迫性的美,裹挟着一团花香和暖意,包在雪白的裘皮和鲜绿色的绸缎里面,点缀着宝石和珍珠,每个接近她的人都被迫欣赏她光彩照人的肩膀、头、手之间流动的美。这样的女人如果丧夫又怀孕,楚楚可怜起来,大概没有人会受得了吧。” ——曾经的雷古勒斯是这样看她的。 她是社交场里的某个传奇,扎比尼夫人本姓沙菲克,他们家风流浪荡出了名的小儿子的女儿,第一段婚姻是某个鞑靼来的撒马尔罕巫师家族的末裔,但是在和她同年的安多米达·布莱克和麻瓜出身私奔的情况下,在当时的巫师圈子里也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三年后那个苍老的阿拉伯巫师死了,给她留了一大笔财富,然后她嫁了年富力强的扎比尼家家主。 现在呢?又是三年,扎比尼家家主也去世了,给她留下了一个遗腹子,而她依靠这个孩子和旁支争夺庄园的所有权和其它财产,当然也赢了,她的儿子还没成年,她就有着这笔巫师家族庞大财富的支配权。她更美丽了,也更可怕了。雷古勒斯熟悉各种各样的美人,布莱克家从来不缺乏吸引他人注意力的标致人物,但是扎比尼夫人,和他们不太一样。 她是柔中带刚的,在顾盼之间有一点疏离而迷茫,含笑倾听着的蓝眼睛里,某种崇拜的眼神一闪而过,你真真切切得觉得存在,又好像不存在,她又恢复到那个坦然好奇的状态。 本来在这个时间点,女人们应该在楼上客厅里聚会,男人们则在图书室里吸烟谈话,但是看起来这里的女客人不多,也不过是个晚间家常聚会,所以所有人都围坐在了客厅的炉火边,喝一点热可可,谈天,在到了时间后各自告辞。 这里附近就有一个半巫师村庄,今天正好是扎比尼夫人招待客人的时间。 这给雷古勒斯带来了一点麻烦,他本来应该是在私下拜会扎比尼夫人,然后提出那个请求的。 伊丽莎白·扎比尼含笑看着她的客人。 布莱克家的继承人今年不过二十岁,穿着做工精良的晚装外套——至少看起来上身比在座的康纳利·福吉要合适的多,裁缝为了帮助修饰福吉圆滚滚的肚子大概废了一番功夫,而雷古勒斯的裁 缝或许只是让他的肩看起来更宽一点,其它地方都是很合适的了。 他带着金丝眼镜,带着白手套,倚着手杖,即使皮肤显然是长期参与魁地奇运动的黝黑,但是看起来的确是带点大病初愈的样子,努力在装出少年老成的样子罢了。对于伊丽莎白来说,不过是看到一只刚回到家里的流浪猫,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烟灰色眼睛,看起来很瘦,但是很灵活。 她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阿克图勒斯·布莱克的信件辗转通过纯血家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递到了她丈夫这里,她这里也的确可以提供雷古勒斯需要的那个东西——她搭了搭他带着白手套的手,“法斯特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房间,长途旅行一定累了,你可以先去整理一下东西,我们明天早上再谈”。 法斯特是扎比尼家家养小精灵的名字。 雷古勒斯第二天看到扎比尼夫人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她所具有的魅力并没有消失,而是更加增长了,她浅金色的头发看起来简直像是用鸟蛇蛋黄打理过,发着黄金的光芒,而她正在窗户前面低头认真剥一种水果——把它的皮剥成一朵倒垂莲花的形状,连在蒂上。 “这是枇杷”,扎比尼夫人转头看他,她气色很好,雷古勒斯可以看见她粉白的脸上金色的绒毛,像一颗桃子,“我从前夫那里继承来的习惯——他信仰一种名为摩尼的东方宗教”。他意识到她说的是她的第一任丈夫,但是这是不适宜的,即使是巫师界的上流社会也从来不会在公开谈论这种**,他只能表示一种致哀的样子听扎比尼夫人讲下去。 “西班牙产的,正当令”,扎比尼夫人示意雷古勒斯在对面坐下,给他递了一个黄澄澄的果子,“东方人认为里面蕴含了光明因子,可以补充身体里的能量”。雷古勒斯更加尴尬了,扎比尼夫人很美,但是仿佛一位空心美人,谈论着一些异域远方的风月,给予关心却不帮助他解决当前急需的问题。 但很快她就把话题转回来了,“关于你所需要的东西”,她把桌子上的木盒往前推,“复方汤剂——原料来自我的一位撒马尔罕的侄子,我想你除了一件头巾以外不需要别的装束,他们也穿巫师袍,或者说巫师袍本来就是一种东方服饰。克劳奇先生每周四下午会来喝茶我想你会很乐意见到他。周四晚上是请客的时间,大部分人都会来,他们是尼古拉的好朋友。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没有了”,雷古勒斯欠了欠身,犹豫了一下,“感谢您昨天晚上的招待”,他除了三明治以外在马车上没吃什么东西,马车足够舒适,折磨着他的是不安,家养小精灵除了铺了床外还给他送上了晚餐:波尔多的拉图酒搭配波亚克村的羔羊肉,背部,带骨,主人品位极佳,连他都多吃了两口。 “希望你喜欢”,扎比尼夫人半仰着脸笑起来,带点孩子气的天真神色,雷古勒斯发现她嘴唇上方有一颗小痣。 有关雷古勒斯是怎么活下来的,指路:hp图兰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莎乐美 第2章 双蛇杖 周四的晚餐极其丰盛,菜单是牡蛎拌奶油酱汁、肥美的阉鸡、清蒸香蕈,用的葡萄酒和香槟都相当高级,客人们也相当满意。雷古勒斯在餐前和客人们分享了枇杷——“我们当地人认为里面蕴含了光明因子,可以补充身体里的能量”——傲慢的客人们也满意于他带来的这些异域知识,但并没有记住他到底是叫穆罕默德还是侯赛因,他只是一个跛脚的,包白头巾拄手杖的,“丽兹的侄子”。 扎比尼夫人的府邸受欢迎的原因非常简单,她是魔法部新任部长米丽森·巴诺德的侄女,本身代表的又是那些保守的纯血家族的力量,所以大部分人都乐意给她一个面子。 这里的客人种类相当多,除了康纳利·福吉,还有尼古拉·辛尼克斯的弟弟皮尔斯·辛尼克斯,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他们在魔法法律执行司工作,德力士、塞维奇,傲罗……一半是斯莱特林,一半是赫奇帕奇,这让里面唯一一个拉文克劳看起来非常显眼。 小巴蒂·克劳奇。 他肯定认不出他来,在魔药的修饰下雷古勒斯的声音变高,脸型变长,鼻子变低长,眉毛下垂,眼睛间距变窄,看起来愁苦又羞涩,期待得到关注——看起来竟然和小巴蒂有了点气味相投。 现任法律执行司司长,继承了他父亲名字的年轻人有着一头稻草色的头发,奶白色的皮肤上落着几点雀斑,长期伏案导致了轻微的驼背,但被裁剪得当的衣服修饰得不太明显。这个O.W.L.s考试拿了十二个O的拉文克劳作为他父亲的代表来到这里,来收集那些老巴蒂需要的信息,他今年刚毕业,目前是他父亲秘书中的一员。小巴蒂的的母亲姓沙菲克,不过是另外一支,在下午他和雷古勒斯坐在一起喝茶,微笑着,偏头寒暄,谈论撒马尔罕的风土人情,好在扎比尼夫人预先准备的小册子里有足够的内容,雷古勒斯也不至于在他面前露出马脚。 当然,今天餐桌的中心一定是伊格内修斯·普威特和柳克丽霞·布莱克-普威特,圣芒戈魔法医院的院长和院长夫人。也是雷古勒斯的亲姑妈和姑父,柳克丽霞是奥勒恩的姐姐,非常傲慢而珠光宝气,大颗的蛋白石项链在胸前散发着辉光,和成套的耳饰极为相称。她看起来和扎比尼夫人相处和睦,互称“丽兹”和“柳佳”,但雷古勒斯记得柳克丽霞在扎比尼夫人第一次改嫁的时候,在布莱克家的圣诞聚餐上对她的评价,布莱克家从来没有什么不许说污言秽语的家规。 “医院总是要保持中立的”,他亲爱的姑父态度相当冷静,他带着单片眼镜,灰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和他风流浪荡痴迷麻瓜艺术的父亲不太一样,或者他把自己的这一面隐藏得很好,“谁来了我们都得治”。 “听说有一些麻瓜出身吓得不敢来上班”,乌姆里奇在切一块阉鸡,这个把整个人隐藏在粉红色的绸缎蝴蝶结里的女人谄媚得笑着,雷古勒斯感觉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柳克丽霞不满得哼了一生。 “啊,张——李察·张”,伊格内修斯的表情控制得很好,“一个中国人,六年前的事情,更何况在这种时候谁能相信一个中国人呢?”,1974年,尤金妮娅·詹肯斯都还没下台呢。 “感谢圣芒戈为拯救巫师生命做出的贡献”,扎比尼夫人举杯,嫣红的酒液在烛光下衬得她的指甲都带上了一层粉色的珠光,“敬圣芒戈”。 “敬圣芒戈”,在坐的人都纷纷举杯,饮下美酒。 接下来的话题也是如此,大同小异,这是雷古勒斯第一次以“丽兹的侄子”在社交场上登场,看起来他做得不错,连亲爱的姑母也没有认出来,不过他的姑母也并不像是会特别关注他的人。 雷古勒斯拄着手杖,慢吞吞得往二楼自己的房间挪去了。 他很能沉得住气,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缓慢地融入这个圈子,在一场又一场宴会中消磨时间,等待结果,有用的消息往往是那些人在无意识中说出来的。 魂器还剩下放在古灵阁莱斯特兰奇家金库里的一个,还有伏地魔本身,运气非常不错,寄放在马尔福家的日记本是最先被格兰芬多宝剑销毁的那一个,纳西莎声称在古灵阁的金库里,而且拿进再拿出只会让人发现,这说服了伏地魔。伏地魔也知道,只要有邓布利多在,他始终无法染指魔法部和霍格沃茨,但同样,邓布利多也始终无法找到食死徒们的巢穴,更不能杀死伏地魔:邓布利多可以打败他,但是无法阻止他逃走。 五朔节过去了,仲夏已经到来,浅粉色的绣线菊和苍白的田野蔷薇分布在湖区道路两侧葳蕤的绿色草丛中,布谷鸟在林间鸣叫。然而恐怖袭击还在继续,虽然看起来《预言家日报》上刊登的消息变得零星,但是雷古勒斯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现在被发现死亡或失踪的已经不是那些被视为清除对象的麻种巫师和麻种权益支持者,而是列席威森加摩的中坚力量,他们才是真正有能力左右选举和巫师界走向的人。 魔法部每天都在焦头烂额中,有效的定点清除计划的确造成了足够的震慑,部分扭转过来的局势又重新开始倾倒,反正扎比尼夫人需要招待的客人更多了,人们低声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偶尔还谈及某个失踪的熟人,在傲慢僵硬的动作和假装平静的表情中焦虑一闪而过。 “我们不能指望凤凰社——” 这是被提及最多的事情,毕竟他们人数太少了,很多时候得到消息时也不过是提前一步,很多人在暗示自己和卢修斯·马尔福建立了联系,这位伏地魔的得力下属在处理某些事情的时候会有一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延宕和斡旋余地。 雷古勒斯放飞了秃鹫,然后看着它在山谷里盘旋一圈,又稳稳停在他带着皮手套的手上,他气定神闲得看了一眼它头上的黑褐色绒羽和光裸的后颈,丢了一小块生肉给它。 扎比尼夫人已经站在他身后了,她换了一件袍子,这次是墨绿色的,有垫肩但不夸张,腰部装饰着放射状的褶子,“希望你喜欢这件礼物”。 “我曾经也养过一只秃鹫”,但是在‘死亡’之后显然也没法管它了,克立切说它长久得不肯吃东西,最终在黄金笼子里饿死了。山风还是很大的,雷古勒斯站在露台上,额发也会被吹起,和扎比尼夫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时常能感知到危险,就好像她心情一不好就会把他从栏杆边上推下去,他的确有理由感觉到焦虑,因为他所有的身份都掌握在她手里,当初第一次被她引导着在所有人面前露面就是不安全的。 然而她只是站在他身边,扶着露台,探出上半身,“今天天气真得很不错,不是吗?” 事实上,更麻烦的事情在霍格沃茨,命运的齿轮依旧在合辙押韵的运转,没有人知道邓布利多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但,这一切都发生了——据说卡珊德拉的曾曾孙女特里劳尼教授做出了一个伏地魔会在明年被打败的预言,但是关于这个预言的细节没有人知道。 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时候刚从地窖里出来,场地上的风吹在他过分苍白的皮肤上,他现在还是无法理解阿不思·邓布利多为什么会愿意他来接替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职位,但是斯莱特林的院长在1975年的夏天战争一开始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找下一位继承者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加入食死徒的时间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晚。 即使他在三四年级开始就因为詹姆·波特无休止的霸凌而开始和斯莱特林最为臭名昭著的极端纯血主义小团伙一起活动,为穆尔塞伯和埃弗里那些令人作呕的行为望风,六七年级甚至参与了那些试图在禁林围猎独角兽的暗地活动,在地窖里进行黑魔法试验——但是他没有一个足够高贵的姓氏,就是这么简单。 或许斯格拉霍恩还算欣赏他,但是你当然不能从一名霍格沃茨教授手里拿到加入食死徒的推荐信,而他们的院长虽然势利,谈及黑暗公爵的时候却有一种和平日不同的恐惧和回避。 当然,斯格拉霍恩教授喜欢莉莉,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魔药学教授兼任斯莱特林院长的不成文规定,他或许会让她来取代自己的位置,看起来斯莱特林的院长想退休很久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在毕业后回到了科克沃斯,在夏天莉莉·伊万斯和詹姆·波特的婚礼照片登在报纸上时,他还在为艾琳·斯内普反复的病情忙碌。秋天爆发了一场剧烈的龙痘,没有人知道生活在麻瓜中的艾琳是怎么被传染的,但是她的身体快被掏空了——而酗酒的托比亚·斯内普显然不能指望。西弗勒斯制作了大部分能找到材料的魔药在翻倒巷贩售,换取金钱购买治疗药剂和魔法材料,但艾琳还是在两个月以后去世了。 1978年和1979年之交的冬天比往常时候都冷,不列颠岛全境都爆发了罢工,显然包括英格兰中部的重工业城镇科克沃斯,煤矿工人、钢铁工人、码头工人都要求涨薪,而首相被记者拍下了在热带岛屿度假悠然的照片,托比亚喝得醉醺醺得,死在了那年大雪的街头。 现在没有艾琳叫西弗勒斯出去找他了。 在他下葬的那一天,西弗勒斯收到了卢修斯·马尔福的邀请。 留着铂金色长发的斯莱特林学长大概是在等,等他心甘情愿得低下头颅,等斯内普最迷茫的时候伸出手。西弗勒斯也知道艾琳重病那段日子,他做出的魔药其实大部分都是由卢修斯收购的,魔药是一门天份和苦工缺一不可的学问,让黑魔王满意的魔药间工作者大概不多,老诺特一个人也不一定忙得过来,卢修斯要物色更多的魔药制作者,如果能够附他骥尾的那种更好。 事实上一个麻瓜姓氏在等级森严的食死徒中给西弗勒斯带来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西弗勒斯还是被熊熊燃烧得野心折磨着,他甚至没什么机会见到黑魔王,少年时代那个梦寐以求的红发身影在午夜更加分明,恨意让他更着急渴望权力。雷古勒斯在毕业后短暂得加入了他们的小组,然后失踪——老诺特被傲罗围猎,西弗勒斯获得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在食死徒中低下的职位让他在魔法部留下的记录尚且清白,斯格拉霍恩教授终于在紧张的战争形势下崩溃了,邓布利多急需一名魔药学教授。 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的间谍生活,他可能是食死徒里唯一一个能在邓布利多那么近的地方生活的成员。但是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邓布利多答应的那么轻易,在他的印象里老蜜蜂是一个认为霍格沃茨的稳定与和平高于一切的老人,所以才会在许多时候轻描淡写那些对他造成巨大伤害的冲突——但邓布利多只是安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平静地审视着巫师界发生的这一切。 那么他收到要求获得那个预言具体情况的指令也非常合理。邓布利多只是给《预言家日报》写了一张纸条,原文被刊载在头版头条上,细长带圈的字体,“特里劳尼教授向我做出了一个伏地魔明年就会被打败的预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双蛇杖 第3章 水晶球 小天狼星和多卡斯,忙到几乎见不上面。或许是因为他跑去跟邓布利多谈了一笔什么交易的缘故,多卡斯的任务被转到了内勤方向——凤凰社确实需要一段时间的修整,他们在过去接近两年的战争中减员了几乎一半。 莉莉已经进入了怀孕的最后三个月,虽然各种孕吐都止住了,但是她的行动开始逐渐不方便起来,静脉曲张和水肿困扰着这个聪敏的女巫,而她从怀孕之后所有人都同意既不能让她再出外勤,也不能再让她去处理某些危险的原料来给整个社团的人供应魔药。詹姆也清减了许多,既是因为短时间内双亲的去世,也是因为丽塔斯基特那篇《支持还是阴影:凤凰社背后的波特》。 但无论如何,巴诺德-克劳奇双驾马车的上台确实给魔法世界带来了早春短暂的平静,谁都知道这是暂时的,但是大家也都还得过且过着。 剑桥在下大雨,在玻璃上留下一条一条的湿痕,多卡斯坐在安乐椅上,看罗伊娜在膝盖上结毛线。 “你担心他吗?”她问她。 “如果你在担心小天狼星的那种程度,我也会的。”银白头发的拉文克劳默然微笑,“但我不能总是把他绑在我身边,也不能总是想他。” “我不知道做什么。”多卡斯看着那只淡绿色的袖子在罗伊娜手里成形,室内光线并不那么充足,但是拉文克劳的手指翻飞的非常灵巧,“可能是因为太累的原因,我连结毛线都不想学。”五月总是在下雨,天气反复无常,一会儿热到毛衣都穿不住的地步,一会儿又骤然的冷下去,还是入骨的那种湿冷,这本来是一个适合在园子里干活的时间,冬天洒下的种子会让淡紫色和黄色的番红花从地里钻出来,每天都会有一些新变化。 “骤然不那么忙了确实是有关系的。”罗伊娜笑着回答她。 “我其实还是有一些疑惑。”多卡斯顺手摸了摸跳上膝盖的小猫萨沙的背,“你真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吗?” “你是不是没有选修过算术占卜。”罗伊娜这种时候就会笑得很慈和,拉文克劳们对无知的宽容总是比愚蠢要多,“如果要运用算术占卜进行推理,即使是预测天气这样简单的事情,也只能算到十五天以后呀——超过那个范围之后,就进入混沌系统了。” “有一个我不太清楚的名字。”多卡斯开始笑,“就是,占卜都比算术占卜结果要可靠,这种吗?” “可以这么说。”罗伊娜笑了一下,顺手翻了翻桌子上的演算纸,博朗家的餐厅因为兼做她工作间的缘故,总是比别的地方要简洁许多倍,“其实算术占卜说得一般都是大家都知道会发生的事情。” “奇怪的谦逊。”多卡斯抱着橘猫笑,萨沙已经开始有变沉的迹象了,赖在膝盖上迟迟不愿意离开,罗伊娜这里大部分东西都有一点经年用久的感觉,沉沉的松软,她干脆在扶手椅上横着躺好,“我已经不想知道未来了。” “或者说,大家都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了。”罗伊娜在绕那个毛线球,多卡斯得摁住膝盖上的萨沙才不让它扑过去,这个小东西很是有力。雨下得很大,简直像住在瀑布边上,但是大部分时候下雨意味着安全,水是魔力的良好导体,这意味着敌人很难发现这里的魔力波动痕迹,在探查中这里和雨水中的其它一切几乎毫无区别,“你不是没有选修过算数占卜课。” “是的。”她再问了一遍,多卡斯正面回答了,在雨天所有人都容易困顿。 “我们关于现在的这个世界,知道的东西都是非常少的。”罗伊娜微笑着,“没有人能做到全知全能——而不同的尺度之下,世界的规律又是不一样的。”她把毛线团收起来,从多卡斯怀里把萨沙接过去,摁它的雪白小爪子,“算数占卜是一种工具,我们试图通过已知的一点点信息,得到关于整个世界的信息。但是我们需要不断的修改自己工具的式子,把那些信息变成数字,然后再放进来,得到结果后,再把数字还原成信息——猜测真实世界里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们要熟悉自己的工具,完整把握那些结果是怎么产生的。”多卡斯抽过搭在椅背上的毯子,放在腿上,“听起来就是,很枯燥的事情。” “单单是把信息变成数字,和掌握解开那些式子的方法,这两件事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因为那些式子都是一代代积累下来的,很难看懂,我们也不知道哪里有用哪里要修改。”罗伊娜在揉猫猫的后脑,“据我所知已经三年没有赫奇帕奇选NEWT算数占卜课程了。” “小天狼星去上过。”多卡斯开始笑,“他对式子没什么意见,但是对信息,数字对应表感到很焦虑。” “你愿意为了他去死吗?”罗伊娜问她。 “为什么话题转折的那么快。”多卡斯把毯子抖开一点,决定放弃思索这个问题,“到时候再说吧。”给他睡已经很好了。 “只是想到一些古老魔法罢了。”她这么回答她,“你知道牺牲那个词的本义的吧,从来不是指向自身的。” “不要上课。”多卡斯藏在毯子下面,“有些事情想得早了没有意思——而且你知道占卜学的技巧。” “条件越模糊,越容易实现是吗。”罗伊娜开始笑,萨沙喵喵喵的表示附和,“那我不问了,我就是好奇。”她从身边的篮子里找了个玻璃罐子打开,给猫喂冻干吃。 多卡斯闭了一会儿眼睛,听见各种细细碎碎的声音,他们不好生火,但是罗伊娜有一个小小的炭盆,罩着铜罩子,可以在上面暖脚,她听见炭火哔卟哔卟的轻声,小猫吃冻干的轻声,舌头舔舐人手的轻声,然后回答,“能有什么办法呢?又或者是早就知道的事情,被卷进来的时候就知道。”她迟疑了一下,往下说,“我甚至对他,心存感激。”他看见了她,她选择了他。 “格兰芬多。”罗伊娜这么回答她,“耐心一点,要送命的机会接下来有的是。” “我觉得巫师的战争很有趣。”多卡斯横躺在扶手椅上,晃动小腿,“或许是因为人数太少,这里每一个被杀死的人,都有固定的,仇恨对象,你很清楚ta是因为谁而死的。” “啊,诅咒。”罗伊娜的声音远了一点,她大概站起来了,然后过了一会儿,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落到多卡斯手里,“橙子,家里这个很多,不吃会过期。这不是很好吗,最大的减轻了那种,你根本不知道应该把责任丢在谁头上这种事情。大部分时候战争的爆发是因为双方都过度紧张,然后产生了一些,很小的意外。” “因为人口过少还停留在封建社会。”多卡斯开始笑,罗伊娜是纯血家庭,但是她总是知道她在说什么,麻瓜研究的好处。 “是啊,所以只有麻瓜世界的进步才能推动巫师世界的进步。”罗伊娜开始笑,“但也不要像某些愚蠢的傻瓜一样,觉得巫师是麻瓜世界的寄生虫——他们觉得红外线感应可以阻挡幻身咒,枪炮好过咒语,卫星就会让霍格沃茨无处躲藏——天啊,麻瓜都没有那样自信。” “巫师相信的也都是可以验证的东西是吗?”多卡斯开始笑,“我在想,伏地魔他们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知道他可能只是想要权力,但是吸引那么多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算是问对人了。”罗伊娜自己也在剥橘子,外面的雨小了一点,至少不那么急迫的敲打窗棂了,“至少我知道的是,布莱克,或者说奥勒恩-阿克图勒斯的诉求是,‘邓布利多在霍格沃茨校长的位置上呆得时间太长了,他应该来当魔法部长。’” “很有想法。”多卡斯很想笑,“那应该谁来当霍格沃茨校长。” “斯莱特林不可能,一个拉文克劳,或者赫奇帕奇——反正不能再有一个格兰芬多了,他们已经对邓布利多的教育宗旨很不满了。”罗伊娜在笑,“什么人都能上学,什么人都能毕业的后果是魔法世界充斥着不合格的巫师。”一听就是一个,即使对拉文克劳来说也是很诱人的想法,还有一部分比较现实的赫奇帕奇,那更是听起来就,非常可靠。 “邓布利多不可能愿意离开,那他的声誉就会进一步受损。”而伏地魔的声势就会更加浩大,一步怎么走都不会做错的棋。 “伏地魔想要获得权力。”罗伊娜的声音很轻,“纯血家族对利益受损的现状不满。” “不止是纯血家族。”多卡斯在手里抛着自己那个橙子,“还有那些,和麻瓜的接触不那么愉快的,混血。” “而伏地魔和他的拥趸们理念的的反对者,或者说,在巫师世界里对自己拥有的权力感到满意的人。”罗伊娜低声往下说,“恐怕不多。” “那些向上爬的人不一定真正相信哪一方的理念,而只是想要失序。”多卡斯开始剥自己的橘子,“失序了才有他们向上爬的机会,在巫师世界里获得权力总是很难的事情。”血缘仍然在这里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詹姆波特是’弗立蒙德的儿子’,而真正有天赋如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人并没有那么多,邓布利多年轻时候的事情,那更是一笔糊涂乱账,至少纯血家族的小孩们似乎都隐隐绰绰听到过一些。 “这里的资源总量太有限了。”罗伊娜回答她,“而能够成为巫师本身还要依靠天赋。” “世界赶紧恢复平静吧。”多卡斯打了个呵欠,“巫师世界的权力有什么好玩的。” “像你这么想的人多一点就好了。”罗伊娜开始笑,她站起来,“茶歇时间结束,我要去工作了。” “我睡一会儿。”多卡斯这么回答她——她确实很快就睡着了,能在下午安眠的机会不多哦,但是下雨的白昼,不睡觉总感觉对不起自己。 春末的雨水敲打着百叶窗的木制窗棂,被丢进炭盆里的橘子皮发出一缕幽然的芬芳,屋子里没有开灯,在战争的间歇,刚满二十岁的女郎在扶手椅上横躺着,睡得沉沉的。 白爪子的幼年橘猫在她的脚边玩着一只淡绿色的毛线球。 第4章 柜中骨 “怎么了”,伊丽莎白·扎比尼的红唇松松得叼着纸烟,“很意外吗?”雷古勒斯盯着她唇边那一颗轻佻的小痣出神,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是失礼的,他很快的转过了目光,但还扶着那根手杖。“女人抽烟不常见。”她开始笑,“然而总得让人把注意力转到她的嘴唇、手指和侧影上来。” “我并不擅长**。”雷古勒斯这么回答她,“但凭借您的美貌恐怕不需要这样的小技巧来吸引人的注意。”这是假的,美貌的价值就在于注意力。 “美貌的价值就在于注意力。”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很轻松的往空中吐了一口烟,“用得是流液草根,效果非常像,烟草的坏处和好处都没有。” “所以您为什么需要我的注意。”雷古勒斯把重心压在手杖上,“既然不是因为需要,或者无聊。”大部分人染上这些东西都是因为无聊,生活的意义似乎遥不可及,又或者想加入那个,敢于违背师长禁令,看起来很酷的小团体——在成瘾以后才逐渐变成了单纯生理上的需要。 “汤姆里德尔年轻的时候很美。”扎比尼夫人这么回答他,窗外在下雨,以至于正午白昼看起来也像是黄昏,“我见过他的照片。” “汤姆?”雷古勒斯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从沃尔布佳口中,而他不敢确定。 “你们现在应该叫他‘飞跃死亡’或者‘黑暗公爵’了。”扎比尼夫人微笑着,粉白的面孔带着绒毛,看起来像是新摘下来的桃子,被笼罩在烟雾里——房间里的镀金木椅蒙着半旧的墨绿色卷草纹织锦缎,但是垂落的天鹅绒窗帘又是暗红色的,像凝结的血,“又或者‘我的主人’?”雨水从极高的玻璃落地窗上爬下来。老房子层高都很高,更何况是扎比尼府这种拥有悠久历史的地方,扎比尼是个葡萄牙语姓氏,他们家从18世纪携带着大量的黄金从巴西来到英格兰定居。 现在雷古勒斯应该站起来走开,以免失态,但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他被钉在凳子上。 “我的上一任丈夫在霍格沃茨比他低了五年。”伊丽莎白微笑着,雷古勒斯看见她耳边大颗海水珍珠耳环在弥漫的蓝色烟雾中一点莹润的光,“和我谈起过他的特殊贡献奖、级长、学生会主席,优秀品德奖章。” “听起来不坏。”雷古勒斯感觉自己的声音不是自己的了。 “我其实挺好奇伏地魔怎么会这么吸引人。”扎比尼夫人站起来,去看窗外,她的衣服总是各种各样,垂软的绉纱类,但是收着腰,显出像一尊花瓶那样的线条,“后来我就不好奇了,吸引人的人只要负责吸引人就好了——” “克里斯马(Charismatic authority)”雷古勒斯觉得自己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超凡的个人特质、神奇的洞见或成就,并吸引跟随者尽忠和服从。”多卡斯告诉他的,他在罗伊娜家养伤的时候看了一些麻瓜书,但是从来不知道书上的知识可以这么用。‘我是不会死的’,本身就是一种,不可被挑战的信念,也是伏地魔所有区别于其它巫师的地方,也是他感召力的来源。 他突然意识到,那些混血、狼人和懦弱的追随者是怎么看待这位黑魔王的了,他曾经也被这样感染过。 “我们都很清楚的知道他们为什么送你到这里来,对吧。”扎比尼夫人在身边用乳黄色玻璃铸成的仙女装饰烟灰缸上磕掉手里流液草根烟的灰,她用红蔻丹染指甲,但是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半透明的水红色,修成尖尖的杏仁形。外面在下雨,像是有一千只虫子在啃噬桑叶,又像是抖动一张长的超出想象的纸张。 “一种介于外交使节、间谍和抵押品的东西。”雷古勒斯有点想笑,“挺好的。”他觉得能学到东西,至少目前,他知道的还不够多。 “克劳奇决定放开对傲罗的三大不可饶恕咒禁令。”伊丽莎白把手里的烟在海浪形的烟灰缸里摁灭了。 “所以这场战争的本质要显露出来了吗。”雷古勒斯这么回答,“不是正义与邪恶,白魔法和黑魔法,只是因为不满情绪的积累。” “恐怕你不能否认汤姆的个人野心。”伊丽莎白扎比尼夫人扶着椅子,“他只能给我们的世界带来动荡——当然纯血家族们看起来在这样的动荡中能够得到好处,但是。” “也承担了更大的风险。”这是雷古勒斯相信的一点,可能不是每一个纯血家族都会警告孩子们行动中的风险,但是他们从来都知道应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负责,这也是他看不起那些混血、麻瓜出身的原因——他们都惯于撒谎,推卸责任。 “巫师世界最宝贵的东西从来都是人。”扎比尼夫人看着他,红唇里缓缓吐出淡蓝色的烟雾,“我们这些人不高兴的原因其实是这个。”她的眼睛比烟还要蓝,“汤姆里德尔,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 雷古勒斯想到罗伊娜金绿色的眼睛,她从来都是宽和的,而少有这样的冷酷。 “你见过博格特吗?”扎比尼夫人往前走了一步,飘飘拂拂的,珠灰色的绉纱裙子,带着垂落的褶皱,“你害怕的是什么。” 雷古勒斯的喉头发紧,他上过三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又或者只用回忆起在黑湖边饮下水盆里魔药带来的体验,从喉咙到胃的灼烧感,“失望。”亲近之人的失望,不再被关注,永远被忽视。 “你看,你不能够准确的表达自己了。”淡蓝色的眼珠子,像北极的冰,扎比尼夫人微笑着,一种审慎的眼神,雷古勒斯低头,看见她淡绿色的缎子鞋尖从珠灰色绉纱长袍的裙摆下露出来,“其实你长得不比你兄长差。” “但我并不是讨女人喜欢的那一类。”雷古勒斯回答她,“你相信巧合吗?” “什么样的巧合。”伊丽莎白扎比尼绕过了他,飘飘拂拂的长袍和装饰性的绉纱围巾可能拂过了他的身体,似触非触的一次接触,她去柜子上开烟盒了。 “很多事的发生,只是巧合。”雷古勒斯觉得自己可能也紧张的想燃根烟,但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可能想现在出去骑一圈扫帚,先绕房子飞两圈,然后练习十次八次,看看有没有可能做成朗斯基假动作,“大部分猜测的草灰蛇线处心积虑,其实都是误会。” “然而误会总是有积累的原因的。”烟盒合拢,木盒子和盖相触的一声清脆脆响,伊丽莎白回来了,“盒子空了。”她打了个响指,小精灵突然出现送上了黄澄澄的枇杷,又在一声爆响之后消失,她捧着那个贝壳形的玻璃缸,笑得很甜,“我们之前说到了哪里了?” “合格的统治者。”雷古勒斯拿了一个枇杷坐下,“恐惧是统治的一种方式。伏地魔也并不只有‘不会死亡’这一不可挑战的超人特征。” “统治是一门分配的艺术。“伊丽莎白扎比尼夫人眯了眯眼睛,“汤姆从来没有可以分配的东西。”她在表示自己的轻蔑,“然而他在破坏上却有着让人不可小觑的天赋。” “伏地魔可能不够聪明。”雷古勒斯这么回答他,“又或者只是掌握了让人恐惧的艺术,但是卢修斯马尔福并不是笨蛋。”不然他为什么会成为布莱克家的联姻对象呢,在财富和血统上马尔福并非不可取代。 “阿布拉克萨斯死得不是时候。”扎比尼夫人把枇杷的皮剥成倒垂的莲花形,“他甚至还没有成年,也没有近亲,更没有成长起来的朋友。” 只有一个心思不在他身上的,口头未婚妻,雷古勒斯心底里默默补充,安多米达和卢修斯的订婚本身就和黑魔王的崛起密不可分。他那个时候还小,现在能看出来一些了,“马尔福的财富还是可观的。”胜在稳定,和莱斯特兰奇的空架子可不一样,马尔福家的现金流和财务绝对堪称状况良好。 “是不是没有人教过你巫师的钱是哪里来的?”伊丽莎白扎比尼看起来几乎要笑到前仰后合。 而雷古勒斯觉得自己在她的目光下简直羞赧,“继承?妖精的管理,魔药期货市场的投机,土地的出产。” “是啊,土地的出产。”扎比尼夫人看着他,“连霍格沃茨的猎场看守都能轻轻松种出小山那样的南瓜,丰产魔药和天气魔法都会出现在OWLs考试中,普通的食物对于巫师来说可不是麻瓜那样可以贸易的大宗商品——根本没有任何用于交换的价值。”她在拿桌上的亚麻手巾拭手,在吃枇杷之前她抹掉了自己的口红,现在的嘴唇呈现出健康的浅淡血色。 “然而巫师世界的黄金产量变化并没有那么大。”雷古勒斯觉得世界被遮蔽的一角在自己面前打开。 “人人都需要魔药,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制作魔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得起魔药材料。”扎比尼夫人用水红色的指甲轻轻划过桌面的墨绿色天鹅绒布料,留下一道笔直纤细的痕迹,“这就是纯血家族,特别是斯莱特林的纯血家族们富裕的原因,他们的财富都来自于此——人才、配方、原料。”她轻轻敲打着那块布,尖尖的杏仁型指甲。 “那恐怕波特应该去斯莱特林。”雷古勒斯开了个玩笑,他皱眉思索着,“但是恐怕,原料还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吧,虽然人工养殖能够完成一部分工作,但是大部分的原料还是要依靠狩猎和采集。” “运输也需要渠道。”扎比尼夫人提醒他,”大部分的税在海关征收,这是魔法部能发得出薪水的重要来源。” “所以伏地魔下一步会去动那里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纯血家族们,除了那些继承而来的权威之外——权力的来源。”窗外传来隐隐的雷声,伊丽莎白扎比尼夫人站起来,她穿着珠灰色的长袍行走在团花波斯地毯上,围巾和喇叭形打开的袖子在身后漂浮,像是行走在水上,“布雷斯哭了,我去看看她。”红棕色的橡木大门在她的背后合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柜中骨 第5章 交易所 小天狼星跟在弗兰克 隆巴顿身后,环视着周围的环境,富有经验的傲罗高大沉默,看起来就很可靠——但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呢。 “你看得懂复式记账表吗?”弗兰克问他。 “看得懂和配得平到底是两回事。”小天狼星这么回答他,他们今天的工作很简单,但是也相当复杂,简单简单在他们似乎只用呆在这里,轻轻松松的蹲完一整天的交易,复杂复杂在,他们两个可能都不太明白周围的人在做什么,“如果我每次都能配平的话,我可能也用不着离家出走了。” 穿着制服的妖精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还有一些面色焦虑的巫师,猫头鹰时不时的停在窗棂上,落下来又飞走,最为心急的那些甚至放出了守护神——看起来整个巫师世界学会呼神护卫的人都被集中在了这里而不是阿兹卡班,原因就是为了快速的传递消息。这间巨大的,用奶油色大理石砌成,有巴洛克式穹顶的房子可以说是巫师世界最重要的金融中心——墙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黑板,上面的数字快速被魔力控制着的粉笔写上又抹去,标识着各种从最普遍到罕见的魔药原料最近一笔交易的价格。 从最廉价的老鼠尾巴,到最稀有的乌克兰铁肚皮龙血。 “至少我们不用担心摄魂怪了。”弗兰克笑了笑,牵动了脸上的一道伤疤,这是罗齐尔一个礼拜前给他留下的,那些食死徒在获得黑魔王的魔法传授以后总是能拥有一些他们自己可能也无法掌控的力量。 “难以想象。”小天狼星轻声回答他,“傲罗工作的大部分内容居然还是稽查走私案件。” “走私和黑魔法滥用总是联系在一起。”弗兰克回答他,他往嘴里塞了半根甘草魔杖,“而且对魔法部大楼里那帮家伙来说,动了他们的钱袋子恐怕要比一两桩巫师发疯走火入魔的小意外,要令人恼怒的多。” 是的,这就是魔法部钱袋子的重要来源之一,他们把控着英国巫师世界唯一一家交易所,提供着即时的所有魔药原料的即时价格、现有储量。大部分的交易流程可能都把握在提供了仓储并手握现金流的的妖精手里,但是魔法部掌握着巫师世界的海关,对所有的大宗运输都了如指掌,并拿走他们应得的部分——用于“公共事业”,也就是给雇员发薪水。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严格的管控门钥匙,毕竟那是他们的生财之道,魔法交通司可是个富得流油的部门。 小天狼星也往嘴里塞了一根甘草魔杖,“我印象里他们搞钱的方法还多得是。” “是吗?”弗兰克看他一眼,他有一双,橄榄绿色的眼睛附带着淡金色的头发,看起来相当有活力。 “隆巴顿家没有几间在翻倒巷的店铺吗?”小天狼星在笑,用手肘推了推他,结果是高大而经验丰富的傲罗也笑起来,他们两个人都懂的,这涉及到某些,纯血家族的牟利方式。 魔法部的第二个钱袋子是整条对角巷的地产,每一个店铺都要定期向他们缴纳租金,而魔法法律执行司下属的魔法法律执行侦察队提供打击手作为秩序的维护和保护。对角巷意味着稳定,保障,秩序,那围绕着对角巷这个英国巫师世界的商业中心产生的翻倒巷,则同时产生着失序和机遇——没有哪几个老派纯血家族没有在翻倒巷有几间店铺的,强力的家族势力作为混乱秩序中撑腰的后台,这些店铺可以提供或者收购更为珍稀的,也没有被抽过税的那些原料,而被禁止滥用魔法物品司视为危险品而又没有落入傲罗办公室眼帘的东西也可以公然在蒙尘的玻璃后售卖。 翻倒巷依附着对角巷的人流存在,而魔法部也奈何不了年深日久的翻倒巷,毕竟他们也总需要一些地方处理掉不方便处理的东西。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好,毕竟也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 “世道乱得很那。”弗兰克在咀嚼甘草魔杖,这让他脸上的伤疤一跳一跳,“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我已经连魔法部都骂不动了。”小天狼星靠在背后的柱子上,“虽然我知道它动起来的时候可能比食死徒还灾难,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有趣。”在大厅悬浮的那块巨大黑板上所有魔药原料和成品的价格都在上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金子在贬值,大家都对未来的形势并不看好,所有人都在大量的买入、囤积。 “没什么好意外的。”弗兰克把剩下的半根甘草魔杖塞进嘴里,他总是习惯把它分成两半来嚼,而不是叼着把尾端露在外面,这让他的腮帮子看起来总是在动,弗兰克有一部修剪整齐的金棕色络腮胡子,“你对自己保护的是什么东西没有数吗?” “无论如何我看到约翰德力士和威廉森讲话的时候,那么轻率的谈论那些咒语,还是很不寒而栗。”他们的傲罗同事们当然在讨论克劳奇放开咒语禁令这件事——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现在傲罗们可以使用三大不可饶恕咒了,接下来呢,这项权限会不会被下放到打击手,然后呢,普通民众?只要他认为对方是食死徒。小天狼星是所有人中曾经最接近黑魔法的人,他知道黑白魔法之间的间隙永远比没有见过它的人想象的要薄。 “连威基泰克罗斯都在关心这件事。”弗兰克苦笑着,“他跟我说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魔法交通司的测绘员,苍白的小个子,每年2月开始会在霍格沃茨教授六年级学生十二周幻影移形,显然是刚回到部里就听到了这样的爆炸性消息。 “我们生活在什么样一个时代啊。”小天狼星在苦笑,“连威基泰克罗斯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人们远离黑魔法真得太久了。” “纯血对麻瓜、麻瓜出身和混血搞恐怖袭击的年代。”弗兰克也几乎快逗笑出声,“我妈妈可能根本不知道麻瓜长什么样。” “魔法部这么做只能显得我们和食死徒没什么区别。”或者说,雷古勒斯肯定会这么想,小天狼星在心里说,他抱着胳膊耸了耸肩,“不过好在傲罗办公室没录取我。”因为没有通过背景调查,“这当然有道理的啦,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姓布莱克(Black)的人不去做黑巫师(Black Wizard)呢?”这当然是讽刺。 “这种眼高于顶的气质。”弗兰克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不过我确实相信我们马上会接到大量的黑魔法滥用事件。” “得了吧。”小天狼星看着交易所的天顶,光线从玻璃天花板上照进整座大理石建筑,半空中猫头鹰和守护神飞来飞去,时不时有羽毛和粪便落下来,“斯林杰克还很得意他的黑魔法防御宣传小册子。”那东西声称可以有助于保护自己、家人和住宅免受袭击,但是从第一页的第四条开始就是遭受了袭击该怎么办,“他要是有当上魔法部长的那一天,估计要要求所有人都学习这个。” “看起来我们可以关心一下斯林杰克是不是有一位夫人或者弟弟在出版社工作。”这样他们就能在公款印刷中牟利,弗兰克看起来被吃完了他的甘草糖,因此脸上的伤疤也不再跳动了,这位中年傲罗也在盯着交易所的天顶看——身边是一盆阔叶的热带绿植——他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我们真得能赢吗?” “不能因为赢不了而不去做。”小天狼星回答他,“但我绝不会为了赢而去做蠢事。” “即使代价比你想象的要大?”弗兰克问他。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小天狼星突然意识到爱丽丝隆巴顿也怀孕了,她的孩子和詹姆的莉莉的孩子月份一样大,他伸手搔了掻鼻侧,“好像我本来应该回答你,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了一样。”连他自己也在笑,在去年七月份之前,他好像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好事情啊。”弗兰克比他们整整大了十岁,几乎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这可能是小天狼星第一次见到他打开话匣,“我知道爱丽丝怀孕第一反应是害怕。”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小天狼星的甘草魔杖还剩下一小节,他用门牙咬着它,“但是害怕确实会让人,变得聪明。”在他这里聪明并不是一个褒义,只是,一种常见于拉文克劳身上状态的描述——任何见过雷古勒斯那位带着所有人苟了快一年的女朋友的人都知道的——但是这样消耗确实很低,也很适合雷古勒斯那种,过度亢奋以至于歇斯底里的状态,他确实要学会点害怕。 “害怕是一种对复杂系统的敬畏感。”弗兰克这么回答他,“我们都知道魔法部是一个草台班子,只是在靠着惯性运行。” “好在食死徒也是个草台班子。”小天狼星把剩下的甘草魔杖都含在嘴里,那不是一类非常好吃的糖果,他们只是需要打发时间,“我们只需要,干掉伏地魔——而他不是不死的。” “是么?”弗兰克的回答并没有这么充足的底气,“但好在,我们有邓布利多。” “是啊,”小天狼星这么回答他,“好在我们还有邓布利多。”他突然笑起来,“我记得爱丽丝是个格兰芬多?” “格兰芬多。”弗兰克笑起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比我低一年。” “复杂系统不是个格兰芬多喜欢说的词汇。”连多卡斯都不用。 “好吧。”弗兰克放低声音,“是我拉文克劳前女友说过的话。”他们两个心照不宣的笑起来——这显然是男人之间快速拉近关系的方法。 “我们始终很难理解草台班子以外的世界是怎么运作的。”小天狼星把目光重新落到那块巨大的黑板上,“又或者是,不愿意去理解。” “是啊。”弗兰克这么回答他,“你听说了最近的那个谣言了吗?” “不如说是,这个事情在纯血家族里人皆尽知。”小天狼星这么回答他,“只取决于听到的人愿不愿意相信。”现在有人开始往麻瓜出身和混血种里透露这样的消息——完全是,典型的,那篇刊登《凤凰社背后的阴影:波特》一样的手笔。《预言家日报》不会登这样的文章,人们以前不会相信这样的言论,现在却不由自主的去寻找这样一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阿不思邓布利多直到1944年才愿意去找盖勒特格林德沃决斗。 第6章 吸血鬼 “邓布利多是一个喜欢保守秘密的人。”多卡斯在玩小天狼星的黑头发。 “想太多容易睡不着。”他在摸她后腰,气息喷在她肩膀上,两个人都有点累,本来是该睡觉的时间,但多卡斯确实,睡不着。这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她总是擅长小憩,有可能是因为和罗伊娜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过多的思虑和过少的户外活动对人的精神状态确实有影响。 “我想出外勤。”她枕着他胳膊,看小天狼星烟灰色眼睛。 “我很想说,我不许。”他看起来确实生气了一点,然后伸手捏了捏她颌角,重新把手放到下面,“但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就像在有些事情上他也不会听她的。 “我不知道邓布利多想干什么”多卡斯把手放在小天狼星高耸的颧骨上,用拇指抹过他浓黑的眉毛,小天狼星的眉眼长得很好,舒朗开阔,额头堂皇,眼神清澈,她睡不着的时候好像就容易想多,“这样确实很安全,但是我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她灰眼睛的神明,多卡斯知道自己对他其实有些,昏了头的虔诚,展现为某些无条件的相信,但是她知道这样是危险的——于是她试图穿越那层珠灰色的帷幕——即使每次这么做的结果往往是像一只牡蛎那样被掰开。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在笑,然后突然嘴角垮下来,伸手把她搂近一点,两个人贴在一起,小天狼星低头吻了下多卡斯肩膀,在她肩头发笑,“意志都是这样被消磨的。”她今天不方便,但好在不方便的时候也总是有各种各样别的方法,打发掉一些他多余的精力,而他显然不满意。 多卡斯还在玩他的眉毛,伸手指抚平那些不逊的杂乱毛发,然后把手指插进他后脑的头发里,他们的脸贴得很近,他颌角的胡茬在摩擦着她的小臂,她几乎是环抱着他的头颅——她曾经嘲笑过他成年以后不一定还像少年时代那么好看,但是似乎这个问题并不会存在。她用鼻子碰了下小天狼星鼻子,被他碰回来,这么近的距离,两个人几乎在交换呼吸——小天狼星并不难闻,黑头发上散发着波特牌胡椒薄荷洗发水的味道,混着皮肤上呛人的明亮雪松香——多卡斯把腿盘在他身上,能感知到他腰背上流动的有力肌肉,热度一阵阵得随着他的心跳传到她身上。 他是好看的,是留在她身边的。 小天狼星在笑,“你在担心。”他贴近了一点,“担心是好的。” “我要出去。”多卡斯后退一点避开他,重新贴近,环抱住他肩膀,两个人是交颈而眠的姿势。她需要他,这是两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你成心不想让我亲你是吗。”小天狼星在她背后笑,伸手揉她后脑的鬈发,“去吧,支持你。” 多卡斯转头吻了吻他鬓角,“听话。” “这让人就,不想听话了。”他张开手揉她小腹,多卡斯低声讨饶,小天狼星最后把手放回了她腰上,环抱着她,一个保护兼之占有的姿势,“好好睡觉。” 安静了好一会儿,多卡斯都快迷迷糊糊得睡着了——在小天狼星身边好像总是不会害怕,然后突然被他叫醒了,“怎么了。”她伸手在他胸前划一下。 “你是不是只是不想帮我写文书和准备报告。”男人在她头顶上说话。 “被发现了。”这种时候还是要一口应下为好,不然今天晚上就别想睡觉了,“我确实觉得你口述让我润色文书的东西和你真正遭遇的东西之间,有一些被遗漏的地方。”直到说出这句话,多卡斯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睡不着了。 “这是正常的。”小天狼星叹口气,拍了拍她背,“你出去一次就知道了。” 多卡斯的这一次任务相当简单,去对角巷拜访那位出售各种消息的吸血鬼特罗卡。 没有人知道他的全名叫什么,只是这样叫他,特罗卡,套管针的意思,这个名字倒是确实是个适合一个吸血鬼。 特罗卡在翻倒巷的店铺入口相当不起眼,墙上挂着窄小的绣花门帘,只有进到店堂才会意识到,面对着后院的那一整面墙上都装着横向的长窗,悬挂着藤萝和蕨类植物的葱茏的温室一下子就映到眼前。店堂里空空荡荡,黑白棋盘地砖看起来有一些年岁了,摆着一两件奇怪的黄铜医疗器械,墙上悬挂着几面装饰精美的镜子,主人在另一边的栗木柜台后面起身带上黄铜单片眼镜,看起来相当精神抖擞——特别是在眼睛下带着黑圈的情况下。 “多卡斯——梅多斯小姐。”特罗卡双手在胸前合成一个菱形的手势,“稀客。” “您好。”多卡斯微笑着,“我想知道,您这有什么东西,可以出售给我。” “各种各样的东西。”特罗卡看起来非常亢奋,他打开柜台一侧的隔板上走出来,“您闻起来相当好——比如这件出自波佩图阿范考特之手的月相仪,最早的那个版本,非常珍贵,很有收藏价值。” “我不相信您不知道我买不起。”多卡斯在笑。 “也不一定。”特罗卡的眼睛是黑色的,某种曜石的深沉色泽,又或者他只是戴上了瞳片来掩盖吸血鬼的特征,“您什么时候准备改姓。” “恐怕战争以前都不可能。”多卡斯这么回答他,“您真得准备卖东西给我吗?” “给钱就卖。”吸血鬼耸一耸肩,“当然,您也可以买东西给我。”他微笑着,“您闻起来很美味,我想也绝对会有人感兴趣您准备什么时候改姓。” “我的天啊。”多卡斯在笑,“丽塔斯基特也是您的客户吗?” “竞争对手。”现在轮到吸血鬼笑了,“而且她的东西质量没有我的好。” “我和那位先生。”多卡斯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温室里在滴水的苔藓和几乎顶到玻璃大棚天顶的芭蕉,如果她没有认错,这些无害的观赏植物之中还潜藏着危险的魔鬼藤和成年曼德拉草,“还有我们的朋友们,永远愿意为那些高品质的信息付出相应的费用。”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吸血鬼的表情变得诡谲起来,“雷古勒斯布莱克的下落?黑暗公爵的过往?巴蒂克劳奇的软肋?还是凤凰社在神秘事务司门口的值班表?” “魔法部里食死徒的名单。”多卡斯微笑着看他,但是已经觉得一阵肠胃不适了,特罗卡在威胁她,显然,他在告诉她她知道凤凰社的动态,但是他又在示好,表示自己哪一边也不站,吸血鬼这种能活很久的黑暗生物确实令人讨厌。但是穆迪表示他们需要他,而邓布利多表示了赞同,特罗卡能够在鱼龙混杂翻倒巷开店贩卖消息,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本身就代表着他族群背后的支持。 “我只知道一部分。”特罗卡在轻轻摇头,“而且价格很高,很高。” “有多高。”多卡斯问他,她知道他不会把这个消息卖给她了。 “弗立蒙德波特卖掉他的洗发水配方后得到的那个数字。”特罗卡微笑着,黑眼圈更加明显,“告诉了你们这个显然我也要退休了。” “那我还是去抓一个食死徒问一问吧。”多卡斯笑了一下,特罗卡也在笑,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相当和煦,然后她仿佛不经意的问他,“食死徒们现在也太平静了?”是的,这就是她不安的原因,对方太安静了,即使是在现在龙痘肆虐的情况下也是如此。 “这是不出售的——但是可以交换。”特罗卡告诉她,“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以赠送给您一个消息,凤凰社在神秘事务司门口的值班表是怎么到我手里。” “蒙格斯顿。”现在轮到多卡斯笑了,“我猜是他。”也还好,这种东西只需要穆迪加班重新给那个值班表一个混淆咒,然而无论如何,被人知道了凤凰社试图安排人在神秘事务司门口值班,也就知道了吧。 “您这么认为就这么想吧。”现在轮到特罗卡笑了,“有人很想知道雷古勒斯布莱克去了哪里。” 现在轮到多卡斯犹豫了,至少沃尔布佳和阿克图勒斯知道,而他们要假装自己不知道,可能他们还在假装求购这个消息,然而消息到了特罗卡手里以后并不稳当——他可以把它卖给任何人。 “看起来您确实知道。”特罗卡笑得特别厉害,他把声音压低,“黑魔王最近暴跳如雷,他惩罚了很多人。” 多卡斯猛地转头——看见墙上悬挂的镜子里自己的瞳孔缩得很小,而身边没有人,吸血鬼在镜子里没有影子,而特罗卡就活生生的站在她身边,这让气氛变得相当诡谲——按道理来说吸血鬼应该也厌恶阳光,但恐怕在店里修建温室的吸血鬼并不,一个可以忍耐阳光和温室的吸血鬼。 “啊,我是个混血吸血鬼。”特罗卡这么回答她,在这个距离里多卡斯都可以看见他嘴里的尖牙,“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血亲兄弟:我在吸血鬼中生活》,我在里面有出场。”他温和的微笑着,“埃尔德·沃普尔是个不错的家伙,胆子挺大。” “吸血鬼们,想要得到什么?”多卡斯问他。 “我们觉得钱不错。”特罗卡这么回答她,“那边出现了一些,对《非巫师的半人类待遇准则》不那么满意的人。”他微笑着,“而且我们和芬里尔 格雷伯克关系可不好。” “我想,邓布利多对黑暗生物的态度,一向很温和。”多卡斯试图谨慎地提醒他。 “阿不思是个好人。”特罗卡这么回答她,“魔法部不一定——但我听说米丽森巴诺德确实不错。”他咂了咂舌头,“很能干。” “特罗卡先生。”多卡斯看着他眼睛,纯黑色的,“您是个诚实的好人。” “我是个生意人。”特罗卡这么回答她,“生意人重要的是谨守本分。” “完全明白。”多卡斯回答他——两边的意思其实都很明白,特罗卡这里,更像是一些,真正的首领之外,沟通的渠道。吸血鬼们从来不做亏本生意,能够左右逢源本身就是一种天赋,两边都需要他们,而他也从来不售卖那些真正事关重大的东西,战争胶着着,而他们没有下注。 多卡斯明白小天狼星无法描述的东西是什么了,他们没有办法真正消灭食死徒,因为他们无处不在。 有人在希望战争持续下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吸血鬼 第7章 战争学 多卡斯的离开让罗伊娜感到焦虑。 现在她在这个房子里面,一个人,住在半地下室,只能偶尔得到一些关于战争的消息。恐怖袭击式的战争让一切都停滞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真得如此。她偶尔会试图睡在地下室的沙发上,盖着毯子,拉着窗帘,想找回来某种幼年时代,由祖母教养时的安全感。 博朗家是天主教徒,而罗伊娜的母亲在嫁入这个家庭之后也选择了皈依,而她的祖母,虽然仍然保有自己的一个小小金色圣像,但也接受了天主教的仪式,她长期和自己的女儿生活在一起。在很长时间里,巫师、法国人、外国人、天主教徒的身份在这个清教国家里让他们一家团结在一起,构成这个博朗-谢列布里亚科夫的小团体。 当然,一个半麻瓜半巫师家庭说自己信天主教总让人觉得怪异,但是这让他们免去了许多和剑桥本地人打交道的麻烦:勒梅博朗有自己的一帮法国背景的朋友,而俄罗斯老太太对神秘主义的事总是接受的很快。 她躺在沙发上,像是被裹在一只茧里,几乎躲开了所有的声音和光线,清楚的知道可能或许接近毕业时那种困扰的状态又来了,但是也不是十分害怕。 和雷古勒斯、小天狼星和多卡斯这样的人不一样,和他们这些深入得卷进这场高烈度低强度的战争的人相比,罗伊娜从未暴露在食死徒和魔法部的眼前,这是她保证自己安全的方法,也是她感到孤独的起因。他们太忙碌了,所以没有办法去思考那么多的不确定性,而她看起来有逃离的可能,于是每一次自由选择带来的责任就像山那样重。 但是离开学校的四年确实让她长进许多,比如:不再认为未来是可以预测的。 算术占卜就像是伸手进时间的河流,试图从砂砾中淘洗出金子,不是不可能,但是没有必要。她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这成为了一项只有很少人去从事的工作,因为它真得不需要那么多,没有声望,没有财富——而且更致命的是,它让人离群索居,那就没有权力。 权力的传承从来不是依靠血缘或者性,它的媒介是信息。 伊法莫尼那边的疯子们在试图发明一种新的网络,可以通过无线电之外的方式把人与人之间联系在一起,那些可以称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在阅读大量印度魔法方向的材料,而这已经超越了罗伊娜认知的范畴。 她大概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而她躺在这里,剑桥地下室的沙发中,在心里推算式子。 她的父亲就在参与这项活动中。 罗伊娜和父亲的关系并不亲厚,勒梅是个脾气古怪的学者,早早失去了妻子,但并非对女儿漠不关心:他只是不太赞同她对于算数占卜的痴迷。 往事像涡旋那样搅动着,她在意识的下沉中陷入梦境。 “很抱歉用这种方法来试图联系你。”勒梅看起来正坐在新英格兰的某片湖边,背后是东海岸暗红色的水杉木林,平坦翠绿的草地上错落坐着年轻的学生,鸭子在水面上追逐而过。 “即使是血亲这么做恐怕也需要事先的同意。”罗伊娜感觉自己有点轻微的头痛,很显然是意识被闯入的不适,“发生了什么要命的事吗?” “我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没有信件,没有消息。”勒梅的神色很平静,“我知道你不会出事,但问问我有什么能帮上的。” “老爹。”罗伊娜觉得自己的头痛愈演愈烈,觉得父亲同时染上了法国人和美国人的两种狂妄自大,“你还,不知道,不列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如果因陀罗网——伊法莫尼和麻瓜们现在在做的东西,真得成真。”勒梅这么回答她,“不列颠发生什么是不重要的。” 罗伊娜确实感觉到自己被激怒了,这是她的梦境,细小的旋风在人的脚踝的位置盘悬着,湖边的鸭子被惊起,飞得远远地,草坪上的人像被橡皮那样被擦去,远处乔治亚式的红砖建筑甚至都摇摇欲坠。 但是勒梅稳稳当当的坐在那张湖边的长椅上,他的声音甚至都没有降低也没有提高,“阿不思邓布利多想要做什么才是更重要的。” “我其实偶尔想有把伏地魔凭空抹除的想法。”罗伊娜如是回答自己的父亲,“你知道,使用某些古老的诅咒——但是我们还没有找齐那七个魂器。”古老的诅咒自然会遵循某些古老的法则,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命换命。 “而且问题不只是因为他本人,对吗?”勒梅这么回答她。 “不。”罗伊娜喃喃,她在某种程度上想明白了,“你在说,汤姆里德尔,本人的个人魅力,对吗?”远方的红砖建筑停止了晃动,人影开始在平缓的绿色丘陵草地上出现。 “我只是一个又古怪,又脱离实际,只想建立一个乌托邦的老头子。”勒梅有着和罗伊娜一样的希腊式鼻子,但是带着厚重的牛角眼镜,打卷的头发边际已经退成了M型,但他有一个有力的下颌,像每一个剑桥的乡下人那样穿着重磅棉布的墨绿色灯芯绒领夹克,“罗克珊娜,但是你们面对的始终不是被称为战争的那个东西,它从过去,到现在,其实都只有一个名字——恐怖。”只有他会喊她这个中间名。 “汤姆里德尔,和他的追随者,其实都是一些,付诸了暴力行动的,反对者,对吗?”罗伊娜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实质。 “是的,这不是一场革命,因为他们没有在过程中创造什么新的组织或者观念。”勒梅有一种嘲讽的语气,“我真该在走之前和你好好谈一谈的。” “现在也不迟。”她觉得自己脑袋沉沉的发昏,父亲作为真正的局外人讲出来的话简直像当头棒喝,但是这样的谈话显然是非常消耗精力的。 “那么,我想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勒梅带着某种轻松的语气,“我其实挺好奇,那些把汤姆里德尔,伏地魔,飞跃死亡者,放出来,到这种地步的人,会不会后悔。” “老爹你难道不是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吗?”——罗伊娜终于从那个梦境中脱出了,现在她还躺在那张沙发上,汗流浃背,橘猫萨沙团成一团,窝在沙发背上,看着还没从睡梦里醒来,本来她睡着的时间就有一些尴尬,现在醒过来更是如此:英格兰的夏天天光可以亮到九点。 她靠在背在身后的小臂上,和小猫大眼瞪小眼,心里想。 雷古勒斯现在在干什么呢? …… “我其实不明白。”她在他餮足得时候环抱着他,无意识得伸手摩挲他肩胛。 “我希望你高兴。”他的手放在她后腰,雷古勒斯有的时候,会试探性的咬她,他有的时候会有一种小动物式的凶残,“我需要你,所以我希望你高兴。” “我很高兴。”罗伊娜在看天花板,“被当成人来对待。”她盯着天花板,这个感觉很好,她很久没有这么完全得掌握自己的身体了,雷古勒斯比她看到的要更多,她觉得在他手里,像是一块被展开、涂抹的画布,窥见更多的可能。 “在你眼里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坏事。”雷古勒斯这么说,他伸手,像逗弄一只鸟,他有得时候会有一些漠然的眼神,厌世的表情让灰眼睛像毛玻璃珠子。 “我打交道过的人太少了,认识的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罗伊娜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希望感觉雷古勒斯尚且游走的手掌,她很清楚得与自己的**共存,如同猎隼在飞行之外的时间都带着眼罩,在黑暗里她感觉到安全。 对于雷古勒斯的离开她未尝不是有一种不安的,只是她和他都是惯于一个人去解决问题的人,这种时候她能做的只有信任,保持安静。 在漫长的战争时间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第8章 风雨夜 湖区的天气到了夏天就变幻的很快,雷古勒斯站在茶室的落地窗前,拄着杖,看着大片舒卷的云从峡谷那边翻山而来,看着身边卷草纹的墙纸,墙边几上wedgewood的描金白瓷花瓶里插着大捧的芍药,觉得自己简直回到了维多利亚时代,一切都没有变,是一个钢琴里弹奏着舒伯特和维□□音乐的下午。 有人端着茶杯站在他身边,“这里比伦敦舒服多了。” 雷古勒斯略略转过头,垂落的缠头巾遮挡了一部分他的视线,直到他看到小巴蒂克劳奇,稻草色头发的男孩子只有胸前的细细一条金表链作为装饰,但是看起来确实有一些,展开了。 “不列颠与合众王国的魔法部在地下,但是窗外总是会模拟海德公园边上某一扇窗户的景致。”小巴蒂这么说,“我总觉得如果朝那扇魔法窗户伸手,就会穿梭到那片巨大绿地去。” 雷古勒斯眯了眯眼睛,“非常先进的技术。” “和我一起值班的那个姑娘很可爱。”他舔了舔嘴唇。 雷古勒斯别过脸去,他不太乐意谈论这个话题,又不太好接,他听过一些关于魔法部办公桌底下会发生的勾当,但以小巴蒂的职级来说倒还不至于发生什么强迫别人的事。 “工作压力太大了,常有的事。”小巴蒂这么回答他,“越正经的人私下越容易变态。干我们这行的不都这样吗?” “我们这行?”雷古勒斯的手指摸索了下手杖头的装饰。 “你是个波斯人吧——他们对这里发生了什么感兴趣不是很自然吗?”这种时候他突然有一些自信,带着某种又天真又诡秘的表情,“波斯一向是非常重要的魔药原材料提供地,不列颠的魔法制成品又对他们来说有无法抗拒的抵抗力——想想看把,高精度的魔法天平,自动搅拌坩埚,速度比你们的破毯子高了不知道多少的光轮。” “不列颠魔法部的公务员都像这样有着令人不适的傲慢吗?”雷古勒斯别过头,让头巾挡住一部分的脸,把一个不列颠人放到波斯人的地步他就成了波斯人,他想。 “不要这么想。”小巴蒂啜了一口杯子里的红茶,“我称不上什么,人民公仆。”他在这个时候有着异常的冷静和清醒,“我担任我父亲的助理,但还没有收到自己NEWTs的成绩单,并不够资格获得一个正式的编制——我也,并不那么适应坐格子间的工作。” “他们都很尊敬你。”雷古勒斯如是回答,能成为扎比尼家的座上宾,他当然知道那是因为他代表着他父亲,小巴蒂克劳奇是老巴蒂不方便出面时的一只手套。 小巴蒂笑笑,他的手插在胸前的口袋里,显然不准备就这个问题聊下去。但是他主动来和雷古勒斯说话自然是有他的动机的,“我其实对邓布利多为什么呆在他的城堡里,迟迟不肯出来有一个不成熟的猜测。”他把茶杯放在墙边的几案上,“他对于魔法部有经验有资历的文官也并不满意——这些建制派被伏地魔定点清除,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听起来他们像是打了一场配合。”雷古勒斯在怀里取出鼻烟抹在上唇与鼻子之间,薄荷的清凉气息冲进鼻腔。 “这样的事在快四十年前发生过。”小巴蒂摆手拒绝了他的分享,他的神色带着那种青年人的自以为是,“那个时候他只是变形术教授,格兰芬多的院长,那件事之后他就成了格兰芬多校长。” “我听说过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名字。”雷古勒斯把鼻烟放回去,拄着拐杖吃力得往窗边移动了一点,这让他和小巴蒂能贴得更近,“他和他的德意志魔法部是不列颠魔法部之外第二个有能力把手伸到东方来的势力。” “汤姆里德尔和阿不思邓布利多都是他们那一代最出色的学生——而伏地魔,在他的少年时代是见过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对决的,他觉得自己超过那位黑巫师的水平了吗?”小巴蒂的眼神始终停留在对着窗外风景的观赏中,他显然并没有把心思放在雷古勒斯上,而只是找到了一个人来抒发自己的真知灼见。 “您的想法确实是,非常有趣。”雷古勒斯最终只能这么回答。 “很多事情难道不是只要一坐到了那个位置上就一目了然了吗?”小巴蒂把法兰绒条纹套装掀开了一点,手扶在腰上,“什么间谍啊,什么线人啊,什么做情报工作的外交人员啊——他们只是恰好被放在了那个可以听见两边声音的位置上。”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奶油色皮肤上尚且带着雀斑的男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面对选择的永远是人,做出选择的也是人。” 雷古勒斯抿紧自己的嘴唇,他想了想,只能如是答复他,“祝您好运。” 小巴蒂笑了笑,他伸手拍了拍雷古勒斯的肩,转身离开。 事实上雷古勒斯想得事情,可能比小巴蒂这样的,行政系统中的文官,不太一样。 “外人总是很难理解我们这样的人的生活方式的。”卢修斯在给纳西莎梳头发,妖精的银制品,用得是月痴兽的毛做成的刷子,能让人的头发变得更柔软,有光泽,月痴兽的油脂也是速效润发魔药中重要的原料之一。 “与其说你殷勤细心,倒不如说是你就是喜欢这么做。”纳西莎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穿着晨衣,重叠的荷叶边领口像雨打过的蔷薇花瓣,现在正六月的中旬,威尔特大宅的花园里蔷薇开得最好的时间。 她的丈夫丈夫把梳子倒搁在放在台面上,开始给她编头发。卢修斯的手拢起她的头发,摩挲她的脖子,但左手始终停留在肩颈的位置,他的右手最终停留在了她的下巴上,握住了她的脖子。头颅被卢修斯端在手中,但纳西莎始终保持着某种冷淡的神色,她的灰眼睛望着梳妆台的镜子,里面倒映着背后挂着雪白帘子的四柱床,床边摆着一只小小的摇篮,刚出生不过两个礼拜的德拉科正在其中呼呼大睡,尚且吸吮着右手的拇指。 “是啊,就像你拿走了黑魔王的日记本,他也只会觉得是我有意这么做的。”卢修斯终于开口。 “你对一个怀孕两个月,一心想要保卫自己孩子的女人有什么指望呢?”纳西莎这么回答,“而你只是把它放在了一张上锁的写字台抽屉里。” 卢修斯的手更紧了一点,他身上是沐浴后古龙水的味道,“黑暗公爵最近越来越感到不安,所以他需要检查,这些东西。” “一个普通的日记本。”纳西莎这么回答他。 “一个普通的日记本,象征性的,荣誉。”他低沉的笑起来,“只有马尔福和莱斯特兰奇有这样的幸运,附着着黑暗公爵亲自附加的诅咒。” “我想你是不是不知道它是什么。”纳西莎有点想笑,她只是觉得丈夫的手扼在喉头久了让人有些气血不畅,但是他毕竟没有施力,更像是想知道那件日记本的下落,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离了谁都讨不了好,“它里面是黑魔王的一片灵魂——同样的东西应该有七件,但我听说其中之一尚未完成,应该是打算留给邓布利多。” “魂器。”卢修斯的手松开了掌握,他的两只手现在都放在纳西莎的裸露的肩膀上了,刚触到的时候沉而凉,但是很快因为皮肤的接触而变热了。 “让我感到诧异的可能还是凤凰社知道了魂器这件事。”纳西莎后仰靠在自己丈夫身上,隔着一层睡袍,就可以触及到他温热柔软的腹部,“加上《预言家日报》头版登出来的那个预言,我们的黑魔王恐怕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知道他的那么多秘密。”这是一个风雨之前的夜晚,又闷又热,空气里带着某种粘稠的因素。 “毕竟我们生活在一个有魔法的世界。”卢修斯回答她,“既然占卜可以准确预言一个人的死亡,那么必然也可以准确找到一个人的过去。” “你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了吗?”纳西莎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丈夫站到自己这一边来,她轻轻仰头,和俯身的丈夫对视,“黑魔王对于预言有什么想法?” “它从古灵阁失踪了。”卢修斯如是回答,“就像贝拉得到的那个金杯,有人对黑暗公爵的的东西感兴趣,而且能够潜入妖精用龙守护的宝库,我想这并不是我们的责任。”她卧室的窗帘只拉开了厚重的那一层,落地的白色亚麻一向是不打开的,这让纳西莎有一种在黑暗中得安全感,在产后的时间内她和卢修斯并不睡在一起,而是两件相对得联通房间。马尔福庄园里的房间多得是。 “西弗勒斯斯内普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纳西莎靠在自己丈夫身上,知道他会帮自己背下这口黑锅了——即使是看在德拉科的面子上——马尔福一向子嗣单薄,因此才能积攒下极大的财富,“我看不明白。” “他被选中了,而黑暗公爵相信,他会为我们这一边服务。”卢修斯的回答简单扼要,“他恨詹姆波特这样,拥有一切,还要夺走更多的人,然而世界上大部分的事运作方式都如此。” “我不明白黑魔王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会相信,乃至于恐惧预言。”纳西莎伸手向背后,环抱住丈夫。 “因为预言是有力量的,这种话就像是长矛被掷出,自然会有落下的一天。”卢修斯沉默了一下,这么回答自己的妻子,“只是我们假装它不存在,好把自己习以为常的生活维持下去。”梳妆台上的刷子上沾了两个人的白金色头发,都是很浅淡的颜色,混在一起,以至于不分彼此。 “我们是多么软弱的一群人啊。”她享受着自己丈夫的怀抱,他的手从肩膀上摩挲往下,最终停留在她的背部,直到把她横空抱起。 纳西莎感觉到卢修斯有力的胳膊,在这样乱七八糟的世道,她似乎终于有了些依靠,这种程度的就好。 闷上了一个晚上的雷终于打起来了,在帷帐里的两个人听到外面的雨声,被风一阵阵吹到墙壁和玻璃上,像是急促的鼓点。 第9章 八角室 邓布利多的八角形办公室依旧窗明几净,靠墙摆放着的细长腿桌子上,稀奇古怪银质器皿时而旋转时而喷出烟雾,而正中是那张巨大的兽爪桌子,蟑螂堆不时蠕蠕跳动,而历任教授的画像在墙上互相窃窃私语。 米丽森巴格诺坐在一张靠窗的扶手椅上,这位新任的拉文克劳魔法部长还套着她标志性的卡迪根式襟苔绿色开衫,黑色衬衣,胸前是一串不大不小的短珍珠项链,在上任魔法部长之后她胖了些,这是应对巨大的压力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那么,我有什么能帮助到你的吗?”邓布利多在这个时候从书架背后的金属旋梯上下来,他穿着一件绣着星辰和弦乐的暗红色丝绒袍子,白胡子飘浮在胸口。 “我想知道,你怎么样才能满意。”米丽森这么回答他,天蓝色的猫眼中带着忧郁,“在这场战争中,那些被杀死的难道不是你的学生吗?” 她感觉到对面的老人在越过半月形的眼镜看她,他身上的魔法气息有如潮汐来去,暗示着某种旺盛的,不曾衰竭的生命力,面对现任魔法部长,霍格沃茨的校长有着出乎意料的坦诚,“我不能去杀死汤姆——或者黑暗公爵。这会让我更像他这样的人。” “你可以站到我们这边来。”米丽森摊开手,“你明明已经见到了他的死期。”就像魔法部里可能到处都是心向食死徒的人一样,《预言家日报》的专栏作家和那些魔法广播电台几乎把邓布利多和他的凤凰社当成了救世主:而《巫师周刊》的订户们可能还是可以享受一些纯粹的面包与马戏,因为里面的打折食品券和丽塔斯基特的专栏。 “我并不能控制《预言家日报》,而埃德加博恩斯已经去世很久了。”那个年轻有为的上任法律执行司司长,在79年冬天的圣诞节和自己的房子、父母、妻子一起被厉火烧成平地,邓布利多站在她的面前,神色平静,“咖啡还是茶。” “如果我给凤凰社成员一个编制。”米丽森的回答短促而简洁,那本来对她来说就是顺水人情,上一任哈罗德明彻姆简直是个白痴,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了伏地魔和食死徒脱离魔法部的控制,“无论叫什么,再加上一笔稳定的经费,绕过法律执行司,从魔法事故和灾害司走——我们可以把它命名为一个专项经费——专门小组,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怎么样?” “凤凰社的成员们大部分都有自己的正职,你并不能期待他们会像一名打击手一样履行工作。”邓布利多给了米丽森一杯热可可,他坐在对面,手里也有一杯,柔软的红丝绒袍子从袖口垂下,像老狮子的鬃毛,“我假设你和我想喝的东西一样。” “那么,你们需要什么。”新任魔法部长啜了一口那杯据说从印加人起就有效的神仙饮料。 “不被打扰,让我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们被魔法部的东西阻挠——巴蒂克劳奇,应当管好他的手下。”邓布利多如是回答,“我希望霍格沃茨能够得到足够的金钱正常运转,九月的霍格莫德专列能够得到足够保护,不被袭击。离开学校的孩子中麻瓜出身的那些身份不被泄露,我知道你们魔法部做得到,凤凰社的人可以接管踪丝系统。” “那正是我想做的。”米丽森如是回答,“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期待成员的加入。”她想了想,加了一句,“似乎弗立蒙德和尤菲莉亚的儿子,那个叫波特的孩子,最近很有名声——他可以来上班。” 巫师世界的人口对于米丽森巴格诺这样的拉文克劳来说,也是太少的——她是多年以来少有的上过麻瓜大学的魔法部长,但更为稀有的是,她曾经作为傲罗,作为魔法部代表,在麻瓜首相办公室服务过。当然不是那些跟在丘吉尔背后,释放麻瓜驱逐咒,划开分开欧亚大陆铁幕的暴力性工作,而是拿到一等学位,在帝国中枢,跟着CMG,KCMG,GCMG们从事大量文书运转的人。 哦,即使拿到了同等的学历,她那个时候的职位是个打字员——但是一个打字员总是能知道所有她想知道的事情,因为她太微不足道了。 这样的一个长期从事幕后工作的人从各种意义上并不会是一个合适的,走上台前的人选。 但是在巫师世界可以。 因为巫师世界的人口太少了,以至于这里的议会民主制以一种非常原始的制度运行着,甚至几乎不存在现代党派政治,辉格?托利?工党?自由还是保守?用格兰芬多、拉文克劳、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就足够区分出身、背景和价值取向了。也不用考虑杰利蝾螈这样的选区划分,巫师世界使用普选制,只要拿到一百张票,就能够在巫师议会得到一个自己的席位,而更早的年头,人口更少的情况下,五十张票也就够了。 而巫师议会之中,投票游戏才刚刚开始,你要成为一个足够出色的辩手,得到足够的后座议员的支持,而如果有媒体为你鼓吹就更好:《预言家日报》和《巫师周刊》几乎是魔法世界唯一大规模发行的新闻作品了,剩下的都是订户不值一提的小报,又或者协会自己发行的期刊。——这样,如果魔法部长不因为被半数以上的议员联名发动的弹劾而倒台,七年一次的议会普选基本决定了是谁能够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 魔法世界巫师之间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让暗箱操作,利益交换几乎成了必然,人们其实并不那么有耐心去观察一个人的个人能力,而是很自然的选择有魅力的,更熟悉的对象。 而米丽森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巴格诺是她丈夫的姓氏,这个家族三代执掌着魔法世界唯一的铅字印刷厂,麻瓜出身的老巴格诺先生发明的魔法油墨配方让麻瓜印刷机和麻瓜纸能够成为承载巫师知识的工具,而小巴格诺先生引入了报纸,但是并没有那么多人关注《预言家日报》,直到它被卖给弗利特家族,而现在这位巴格诺先生和他的印刷厂依旧和传媒与出版业合作紧密:他与米丽森在魔法法律执行司实习时认识,那个时候她姓弗利,是这个纯血政治家族中的小女儿。 可惜在魔法部这样叠床架屋,举步维艰的泥潭中,她并不能像自己的祖父赫克托·弗利这样享受繁荣而无视危险,过一天是一天。 她有的时候还挺羡慕邓布利多的:一个从上到下的,直接控制的学校,稳定的经费,高效的运转,霍格沃茨是他的小小独裁王国。 魔法部的一切额外的举措都需要金钱,而伏地魔正是抓到了这一点:他的恐怖让对角巷的商业完全陷入了萧条,而翻倒巷的小生意们正欣欣向荣,即使米丽森通过威森加摩紧急给出了提供食品券和商户补贴的法令,魔药期货交易市场尚且在重重傲罗保护下能够运转——妖精和黑暗生物那边,总是完全无法解决的麻烦。 他们并不,听话。 特罗卡正在他的温室里喝茶,明亮的阳光下,藤萝和蕨类植物正在呼吸,这是一个干燥,炎热的夏日午后,他在拿着喷壶为绿植增加湿度,桌子上的司康饼上抹着厚厚的德文郡奶油和覆盆子果酱,混血吸血鬼眯着眼睛,“魔法部长,稀客。” 米丽森厌倦得把苔绿色卡迪根开衫甩在铁艺花园椅上,站在温室的阳光下,“收起你们这假情假意的一整套东西。” “看起来邓布利多的答复并不能让你满意。”吸血鬼咂了咂舌头,“您需要从我这里买到什么呢?” “我和别人的不同就是知道你们永远不会满足。”米丽森把手插进裙子里的兜里,“邓布利多也是这样的东西,他只要自己的那个城堡能够固若金汤,正常运转,根本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你们魔法部在过去三十五年里期待的吗?”特罗卡看起来笑眯眯地,他拉开椅子,请米丽森坐下,用刀子抹了点覆盆子果酱,抹在自己的司康上,“你们把权力的触角伸到魔法世界的各个角落,颁布各项法令,和我们黑暗生物开战,要求登记,然后却又放纵伏地魔的行动,挤压麻瓜出身巫师的生存空间,要保住自己手上已经有的那些东西。” “我希望告诉你这是威森加摩里两类人在做的事情,”米丽森看着温室的墙上爬着的薄薄一层苔藓,像是斑驳的大理石纹路,“但是确实,这些都是战胜格林德沃之后我们做下的。” “是啊,你们扩大了威森加摩的权力,希望可以依照法律形式,但是又牢牢地把解释法律的权力控制在自己的手心,巫师世界多久没有一次真正的产业革命了。”特罗卡端着咖啡,姿势优雅得像一张纸人,“现在麻瓜出身和那些逐渐被挤出中心的纯血和黑暗生物打成一片,怎么不能说是你们魔法部的功劳呢?” “我从来不知道吸血鬼会有喜欢使用反问句的倾向。”米丽森如是回答,“但是就像邓布利多想要一座完全由他掌控的城堡,现在的魔法部已经在内耗中举步维艰,我们在出一些自相矛盾于事无补的政令,既不能让麻瓜出身也不能让纯血家族满意。” “那么,要不要来一场大清洗。”特罗卡如是说,“完全倒向邓布利多,把不服从的打成食死徒间谍,使用战时条例,不加审判就送进阿兹卡班。” “那或许我们还可以卖掉整个对角巷的地皮。”米丽森回答他,“然后把这笔钱全部存进妖精的古灵阁银行,用利息来支付整个魔法部的运转——至于谁会在这个地产价格低迷的情况下吃下整个不列颠魔法世界最中心的产业。”她面无表情得盯着混血吸血鬼曜石版的黑眼睛,听见对方转向急促的呼吸声,然后笑起来,“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