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傲·逢生》 第1章 答案 风轻轻地吹,他们的故事像沙子一样被吹散 ,世间以再无他们的气息。 枯木逢春… 春天来了。 墓碑前,站有一少年,身形挺立,腰间悬挂两把佩剑,一黑一白。 一阵大风刮过,衣诀翻飞,发尾被吹起,地上细细的尘土被吹起又落下。 少年垂眼看墓碑上的名字,眉宇间是化不开淡淡的忧愁。 他并不认识这墓的主人,只是碰巧路经此地,也不知为何突然挺住脚步。 只觉胸口一股酸涩无端蔓延。 他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越发觉得熟悉,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脑海里空白一片,他没有任何关于自己曾经的记忆,像是被人刻意抹去。 他醒来的时候,是深冬。 醒来的小屋里还有未熄灭的炭火,温热的鱼汤,和腰间这两把佩剑。一把叫“云升”,一把叫“逢生”。 外面白雪皑皑,院口有一颗树。他在小屋里看了一次又一次白雪和树指上的绿芽,也没等到关于自己过去的答案。 连自己的名字都是按照木桌角上陈旧的刻字取的。 回望前半生空洞,空白。他像是没有过去一样。 他觉得自己身上肯定埋藏了什么秘密,他的内心一直渴望着一个答案,关于自己的答案。 少年轻叹一口气,抬手拂去墓碑上厚厚的灰尘。弯下腰席地而坐,骨节分明的手一一摸过墓碑上篆刻的名字。 “姜逢生之墓” 逢生…… 他手指扶上腰间那把黑金色的剑。 心中一股莫名的情感忽的被牵扯,他似乎与这墓的主人认识,并且有着深深的羁绊。 良久,才开口。 “你。。我。算了。”呜呜咽咽半天,最后闭了嘴。 渔家傲取下两把佩剑,放了一壶苦艾酒在墓碑前。 痴痴地盯着墓碑,挺直的背微微塌下。 眼神渐渐失焦,陷在忆海里。 余晖的光照在墓碑上,斜斜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一两只孤鸟匆匆飞过,橘红的天留下落寞,芦苇吹起一个又一个浪。 “咔咔...."两声突兀的叫声,一只乌鸦从天而降,垂直降落砸在墓碑上,墓碑一角染上突兀的红色血迹。 最后乌鸦滚落到渔家傲手边。 思绪回笼,目光渐渐聚焦,看向手边突然降落的乌鸦。 乌黑的羽毛被血浸染,在地上扑腾了两下翅膀就不动了。 一只短小赤黑的虫从乌鸦的喙中爬出,身上的暗红色是乌鸦的血,抖动两下触角好像是在擦拭嘴角的血迹。 渔家傲登时瞪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去看。 渔家傲蹙眉,他不清楚这是什么,但似乎这只鸟的死因是因为这只虫子。 渔家傲伸手去拿,想要仔细看看这只虫子。手还没有触摸到,黑虫子就从乌鸦尸体上跃到渔家傲手上。 还没等他做出过多反应,张开嘴就是一口,咬在他手上。 渔家傲吃痛,抽回手用力一甩不知道把黑虫子甩到那个角落里。 看着自己的手,刹时间出现两个血珠子渗出。伤口传来刺痛,痛感不停刺激神经,手疯狂颤抖。 渔家傲咬紧牙关,想要强行压制住这股疼痛。 忽的两眼一黑,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强行入侵大脑。 像一张揉皱的宣纸慢慢铺开,娓娓道来一段尘封已久的故事。 和他一直想要的答案。 我的天哪 好紧张 我要晕倒了 第一天三更 么么 谢谢观看[粉心][粉心][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答案 第2章 第二段新生 我是一个杀手…我生活在地下,我的前半生都包裹在血雨腥风里,我的手上沾满了同僚的血。 每当午夜梦回,我都会回想起他们死前看我的眼神是祈求、怜悯或者是在看曾经的自己。 每次路过京都,我都会想起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人。 京都十八条街道,处处都是富贵人家,那些穷人就住在街道的末尾,生活在富人的影子下。 其中最富有的便是十里街。 我本是生活在外城的乡野孩子。五岁那年灾年颗粒无收,官府私吞灾粮,家父家母在灾中病逝,幼弟又因家中无粮食被父母卖给富商做继子。 一路漂流到了京都,被一老乞丐收养,度过半载,他便匆匆病逝,被破旧凉席一裹,结束他颠沛流离的一生。 我又回到孤身一人。 那天,我获得了新生。 黑色身影划过天空,长途飞行,多有疲劳,缓慢降速,停在一处歇脚。 乌鸦落在十里街巷尾的一处屋檐上,理了理翅上的羽毛。这个乌鸦似与别的乌鸦不同,血红的瞳孔,看得人心慌。 墙角下坐着一小孩,破烂的衣衫,身上都是污泥,又黑又瘦像一个小小的煤炭蜷缩在那里。 小孩对面坐着一只满脸凶相的狗,发光的齿间淌着口水,目光灼灼地看着“小煤炭”。 小孩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包子铺,香喷喷的包子还冒着热气,时时刻刻都在引诱着他。不自觉地吞咽口水,细细算来自己已经快三天没吃饭了。 他现在已经饿到两眼发黑,快要昏厥,只想要在死之前吃一口包子就足以。 斜眼瞥见,自己对面坐着的恶犬,听街口的孙大娘说,这条狗叫“狗胜”,曾咬死过人。 它看着自己,用着狩猎者看猎物的眼神,只待猎物昏倒,方可为盘中餐。 心中不寒而栗,小孩明显不想落得这样的下场,手一直掐着小臂上贴骨的肉,让自己保持清醒。 与恶犬眼瞪眼,僵持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身体逐渐感受到疲劳,眼皮慢慢耷拉下,快支撑不住时。 忽的,一个白面馒头被扔到地上。 馒头散发出来的香气让人瞬间清醒。小孩抬头,只看到包子铺老板数着手里的零钱,乐呵着把钱装到口袋里,手背在身后吹着口哨往窑子的方向走。 两眼放光又回到地上的馒头,想要伸手去拿,一声狗吠被吓得缩回手。 才想起来还有狗胜这个恶犬在。咽了咽口水,对上狗胜的目光,又悻悻缩了缩抱紧自己。 又是半个时辰,包子早已没了原本的热气。 小孩没了耐心转转眼珠,似是下定那种决心。 摸起脚边的石子,扶着墙边站起,狗胜原本是趴在地上,见到小孩的动作,也随势站起身,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低吼声。 小孩环顾四周,见一个推货的车正向这个地方走来。看准时机,把石子用力砸在狗胜身上,狗胜躲闪开。趁其不备捡起地上站上尘土的馒头向货车的地方狂奔。 绕过货车,耳边的风呼呼地吹,身后是一声声狗叫和叫骂声。 货车挡住了去路,突然出现的狗吓得拉货的人一惊没握稳车头,货物掉了一地。 拉货的人双手叉腰,指着狗骂。狗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孩越跑越远,急得在原地转圈。 小孩并没有因此松懈,反而加快了脚步。 明明刚刚已经饿到没有了力气,现在又因生的希望身体里爆发了巨大的力量。 脚步没停,低头看手上的馒头,轻拍上面的泥土,有些拍不掉的也不介意,比这脏得多的都吃过,只要能活着就行。 “啊!混账东西,在大街上疯跑些什么,险些冲撞我家少爷。”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脸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小孩一下跌到在地,手里还紧紧握着已经变形的馒头。明显还在状况之外,蒙头又是一巴掌。 小厮尖酸刻薄的脸,伸着手指指着小孩鼻子骂。 “小畜生,是从街尾跑过来的吧,这不是你的平民窟,滚回你的死人堆里慢慢等死吧!!” 小厮身后是被好几个小厮簇拥的少爷,仪态臃肿,油头大耳,嘴周一圈肥油,吧唧吧唧咀嚼着,小小的眼睛眯起戏谑地看着这一切。 身后的牌匾上大大写着“陈府”。 小孩抬眼看到牌匾上的字,泄了气,心里就明白他惹不起。 想起身就走,刚站起来又被推到在地,屁股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小厮大骂:“我允许你走了吗!你就走!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臭老鼠给我家少爷道歉。” “啊——”小孩惨叫一声。 手上断骨的剧痛,小厮的脚死死踩在小孩手上,脚上的力道还在逐渐加重,来回践踏,往地里碾压。 想把手收回,可力气根本抵不过小厮。小孩挣扎地咬紧牙关,捶打着小厮的脚。 骨头断了没钱医治,就是死路一条。 他不想死,不想这样草草一生,还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弟弟没找到。 他想活着。 眼里是愤怒、屈辱,看着他丑恶的嘴脸,只看到了狗仗人势。 走狗!! “还敢看我,狗东西。”小厮又是一巴掌,那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 “行了。”陈少爷终于开话。 小厮立刻收回脚,弓着腰一脸谄媚地走到陈少爷身边,睨着眼睛,像只小眼老鼠。 陈少爷咬了口鸡腿,用剩下一半鸡腿指着地上的小孩。 “想要吗?” 想。 当然想。 这鸡腿是楼外楼特有的,全十里街只有他一家再买,也只有她一家能买。 其余开店的,不是滋味不敌,就是店铺被街边溜子打砸、骚扰以至于开不下去。 这个鸡腿,他一次有幸在街道上捡到别人吃剩下的骨头,上面还有一点剩下的肉屑,那味道他一辈子都记得。 那是他迄今为止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身体是诚实的,小孩下意识地点点头,痴痴地望着陈少爷手中的鸡腿。 “那你和它抢。”话音落,鸡腿被扔到地上,戏剧的是“它”就是刚才的狗胜。 不知它是何时追上来的。更可怕的是,它的目光不在鸡腿上,而是在…小孩身上。 嘴角长长拉丝的口水,凶狠的眼神,似要报刚刚戏耍之仇。 众小厮围城一个圈,把一人一狗围在中间。 陈少爷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 在他眼里,人和狗都是他的玩物。 小孩想跑,却又被小厮推回来。 这里动静吸引来路人观看,有几个好事者的甚至当成叫价。 “我出十文,赌这个狗赢。” “死穷酸,才十文装什么阔,我出一两银子,这狗赢。” “我出十五两。” 陈少爷开出全场最高价,指着地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我赌他赢。” 先是安静片刻,下秒周遭哗声一片,有笑陈少爷傻的,更有想看陈少爷吃撇的。 狗胜直接略过鸡腿,向小孩扑来撕咬,小孩拼命拍打它的头,它咬地反而更紧,尖锐的牙齿刺进肉里。 惨叫声响彻整个街道。 小孩看向路人,哀求般的眼神,祈求他们救自己,换来的只是嘲笑。 似乎笑声中的惨叫使他们心情愉悦,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嘴脸。 小孩突然不再反抗,平躺在地,静候死亡,任由狗胜撕咬自己,伤口渗出血,本就脏的布料染上血迹显得更脏。 他深知陈少爷赌自己赢也只是他的恶趣味,反正他有钱,输赢都无所谓了,让他输了钱,也是求一个心里痛快。 小孩的眼睛一直死死瞪着他,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记住他,做了鬼日日夜夜都缠着他。 让他厄运缠身。 不得好死!!! 无力感快要侵袭全身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如同救世主。 黑色面具遮住半张脸,身上穿着红色暗纹长衫,做衣服的料子是一块好料子却深一块浅一块。冰蓝色的眸子微动,颓蘼之色退去,如获至宝般眼神里点点星光。 一只手搭在小厮身上,“让一下。” “不是,你谁呀,没看到……” 小厮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掌击飞出去老远。 撞在陈府门口的石狮上,石狮被撞落一角,砸在小厮头上,鼓起一个大包,身两侧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四散开来。 姜十堰走进人群,俯下身提溜起狗胜的脖子,狗胜察觉到危险松口要跑。 指尖用力,“咔擦”一声,狗胜的身体瞬间瘫软,将狗丢到一边,抱起地上的小孩,就要走。 “你站住,我让你走了吗?!在我家门口打了人,还要带走我的人。”陈少爷拖着肥胖的身体,从台阶上跳下来,挡在姜十堰面前。 姜十堰从袖口掏出一袋银钱,在手里掂量掂量递给陈少爷。 “这人我买了。” 陈少爷最不差的就是钱,拿起钱袋扔到地上,银两落了一地。 “小爷我最不差钱,我今天就要你把这个人留下…”姜十堰懒得才听他在这狗吠。 抬手几掌打在陈少爷肥肚上,最后一掌拍出。 陈少爷直接被震飞,直接倒地不起,口吐白沫,丢尽了洋相。 姜十堰大喝一声,“还有人拦吗!!!” 刚刚看戏的人群,纷纷让出一条道,不敢出声。 姜十堰抱着小孩一路从街中心走到街尾的一条死胡同。 按下石墙上的机关,石墙缓缓向后移,出现一道暗门,一阶阶石阶通向深幽处。 小孩听见石门关闭的声音,一声声脚步在密室回荡。 小孩强撑着眼皮,观察四周,看见璧上渗出的细水珠和壁龛上的烛火共舞。 自己正躺在一个人怀里,借助烛火的光,看见黑色面具下被火烧伤的疤。 刚才闭眼前的就是这人,从人群走出来救了自己。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冲入鼻腔,实在难闻。觉得是自己身上的怕熏到恩人,往外靠了靠。 “不要动。”姜十堰开口,声音温柔,没了刚刚凶猛的气势。柔得像大漠雪山上融化的冰水,缓缓淌进人心里。 小孩僵住,当真倒不动了。一直僵着一个姿势缩在姜十堰怀里。 穿过甬道,是一座黑色的城池。里面和京都城一样,有街道和房屋。 城池中间最高的宅院代表了“皇城”。 “堰公子。”承复恭敬上前行礼,“阁主在大堂等你。” 姜十堰眯起眼多看了承复几眼,随后点头。 “好,知道了。” 宅院很大,里面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 大堂内,小孩跪在墨池中间的是石板上。 老阁主正坐高堂之上,闭目养神。周身围绕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火烛在他旁边,似乎焰也小了些。 姜十堰早已换了身银白色素衣,站在老阁主身侧,附身在老阁主耳边说了几句。 老阁主才睁开眼,抬手叫小孩过去。手指抚摸着小孩的脸,嘴里激动地喃喃道:“像!真像!” 略微粗糙的指腹,颤抖地轻抚眼前人的脸,那双眼睛和左侧眉头的红痣都如出一辙。 手落在右眼正下方时,突然顿住。 注意到这里有颗浅痣,这颗痣又在警示他,眼前人不是那个月白风清。 浑浊的眼球忽然漫了水,放下手。 往后一靠,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苍老了几岁。 “枯木逢春,逢死必生。” “你以后就叫姜聊吧,代号‘逢生’。” 老阁主起身招呼姜十堰,“将他留在院里养吧,不必去训练营了。” 老阁主走后,大堂里只剩姜聊和姜十堰。 姜十堰蹲在姜聊面前,黑色面具下冰蓝色的眼睛真好看。 像腊月寒冬被冰封的湖水。 后来姜聊才知道,这个地下城叫“燕尾阁”,是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这里的人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连堰公子也是被捡来的,只有大公子和三公子,是阁主亲生的。 在这里没有自由,有人偷偷脱离组织,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组织发现。 然后,被杀掉。 姜聊从小被养在西院里,西院就是用来杀“叛徒”的。 这就意味着,从此姜聊剑指向的都是他曾经的同僚。 至于他的名字,是因为大公子。 姜漻生。 明明名字里带水,却死在一场大火里。 堰公子脸上的疤也是因为那场大火。 漻生,逢生,逢死必生。 留下他,也只是因为他和大公子小时候像。 当时的他虽然内心有一丝丝失落,但并不在意,一心只想报答堰公子的恩情和找到丢失的弟弟。 找回他那段丢失的记忆。 二更 其实写第一句“我是一个杀手”那里 我想的是澜 我叫澜是魏都刺客…kkk 王者中毒现象有 1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段新生 第3章 刺杀(一) 杀手行走在刀尖上,嗜血而生。 堰公子说,“做杀手就要像石头一样,什么情都不要有,没有心没有情,有了情就是有了弱点,害人害己。” 姜聊向来最听姜十堰的话,他也是同批次进来的人里最优秀,最有天赋的,对自己最苛刻的,什么都一学就懂。 平日里也很少见他懒散的样子,日日在西院、练功房和姜十堰的东院来回走动。 他一直被阁主寄予厚望。 只是每每看到阁主对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掺杂着别样的情感。 看着那不属于自己的赞赏,姜聊还是会难过,会偷偷躲起来哭。哭够了,就继续练功。 无形间,“姜漻生”也成了他的执念。 他想要向别人证明,他不比他差,他可以是他自己。 直到姜聊十五岁那年。 这是姜聊时隔这么多年,第二次来到大堂。 在同样的位置,那个衣衫褴褛、跪在地的小孩,如今脊背挺拔如松地站在那。 他身着一袭黑色暗云纹束袖长衫,黑色镶玉发带将一头乌发高高束起,英气勃勃。 他立于墨池之央。他静静地等待着,稚气未脱又傲气的脸,微微扬起的头颅,等待着上位者的发号。 “漻生你过来。”老阁主坐在高堂上,对站在墨池中央石板上的姜聊招招手。 “阁主,这是逢生。”姜十堰低声提醒。 …… 老阁主停顿一秒,反驳道。 “我说的就是逢生呀,逢生过来。” 老阁主自从去年冬天生了场重病,神志就一直不太清醒,常常把姜聊的名字叫错。 明明早就知道自己能留下来是拖了大公子的福,这是对自己的恩赐。 但当每次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错,心头还是一紧,手背在身后紧了又松。 “阁主叫你,听不见吗?!!” 高堂上响起另一道声音。 说话的是住在南院的三公子——姜郴。 老阁主有四个儿女,四公子姜十堰和二小姐姜敏是老阁主收养来了的,大公子和三公子都是老阁主和仙逝的阁主夫人所生。 二小姐在十五年前一场任务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只剩下堰公子和姜郴。 姜聊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三公子看不惯堰公子,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久而久之,姜聊也不爱搭理他。 毕竟姜郴也是一个难伺候的主,出了名的嚣张跋扈,什么都依着自己性子来,只要是惹了他都别想好过。姜聊也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三公子生得俊美,姜聊背地曾无数次感慨过他的容貌,柔而不阴,美得独一无二。面容如玉又有疏离之色,不笑时有眼眸中有几分忧郁神逸,刻薄起来也不招人恨,笑时又如春色,和他养的猫如出一辙,傲慢自负在他这也成了夸奖。 只是常年绿裳,绿色衣裳由内向外变深,再加上性子难以琢磨,姜聊又觉得他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绿水鬼。 “逢生,上来。”姜十堰唤他。 姜聊连忙上前两步,走到老阁主面前。 “切!”姜郴冷哼一声。 姜聊抬眼看了一眼姜郴。 这一眼刚好被姜郴捕捉到。 隐隐怒火爆发。 “姜十堰!!这就是你教的人!?”姜郴指着姜聊的鼻子,质问姜十堰。 姜聊一惊,不明所以。 连忙回头看堰公子,又回头反驳道。 “三公子这是何意,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管堰公子何事。” “管他什么事!”姜郴一把抓过姜聊领子,“当然管他的事了!他教你居然是为了让你杀……” “够了!珉,你想干什么!”老阁主厉声喝住两人。 一掌拍在石椅上,身侧的烛火微微颤了颤。 姜郴愣了愣,自嘲地笑,手指僵硬地松开姜聊的衣领。 “父亲,你知道他去杀的谁吗?” 刚刚怒目圆睁的眸子静了下来,平静地蓄满水,蓄水的眸子看着眼前一副无所谓样子的人。 “对得起大哥吗?就不能放他自由吗?” ……大堂瞬间寂静,良久。 迟迟未等到回答,姜郴自己心里已有了答案。 登时,仰头大笑,笑得肚子疼,笑得泪流满面。 空旷的大堂,笑声回荡。 其余三人无一人开腔,神态各异。 姜聊见三公子这疯魔的样子,差点以为他疯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笑声止住。 姜郴抹去眼角的泪,最后看了一眼老阁主。 恭敬行了一礼,准备退出高堂。 “阁主,今日逢生离阁我就不参加了。” “珉儿,你要记住他离开了这,他就是叛徒,是叛徒他就该死。” 老阁主开口。 姜郴没理睬,径直离开。 姜聊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十分不解。 看向姜十堰寻求答案,姜十堰只是对着他摇了摇头。 离阁此等大事并未因为这点小插曲所打断。 “逢生,你拿着。” 老阁主将一个燕子形状的飞镖递给姜聊。 上面刻着“逢生”。 飞镖下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一个地址。 “逢生去杀了他,就算完成你的任务,你知道规矩的一个都不留,要斩草除根。” 听到“斩草除根”这四个字,姜聊接飞镖的手一顿,只是一刻的异样随后有恢复平常。 “逢生,此行多加小心。”石门前姜十堰叮嘱道。 姜聊应答道,“知道了,堰公子。”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姜十堰见他欲言又止模样猜出了姜聊有话想说。 “三公子,他…” “不必在意他,你只要你的任务就可以了。” 姜十堰将手搭在姜聊肩上,轻轻捏了两下。 低头瞥了眼,姜聊的剑。还是平日练功时所用的,都有了磨损。 “等你回来,我给你换把佩剑。” 姜聊吸了口气,拜别姜十堰。 “有劳堰公子了。” 按下石门上的机关,石门缓缓打开。外面的光一点点顺着缝隙爬进来。 这是姜聊十年以来第一次出地下城。 刺眼的阳光竟有些不真实,外面的烟火人间,熙熙攘攘。 姜聊握剑的手紧了紧,为自己打气。 只要这次任务成功了以后,离阁的日子就变多了,就一定能找到弟弟,哪怕他也不在人世,就算希望渺茫也要找到。 他知道人人都将他与姜漻生作比,对此他也无怨无悔。姜十堰捡到是因为他的脸,没人同他说,他也知道,这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他同样心中也藏着一个秘密,虽然他失去了关于自己流浪前的记忆,仿佛是在告诉他,他就应该忘却一切好好的当姜漻生的替代品。他偏不!他要寻找到自己脑海中的身影,找到记忆中弟弟,证明也告诉自己,他有过去,不只只是一个替代品。 姜聊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微微皱眉,睨眼看杯中漂浮的几缕茶叶。 咂舌,果然路边受了潮的茶叶就是比不上堰公子房中细茶。 放下茶杯,看向右前方的猪肉铺子,里面的屠夫皮肤黝黑,粗布衣裳,脸上胡青并未多加修饰,一眼望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邋遢的屠夫,若不是见他手臂严重烧伤的烙铁疤痕,余角还有残留的燕尾,姜聊很难将他往曾经燕尾阁第一杀手的身上想。 明明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却因红尘隐退,绝迹江湖。 姜聊不解他的行为,但也真想和他比上一二,以此来证明自己不必别人差。 “老板,这块肉卖吗?”买菜大婶指着案板上的最后一块肉,问。 屠夫用一旁干净的布擦了擦手,“婶子,这块肉是留给我闺女的,她昨晚一直吵着她娘要吃红烧肉,抱歉了婶子。” 买菜大婶轻叹口气,“那你明给我留一块好肉,我来取。” “算了,婶子。”屠夫二话不说将肉一份为二,拴好绳子放在大婶篮子里。 “婶子,从明起我就不卖肉了,以后买肉去别的铺子里买吧。” “怎的,找到新活儿了。” 屠夫笑笑不说话,买菜大婶就全当默认,拎着篮子,往下一个卖菜店。 屠夫弯腰用瓢舀起一勺水泼在案板上,洗涮干净上面残余的肉屑。 临走前,屠夫指尖抚摸着案板上每一次剁肉是留下的痕迹。 沉默良久,眼神里的不舍变成坦然,拿起剩下的半块肉,回头偷瞄了一眼姜聊,转身离开集市。 姜聊见他走了,留下几文茶水钱,提剑跟上。 郊外竹林,风声萧萧,片片竹叶从前方飘落。 枯黄的竹叶是生命的流逝的暗示。 屠夫走到竹林中的空地,停住偏头叫住姜聊。 “我早就看到你了,别躲了。” 姜聊见被识破,也不再躲藏,直接开门见山,从树上下来。 落地时带起的风又掀起地上的落叶。 屠夫看见姜聊的容貌有一刹那的愣神。 “墨竹。”姜聊叫出屠夫在燕尾阁时的代号。 “嗯,是我。”墨竹大方承认,将肉挂在,旁边的树桠上,摊开双手露出胸膛,“若是来杀我的,不必废那么多话,动手吧。” 手指向树脂上的肉,“麻烦,后辈你替我把这块肉送到南边村口户人家,最后我请求你,能否能放过我妻女,放他们一条生路。” 面对墨竹的坦然,姜聊居然不知所措。 面对眼前这个手无傅鸡之力的男人,杀了他轻而易举;但若是面对的是曾经的第一杀手。。。攥紧手中的剑,指尖发白。 胸腔一股郁闷之气升腾。第一次任务若是这样,草草结束将毫无意义,这于想象中和墨竹打战三百回合的画面不同。 姜聊很明显不想这样,他想通过这次任务证明给旁人看堰公子的十年来的栽培。 姜聊双手抱拳,对墨竹行了礼,恭敬道:“前辈请尊重我,让我光明正大的赢。” 墨竹被姜聊的死脑筋逗笑,看姜聊还未褪去青涩的面孔,想起二十年前同他一样都是新出茅庐的孩子,一股子干劲。 顿时来了兴趣。 “你要我同你比,我现在连一把像样的配剑都没有,怎么和你打。” “那请前辈在此处等我片刻。”姜聊说完飞身欲行,消失在竹林中。 不出半个时辰,姜聊拿着两把小孩子玩的木剑回来,时间要紧,在城南没有找到一把像样的剑,为了公平就只买了两把木剑。 把另一把木剑向空中一抛,举起自己手中的木剑。 墨竹接过木剑,觉得有些好笑。 “你当真是同三公子说的一样,你就不怕我跑了。” “不怕。” 这的确无需害怕就算他跑了,燕尾阁就算在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他,何况他刚刚的样子如此坦然,相比早就想到今天会发生的事。 “前辈,我要出招了。”姜聊的话随着剑风呼啸而过。 剑指直直向墨竹刺来,墨竹并无躲闪之意,嘴角轻笑,果然是一个莽夫动静如此之大。 他若真想打,墨竹倒也愿意奉陪,他也想看看堰公子十年的教学成果。 抬手稍挥一剑就将姜聊的进攻打断。 姜聊反应迅速稍微调整剑尖,又对墨竹发起攻势。 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姜聊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墨竹挡下。姜聊多年训练的独道剑法,出剑又快又猛,墨竹却像窥视姜聊的下一步一样。 姜聊很快就败下阵来。 一个不留神,墨竹的木剑划过姜聊的脸,还好不是开刃的剑,只是留下一道红痕,否则非要见血不可。 果真应了那句话,在绝对的强者面前,你的一招一式都是花拳绣腿。 姜聊自知不敌也不愿就此失败,决定最后殊死一搏,往后退,飞身踏竹,墨竹紧跟其后。 利用竹子的柔韧性,脚刚刚踏上就收回,竹子一下没了重力的回弹的间隙刚好挡住墨竹的视线。 姜聊踏竹飞行几步,忽的转身回头,趁竹枝叶挡住墨竹视线,挥剑飞向他。 竹子弹开,墨竹感到一道剑锋袭来,镇住身形侧身躲开,向后退,局式兑换,姜聊紧追其后。 墨竹单脚站在竹尖。 姜聊喘着粗气道:“无影步。” 无影步是燕尾阁独创步法,走路无声,可在细竹上行走,不将细竹折断,在人毫无察觉间刺杀。 步伐快也助于逃脱,对了,姜聊才想起无影步的缔造者就是眼前人。 墨竹低头看姜聊脚下的竹子,轻嘲道:“看来你的功夫还没练到家。” 这的确是姜聊的一痛处,但这不要紧,没练到家可以回去练,但眼前人必须杀。 “我没练到家,是我用功不专心,不关堰公子的事,但现在我必须杀了你,完成任务,前辈得罪了。” 姜聊上前几步,还没碰到墨竹的衣角,墨竹就飞身离开,竹子因惯性回弹,姜聊因目光全在墨竹身上,没来得及反应被竹子弹飞,剑也不知道飞哪去了。 姜聊抓住重心,才得以平稳落地。 竹林在他们的打斗下,竹叶纷飞。 片片竹叶组成一场雨遮住前方,透过飘落的竹叶,姜聊见墨竹持剑飞来速度之快,剑刃直逼喉骨,姜聊连退几步,侧首抓住墨竹持剑的手,想与他空拳肉搏。 谁知道墨竹持剑的手稳而有力,姜聊掰了几次也没掰掉,自己反而因下盘不稳,被墨竹一个横扫,险些倒地。 这是绝对的力量悬殊,姜聊虽难以获胜但还留有一招。 借墨竹手上的力,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一圈,墨竹欲再次挥剑。 落地时掀起一片尘土,风声停歇,飞扬的落叶平坦的落地。 风声结束了,墨竹跪倒在地,口吐黑血。 原是姜聊落地前从怀中掏出燕子飞镖,直挺挺地插入墨竹胸膛。 燕尾上淬了从堰公子那讨来的奇毒,会顺着血液迅速流遍全身,不出三刻暴毙而亡。 “这招叫做绝处逢生。”姜聊冰冷的声音在墨竹意识模糊时传入耳内。 绝处逢生,逢死必生。 曾经也有人这样同他讲过,就算只有一线生机,也要在濒死前抓住一切去打败,得到存活,这叫做绝处逢生。 墨竹咳了几口黑血,“好一个绝处逢生。” 姜聊欲言又止,刚刚的比试墨竹明显放水,招招致命又招招避开要害,最后一招明明可躲,他偏偏直挺挺撞上来。 姜聊还是问出心中疑惑,“前辈,燕尾阁不好吗?你为何会因区区儿女之情退出,你明明可以不用死的,你明明可以名震江湖。” 墨竹抬头看他,眼神逐渐溃散,毒药逐渐起了作用,鲜血缓缓从七窍流出。 血红的眼睛看着姜聊,眼神逐渐冰冷麻木。 “二十多年了,好多事情太多太杂,你不懂。在我前半生里,我只是一个会杀人的孤魂野鬼,直到遇到了她,我只是贪图一点人间烟火气。” 姜聊垂下头,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是叫逢生吧。” 姜聊迟疑片刻,才呆呆愣愣地回应。 “嗯。” “逢生,逢生,好名字。”看着姜聊与大公子有几分像的眉眼,墨竹吐露心声,“你不该来这的。” 墨竹曾经是大公子的部下,自从大公子离世,又跟随堰公子去苗夷学医,后又悄悄脱离,在姜聊进入燕尾阁的那年悄悄离开。 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这十年没有人来找他来杀他,原来都是留在这儿,找一个长得像姜漻生的人来杀他,用他最敬重的人来杀他。 墨竹木讷地点点头,眼角渗出泪水,用尽最后几丝力,指着树枝上那半块五花肉。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记住我们的约定,把那块肉送到南边村口那家,杀了我就不要再杀我妻女。” “你又怎知我不会,你不是不知道规矩。我可不是你们的月白风清!!”姜聊拔高声音反问墨竹,但!手却在抖,他也不知道为何看墨竹这样子竟然心底直发寒,他也不悦就连墨竹也把他当做“他”。 似乎,他做的一切都无法翻越一座叫“姜漻生”的大山。 姜聊吸吸鼻子,眉毛一蹙,不由红了眼眶,他竟然哭了。 姜聊一字一顿地哽咽:“我不是他。” 墨竹顿了顿,扯嘴一笑:“好孩子,不要哭了,我知道你不是他。我也知道你不会的,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会和我一样。所以…我希望你…” 墨竹话还没说完,喉头就一哽,捂着胸口,咳咳两声喷出一口黑血,倒地不起。 当世间再也没有墨竹的气息时,姜聊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十年只为这一日证明自己,到头来他却后悔杀了墨竹。 看着眼前一片血红,一个无冤无仇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想到他家中还有妻女等他,姜聊更痛苦了。 鼻子又是一阵酸涩。 姜聊连连退后半步,心中复杂的情感交融,胸腔起伏,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并未感受到胜利喜悦,不由唏嘘不已一个鲜活生命的逝世。 愣愣良久,轰然双膝跪地,跪在墨竹尸首旁掩面哭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哭得是墨竹,是他的妻女,和他自己。 十年,他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自己这是一个赝品。 他以为他接受了… 他没有接受!他根本没有接受…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仅仅只听到自己的名字就知道自己是一个赝品。 他是别人,他不是他自己。 哭了良久,哭够了。姜聊缓缓抬手替墨竹阖上眼,重重朝他磕一个响头。 起身拾起地上的佩剑,遵循墨竹遗嘱,从树压上取下肉,往南边村口走。 回头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墨竹。 一片竹叶缓缓地,缓缓地,落在他脸上。 将他的一生落下帷幕。 三更 空格档删的我好难受啊[眼镜][眼镜][眼镜] 晚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刺杀(一) 第4章 刺杀(二) 姜聊走出树林,还没从刚刚的一切反应过来,只觉胸口无端出现一口闷气。 墨竹的眼睛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扰得他心烦意乱。 低头看着自己手中,一把剑和一块肉,又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蓝天白云在出现在他的眼眸里。 他内心一股气在作怪,整得他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干什么。 他既然已经杀了墨竹证明了自己,也算完成的任务,那为何还要杀他的妻女。 正为此惆怅,脑海里突然浮现阁主严肃的脸,被吓了一跳,脑子瞬间清醒,不敢停留,迈开步子离开。 走了很久,过了一座桥,姜聊看到一间茅草屋四周被篱笆围着,地里种了菜,院里女人熟练地将衣物晾在衣杆上。 甜甜儿蹲在院落里玩石子,左等右等等自己爹爹回来。昨日硬缠着他给自己带肉回来,如今都过了午时,肚子叫了好几轮,爹爹还没回来。 满眼期待的去看桥头,没看到自家爹爹,反而看到一个身穿玄色束袖衣衫的大哥哥。 做衣服的料子是她从未见过的,在日光的照耀下还能看到些许光泽。 手里提着肉,站在院口一动不动。 对于这个陌生人,甜甜儿提高了警惕,一嗓子嚎来了在晾衣服的杏桃。 “娘!有人。” “谁呀?!这个时候来?” 杏桃从后面走出来,见来人衣着,一瞬间什么都知道了,神色慌张,连忙将甜甜儿拉到自己身后。 姜聊站在原地有些局促,木讷地将手中的的肉递给杏桃,低头不敢看杏桃充满敌意的眼神。 结结巴巴地说出一个拙劣的谎,“城南街尾的屠夫叫我把肉送到这。” 杏桃脸上敌意不减,哑声道:“我丈夫呢?他去哪了!” “他有事叫,我来送肉。”姜聊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后面几个字都要听不清。 姜聊并不擅长说谎,何况这是墨竹的妻女,自己刚刚才手刃她的丈夫,她的父亲。 耳畔会想起,阁主对他说的,“一个都不留。” 这是历来的规矩,可姜聊他不懂,人人都知道祸不及妻儿,为何阁主要做得这么绝,为何要将自己剑尖对准她们,对准无法反抗的柔弱之人。 若有通天的本事,那更不应该将力量对向弱小。 提肉的手悬在半空,另一只手搭在腰间的佩剑,摸索着剑上镶嵌的宝石。 “你若来了,只求你给个痛快,让我们一家好在黄昏团聚。” 杏桃伸直了脖子,等待姜聊一剑解决了她。 拔剑的手却僵住,没有勇气把剑拔出来。 甜甜儿躲在杏桃身后歪头看他,眼睛大大,很亮;像墨竹的眼睛。 墨竹临死前血红的双眼,不知为何姜聊突然就心底发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内心强烈的愧疚,像带刺藤条一样缠绕,越缩越紧。 “呲啦!”一根尖刺直挺挺地插入心脏,像那个飞镖一样,鲜血淌出。 内心百般煎熬和斗争,最终姜聊深叹了口气,鼓了十足的勇气,才敢抬头直视杏桃的眼。 她眼底的决绝和坦然和墨竹的一样。 “罢了,我答应过他不杀你,既然是放了你们,你们就有多远逃多远,就再也不要出现。以后你们好好生活,他知道了才会安息。” 姜聊从怀里去下钱袋,与肉一并挂在篱笆上。 头也不愿回,默默地走远。 姜聊这些年一直都安分守己,这是他第一次犯忌,放过她们,完成墨竹的临终寄托,来安慰第一次杀人不安的心,也是对这位曾经的第一的敬重。 也是遵循自己内心最初的想法。 墨竹居然知道今天结局,那后面一切自然是为他妻女安排好了的,一定会有人接应她们,至于至于是谁,他的妻女以后如何,姜聊也不想再管。 这件事情就悄无声息的掩饰过去,像是从未发生。 “后生。”杏桃叫住他,声音还是在发颤,“麻烦你等等,我丈夫有东西,劳烦你转交给堰公子。” 堰公子…… 姜聊回头,见杏桃冲进里屋,取出一个木匣子,交给姜聊。 即使说了不杀她们,杏桃递出去的手还在发颤。 姜聊接过木匣子,打开。 匣子里是一副画卷和一本功法习典。 姜聊瞳孔一震,这本习典就是姜聊那本习典的原版,现在练的是堰公子凭记忆重谱。 竟然在墨竹这。 忍不住翻开查阅,这本比堰公子给的那本功法更详细,东西更多。 墨竹曾是大公子的手下,但姜十堰从来没有向姜聊提起过墨竹,莫非二人有何渊源? 解开画卷上的红绳绑带,画卷摊开。 画卷中的男子,站在桃花树下,白色衣衫与背景的月色相融,面容清净,腰间悬挂银色莲花铃,手持长剑,剑刃上沾染桃花的嫣红。 腰间的铃铛,姜聊认得在姜十堰那。 背景的桃花潭,就在燕尾阁东北边的天坑那的药泉。 画中人的身份瞬间明了。 画卷上的题字直接证明了姜聊的猜想。 “月色寒霜,公子漻生。” “东西我拿走了,你们也快点离开这,告辞。”姜聊迅速收好东西,向杏桃行了一里,快步离开。 他还有一些私情未了,这口气他忍了十年。 见姜聊真真切切的走了,跨过独木桥,只留下一道背影。 杏桃才真真确确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松散了一半,身体瞬间脱力,依靠着甜甜儿才得以站稳。 十年了,还是等到了这天。 现在还来不及伤怀,主要的任务是尽快离开这。 墨竹同她说过若他死了,就去城外等着绿色幔子的马车,自会有人来接她,护她安全。 杏桃连忙叫甜甜进来收拾东西。 “娘,我们为什么要收拾包裹,我爹呢?!” 杏桃将包裹打上结,又往甜甜儿手里塞了一个饼,蹲下同她讲。 “你爹在城外等我们,我们现在去找他,好不好?” “好!” …… 陌生的声音响起,逃生的通道被斩断。 “你们想去哪儿呀?!” 杏桃牵起甜甜儿的手,还没走出屋门,就被拦住。 门口的人很高,手攀着门框,他挡在狭小的门前,挡住门外的光。 杏桃惊恐地看着来人。 哽着脖子道:“不是说放过我们吗?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剑光间,血红染满了堂屋。 雨滴滴滴落下,落在乌瓦上又落在地上。 窗外淋了雨的乌鸦,注视着屋内的一举一动,眼睛里倒映出一片血红。。。的烛光。 姜聊从陈府后门走出,被打晕的小厮还没醒,门上挂着的灯笼上面写着一个“陈”字,烛火在灯笼里微微摇晃。 在外面下着雨,一刹那的愣神,胸口憋的气随着寂静的雨声烟消云散。 上前几步,将手伸出屋檐外,浸在雨里,冲散手上腥臭的血迹。 冷风在夜里横行,姜聊擦干手上的水,见小厮迟迟未醒,附身查看,确定没死,才方可放心。 一抬眼,就见对面屋檐下蹲着一个小乞丐。 快入秋了,小乞丐就穿着薄薄一层甚至破了洞的衣服,瑟缩在绵绵细雨里,面前的碗里只有一枚铜钱和半碗雨水。 这么冷的天,风一吹姜聊穿这么多都要缩一缩脖子,更何况是她。她手上还有一个款式老旧的绞丝银镯子,想比是她父母给的。 姜聊冷漠的眸子不由动容,回想起十年前,也有一个小孩像这样蹲在一个街道巷口里的屋檐下躲雨。 他直接那些个下雨的夜晚很冷很冷,冷得像是没有希望。 雨好像停了。 一片阴影投掷下来,挡在面前,挡住碗底水中的灯笼的倒影。 小乞丐抬头,长长的睫羽上挂着水珠,她眨了眨眼,水珠顺着她的脸淌下。 雨没有停,是姜聊撑了把伞,挡住了雨。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她答:“阿芜。” 湿漉漉的眼睛,发尖上的水滴落到鼻尖。 姜聊蹲下,视线与小乞丐齐平道:“阿芜,跟我走吧。” 雨里,一把伞。 姜聊牵着阿芜躲在伞下。 走在长街小巷里。 “你听说了吗?陈家那位□□的老爷昨晚被人掏肠破肚,肚皮豁开了好大一个口子,肠子全在外面。” “听他们家小厮说,嘴里还被人硬塞了一个野鸡腿。” “他平时在羞辱我们这些老百姓,他这是罪有应得,死得其所,你说是哪位大侠为民除害。” “谁知道呢!。” 商铺小贩即使就在陈府门口摆摊也不收敛的嚼舌根子。 姜聊咬了一口手边的鸡腿,津津有味的听着小贩讲的,牵着阿芜从他们身边经过,走向城外。 阿芜扯了扯他的袖子,问。 “我们去哪?!” “回家。 ” 多年后,姜聊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燕尾阁是家。 或许是堰公子替他打造的美梦太过于完美,以至于所有幻象破裂崩塌的瞬间,身心都要承受不同程度的重创。 昏暗的房间里燃起微微烛火。 “你就先躲在这,哪都不要去,等我回来。”姜聊。点了一盏灯,小心翼翼的放在柜子里,往阿芜手中塞了一块点心,嘱咐道。 “嗯。”阿芜点头。 姜聊虽有想把她留在阁里的心,但是此事经过老阁主和堰公子允许,也不敢擅自带她回阁,把她扔在外面也不放心。 只好通过城外,一条暗洞里的地下河将她顺着平日送菜的篮子送到厨房,自己先把慧眼慧耳迷昏,又悄悄把她领来。 姜聊刚刚关上柜门,就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后房门响起。 “逢生,阁主叫你去大堂。” “好,马上。”姜聊应和,走前又不放心,又折回来将柜子开了一条小缝。 房门“吱呀”的一声关上,姜聊警惕地环视四周,确定院里只有那棵半死不活的枯树,没有其他人才放心离开。 靴子踏地的声音在大堂回荡。 “阁主,堰公子,三公子。”姜聊一一向大堂内的人行礼。 还没起身,领口就被人拉起,抬手一巴掌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那人是三公子。 姜郴眼尾赤红,脖间青筋暴起,怒骂道:“你为何要杀杏桃!!!” 闷头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巴掌,姜聊还不在状态内,克制住脑子里的晕头幻想,去理解三公子的话。 杏桃母女死了? “她们死了?”姜聊纳闷。 “你还在装什么蒜,不是你还能是谁杀了她们?!!!!!!”姜郴怒吼道,大堂内的回音不断重复这句话。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姜聊反驳道。 “你明白什么,是不明不白的将她们两个的头颅割下,还是不明不白的断了她们的四肢。” 壁龛上的烛焰火势逐渐大了些。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杀她们,我放她们走了!你疯了吧!!!!”姜聊声音变大,一股脑的将事情说出来为自己辩解。 顿时,大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姜郴怒极反笑,烛焰的火势也渐小。 姜郴回头看了眼姜十堰,指着姜聊,大笑道:“姜聊果真是蠢货,我看你平时练功是练傻了吧,当真是蠢,就你这种蠢货也配与大哥媲美。” 姜聊瞳孔猝然放大,随后失落地垂头,心底一阵寒意,犹如当头被泼了冷水一般。 自己从未想和大公子比,自己也无法与他比。 姜郴甩袖走上高堂。 袖子挥动的幅度,这正好又给了姜聊一巴掌,脸颊的红肿,鼻腔微微发酸,站在下面一动不敢动。 老阁主端坐在上方闭着眼,不断旋转着手里的檀木珠子。堰公子背着一只手阴沉着脸。 姜郴站在老阁主左边,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姜聊,嘴角上扬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冲着姜聊挑了挑眉,眼神里是毫不避讳的挑衅。 姜郴喝声道:“姜逢生,你还不跪下!!!!” 这个社会怎么这么现实 为什么我找不到暑假工 我真的要哭泣了[化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刺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