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心跳》 第1章 陆衡玉 周学林被带走调查后,周家老宅贴上了封条。周璟长也被暂停职务,处于待查状态,这段日子暂时借住在周杉月家。 没叫佣人帮忙照料,周璟长翻箱倒柜才找着感冒药。撕开包装袋,将苦涩的冲剂一股脑倒进嘴里,赶忙灌了口温水冲下去。 窗外的风裹着细雨拍打着玻璃,首都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昨晚周杉月还特意叮嘱他多穿衣服,今早就开始头疼鼻塞,整个人昏昏沉沉。 周杉月推开后院雕花铁门,找到正在岛台发呆的周璟长:“璟长,NA检察署待会派人过来,说是北部新调过来的检察官,要来对接一下情况。能进NA的多少有点真本事,但你也不用太紧张。” 周璟长捏着空水杯,喉间还泛着感冒药的苦涩。他仰头将杯中最后一滴水饮尽,玻璃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我没事,姑姑不用担心。” “那就好。”周杉月眉眼舒展,正想再说什么,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匆匆说了句“有急事”,踩着高跟鞋小跑着出了门。 家里只剩周璟长一人。他盯着杯中晃动的倒影,又续了杯水。感冒药带来的口干愈发明显,可无论怎么喝,喉咙里总像堵着团棉花,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周璟长已经许久没关注过新闻。其实首都来新检察官的消息,早在周家出事前就听说过。 那时穆首席在晚宴上随口提过一嘴,他不过当个官场新动向听过就忘,哪能料到如今这消息竟和自己的处境扯上关系。 周学林被查的消息如巨石投湖,在联盟掀起惊涛骇浪。往日与周家称兄道弟的官员们,此刻像惊弓之鸟般忙着切割关系,撇清往来文件。 最近官邸区人心惶惶,调职申请雪片般飞向人事处。街头巷尾都在传,联盟高层已秘密讨论迁都事宜,仿佛只要换个地方,就能斩断与周学林案的牵连。 更有小道消息说,各派系大佬正暗中拉拢势力,推举新的理事长人选,连候选人名单都传得有鼻子有眼。 周璟长倚在窗边,看院子里匆匆而过鸟儿,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话:“政治场上没有对错,只有自己的立场。” 以前他觉得这话太过凉薄,如今站在风暴中心,才明白这短短几个字里,藏着多少身不由己的现实。 时钟指针划过十一点,别墅外外终于传来车辆停靠声。周璟长朝佣人示意,青瓷茶具在红木茶几上碰出轻响,蒸腾的茶雾里浮动着不安的气息。 正如周杉月所说,敢在联盟大厦将倾时接手烂摊子的,必然不是简单人。 “录音笔和文件还有记录表都给我吧。”清冷嗓音穿透玄关,周璟长指节骤然发白。 周璟长的直觉向来准确,这让他心生出一股不妙。 也有一丝期待…… 男人步伐沉稳,雨丝斜斜掠过男人肩头的检察署徽章。皮鞋踏过地板的声响,竟让他胃部泛起熟悉的痉挛。 男人站定在三步开外,墨色瞳孔扫过周璟长苍白的脸,又瞥向躬身倒茶的佣人:“周会长不坐吗?” 四目相撞的刹那,周璟长感觉血液直冲头顶。 记忆里的人早已褪去青涩,肩章上的图标在光线下泛着冷芒,唯有嘴角那点弧度还微微带着那年的温度。 他喉结滚动两下,强压下胸腔翻涌的情绪,唇角勾起标准的客气微笑:“您请坐。” 男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牛皮纸文件夹,将周璟长那瞬间凝固的神色尽收眼底。那抹意外不似寻常人面对陌生调查官时的惊愕,倒像是被冷水浇头般的震惊。 眼神里除了惊愕更多的是意外,就好像在说“怎么会是你”。 他不动声色地落座,接过佣人递来的青瓷茶盏。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前,思绪在飞速运转。 记忆里确实从未与这位周会长有过私交,有也应该不过官场上照面的点头之交。 客厅的雕花门重重合上,佣人们的脚步声被隔绝在外。周璟长盯着茶杯里打着旋的热气,氤氲水雾模糊了对面人的轮廓。男人垂眸翻动文件的动作很轻,纸张摩擦声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趁对方专注翻阅资料,周璟长不着痕迹地侧头打量。从他垂落的刘海,到握着文件的修长手指,每个细节都像根细针,扎得他眼眶发烫。 周璟长收回视线,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强迫自己放空思绪,却止不住心跳擂鼓般轰鸣。 好在沉默没有持续太久。 “在结果出来前你可能要搬去别的地方住。”陆衡玉突然抬眼,深色瞳孔像淬了冰。 “可以,”周璟长迎上那道冷冽目光,语调平和得近乎温柔,却带着刻意拉开的疏离,“请问要搬到哪里?” 这份温柔里又掺着刻意的感觉竟然让男人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悦,但他一时想不到原因。压下异样情绪:“好了会通知你,你可以先收拾,不会很久。” “行”周璟长笑了笑,目光不经意扫过对方微抿的唇,“还未请教检察官姓名?” “陆衡玉。”陆衡玉皱了下眉,随后低眼看文件上的记录,按下手中录音笔,问:“知道你理事长贪了多少吗?” “这个问题问过太多次了,”周璟长摇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我不知道,也从来没过问。” 陆衡玉偏头审视他眼底的平静,笔尖重重戳在纸面:“周家名下好几处房产,你作为长子,就对资金来源毫不好奇?” “我的职责是处理□□的事,”周璟长直视他的眼睛,语气淡得像在说天气,“至于父亲的事,不在我过问范围内。” 陆衡玉没接话,而是在纸上做下标记。 “陆署长结婚了吗?”周璟长不合时宜地问。 陆衡玉睨他,“未婚。” “也是,我们年纪看上去相仿,你应该在事业上升期,是要以工作为主。”周璟长说着自己的猜测,语气轻松,听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陆衡玉盯着他看了两秒,没接话,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 “不过以陆署长的样貌,刚来首都怕是要被追求者围堵了。要是之后遇到喜欢的……” “周会长,”陆衡玉冷声打断,笔尖重重抵在纸面上,“我今天来是调查案情,交接工作,无关话题不必多聊。” 周璟长脸上的笑意没淡,反而坐得更直了些:“好,那陆署长请问。”他迎着对方的视线,仿佛刚才那些话不过是随口提起的家常。 陆衡玉只觉得周璟长言行怪异,隐隐约约又觉得哪里很熟悉,至于到底哪里熟悉,他暂时还说不出来。 听署里记录员说过,周璟长大学毕业就进了联盟,短短一年就靠个人能力坐上会长位置。周家出事后,人人都忙着和周家划清界限,却没人否定过周璟长的能力。 看来这位会长真的不简单。 来之前秦佳年特意叮嘱过,说周璟长不好对付,让他千万别掉以轻心。可眼前这人明明笑得温和,不像档案照片里那般锐利。 是纸老虎还是真老虎,还得慢慢较量才知道。 陆衡玉问的问题都很常规,基本是之前调查人员问过的话术,看来确实只是来核对卷宗内容。 做事谨慎,不错。 “情况差不多清楚了,搬离时会有专人对接,等通知吧。”陆衡玉收齐录音笔和文件,起身准备离开。 周璟长跟着起身送客,在门口忽然叫住他:“我从小娇生惯养,喜欢干净安静的环境,还怕黑。陆署长能不能通融一下帮忙安排个朝阳的房子?” 陆衡玉回头看他,眼神带了点冷意:“你当是出来旅游选酒店?” “可我是过敏体质,”周璟长眨眨眼,故意做出委屈模样,“万一过敏严重没被发现,我要是出了事,你们岂不是永远查不清真相了?”他说得煞有介事,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陆衡玉却不吃这套,冷声嗤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周璟长忽然沉默下来,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 陆衡玉耐着性子等他下文,却在这时嗅到一丝香气。不同于刚才屋里用的木质香氛,是清甜的花果味,正从周璟长身上淡淡逸散。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是周璟长信息素的味道。 对方的眼神和信息素让陆衡玉莫名一阵心悸,不是难闻,而是从心底泛开的钝痛,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这种没来由的难受陆衡玉遇过多次,每次都无迹可寻,此刻却在周璟长身上清晰复现。 他皱眉别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枪套扣。 “陆署长倒是一点不好说话。”周璟长垂眸笑了笑,退后半步。 陆衡玉用录音笔抵着他肩膀推开,力道不轻:“以前的周会长我都未必买账,何况现在。”他瞥了眼对方苍白的脸色,语气带刺,“我对病秧子没兴趣。” 周璟长只是淡声回答:“嗯,知道了。” 目送陆衡玉转身离开,大门合上刹那,他自嘲地笑出声。 刚才对方用录音笔推搡的力道不小,肩膀此刻还隐隐发疼,他却抬手揉了揉那块地方,指腹隔着布料仿佛还能触到录音笔的凉意。 玄关处残留的橙香混着自己逸散的花果味,在寂静里织成张细密的网,让他莫名想起多年前某个被暴雨困住的黄昏。 · 晚上陆衡玉被拉去参加饭局,说是给新来的检察官接风。满桌联盟高官,推杯换盏间话题绕来绕去,无非是变相探他的底。 本来想拒绝,但又怕被觉得他是在耍威风,于是就答应了。 联盟副会长举着酒杯凑过来,他刚从议院调过来没多久,话里话外都透着股精明:“听丁署长说周家的案子全交给你了?衡玉啊,这担子可不轻,以后要多辛苦。”这人算盘打得精,等着周家倒台后接周璟长的位置。 陆衡玉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淡淡应:“应该的。” 旁边的首都代理首席长跟着搭腔,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这周璟长可不是善茬,跟老狐狸似的。你接手他的案子,可得多留个心眼。” 陆衡玉只淡淡点头。 “要是遇到麻烦尽管开口,这周璟长留不得,”现在说话的这位是NA的官员,他灌下杯酒,舌头都捋不直了,“小丁说他嘴严得像蚌壳,还做着翻身的梦呢!” 他没接话,只端起水杯抿了口。不是说好了不聊工作?怎么一开场就绕着周家打转。 “到底是周学林的种,老子当理事长,儿子哪能认账。” “以前在议院就爱摆架子,净指使他的人办事,你看现在……” …… 满桌人一边痛斥周家,一边往嘴里灌酒,没多会儿就东倒西歪。 陆衡玉没什么可吐槽的,加上本就不爱喝,只象征性抿了两口,此刻脑子清醒得很。他摸出手机给113发消息,让通知这些人的家属来接人。总不能让一群醉醺醺的高官瘫在饭店走廊里。 “这些老狐狸,真是墙头草。”陆衡玉摇下车窗夹着烟,驾驶座的113低声骂了句。 他挑眉瞥过去:“你还敢有不同想法?” 113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一小职员怕什么。以前他们变着法巴结周会长,巴结不上,现在周家倒了,一个个踩着上位,”车子发动时,他后视镜里扫了眼陆衡玉,“您不觉得可笑吗?” 陆衡玉吐了口烟圈,没接话。 113的话糙理不糙,比饭桌上那些冠冕堂皇的牢骚顺耳多了。想当年周家风光时,谁不是捧着厚礼往门里钻?如今树倒猢狲散,踩上两脚才算“政治正确”。 要他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理事长怎么样不好说,”113忽然叹了口气,“但周会长……他从没对我们耍过官威。外面都说他笑面虎,可我以前偶然跟着他跑过几次任务,下雨天会把伞让给实习生,批文件到后半夜还会给值班的买宵夜。” 陆衡玉指尖的烟灰震落,他哂笑:“是吗?” 喉间却莫名泛起股涩意,像被烟呛到似的,他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车窗外霓虹掠过,在陆衡玉眼底碎成明明灭灭的光。 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指尖一缩。 爷爷那句“笑面虎最是心狠”忽然在耳边响起,可白天周璟长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又莫名和这评价对不上号。 周璟长确实生得好看,明明是Alpha,却总带着股病气,像幅被雨水浸过的工笔画。 “我觉得会长挺可怜的。”113的声音再次从驾驶座传来。 “可怜?”陆衡玉想说你知道周家过的什么日子吗,一个社畜还可怜起周璟长起来了? “署长知道他腺体有问题吗?”113嘴上说着话,方向盘却打得很稳,“我听以前秘书处的人说,他分化后腺体就没发育好,信息素紊乱得厉害。” 陆衡玉捏灭烟蒂的动作顿住。 他翻看过周璟长的档案,健康栏空空如也。NA权限再高,也碰不得“腺体”这块禁区。 他忽然想起白天闻到的花果香,那信息素淡得像层薄雾,当时只想着心悸,完全没往腺体方面想。 关于“腺体”这一块,NA的人都没权限去干预,甚至调查。所以在周璟长资料送到他手上时,健康状态那一栏空白并不不奇怪。 其实要说起来,陆衡玉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国际监察会要他一个NA的人来协同查案。 在他的从小受到的所有教育里,NA根本不插手联盟高层的事。 联盟一共分为五种人Alpha、beta、Omega、异能者和毫无特征的普通人。 因为异能者的异能过于特殊,S级异能者甚至拥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所以国际监察会在各联盟给异能者统一划分为“NA”,并且增加了更多的法律约束。 异能者不同于ABO,他们没有腺体,男人没有生殖腔,但可以闻到信息素。 联盟的理事长是周学林,执掌者联盟大权,更是国际理事会六大核心成员之一。 去年,国际理事会一纸决议,在全国常任理事联盟NA内增设了审判庭和检察署。 这看似常规的机构调整,却如巨石投入深潭,在各联盟内部激起千层浪。权力架构的重组、职能范围的更迭,都预示着一场无声的博弈即将拉开帷幕。 “他分化成S级Alpha后,腺体却出了问题。明明信息素检测正常,可实际状态和Beta没什么区别,后来理事长直接给他的腺体植入了芯片。”113握着方向盘,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怒。 陆衡玉闻言猛地皱眉,明明自己没有腺体,事情也与自己无关,但后颈的皮肤突然泛起一阵细微的刺痛。 在腺体里植入芯片这种近乎疯狂的医疗手段,恐怕只有周学林这种的人敢做。 抬手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侧颈,想象着冰冷的芯片刺入腺体的场景,胃部不禁微微抽搐。 这么说来,周璟长病弱的模样并非装出来的。腺体本就脆弱,强行植入芯片必然会带来不可逆的损伤。 心脏突然被攥紧,那种没来由的钝痛又一次席卷全身。陆衡玉猛地打开车窗,让冷风灌进肺里,喉头泛起的铁锈味怎么也驱散不。 车载电台在播报晚间新闻,声音混着引擎嗡鸣,将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慌乱彻底掩盖。 不会很长的一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陆衡玉 第2章 审判庭 大概过了三天,检察署秘书处的小郑来找陆衡玉,说是周璟长的住处批下来了,需要他签字通过。 陆衡玉刚开完会,小郑把签字单递过来的时候头都没抬一下,顺手就接了,边坐边象征性看了两眼。 他揭开笔帽,在批准人一栏签字,笔刚落下那一刻,他顿住了。 小郑注视着签字那一栏,陆衡玉下笔时候她微微上前了半步。签个字一两秒钟的事,她都准备伸手接了,结果却看见陆衡玉停手了。 她眨巴眼,只能等着,这是领导,也不敢多问。 陆衡玉是想签的,这类文件大家心知肚明不过走个形式而已,可就在笔尖落下的瞬间,忽然想起那天周璟长临走时说过的话。 具确切来说是要求。 按常理,安排住所这种事本就与他无关,更何况对方提的还是些无理要求,可他就是在这一秒犹豫了。 或许是陆衡玉停顿的时间太久了,小郑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出声:“陆署长?” 陆衡玉这才回过神来,放下笔,看着签字单上的地址,问:“这个云锦在哪?离这远吗?” 小郑心里打了个突,不明白他突然问地址做什么,但还是老实回答:“开车半小时能到,不算远。”她在检察署待了三年,找过的领导没十个也有八个,头回遇见签个字能卡壳的。 “手上工作多吗?带我过去看看。”陆衡玉忽然撩起眼皮看他。 小郑被吓得一激灵,办公室里本来就开着空调,加上这位新领导本身就是个制冷机,再配上这个眼神,瞬间觉得这里温度比她们办公室还冷。 小郑不是个缺心眼的,毕竟在体制混三年了,领导问忙不忙,那再忙也得说不忙。 半小时后,两人抵达云锦。 云锦勉强可算作半个小区,不过这里的住户颇为特殊,大多是受重点监管的高官。但像周璟长这般级别的人物,入住云锦尚属首例。 至于周学林那个级别的人物,肯定不会居住于此。 云锦的管辖权属较为特殊,区域被划分为两部分,一半由联盟管理,一半由NA专门负责,双方互不干涉。鉴于周璟长的特殊情况,他被纳入NA的管理范畴。 小郑在门卫处领了房卡,开门后胸有成竹地介绍:“这房间宽敞,采光也不错,水电都仔细检查过,保证没问题。”她站在客厅中央,神情笃定,仿佛这屋子挑不出半点瑕疵。 陆衡玉迈步进门,目光扫过室内,第一感觉是空间略显局促,不过勉强够用。只是没有阳台,虽说采光尚可,可窗前一棵大树遮挡,视野受限,加之位于二楼,空气流通不畅,难免有些憋闷。 从卧室到卫生间,陆衡玉仔细查看后得出结论:不行。 小郑见检查完毕,正要开口询问意见,却听陆衡玉冷声:“换一间。” 小郑一愣,满脸疑惑:“啊?” “没阳台,树挡着光线,这叫采光好?卫生间又小又没窗,想把一个成年Alpha闷死在这儿?”陆衡玉挑眉,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问题。 小郑环视一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在理,可现实却很棘手:“您说的那种房型都已经安排了住户,这间真的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后半句“又不是住酒店”在喉咙里转了转,没敢说出口。 陆衡玉蹙眉:“北部的看管区都有小洋楼,首都反而没有?” “有是有,”小郑无奈解释,“但小洋楼的安排得按顺序来,普通房间还没住满,而且小洋楼的清洁和监管都更耗费人力……” “建了不住,难道不算浪费?”陆衡玉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房间。 小郑慌忙小跑着跟上。 “回去让署里重新审批,有问题直接来找我。”陆衡玉头也不回地吩咐。 小郑深吸一口气,暗自腹诽:行行行,你是老大听你的,出事自己扛。 次日,周璟长在专人引领下,搬进了云锦1号洋楼。踏入屋内,他目光扫过每个角落,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心绪复杂。 正出神,同行的年轻男生递来一张单子。周璟长的视线落在纸面内容上,尤其是落款处的签名,凝视几秒后,提笔落下自己的名字。 这里的生活其实与在周杉月处并无太大差异。每日有人准时送来餐食,定期打扫卫生。周璟长的日常,不过是侍弄花草、摆弄拼图积木。 唯一显著的区别,是家门口全天候有人值守。在周杉月家,监视或许也存在,但联盟绝不会如此公然行事。 周意佟几次来电都愤怒表示这是软禁,周璟长还帮着解释说并不是。并非偏袒联盟,而是陈述事实。现在至少拥有出入的自由,只是行动多少受到限制,难以随心所欲。 然而周璟长并非真的无动于衷。夜深人静时,焦虑总是影响睡眠。 尽管众人依旧以“周会长”相称,大家表面上维持着应有的礼数,但他心里清楚,今时不同往日。 曾经那个一呼百应的“周会长”已不复存在,如今的尊重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客套,无人再将他视为真正的会长。 他甚至不知道,除了宋家,联盟到底还有谁相信周家,相信他。 应该没有了。 但周璟长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大错特错。 一个阴沉的午后,乌云压得极低,暴雨似乎随时会倾盆而下。周璟长刚将精心培育的小番茄搬进屋内,敲门声便急促响起。来人自称006,是审判庭的人,受审判长之命前来接他前往NA审判庭参会。 周璟长本来觉得对方是骗子,但006神情冷峻,陈述时三次查看腕表,严谨的态度打消了他的怀疑。 周璟长匆匆换上正装,忐忑地跟随对方上了车。 车厢内,周璟长阖目假寐,神色平静如常,可内心早已翻江倒海。这不仅是他首次踏入NA,更是第一次参与审判庭会议。从前此类重要会议,只能是周学林或两位首席长出席,从未轮到过他。 周学林说过,上审判庭议事,对联盟而言都必定是S级重大事件。现在他越级被召,焦灼在所难免。 周璟长甚至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检查署掌握了新证据?周学林会在场吗? 临近审判庭时,暴雨倾盆而下。审判庭大厅门口车流密集,有些拥堵。周璟长透过车窗看清前面有几辆□□的车,看来联盟此次参会的不止他一人。 006看着前面排着的车,转身询问周璟长:“会长,要不你下车走两步吧?这里有伞。” 周璟长对这几步路并不在意,点点头:“给我吧。” 一分钟后,他撑着伞下车,车门外有个浅小的水洼,他没太留意,不小心溅了点泥水在裤腿上。虽有些不悦,但此刻无暇顾及,继续撑伞往前走。 路过前排第二辆车时,后座车门突然被推开,在即将撞到他时顿了一下。周璟长往旁边让了让,目光却凝在那只扶着车门的手上。手腕戴着一条手链,那是他绝不会认错的手链。 他缓缓挪动视线,透过车门,与车内的陆衡玉撞了个正着。 “借个伞?”陆衡玉虽是询问,语气却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周璟长默不作声往前两步,将伞朝他那边倾了倾。下一秒陆衡玉推门下车,淡淡说了句走吧。 两人在雨幕中并肩往审判庭走去。 陆衡玉没比周璟长高太多,两人共撑一伞不算太憋屈,但伞面毕竟有限,两人外侧的肩膀很快被雨水淋透了大半。 陆衡玉留意到这点,好歹是用着人家的伞,便伸手握住周璟长撑伞的手往旁推了推,语气凉凉道:“往你那边多挪点,别回头感冒了谁来找我麻烦,我只要发型不湿就行。” 周璟长:“……” 陆衡玉收回视线扫了一眼周璟长的脸,这位会长大人此时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看上去冷漠又不爽。 他顺着伞沿望着前面的审判庭大楼,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这个场景,隐隐约约有点熟悉,甚至连旁边人信息素的味道也很熟悉。 一种花果的清香。 两人的脚步同时踏上审判庭的台阶,陆衡玉忽然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大厅门口人声鼎沸,抱怨声、交谈声与雨声交织,搅得他心神恍惚。 “周璟长。” “嗯?”冷不丁听到对方唤自己全名,周璟长愣了一瞬。 迈上最后一级台阶,陆衡玉突然驻足:“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周璟长动作顿住,利落地收伞后继续往前走。大厅的玻璃门自动滑开,他目不斜视,语气冷淡:“没有。” 好在陆衡玉没继续说什么,半路陆衡玉被人叫住,周璟长自然是不会等他和人寒暄完,一个人跟着指示去了会议室。 审判庭的会议室的布局和□□大差不大,一张长桌横陈,一圈椅子围得满满当当。光是看着就能预想到等会儿众人落座后,剑拔弩张的场面。 要说区别,除了弥漫的紧张氛围,这里的桌子更长,椅子也更多,显然能容纳更多人。 周璟长刚进来会议室门时就坐了不少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在指定座位落座。几名联盟官员便礼节性地向他点头致意,几句寒暄过后,周遭又各聊各的了。 璟长敏锐察觉到双方氛围的鲜明反差。己方这边,众人神色轻松,低声交谈间不时传出轻笑,空气中弥漫着难以掩饰的愉悦气息,仿佛已然知晓即将发生什么值得庆贺之事。反观对面NA零零散散坐着的人,气氛安静许多。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周璟长心里愈发不安。 欢迎捉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审判庭 第3章 质疑 离十点还差五分钟,陆衡玉推门而入。 与刚才众人对周璟长的表面寒暄截然不同,会议室里几乎所有人都主动起身,热情洋溢地向他打招呼。那股子热切劲儿不似作伪,倒像是发自肺腑的讨好谄媚。 陆衡玉神色淡淡,不过随意点头,敷衍地回应着众人。 再后面进来的是审判长宋作棠,身旁跟着的是006,想来应该是他的助理。坐下时,宋作棠视线停留在周璟长脸上。 周璟长和宋作棠这两年有过几次接触,不过都是私人饭局上,尤其几位退休老领导的寿宴上。但那个时候对方还没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宋作棠的脸不是天生严肃,看得出来是因为工作性质才显得有那么严肃,跟周学林与生俱来的棺材脸不同。 周璟长回过神,宋作棠的视线已经从他脸上走过。等环视了一圈桌上的人,终于开口,“今天把各位叫来,是想谈谈关于周理事长,还有周家的事。”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宋作棠的视线又转了回来,直直钉在周璟长脸上。凝滞的几秒里,空气仿佛都结了冰。 周璟长垂眼,心想果然是叫来审判他的。 宋作棠话音刚落,会议室内陷入短暂寂静。 众人神色各异,眼底翻涌着复杂情绪,有人好奇案件走向,暗暗猜测审判庭是否已敲定裁决;更多人则满怀期待,在他们看来,周家失势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旦周璟长倒台,在场众人便能顺势填补权力空缺,升职加薪、落实计划,可谓近在眼前。 “检查署调查结果已经在这里了,”宋作棠指尖轻叩桌面文件,“我看完了,NA这边没什么补充和异议,就是要看□□这边有没有新情况需要要上报的?” 他的目光如炬,直直投向联盟□□离自己最近的代理理事长。 周璟长依旧垂眸敛目,神色平静,仿佛周遭的暗流涌动都与他无关。 陆衡玉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桌面,耳朵虽听着会议内容,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周璟长身上。 那人坐在对面长桌的末席,腰背挺得笔直,低垂的眼睑却将神色遮得严严实实,仿佛周家这场风波与他毫无瓜葛。 陆衡玉心底哼了声,周会长挺会掩饰的,不,是挺会装的。 他看着那道静默的身影,目光不自觉地描摹对方下颌的弧度,直到周璟长突然抬起眼,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陆衡玉如遭雷击,指尖悬在半空忘了动作。 那眼神像根细刺,瞬间扎进他心里。流转的眸光里裹着幽怨、憋屈与委屈,更藏着抹刻进骨子里的倔强。 等回过神,周璟长已经垂下眼,重新变回那副漠然的模样,只留陆衡玉的心跳还在胸腔里乱撞。 代理理事长先抛出几句场面话,随后目光若有若无扫向周璟长:“关于理事长的事,□□自然希望彻查到底。周家作为联盟的骨干力量,我们都盼着能水落石出。”他稍作停顿,又补充道,“既然NA也参与了调查,后续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尽管开口,检察署和审判庭的专业判断,我们向来信服。” 宋作棠颔首示意,身旁助理立即上前,将桌上的文件袋取走。 “袋中是检察署的调查结果,原文件就不公开传阅了,我向各位,尤其是□□领导们简要通报结论。”006目光扫过众人,待得到肯定的回应,才机械般继续陈述:“经检察署核查,周理事长在职期间无贪污、滥用职权行为,但私用禁药情况属实。该行为虽触犯联盟律法,却尚未达到议院提出的‘罢免理事长职务’标准。”他的语调平板得如同复读机,毫无起伏。 此言一出,不仅天寂随行的其他高层面露异色,连始终垂眸的周璟长也下意识皱起眉头。 现在这个世界现在还真有正常人? “放屁!”□□一位年轻高官猛地拍案而起,青筋暴起的手背重重砸在桌面上,震得水杯都跟着晃了晃,“周学林不过一个理事长,哪来的通天财力?他两个儿子,周璟长,其中周璟长轻轻松松就进了联盟,第二年就当上会长,这背后没猫腻谁信?” 陆衡玉闻言缓缓闭上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紧抿的唇角泄露出几分不耐,显然在心底将这莽撞的发言者骂作蠢货。 检察署这边立刻有人“嚯”地站起身,年轻锐利的面容涨得通红:“怎么?这是公然质疑检察署的调查结果?” “这叫合理质疑!” “分明是先入为主的偏见!” 双方代表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瞬间弥漫整个会议室。宋作棠端坐在主位,神色平静如水,仿佛眼前的争吵不过是场闹剧。 陆衡玉单手捏住鼻梁,指节因用力泛白,无声的嫌弃几乎要溢出周身气场。 周璟长收回目光,沉思片刻仍理不出头绪,最终视线又不自觉飘向陆衡玉。 他腕间垂落着一条银色手链,看似普通,却有一枚戒指横穿其中,在争执声中轻轻摇晃,折射出细碎的光。 “等你们吵完,我再开口。”陆衡玉冷不丁出声,目光直直扫向检察署众人。 周璟长清楚,他最烦虚张声势,更不愿在道不同的人面前多费唇舌。 话音刚落,检察署的人瞬间噤声,连带着□□的骚动也渐渐平息。众人都等着这位新来的检察官发话。 场面安静下来后,陆衡玉转向先前拍桌的Alpha,语气沉稳:“这就是我们对周理事长的调查结论,检察署经过多轮核查,结果无误。如果对结论存疑,你们可以申请重新调查。但在此之前,我们已对首次调查给出定论,若有不满,就向国际监察会提交理由和补充证据。” Alpha听完脸色不太好。 Alpha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时,联盟副会长坐不住了:“陆署长,你确定核查到位了?尤其是曾议长提到的那两点。” 陆衡玉将视线转向他,余光却扫到一旁的周璟长,那人正盯着自己,目光灼热。 陆衡玉喉结动了动,强压下心头异样,语气愈发冷硬:“我说得够清楚了,核查严谨,结论确定。” “可……”副会长魏天咽下反驳的话,换了个问题,“那周会长的调查进展如何?” 陆衡玉没有回应,只是瞥向006。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聚焦到那台机械助理身上,会议室里再度陷入紧绷的沉默。 “我继续说。”006不好挂脸,公事公办继续复述:“经检查署调查,周璟长进天寂联盟是高分通过规格考试,又加上联盟投票,不存在周学林滥用职权的情况,鉴于周意佟还没工作,暂继续跟进。周璟长任职期间通过三次规格考试,故不存在是周学林以公谋私,所以不需要继续留在云锦。” 周璟长抿着唇,眉头微微蹙起,第一时间朝陆衡玉看了一眼,神色里带着些担忧。 □□的人顿时吵作一团。 “陆衡玉你这简直是胡闹!”这次轮到魏天猛地站起身,眼看就要拍桌子了。 陆衡玉只冷哼一声,没去理会他,而是转向宋作棠说:“审判长,这是检察署所有的调查结果,我都核实过了,也签好字了。要是联盟有异议,后续就麻烦先让监察局复检吧。” 宋作棠此刻只等着□□方面补充实据,他看向代理理事长,对方一脸忧愁,摆出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宋作棠也有些乏了,开口道:“检查署的人先走吧。” “你这完全就是胡扯!胡闹!陆衡玉!”陆衡玉刚站起身走出去两步,魏天就狠狠拍桌,显然对调查结果极其不满。 陆衡玉不耐烦地回头:“魏副会长,我没记错名字吧?我本不用向代理理事长之外的人解释,但现在看来,很有必要给在场的天寂高官普及点常识。”他语气冷硬,“我不会空口说白话咬定理事长失职,就像不会凭空否认联盟检举周家的那些罪名。联盟有监察局和监察官,他们最清楚,没证据就得放人,不放就得查清楚。除了这些,还得查是不是你们高官拿罪名来做打压周学林和周璟长的借口。” “我是从北部战区调来当的检察官,你质疑我能力,我无话可说,但要是质疑我办假案,我完全有权让国际审判庭介入调查。如果检察署调查结果没问题,你打算怎么弥补我事业上升期的损失?魏副会长。” “你……”魏风脸色铁青,刚要发作就被代理理事长抬手打断。“理事长的事暂且搁置,”那人堆起客套的笑,语气却透着敷衍,“有疑义就回去让监察局重新整理材料申请复核。不管怎么说,检察署这次是仗义帮忙,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该道声谢。” 周璟长垂眸听着,这话里的感谢轻飘飘没半分诚意,分明是打圆场的场面话,不过是给双方留个台阶下罢了。 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却像层薄冰覆盖在暗流之上,谁都知道这场交锋远未结束。 陆衡玉笑了声,转身就要离场。 “不过感觉陆署长确实有点偏心周会长,毕竟璟长可是联盟第一美A,谁见了……”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闷响,空气骤然凝固。陆衡玉的身影如鬼魅般从门口瞬移到说话那位高官身前,指尖狠狠扼住对方喉咙。 他眼底的黑色瞬间翻涌成赤红,戾气如同实质的浪潮席卷开来。 □□全体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往旁边躲开。 刚才嚣张跋扈指着陆衡玉鼻子骂的魏风腿都抖了。气归气骂归骂,他们都差点忘了,NA大半人都是拥有异能的,像陆衡玉这种从北部空降来的,异能级别可想而知。 就这移动速度和瞳色,谁敢想,根本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