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绑定:不当替身就得死》 第1章 穿越 夜,闷得能拧出水。 礼王府上空,浓云如泼墨,沉沉压下。 闷雷在云层深处碾过,滚雷声刺耳,每一次闪电劈开夜幕,都映得四周一片惨白,更添几分心悸。 “王爷还在绝食?” “回娘娘话,是”。 “给本宫把门踹开!” 丽妃宋清晏的声音比惊雷更厉,“取食物来!撬开这逆子的嘴,灌!” “娘娘……” 回话的婢女声音发颤,“内务府这季度克扣得厉害,送来的东西本就缺斤短两……眼下,只剩些绿豆、黄瓜和粗面了……” “腌臜东西!” 丽妃眼底寒光一闪,从袖中摸出一枚褪了色的粉色荷包。虽旧,针脚却极精细。 “拿去。她爱吃什么买什么。今日之事,谁敢漏出去半个字……” 她目光如刀,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仔细你们的皮!” 话音落,人已端坐殿中主位。 丽妃虽已年近不惑,眉宇间的凌厉英气却分毫未减,只余威仪迫人。 她斜睨着内室方向,蛾眉微蹙,指尖不耐地敲着扶手。婢女们如蒙大赦,连连点头鞠躬应下,逃命似的跑开了。 叶初希不知何时醒来的,两天滴水未沾,令她嗓子有些干哑灼痛。 她只着纯白里衣,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那身半旧的云锦绸缎裹着她高挑却清瘦的身形,更显伶仃。 “母妃?您来了多久了?” 宋清晏仔细打量了下叶初希,递过一杯温茶给她润喉。 见她脸色苍白,眼底青黑,精神却尚可,语调便沉了下来:“希儿,母妃知你憋屈。但这是你父皇的圣旨,昭告了九州,更改不得!你这般闹腾,于事无补。” 她拍了拍身侧座椅。叶初希挪过去坐下。 “母妃出宫一趟不易,这是你师父留给你的药,有益气宁神的功效。” 宋清晏将一个小玉瓶塞进她手里。 “她有事先回天门山了,临走前还特别叮嘱,你头伤定要静养,忧思深重不利恢复,开不得玩笑。” 叶初希捏着冰凉的药瓶,撇着一张苦瓜脸,委屈几乎要溢出来。 “母妃,儿臣一个女儿身,如何做得公主夫婿?凭什么太子不要的就塞给我!大不了......我就去告诉父皇我也是个公主!让他一怒之下把我送去大漠和亲,一了百了!” “说的什么混账话!” 宋清晏见叶初希毫不在意的把秘密随口说出,勃然色变,一掌拍在案几上。 “你平日里不思进取,懒散贪玩,丢尽我脸面便罢了!欺君之罪,关乎九族,岂可儿戏?!早知你如此幼稚,本宫还不如生完你就驾鹤西去来的痛快!” 叶初希梗着脖子顶嘴道:“母妃不就是看不顺眼姨娘一个庶女嫁给了户部尚书,还生了个有出息的将军儿子吗。” “你们姐妹俩不合,拉我个无辜的垫背作甚?女儿压力大到头秃,我不服!这不公平!” 宋清晏指尖颤抖,强忍着扇这逆女巴掌的冲动,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公平?且不谈你外公一向偏心这个贱人,当年宋云舒仗着自己几分姿色和才华,抢走了我未婚夫这种奇耻大辱,我岂能放过她!” “本宫再不济,也是皇妃!是他们一家的主子!见到本宫她就得下跪!这辈子她都休想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可是母妃,为了斗气赌上全族的性命,值得吗?” “闭嘴!” 宋清晏指尖几乎戳到叶初希鼻尖,眼中是淬了毒的恨意。 “本宫这辈子就是死,也要拉着宋云舒下地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统统在所不惜!” 叶初希小声嘀咕:“还说我幼稚呢,也不知道是谁把人命当儿戏。” “兔崽子,还有力气还嘴?!给本宫继续饿着反省!” 宋清晏七窍生烟,霍然起身,拂袖欲走。忽又顿住,凤目含煞回瞪着叶初希。 “藏好你的身份!只要那公主识时务,愿意留下香火为王府延续荣耀。一年后你大可与她和离,还她自由。至于是谁的种......” 宋清晏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根本不重要。” “哐当!” 殿门被狠狠摔上。 叶初希望着紧闭的门扉,深深叹了口气,疲惫与无奈几乎要将她淹没。 窗外,侍卫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窗内,清冽的安神香雾,悠远缱绻。丝丝缕缕,缠绵浮动。温柔地攀上殿柱,漫过桌案,悄然钻入呆坐之人的鼻息,试图抚平那一声声压抑的叹息。 空寂的寝殿,唯有几缕残存的星光,透过窗棂缝隙漏下。烛火摇曳,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明明灭灭的暗影,看不清眼底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阵穿堂夜风惊了惊,猛地灌入,惊得烛火乱晃。 叶初希揉了揉紧锁的眉心,闭上眼睛。 好想回家啊...... 安国礼王叶初希,是个穿越来的倒霉蛋。 叶初希每每想起那本天杀的小说,就觉得自己真是哔了狗了。 你猜怎么着,穿书后,那所谓的系统非但没有半点安慰,反而用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宣读了冰冷的“注意事项”。 “由于读者争吵过于激烈被骂太狠,导致本文怨念深重,形成了怨念书灵系统。书灵系统一怒之下,决定从点赞过千的评论区中,抽取一个读者进书体验。” “特别提醒,根据当前您留言的毒舌程度,系统决定将任务难度系数升至最高级别。由于您评论超过500字,系统决定您必须额外完成隐藏线任务,才准返回现实世界。” 叶初希当时脑子里就炸开了锅——我哔你奶奶个大西瓜!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王法!评论都不能自由了我还上什么网!你干脆把我扔隔壁阿胖国算了啊! 最初,叶初希斗志高昂,想仗着剧情先知,开金手指速通回家。 结果,不甘不愿地签下系统的霸王条款后,王八蛋系统留下“祝你好运,回见。”几个冰冷的字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理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身份背景和资料啥的,叶初希当场风中凌乱,气昏了过去。 叶初希不知道自己那宁愿长眠不醒的几日是如何渡过的,但她这挺尸般的一倒,可是把礼王全府上下吓的鸡飞狗跳。 认识礼王的人都知道,王爷自幼体弱多病,弱不禁风,但这三天昏过去两回倒是头一遭。 事情起因,要追溯到有天早上,礼王心血来潮想“体察民情”去市集买菜。 结果刚靠近马厩,还未站稳,就被起床气未消的健硕倔驴一蹶子踹出二里地。整个人倒飞出去,脑袋“咚”一声撞上凉亭石柱,豁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险些当场凉透。 闻讯赶来的丽妃娘娘心急如焚,把牵驴的小厮骂了个狗血淋头,直接赶出了王府。幸而遇上恰巧来京城办事,顺路进王府探望徒弟的天门山掌门乔知微。 乔知微没日没夜的抢救了废柴徒弟两天,叶初希才终于转醒。 结果醒来后礼王眼神空洞溃散,呆愣了许久,仿佛谁也不认识似的。然后嘴里叽里咕噜,自言自语了小半刻,又向旁边伺候的婢女问了几句话,突然眼睛猛瞪大,白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礼王为人随和,自己虽穷,但平日里却待下人们十分宽厚。王府上下一心,甚是团结友爱。 后来丽妃揣测叶初希可能中了邪,偷摸请了民间天师府的道长为其驱魔保平安。这等惊天八卦,被王府众人们瞒得的严严实实,一丝风声也未透进宫内高墙。 自从受伤醒来后,乐天派叶初希只想跟这该死的系统同归于尽! 至于为什么恨得如此牙痒呢?这事儿真不怪她。 这本小说原著里吧,原本主线设定是——女主苏依宁,越国公主。该国战败后被迫送到大安和亲,成为太子侧妃。 然而成婚后,太子因其身份特殊,对她极其残暴,百般折辱,态度万分恶劣。公主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完全黑化后,改嫁对其一见钟情的男主,六皇子叶仲秋。最终利用完所有人,成功复仇,统一九州的故事。 本来妥妥的一个大女主复仇爽文,结果现在呢? 七皇子叶初希,一个小说里寥寥几笔带过,连名字和结局都不配拥有的炮灰路人甲。 路人甲原本跟主角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现在不仅要娶反派BOSS的前妻,还莫名卷入了路人家族(宋家姐妹)的狗血恩怨里。 路人家族里唯一还有点印象的,只剩她那将军表哥李序时,下场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叶初希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怒骂系统第五千二百八十七次无效后,淡定的抿了口凉透的茶。 两边突突暴起的血管和眼下的一片青黑提醒她,再不进食,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饥肠辘辘的她,跑去膳食堂翻出两根蔫不拉几的黄瓜啃了,哈欠连天的伸了伸懒腰。 算了,天塌下来也得睡觉。 一个十分沉稳香甜的梦,万般烦扰,暂时抛诸脑后吧…… “头儿,都这个时辰了,王爷还没就寝啊?” 陈全和几个兄弟是新进礼王府的巡逻侍卫,今夜,是他们第一次跟着侍卫长夜班巡逻。他们时刻谨记要维护王府的安全,不敢有丝毫懈怠。 侍卫长看了眼灯火通明的礼王寝殿,又瞟了眼有些紧张和兴奋的萝卜头们,压着声音悄悄训话。 “你们几个机灵点,少跑到王爷面前晃悠。她最近诸事不顺,烦心的很。” 侍卫长打发了几个好奇心旺盛的少年,自己却心下暗想道: “王爷虽然不喜欢这门婚事,但想来我们府冷冷清清的,也是该有个能为王爷开枝散叶的女主人了。万一日后生下个文武双全的小主人呢,看谁还能像如今这般看不起咱们......” 第2章 与女主角的第一次交锋 这是长宁公主,苏依宁踏入礼王府上的第一天。 “见过王妃。” 李管家态度恭敬,躬身作揖,并没有因为苏依宁是个战败的敌国公主,而流露半分轻慢。 “免礼”。 苏依宁神情淡淡,微微颔首。声音清冷的如玉石相击。 她星眸流转,一双白皙柔夷抬到半空又缓缓放下,本想问点什么,最后想想还是作罢。 公主今天着了一身淡青色的素雅长衫,与她幽兰若谷的气质甚是相得益彰。 青丝绾雾倾泻在她略显单薄的肩头,衬的她的背影愈发清冷疏离。 她像一只高贵优雅的白天鹅,露出凝肌雪魄的颈脖,步履轻柔却沉稳,不疾不徐地走向自己的院落。 叶初希正扒在围墙拐角,躲着偷瞄。 “王爷,您很怕王妃啊。”李管家不知何时凑到她身后,幽幽问道。 “咳咳,慎言。”叶初希吓了一跳。 “您都偷瞄老半天了。”李管家眼中带笑。 “陈全那几个小子还以为是进了采花贼,刚在角门那儿被我拦下,调去别处巡逻了。” 叶初希老脸一红,这李管家会不会聊天,说的她像个登徒子似得。 李管家见她不吱声,继续打趣道:“昨儿个夜里,也不知道是谁喝得烂醉。盖头都没掀,就污蔑公主定是个丑八怪,死活要跟人家分房睡。如今瞧见媳妇儿是个天仙似的美人儿,后悔了?” 叶初希佯怒道:“你家王爷是这么肤浅的人吗?本王刚才不过是在想,要不要告诉她今日可能要进宫面圣!” 李管家敛了笑意,疑惑道:“按礼数,都这个时辰了,宣您和王妃回宫的旨意早该到了。莫不是圣上政务繁忙,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叶初希嗤之以鼻,心道:大婚日子都不记得,酒席快结束了才差人送了点礼金做补偿的糟老头子,你能指望他什么呀。 继承‘叶初希’的记忆以来她便晓得,这人一直不受亲爹待见,空有一副顶级的皮囊罢了。 “无所谓,公主指不定比我更不想进宫,我乐个清闲。如今得了空,你正好去和账房合计一下,看看昨天收了多少宝贝。” 叶初希说完眼咕噜一转,摆摆手道:“罢了,你去把账本拿到书房,本王亲自核对。” 李管家见她说的认真,倒吸一口凉气。讪笑道:“王爷,您确定看得懂账本?” 被鄙视的叶初希也不恼怒,笑嘻嘻地朝苏依宁的方向努努嘴道:“以后这些分内之事都交给女主人做,我们府上本就贫困,哪能白养闲人。” 李管家闻言勾了勾嘴角,看着叶初希的眼神突然慈祥了起来。 王爷自打脑门被驴踢了以后,跟变了个人似得。 以前没见到心疼银子,花钱如流水。导致本就不富裕的王府雪上加霜,常年入不敷出,赤字频频。这些年,全府上下都靠丽妃娘娘偷偷倒贴过活。 如今是长大开了窍,学会精打细算过日子了? “王爷成了亲后果然成熟了,都是王妃的功劳。” “哈???” 叶初希只觉得头上天雷滚滚,无语凝噎。 我靠!不愧是自带BUFF的女主角!才进门一天,什么事都没做呢,就已经收获了府里关键人物的好感。 叶初希打发了李管家,提前到书房等待苏依宁到来。 夏天蝉鸣清脆嘹亮,屋外烈日炎炎。 袭人的热浪扑面而来,也挡不住层层荡漾的困意。不消一刻,昏昏欲睡的叶初希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昨晚为了分房睡,装疯卖傻了一宿可把她累坏了。 要说古代的酒度数也不高,但架不住文化人会劝酒啊! 礼王大婚,各级官员那行酒令祝词一套套的。百杯黄汤下肚,叶初希是醉眼朦胧,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念着自己身怀重任,最后咬的舌尖都有了血腥味,才保持了半分清醒。 婚宴结束后,宋清晏都夸她没当场吐出来丢脸,已是万幸。 “你醒了?” 嘶——好冷的声音,冻得人骨头缝发寒。 人怎么能发出这么动听又冻人的声音呢,所以她定是个妖孽。 叶初希睡的迷迷糊糊,也没看清坐对面的是人是鬼,只下意识嘟囔:“系统?原来你真身......是个仙女啊。” “......” 仙女沉默了一会儿。 “何为系统?”仙女疑惑。 “嗯......系统就是......” 叶初希脑中警铃大作,突然被这冰冷陌生的仙音惊醒。 待看清来人后,吓得往后一弹。结果力气用猛了没控制好,直接仰面向后倒去。摔的四仰八叉,狼狈至极。 “嗷——!” 叶初希狂揉屁股,尾椎骨那块儿撞的不轻。疼的龇牙咧嘴,眼冒金星。 “啊啊啊,疼死我了!” 苏依宁看着叶初希扭曲在一起的五官,觉得有些滑稽。 想来昨日这人胡咧咧地骂自己难看,也算是小小报应。 苏依宁见叶初希扶着腰搓来搓去,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关切:“王爷似乎闪着腰了,可需传太医?” 叶初希连连摆手,让太医瞧出她是个女子,皇帝不得分分钟灭了她。 叶初希忍着剧痛哼哼:“本王......无碍。” 苏依宁见状也不再劝。她本就不走心,不过是客套一下,点点头又沉默起来。 叶初希扶着腰,龇牙咧嘴地坐回椅子。瞅了眼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摆好的账本,分门别类很是工整。她指着其中一本挤出个难看的笑。 “传闻公主德才兼备,处理庶务想必得心应手。我们府上拮据,人手不足,公主应当有所耳闻。公主能者多劳,既进了府,也请帮忙分担一二。” 苏依宁闻言抬眸,沉静的目光落在叶初希脸上,若有所思。 叶初希被那双清亮如寒潭的眼眸盯的发毛,生怕女主角心里算计着什么,摸摸鼻子有点尴尬的问道:“公主是不同意?” 苏依宁语气轻轻道:“只怕我担不起王爷这份信任。况且......” 叶初希皱眉挥手,打断苏依宁的话。 “本王生性懒散不喜内务,礼王府一穷二白,还能有啥可图?就这么定了。” 叶初希见苏依宁默许了,又笑道:“我府上不比其他兄弟管的严。公主初来乍到,对环境也不熟,待会儿找李管家带你介绍一圈。若逛的无聊了,就喊带几个侍卫陪你去街上溜达。” 苏依宁平淡谢道:“王爷好意,心领了。” “我素喜清净,有林悦一人随侍足矣。” 林悦是苏伊宁从越国带来的贴身婢女兼侍卫。让她随身在侧,这个请求,合情合理。 叶初希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转瞬即逝。和蔼笑道:“随你吧。” 之后两人又东拉西扯的客套了几句,叶初希不动声色地确认了主角一些关键信息无误后,满意离开。 叶初希走后,苏依宁仔细翻阅起账本,越翻越忍不住想摇头。 败家子。 苏依宁给叶初希下了定义。 “王妃,宫里来人了。传您和王爷即刻进宫用膳。” “知道了。” 苏依宁执笔轻放在砚台前,玉手又点拨两下,回正算盘。 简单的一起一落间,处处透露着皇家公主的矜持修养。 该来的还是会来。 苏依宁坐在备好的马车上闭目养神。她来的匆忙,至今还未见到大安的皇帝。脑中飞速运转,思付着一会儿宴会上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不过礼王是怎么回事。 她微微睁眼,瞥向对面的叶初希。 兴致似乎比她还差,自上车便一言不发,脸臭的可以直接摆门口辟邪了。 “停车!” 叶初希突然大叫一声。 马蹄还没停稳呢,她已快速掀了帘子跳下车去,抓着路边一颗歪脖子树,丝毫不顾半点形象呕吐起来。 马夫被她那吐得泪眼婆娑的可怖样子吓坏了,赶忙跑到她身边看个究竟。 “没事......本王......晕车了而已......”话音未落,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叶初希吐的胆汁都快出来了,正狼狈地抹着眼泪,突然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玉白手映入眼帘。 “漱完口,会舒服点”。 叶初希接过苏依宁递过来的水囊,猛灌几口,含混不清的连连感谢。 回了马车屁股还未坐稳,叶初希整个人都蔫了,可怜巴巴地望向苏依宁 “公主……你身上带吃的了吗?我……饿得发昏。” 苏依宁见她那惨样,颇像一只路边流浪的可怜的奶狗,对着自己哼哼唧唧摇尾乞怜。 心下一软,取出一个精巧的白玉瓷瓶,倒出一粒金色药丸,药香隐逸,一看便非凡品。 “吃这个吧。” 叶初希两眼放光。苏依宁气质本就清丽温婉,此刻更是仿佛染上了一圈圣母光环。 她毫不客气伸出手去要,苏依宁却指尖微顿,似笑非笑:“王爷不怕是毒药啊。” 叶初希才不管呢,她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难受死了。一句话到嘴边的‘我吃屎都行’,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太过粗鄙,有辱斯文。 于是她话锋一转,随口道“只要是你给的,我甘之如饴。” 马车里气氛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叶初希一怔,耳根后知后觉地染上一抹红晕。她怎么觉得......刚才这回答有点怪怪的呢。 不过看苏依宁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冰霜美人样,估计也没当回事。于是她又嬉皮笑脸道:“一颗太少填不饱肚子,要不你把整瓶都送我吧。” “王爷若嫌命太长,尽管吃两颗试试。” 苏依宁将瓷瓶递过去,没有半点涟漪的声音,让人听着头皮有些发麻。 叶初希讪讪缩回手,厚着脸皮吹嘘道:“我们王府里什么奇珍异宝,灵丹妙药没有啊,本王哪能贪图这区区几粒糖丸。” “咕——咕——” 这破肚子,可真会拆台。 叶初希再想伸手,只觉马车平稳停下,帘外响起马夫恭敬的声音: “王爷,王妃。我们到宫门口了,请移步下行。” 这么快? 叶初希还没回过神,苏依宁已经抛开她,自行下了马车。 “嘿嘿嘿,公主行行好,本王方才是开玩笑的。要不你先赏我颗仙丹垫垫肚子?我已经饿的头昏眼花了......” “既已入宫,珍馐美味享之不尽。” 苏依宁步履未停,声音里难得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糖丸而已,王爷就别惦记了。” 叶初希狗腿的跟在苏依宁后面,自然看不到公主揶揄她的表情。 她拉着脑袋,瘪着嘴,一步三晃地跟在苏依宁身后撒娇,活像个没讨到骨头的小狗。 这吊儿郎当的模样,与前方仪态万方、步步生莲的公主,简直是惨烈的云泥之别。 领路的内侍官走了没一会儿,将她们引至一座恢弘大殿前。 叶初希抬头瞄了一眼。 嚯,好家伙。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愁怎么给男女主制造见面机会呢,这下可全到齐了。 大殿中琉璃宫灯高悬,映的满堂生辉。只见正上方金龙座椅处,一个六旬男子端坐正中。 一身金丝云锦绣成的玄色龙袍,头上白玉冕冠珠帘下,是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天子威仪果然强大。 掌握生杀大权的气场,让场上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压力。 叶初希咽了咽口水,余光所及处,公主依然是那副镇定从容的模样。 那气定神闲,不卑不亢的姿态,仿佛是到了自己家似的,连睫毛都未颤动半分。 叶初希油然升起一股“不能给主角丢人”的莫名责任感。于是她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寒暄了几句,拉着公主赶快找个角落落座了。 万幸,今日只是普通家宴,旨在让众人见见这位新王妃,互相套套近乎。安帝并未追究她们姗姗来迟。 美食当前,叶初希瞬间忘了饥饿之外的烦恼,狼吞虎咽起来。 御膳房大厨的手艺果然一绝。鎏金案几上摆满了礼王府根本吃不到的东西。 鹿筋冬笋、黄焖鱼翅、鸡丝燕窝粥、山珍刺龙芽,还有她最喜欢的一道甜品——酥皮奶饽饽。千层酥皮裹奶馅,烤至微焦,人间绝品。 苏依宁看叶初希吃相比饿死鬼投胎还要惨烈,又好气又好笑。嫌弃地拿了张绣帕塞她手里,冷冷道:“吃这么急,小心噎死。” 叶初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吐槽道:“这大殿上的皇子们个个龙章凤姿,我看六哥就不错,我死了你可以改嫁给他。” 苏依宁脸色骤然冰封,六月酷暑天里,声音凛冽的刺骨。 “休得胡言。” 叶初希打了个冷颤,背脊骨凉飕飕的。 被苏依宁幽幽看了一眼,整个人身体像是穿过了八十一枚钢钉,仿佛身后那不是金丝楠木的盘龙浮雕,而是历史的耻辱柱。 “七弟,七王妃。”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六皇子叶仲秋端着酒杯,笑容温煦地走了过来。 “我来敬你们一杯,恭贺新禧,愿二位琴瑟在御,鸾凤和鸣,百年好合,白首不离。” “多谢六哥”。 “多谢成王”。 第3章 惊变 “你偷笑什么呢?” 苏依宁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从刚才六皇子和太子等人轮番敬完酒后,叶初希就一直挂着那副……不值钱的、贼兮兮的笑容。 这人莫不是连续两日应酬,脑子喝傻了? 还没等到叶初希来得及收敛她那过于“灿烂”的表情,殿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大殿,掐着尖嗓通传:“启禀陛下,忠勇候殿外求见。” “传”。 不多时,一个十**岁的少年将军,步履铿锵地踏入大殿。单膝跪拜在地,甲胄碰撞之声清脆。 “臣,李序时,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爱卿免礼。” “谢陛下。” 李序时着一身玄铁锁子甲,剑眉斜飞入鬓,眼尾上挑,眸光如猝寒星。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鼻若悬胆,薄唇紧抿。 锐利桀骜的身姿中,透露出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沉着和狠绝。 安帝看着眼前这个的相貌凌厉,面色冷峻的少年,严肃的脸上不由浮起几分笑意。 摈退了正在演奏箜篌的乐师,安帝笑的愈发有些深意。 “爱卿所奏何事。” “回陛下!” 李序时声音洪亮,目光却倏然扫向角落案几边正把玩白玉夜光杯的苏依宁, “据兵部奏报,越国承诺交付的一万匹战马及物资,业已清点入库!然,先前议定之十万两黄金赔款……” 他刻意停顿,殿内空气瞬间凝滞。 “其中五万两已入国库。剩余五万两,越国声称已充作公主嫁妆,由其自行处置!此事关两军停战协议,臣不敢擅专,特来请旨!” 殿角铜漏滴答,声音清冷如更鼓。明明处处金玉满堂,却透着一股子冰冷的威压,连空气都仿佛被那些龙纹凤藻压得凝滞了。 唯有透过雕花窗格的一缕月光,斜斜切在御座前的金砖上,像一柄出鞘的剑,将满殿辉煌劈出一道细小的裂痕。 叶初希默默放下了啃到一半的鸡腿,眯起一双狐狸眼,一言不发地盯着李序时背影。 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苏依宁刚才塞给她的锦帕,开始慢慢擦手。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折射出森然寒光。 我说皇家内部晚宴,怎么能允许一个将领带刀进场,原来杀招在这儿等着呢。 “长宁公主,”安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沉沉压向苏依宁,“此事,你作何解释?。” 安帝语气不善,以太子为首皇子均是一副戏谑神情,事不关己观察着场上局势。六皇子刚欲起身,却被皇后一个凌厉的眼刀钉回座位,只好作罢。 叶初希内心狂啸:我靠,男主角你是不是太怂了点?英雄救美的机会摆在面前你都把握不住啊...... 苏依宁缓缓起身,莲步轻移。 大殿的地面,铺着苏州御窑特供的澄泥金砖,质地坚润如墨玉,踏上去寂然无声。 公主行走时如一幅缓缓展开的工笔画卷。 云鬓间的玉簪纹丝不动,唯有珍珠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在穹顶夜明珠照耀下,划出细碎的光痕。织金马面裙下隐约可见缀珠绣鞋的尖头,每一步都恰好踏在金砖的接缝处,分毫不差。 腰间环佩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却如计算好般三轻一重,自成韵律。 苏伊宁走到安帝御座七阶之下,与李序时并立而站。 李序时暗暗握紧了刀鞘,全身肌肉绷紧,等待安帝指令。 “父皇!” 还没等苏依宁开口,叶初希身影猛地窜出,半个身子挡在了公主面前。 “那五万两黄金,不在公主手里。”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安帝眉头一拧,显然没料到一向懦弱无能的老七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 他语调危险地上扬:“哦?你如何知晓?” 苏依宁没反驳,垂眸静立不语。她也想知道,叶初希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叶初希“噗通”一声重重跪下,先狠狠磕了三个响头,语气斩钉截铁:“那五万两黄金,儿臣已托人快马加鞭,送往天门山了!” 安帝一怔,嘴角有些抽搐,扶额怒斥: “胡言乱语!编故事也不编个像样点的!胆敢欺君,滚去殿外自行领罚二十鞭!” 叶初希缩缩脖子,额上冒出一层冷汗,但没有退缩,梗着脖子急声道:“儿臣岂敢撒谎!父皇明鉴!” 她语速极快,条理却异常清晰。 “昨夜就寝前,公主已将五万两黄金纸票交于儿臣保管。因天赐良缘,儿臣才有幸得此慷慨贤妻。正不知该如何回报皇恩,忽想起师父提过,父皇近年来龙体欠安,所服丹药稀有名贵,粒粒价值千金。” 见安帝不语,叶初希壮着胆子继续道: “天门山乃天下第一岐黄正宗,每年前去求药的百姓数不胜数。但即便是普通疾病,因药石成本高昂,寻常百姓囊中羞涩,只能望洋兴叹。因此天门山月月年年义诊送药,本就开销极大,研制值轻之剂也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功。” “儿臣与公主商议,与其留作私用,不如将此巨资献予师门!想必以师傅天资,定能研制出药效更佳、成本更低的新方!到时既可为父皇延年益寿,又能造福天下平民。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安帝老谋深算,自然半个字都不信。他阴沉着脸,语带讥讽:“如此说来,朕非但不能罚你,还得褒奖你一片‘孝心’了?” 好在叶初希脸皮够厚也不怯场,语气诚恳听不出半分假意。 “都是父皇仁心仁德,儿臣不敢求赏。儿臣与公主一愿父皇身体安康,万岁无忧。二愿天门山悬壶济世,泽被苍生。三愿百姓承沐天恩,大安永昌。” 安帝见她说的有板有眼,想起前几日乔知微进宫,确实也提过经费紧张的问题,但又不甘心到嘴边的鸭子不翼而飞。他盯着叶初希,目光如鹰隼。 这窝囊废’儿子’突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安帝心中惊疑不定。他上下打量了叶初希好一会儿,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个三年见不到两次面的老七。 “朕往日倒不知,你竟如此能言善辩。”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请父皇明察。” 叶初希背上已经湿透了,毕生演技都用上了,也不知安帝吃不吃这套。 就在安帝沉吟,殿内气氛紧绷到极限之际—— “咚!” 安帝正在犹豫要不要写信跟乔知微核实一下此事,一声沉闷的巨响,打破了死寂,惊了众人一跳。 “怎么回事?” “不好,李将军晕过去了!” “太医呢?快传太医!” 叶初希本就精神高度紧张,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猛一哆嗦,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竟直直撞进了身后苏依宁的怀里! “抱……抱歉!”叶初希像被烫到一般,瞬间弹开,耳根红得滴血。 苏依宁看着瞬间从她怀里弹开叶初希,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她突然靠近叶初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询问道:“你很怕我?”,感受到对方骤然升高的体温和通红的耳廓,答案不言而喻。 一群人上前叽叽喳喳,慌乱地围住了倒地的李序时。 苏依宁瞧叶初希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窘迫模样,冷不防地拉起她的手腕,把她拽到一边。隔着袖子,都能感受到掌心下皮肤烫人的温度。 叶初希只觉得自己被牵着的那条胳膊,毫无半分动弹的力气。许是刚才用脑过度累极了,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苏依宁一接近她,她就心慌。 自己是真的很怕她吧......毕竟把全文杀的只剩下书名的女人,江玉燕是第一个,苏依宁就是第二个。 叶初希甚至私底下给苏依宁起了个外号,叫“杀殿”。 苏依宁见叶初希心不在焉,走神的厉害。只好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 “在想什么?”苏依宁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 “唔……在想你……”叶初希下意识回答。 “想我?”苏依宁眉梢微挑。 “嗯……啊?!我……我刚才说什么了?” 叶初希猛地回神,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 可惜没有给苏依宁继续问下去的机会,那边太医的诊断结果已经出来了,声音带着惊惶: “陛下!李将军……身中剧毒!怕是……怕是不行了!” 卧槽?! 叶初希一下回过神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殿内瞬间死寂,其他人显然跟她一样,都被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震懵了。 安帝反应更大。 他霍然起身,直接下了龙椅,慌张几步就冲到李序时身边,勃然大怒:“混账!人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给朕讲清楚!” 太医噗通跪倒,惶恐的汗如雨下:“回……回陛下。李将军中的乃是毒中君子——‘牵机引’。此毒……药性极缓。初期身体会毫无征兆,待察觉时……便已……便已无药可解,回天乏术啊!” “你放屁!” 安帝暴怒,一脚把太医踹开:“天下焉有无药可解的毒!朕每年花那么多银两给你们太医署,你们到头来连个急救的药都没备着吗?一帮酒囊饭袋,今日救不活李序时,你们就去给他陪葬!” 太医们吓得伏地痛哭:“陛下息怒啊,牵机引此毒银针难测,百日才方显其效。臣观将军面色,乃是积毒已久而不自知,实……实在是药石无灵了!” “他中毒多久了?” 安帝声音发颤,痛心疾首。 “回陛下……恐有两月有余……” 叶初希大脑正处于宕机状态。就在这时,那个久违的、冰冷机械的系统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中炸响。 “请读者选择是否救下李序时。重要提示——此选择将影响到后续剧情走向,请谨慎作答。” “李序时的下场不是被女主以叛国罪清算了吗?难道他提前死了,会影响到女主称帝?” “对不起,我无法透露更多信息,请读者立即选择。十秒后不做选择视为放弃,系统将默认李序时死亡。现在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叶初希急的火烧屁股,虽然心里知道李序时只是个NPC对他没什么感情,但现在躺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心情纠结复杂到极点,救不救李序时,他下场都是死。怎么办,怎么办...... 叶初希转头看了眼苏依宁,意外发现苏依宁也在看她。 “三,二,......” “救!我救!”叶初希几乎是吼出来的。 “收到选择。系统主线任务已更新,更新后任务——公主登基,请确认。” “?这他喵啥也没变啊,你诓我?” 【请确认。】 叶初希气得肝疼:“确认!确认!” 【任务更新完毕。祝好运。】 叶初希无语。确认后,系统果然又拍屁股消失了。 玛德,也不说一声怎么救人就跑了! 叶初希心里竖起两个中指。活该你原著被骂上微博热搜,位列臭鸡蛋书榜第一名! 她咬牙切齿地看向地上生死不知的李序时。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活下来! 第4章 王爷是朵花 打死叶初希也想不到,李序时是公主救下来的。 “陛下,臣有一法,或可救李将军性命。” 就在太医们束手无措,面如死灰,开始默默盘算身后事之际。苏依宁的声音清泠泠响起,打破了殿内绝望的死寂。 她不疾不徐地行至安帝身侧,仪态万方。 “天门山有一奇药,名为九转延魂丹。此丹可解天下百毒,疗愈万难之伤。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安帝眼中骤然迸出希望的光,喜急问道:“太医署可有此药?” 太医面色颇有为难,冷汗涔涔道:“回陛下……此药……此药只在传闻之中。因非常稀有,属天门山不外传的秘方,非……非世俗可寻……” 安帝铁青着脸,毒辣的目光射向苏依宁:明知此药难寻,偏在这时提起……好个长宁公主! 苏依宁迎上安帝探究的视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坦荡得近乎挑衅。也不藏着掖着,自袖中取出一个莹润的白玉瓷瓶。 叶初希定睛一看,以为自己眼花,这不是—— “不巧,臣手中正好有一枚。当值黄金......十万两。” 此言一出,大殿瞬间炸了锅。 大皇子第一个跳脚,厉声呵斥:“长宁公主真敢狮子大开口!你可知十万两黄金乃是户部半年的税收,更是我安国一年的军饷。” 二皇子拉住暴怒的兄长,笑容虚伪:“公主此言差矣。既已嫁入我大安,便是一家人。一家人坐地起价,岂不伤了和气?” 叶初希见两个皇子唱双簧挤兑苏依宁,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朗朗辩驳道: “皇兄此言差矣!我曾听师父提及,炼制此丹需一味‘天山雪莲’为引。那雪莲生于长白山巅悬崖峭壁之上,那里环境极端恶劣,终年苦寒,人迹罕至之地本就采摘不易。又因三年生叶,三年开花,三年结果,近十年方得一株!如此稀世奇珍,有价无市,贵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叶初希说完,眼角余光飞快扫过反派BOSS太子,见这厮表情阴森森的,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男主六皇子更是神情木然,叶初希心中暗骂废物。 苏依宁对其他人的话置若罔闻,只将清冷的目光投向面沉似水的安帝,声音带着一丝沉痛:“此药,十年来我越国亦只得两枚。先皇临终,将两枚分别赐予我与皇兄。赠我这一枚……已是父皇留予我……最后的念想了……” 她眼尾微微泛红,喉间哽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冰雪般的冷静,“值与不值,陛下……圣裁。” 安帝心如明镜。李序时是国之利刃,只要他活着,十万两黄金何愁不能在战场上加倍讨回?这笔买卖,不亏! 苏依宁有的是时间跟安帝耗,李序时可等不得了。她指了指地上开始抽搐的李序时,平静提醒:“陛下,李将军......怕是要撑不住了。” 安帝看着李序时嘴角又涌出一股黑血,瞳孔一缩,不再无犹豫: “好!只要你能救活李序时,朕便不再追究越国对议和赔款出尔反尔之事!也不再过问你那五万两嫁妆的去向!至于这十万两……” “臣,自然不敢真要。” 苏依宁接口道,语气平淡无波。 “如此……甚好!” 安帝咬牙应下。 苏依宁得天子一诺,不再不再迟疑。她俯下身,动作干脆利落,将那枚金色药丸塞入李序时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不多时,李序时紧闭的眼睫颤动几下,虚弱睁眼,悠悠转醒。 “神药!果然神药!”太医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方子,慌忙上前探脉,惊喜交加,“恭喜陛下!李将军脉象虽弱,但生机已复,性命无碍了!” 安帝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随即脸色一肃,厉声道:“来人呐。先把李将军送到安神殿休息。传朕口谕,李序时中毒一案交由大理寺严查。无论背后主谋是谁,严惩不贷!” 至此,一场风波暂歇,各怀鬼胎的众人纷纷离席,晚宴不欢而散。 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叶初希只要一想到安帝那吃瘪又不得不忍的精彩的表情,对苏依宁就佩服的五体投地,内心疯狂地给公主鼓掌。 她忍不住凑近,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 “公主大人,那药......真是你父皇遗物?” “当然——” 苏依宁拖长了调子,眼底掠过一丝狡黠,“不是。” “......?”叶初希噎住。 “我刚才分明看到你眼里有泪花。”她不死心。 “演的。”苏依宁答得干脆。 “......”叶初希再次无语凝噎 “那一颗......一颗,真的值十万黄金?” “十金吧。”苏依宁语气轻松,“我院内还有十几瓶,王爷喜欢的话,送你几瓶当糖丸尝尝?” “......” 叶初希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骂爹。我擦!奸商!无良的奸商! “我就知道!解药能乱吃吗!难怪你那么大方随手送我,果然有诈!真是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古人诚不欺我!” 叶初希义愤填膺,不满哼唧。 苏伊宁被她炸毛的样子逗乐,唇角微扬,眼底漾开一丝真实的笑意“多谢王爷夸奖。” “......叶初希气结,“这不是重点!” 苏伊宁随手拢了拢如墨长发,挽到耳后。漫不经心道:“此药既是解药,也是补药。平常人吃了可强身健体,固本培元,你随便吃吃,死不了人。” 叶初希满眼不信:“若真是普通药丸,李序时还能那么快清醒过来?” 苏伊宁从马车书案上随手拿起一卷古籍,翻了两页,才慢悠悠道:“因为李序时中的根本不是’牵机引’。” 叶初希:“???” “他中的只是叫‘醉羽花’的普通毒罢了”。 苏依宁抬眼,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两种毒草外形气味极其相似,一个剧毒无比,一个……却与蒙汗药无异。” 见叶初希还是摸不清状况,苏伊宁耐心解释道:“据闻数月前,李序时在战场上受过重伤,内腑淤血未清。这‘醉羽花’本身毒性轻微,只会致幻昏迷,但若与金銮殿中常年焚烧的‘龙涎香’相遇……便会催化成致命剧毒。” “所幸他中毒不深,方才那番呕血,吐的多是体内积存的淤血,看似凶险,实则对他有益。太医被陛下威吓,心神大乱,一时不察情有可原。” “我的药只解了他身上‘醉羽花’的毒,他自然清醒。陛下将他移往偏殿休养,远离了龙涎香,他自然无碍。” 至于太医事后能否反应过来?苏依宁丝毫不担心。一个让皇帝痛失巨额黄金又暴露了医术疏漏的太医……能否保住性命都是问题。 叶初希没想到苏依宁竟然还精通医术,却不知小说里为何从未提过,一时间听的连连称奇。 能在电光火石间想出这瞒天过海、反敲安帝竹杠的妙计,不愧是将来要登顶九五的狠人! 叶初希拍拍小心脏,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车帘外马夫的位置,压着声音道:“你敢欺君,不怕杀头啊。” 苏依宁闻言,缓缓合上书卷,目光别有深意地落在叶初希脸上:“王爷不也欺君么?倒未见你如何害怕。” 叶初希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那不一样!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我是情急之下,为帮你守住嫁妆……” “是吗?” 苏依宁尾音微扬,带着一丝玩味。 她忽然倾身靠近。 叶初希只觉身侧一缕带霜含雪的冷香,猛然钻入脑中,如三伏天荷叶尖尖上的晨露,溢出丝丝凉韵。 苏依宁的唇,离她的耳廓不过三指之距。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敏感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痒痒的,却不敢挠。 “可我说的欺君……” 苏依宁的声音压得极低,声线魅惑呢喃,却字字淬冰。 “指的是——王爷女扮男装,欺瞒天下之事啊。” 杀人诛心! 轰——! 晴,空,霹,雳! 吾!命!休!矣! 这八个字在叶初希脑中突然就具象化了起来。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眼前发黑,身子僵的堪比丧尸。 她猛地扭头,猝不及防地对上苏依宁那双含笑的、洞悉一切的眸子,鼻尖几乎蹭到对方冰凉的唇瓣。 “你......你怎么.......” 苏伊宁看着叶初希煞白的小脸,唇角绽开一丝涟漪。她竖起一根玉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手腕,示意。 “我怎么知道?” 叶初希瞬间明悟——是了!方才在殿上混乱中,苏依宁曾拉过她的手腕!定是把脉探出了端倪。 “可准?” 呵呵,准,准到让人绝望。 苏伊宁平静的目光像无形的冰水,扫过比进宫前脸色更绿的叶初希。坐正了身子,语气里,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淡淡疏离。 “所以,为何帮我?王爷......请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叶初希已经无法有逻辑的组织语言。总不能说,因为你是女主角,我想完成任务早点回家,才决定挺身而出保护你到大结局吧? 马车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两人都清楚对方藏着秘密,却又心照不宣地选择了不再深究。 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单调声响,成了唯一的伴奏。 直到马车在王府门前停稳。 “礼王殿下。” 苏依宁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清晰而冷静,“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吧?” 第5章 草包的逆袭计划 李管家觉得,自家王爷怕是又撞邪了。 自打宫宴回来,从前那个视书本如厕纸的礼王殿下,竟命人搬来了几大箱积满灰尘的古籍。 叶初希一头扎进书房,整整七天七夜没踏出半步!严令除了送饭送水,任何人不得打扰。 王府上下议论纷纷。诡异的是,除了王妃每日会进去探望片刻,出来时神色如常外,竟再无其他异状。 这日,第十天后的清晨,废寝忘食的礼王殿下,顶着一双淡淡的熊猫眼,终于从书房里出关了。 多日不见,本就身无二两肉的礼王,小脸又清减了几分,可把上前伺候的李管家心疼坏了。 叶初希还未来得及与苏依宁共进早膳,宫中宣召的旨意便到了。 见她衣袍略显凌乱,苏依宁轻声唤住她。 “等等。” 苏依宁没有多言,只是自然地抬起手。 指尖纤细白皙,轻轻抚过叶初希肩头朝服上那象征尊荣的蟒纹刺绣。接着,她的手指滑向她的衣领。那领缘挺括,衬着她英气的下颌线。 苏依宁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探入领口内侧,小心地,将一丝微微内折的布料整理出来。指尖的温热,短暂地熨帖过叶初希颈侧的皮肤。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叶初希两侧的宽袖上。 苏依宁微微俯身,目光低垂,仔细地将袖口处极其细微的褶皱抚平。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宁静。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好了。” 苏依宁终于直起身,退后半步,目光从头到脚将叶初希细细打量一遍。 那眼神里没有审视,只有纯粹的满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她的唇角微微上扬,漾开一个极浅的弧度,像初绽的玉兰,安静地散发着馨香。 “今日朝事繁杂,王爷请多珍重。” 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抬眼直视叶初希。 苏依宁的气息很近,带着她身上清雅的兰香,却丝毫没有侵扰感。只有一种被妥善安放的、沉静的温柔,如同月光无声地笼罩着庭院。 叶初希就那样乖巧的,静静站着。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长时间的看着苏伊宁。 长宁公主一张面庞,白得近乎透明。如同薄瓷承接着月华,不染一丝烟火气。 双眉细长清冷,如远山微蹙,横亘于明净的前额。瞳仁并非暖人的琥珀或清透的琉璃,如同沉在古潭深处的墨色寒玉,深不见底。 眼波澄澈,却空灵疏淡,仿佛眼前万物不过是水中倒影,浮光掠影,难以真正映入她的眼底。 鼻梁细而挺直,自眉间一路向下,划出一道孤峭的弧线。唇色极淡,薄而轮廓清晰,似两片霜后褪尽鲜妍的花瓣,抿成一道几不可察的弧形。 只是鬓边几缕碎发不合时宜的,挡住了那眉梢眼角凝结的霜华,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将其撩至耳后。 叶初希动作比脑子快,她真就不知死活的这么干了。 她的指尖还沿着那完美弧形的耳廓,极其自然地、轻轻搓揉了一下苏依宁光滑圆润的耳垂。 两人目光相接,彼此眼中都掠过一丝短暂的茫然。 叶初希的手指像被细小的电流击中,微微发麻。 她反应极快,顺势将手收回,紧握成拳。手肘向下,做了个给自己打气的加油姿势,强行化解了那丝尴尬。 “我会全力以赴的,等我消息。” 话音未落,礼王殿下已头也不回地仓皇逃离,飞奔入宫。 妈呀好险! 叶初希边跑边打手手! 自己刚才那孟浪的举动,跟太岁头上动土,老虎脑袋上拔毛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发了什么颠。还好对方看起来似乎没有生气,阿弥陀佛! 然而,这温情脉脉的一幕落在王府下人眼里,却彻底变了意味。 众人心中窃喜:王爷王妃感情甚笃啊!王妃目送王爷离开的身影都凝望了小半刻,定是情深难舍! 叶初希回府时,苏依宁正与她的贴身侍卫兼丫鬟林悦在凉亭中对弈。 “王爷,您蹲在这儿……作甚?” 李管家看着闷声不响、拿着根柳枝刨土、眼见着第三条蚯蚓惨遭“分尸”的叶初希,终于忍不住上前阻止。 “王妃请您过去饮茶。” “哎......” 叶初希万分不乐意地把屁股挪过去凉亭那边,苏依宁早就煮好了花茶备着,不温不烫,恰到好处。 苏依宁老远就看到叶初希一脸沮丧,低个脑袋像做了错事的孩子,犹犹豫豫不敢进院子。故意问道:“书考结果如何?” “没考好。” 声音闷闷的。 “又是……垫底?” “那倒没有……” 叶初希蔫头耷脑,“第三。答应你的事……怕是完不成了。” “九个皇子中考第三,不错了。” 苏依宁语气平淡。 “实际上……” 叶初希更蔫了,“是五个。” 安帝膝下一共九个皇子。 三皇子早年随军出征,战死沙场。八皇子早夭,五皇子前段时间出宫历练,两岁的九皇子可以忽略不计。 上次在马车里,苏依宁答应帮叶初希保守女儿身秘密的条件,就是让她在这个月的书考中拔得头筹。因为按例,安帝会允诺一个合理范围内的赏赐。 苏依宁又挑了一小块儿冰糖,加到叶初希手上的茶杯中。 “我本也未奢望你本月便能夺魁。意料之中,不必如此介怀。” 杯中的花茶瞬间失了香甜,隐隐泛起苦涩。 叶初希觉得被人看轻了,尤其被苏依宁这般说,心中莫名烦躁更甚。 “连你……也是这般看我的?” 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 苏依宁揭开茶盖的手微微一顿,难得听叶初希用如此生硬的语气同她讲话。 她停下往茶壶中添加蜂蜜和玫瑰花瓣的动作,抬眸,正对上叶初希头顶几根不服输般翘起的细发。 这人怎么生起气来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炸毛小狗。 苏依宁心神微恍,手便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轻轻落在她发顶,试图将那几缕“叛逆”抚平。 “不。” 苏依宁察觉到叶初希被自己触碰后,那几根头发似乎翘得更欢实了。她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指尖微蜷,旋即若无其事地放开。 “你的皇兄们,皆是自幼便由当世大儒启蒙授业。你认真研读不过短短数日,能取得如此成绩,已属不易,值得……骄傲。” 而此刻,叶初希的耳朵里根本听不进任何褒贬。 她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耳鸣,脑瓜子嗡嗡回响的都是:她怎么摸我脑袋了? 她的手......闻起来好香啊......改天定要问问她用的什么香膏......这双抚琴弄墨的手,日后真的会沾满鲜血吗?可我怎么看,她都不像个杀人狂魔啊....... 苏依宁见叶初希一副神游太虚的表情,干脆把手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 叶初希侧着头疑惑,随即反应过来,战术性咳嗽两声,脸颊又不争气地泛起薄红。 “再给我一次机会,下个月,我必拿第一”。 叶初希虽然被夸的尾巴螺旋上天,但也的确不是乱夸海口。 想当初自己也是国考一把上岸的名校高材生,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跳槽去了私企。 离校多年,这次书考,相当于要把行测和申论转化成文言文对答。她一时不适应,是吃了不够流利的亏,才被太子和六皇子压了一头。 “哦?” 苏依宁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兴味,“王爷倒是自信得很。那我便……恭候佳音了。” “一言为定。” 叶初希毛被撸顺了,像是打了鸡血。屁颠颠地端起石桌上的花茶和点心,信誓旦旦地回书房头悬梁,锥刺股去了。 苏依宁拂去眼底一丝笑意,重新与林悦对弈。 “殿下,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传来……会不会……” 林悦落下一子,眉间隐有忧色。 棋盘上,黑白二色起落交叠,你来我往,对弈间风云暗卷。 “耐心和时机,远比手段更重要。”苏依宁指尖夹着一枚黑玉棋子,声音清冷。 一子落,天地转,落棋无悔。 “你输了。” 翌日清晨,走了狗屎大运的礼王突然接到圣旨——太子与六皇子因深陷李序时中毒一案的纠纷漩涡,被安帝取消了书考成绩,勒令各自在府中禁足思过。 叶初希白捡了个第一,奉召入宫受赏。 叶初希喜从天降,跟中了一个亿似得,乐的龇牙咧嘴,手舞足蹈。 早膳也顾不上用,风风火火冲到苏依宁面前,嚷着要兑现赏赐。出乎意料,苏依宁的要求极为简单:让她从刑部大牢捞一个人出来。 乐颜,秦国人。 苏依宁几年前在秦国游学时结识的平民好友。 因在安国经商时不谙当地律法,被硬判了个“偷税漏税”的罪名,已在大牢里蹲了半年,家产也被抄没一空。 “乐颜?确定是这两个字?” 叶初希强压着心中翻腾的狂喜,声音都有些发颤。 苏依宁递给她一份早已备好的折子:“没错。这是她的相关文牒与提请出狱的手续,有劳王爷。” 叶初希差点没绷住笑出声,她连忙低头喝了口茶掩饰。 “好!待我核对无误,即刻面圣。此罪本就不重,又是他国商旅,父皇想必不会为难。公主可备下晚膳,静候佳音。” 说完,留下一个自以为潇洒实则雀跃得快要蹦起来的背影,冲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