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孽徒别想跑》
第1章 我重生了?
谢君冉睁开眼,眼前是一层雪白的纱帐。她只感觉头昏脑胀,心口隐隐作痛。
熟悉的茶香侵入鼻腔,她恍然惊起,目光移向自己的手脚。
纤细白嫩的手上没有一点伤痕,四肢还能正常移动。她不可置信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切都是寻常的,没有疼痛,没有绝望,没有痛苦。
谢君冉跌跌撞撞的从被窝里翻出来,站在铜镜前,仔细地上下打量。
面孔依旧是那个面孔,唯一不同的是没有鲜血和污垢。
她如同想起什么似的,猛得盘腿坐下。一呼一吸间,血液由血管一点点涌向丹田。熟悉的温暖再次将她包围,她震惊地看着身体泛起暖白色的光圈,将周围的空间扭曲起来。
“我操。”
谢君冉抽了自己一耳光。
门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
一位少女逆着光站在门口。
她生得肌肤丰盈,温润可亲。此刻正端着一盘子菜呆愣愣地看着谢君冉。
“师尊…”
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句。
谢君冉看清了她的脸,心下一动,不由得红了眼眶。
这是她的大徒弟,宋知玉。
上一世,她是她所收的第一个徒儿,陪她走过了数不清的春秋。哪怕天资平庸,性情和顺胆怯,几乎从来不敢大声说话的她,在上一世面对千军万马世道苍生时,在谢君冉快被百箭穿心的最后一瞬,毫无犹豫地挡在她的身前。
温润如玉的宋知玉,卧在谢君冉的怀中,第一次破口大骂。
“你个死白眼狼!师尊待你如何的好,你现在就是这么报答的?果然人妖殊途,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活该千刀万剐!!”
谢君冉呆呆地看着大徒弟的鲜血流尽,身体归于冰冷,心也彻底冷了下来。
现如今看着活生生的宋知玉站在眼前,谢君冉止不住地发抖。
接着便一个飞扑,也不管人是真是假,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熊抱上去。
——“知玉啊!呜呜呜我好想你……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好徒儿啊……”
宋知玉哪见过这个场面,平常师尊虽然不说高高在上,但也还勉强算端庄自持。她第一次见师尊这副情绪外泄的样子,慌得饭菜撒了一地。
“师尊?您、您这是做什么……”
接着便连忙蹲下身去捡碗筷,可头被谢君冉死死搂住,动弹不得。
谢君冉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只一个劲地边掉眼泪边支支吾吾地念叨。
宋知玉看见师尊哭得这么厉害,吓得直落泪。师徒二人莫名其妙地在一起抱头痛哭。
正哭的难解难分的时候,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带着迟疑:“师姐……你们在干什么?”
谢君冉抬头,勉强抹干净眼泪。
来者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女孩,个高腿长,服饰简单齐整,看着利利落落的。
是师九怜。
她可怜的二徒儿。
上一世修为全废,被打入18层鬼门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谢君冉更是悲伤起来,越哭越起劲。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好怜儿啊……师尊对不住你们呜呜呜呜呜呜呜……”
师九怜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但她天生比宋知玉聪明冷静些,没有选择和师尊唱二人转,而是去拉宋知玉的手臂,将她从谢君冉的怀抱中“拯救”出来。
谢君冉倚着门框呜呜地止不住气。
师九怜拉了拉宋知玉道:
“师尊哭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一块凑热闹。这是怎么回事?”
宋知玉一边抽抽搭搭地抹眼泪一边拼命摇头:
“我不知道啊……我看师尊哭……”
她用力吸了吸鼻涕,“呜呜呜我就也想哭……”
师九怜撇了撇嘴,叹了口气。上前扶住谢君冉的身体,轻声道:
“师尊,保重身体。可是今日修炼有些走火?现在应该还有饭菜,我去帮您打些来,您先休息一会儿。”
说完,她冲宋知玉努努嘴,道:“看好师尊,别跟着她一块哭了。”
宋知玉点头,扶起谢君冉的手,柔声道:“师尊,咱们先进屋吧。”
谢君冉拖起哭得乱七八糟的头,跟着大徒儿颤颤巍巍的回屋躺下。
房间内的陈设和从前一样,被收拾地简朴干净,谢君冉喜欢煮茶的气味,水汽与茶香一同升腾起来,饱满地充斥起整间屋子。她怕冷,待在这样湿润温暖的屋子里会很有安全感。
她的两个徒儿也都清楚她的喜好,每日早晚都会来她房里生火煮茶。
看见师尊安安稳稳的卧在床上,宋知玉便在一旁安静地拨弄炭火。她向来恪守本分,无论什么行为,只要是师尊做的她都不会过问。
谢君冉缩在被子里,只感觉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周围的一切都如此不真实。明明那样残忍可怖的末世似乎还发生在上一瞬,临死前的疼痛似乎还残存在她的每一寸骨骸中。
她记得她闭上眼的最后一个画面,身穿一身黑袍的女人背对着她,发丝在狂风中纷飞,周身充斥着霸道的鬼气,撕裂了血红的天空。
当时的她已被废了灵核,多年修为一朝散尽,已经成为**凡胎的谢君冉被身边的厉鬼残忍地咬断手脚,她已经疼痛地麻木了。
耳边是人们痛哭惨叫的声音,这声音尖厉的刺入她的耳膜,搅的她生不如死。是她亲手养出了一个祸患,是她对不起这天下苍生……
哪怕是血液流进的最后一秒,那个黑袍女人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哪怕一眼。她不敢相信自己亲手抱回来的徒儿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她恨啊,痛啊,可一切已无济于事。
谢君冉用尽全身气力,声嘶力竭的向那个方向吼出一句:
“康柯!!”
等到那个黑袍女人转身之时,她已经流尽了血,也流尽了泪。
一抹泪珠顺着脸颊落下,润湿了谢君冉的枕头。
她重生了。
重生回了一切还来得及补救的时候。
爱她之人还未因她惨死,她还没有被欺骗,被蒙蔽,被利用。
她还是学尹长老,她还是渡鹤仙君,她还是那个谢君冉。
谢君冉用被角擦了擦眼泪,颤抖着对一旁守候的宋知玉说道:
“知玉,我好饿啊。你师妹什么时候送饭来……”
宋知玉一惊,连忙回道:“师尊,怜儿她还没回来,您好了吗?需要我去催一下吗?”
谢君冉吸了吸鼻子:“你去吧,我方才只是有些略微走火,已经调息好了。”
宋知玉连忙应下,将炭火微微拨弄几下,便轻轻地掩门离开。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后,谢君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站在地上蹦跶了几下,又去铜镜前爱惜地摸摸自己的脸。
“我就说天不亡我,还给我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
谢君冉边哭边笑边满屋子乱窜,上到杯子碟子,下到窗花墙砖,一通乱摸,就差拿舌头舔一遍了。
把所有东西仔仔细细地摸过一遍后,她筋疲力尽地瘫在床上,喜悦过后便是无尽的空虚,谢君冉的眼前浮现出一张面孔,面色瞬间冷下来。
康柯,她的好徒儿。
害的整个覆雪峰尸骨遍地,搅的满门守清司腥风血雨,闹的三界中人无家可归妻离子散鬼怪横行……
现在的她,还没有成为鬼界大司令,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她必须尽快斩草除根,不留半点后患。
谢君冉的眸色阴沉下来,一想到这个白眼狼,她的心里便是无穷无尽的悲。
她几乎要冲动地提剑杀进康柯住的侧房,把她揪出来千刀万剐。
上辈子她明明那么宠爱她,尽管在别人看来,她仅有的三个徒弟都是一样的地位。但在谢君冉的内心深处,她一直都最疼爱这个可怜的孩子。
原因无他,因为康柯的身体里流着与众仙门弟子不同的血。
她并非人身,而是妖。
世间有三界,分别为仙界,人界,鬼界。仙人两界联系密切,人通过修炼可飞升成仙,每年人界都会上供大量敬品,作为仙人们修行的收入来源。作为回报,仙界的仙子也会接受下界的委托,诛凶灭恶,斩妖除魔。仙界也开放了三处地域用于培养人才,下界的人可以拜师进入,修炼后飞升成仙。
而鬼界则是独立存在的空间,它们由于一道久远的封令而永远无法进入仙界。所以厉鬼们只能在人界纵恶,先前便有一鬼屠城的事迹。之后仙人两界交好,有上仙保护后,厉鬼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张狂。
但鬼性本恶,还是经常会有厉鬼偷偷潜入人界杀人纵火。
而妖则是独立存在的一类。
他们本是普通人,由于体质特殊,被鬼气侵袭后身体变异,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们无法以妖身死去,只能游离于人世间。但他们性格不稳定,也会伤人,所以在人界受到歧视。但好在妖们的外形与人相仿,故通常都会伪装成人隐藏在人群中。
摆在妖族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彻底堕落为鬼,进入鬼界,自由的选择生死;要么作为矛盾的存在,小心翼翼的在人间生活。
但人鬼殊途,大部分妖都会选择第二条道路,在人间躲躲藏藏,永远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一旦身份被发现,无论地位再高,都会一朝拉下神坛,沦为千人指万人骂的畜生。
基本上所有身份暴露的妖族,最终都会走向自暴自弃的道路,要么大开杀戒后被上仙打入鬼界,要么为求一死堕落成鬼。反正无论如何,等待他们的就只有阴冷绝望的18层鬼门。
而这其中,就包括康柯。
鬼与其他两界积怨已久,上一世由于康柯的背叛,他们肆意的杀入城门,摧残百姓。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谢君冉才看清康柯的本真。
当时的她天真不愿相信,认为她的好徒儿只是一时糊涂,还在守清司的长老大会上替她解释。
直到鬼妖大军肃清人界,浩浩荡荡地兵临城下;直到她看见康柯使出她亲手教她的口诀打开仙门;直到那条存在了上千年的封令被康柯亲手撕碎,厉鬼们狰狞地杀进来,所及之处满目狼藉……
那时的谢君冉才不得不相信,自己亲手养大的好徒儿,最终都替他人做了嫁衣。酿成如此大祸,她自知守清司已容不下她,便怀着赴死的心站在仙门口,看着眼前狰狞的鬼与妖,她用尽全力一个个砍下他们的头颅,只为赎罪。
她也没有想到,此时已经成为仙门长老的另外两个徒儿会站出来,和她一同赴死。
一想到这里,谢君冉的心泛上密密攒攒的疼。
她努力的想朝那个已经完全陌生的曾经的小徒弟靠近,却发现无论如何,她和她之间都隔着无穷无尽的厉鬼。
她现在明白了,人鬼本殊途,上一世的她错的太厉害,害了多少人。人和妖身份之间的距离,是用什么都填补不上的。
谢君冉用被子蒙住头,哪怕心如刀绞,她也笑了笑。
万幸,她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这一次,她要把鬼界彻底清算干净,永永远远的斩除笼罩在上两界的阴云。
她呼出胸肺中的浊气,功力调动,身体里的灵气几近沸腾。
她可是曾经的仙门天才,那个心怀苍生,万人敬仰的渡鹤仙君。
嗯,谢君冉仔细想了想现在的时间。突然冷汗直冒,这会儿的她,似乎正处于她上辈子功力最弱的时候,被满门称为废柴长老,甚至徒弟都只能收到三个的可怜人,只能靠着微薄的俸禄勉强拉扯四张嘴。
“靠。”谢君冉一拳锤在被子上,“怪不得刚才总觉得怪怪的,我的仙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软乎乎的了?怎么偏偏撞在这个时候,但凡早一点晚一点……”
她叹了口气,整起衣服。能重活一世就已经很好了,何必再挑,反正什么时候都成,她谢君冉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沮丧。
谢君冉坐在床沿上,嘿嘿嘿的笑起来。
门外的知玉和怜儿已经站了半个时辰,她们把耳朵贴在旁边,听着里面师尊发出的怪声,硬是没敢进去。
第2章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尊?
终于,师九怜狠狠吐出口气,敲了敲门。
房内的谢君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轻声咳了咳,用平常的语调道:
“进来吧。”
两个小徒弟一脸惊恐地走进来,悄咪咪的端详师尊的脸色。
谢君冉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异常,只看见师九怜两手空空。她皱了皱眉,轻声问道:
“饭呢?”
师九怜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回答道:
“师尊,我们去晚了,已经没有饭了……”
她越说越小声,渐渐把头低下去。
宋知玉在一旁打圆场,干笑了两声,道:“没关系的,师尊。阿康正好下山,我传音让她带了糕点上来,就是您上回念叨了半天想吃的那种鸡蛋糕。”
猛然间听到那个名字,谢君冉感觉血直往头顶上涌。
“谁要吃那种东西。”
她冷冷道。
宋知玉吓得慌不择路,站在一旁扣手。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同时,谢君冉也心疼起这两个徒儿。上一世她因为功力原因,她们俩在整个守清司很不好过。无论是长老还是其他弟子,基本上都不把她们这两个废柴长老的徒儿放在眼里。
她连忙想着办法补救,一脸尴尬地对她俩解释道:“我最近有点上火,而且你也知道我们峰上钱这一块向来不太景气,没有多余的钱,呃,来买这种东西……”
宋知玉的神情松下来,冲她嘿嘿一笑,道:
“没关系的,阿康肯定知道师尊的体质,买的估计是莲子味的,我到时候再给师尊煮凉茶喝。而且这个钱是阿康的,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肯定是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
师九怜也笑道:“她又去干什么去了?天天想着法子跟人斗虫打牌吧。也亏她没把自己搭进去。”
谢君冉听着火起,却只能强压下去,心说你们还在这笑眯眯地调侃她,到时候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她冲两个孩子挥挥手:“你们先出去吧,康柯回来叫她来一趟。”
两人没察觉出师尊抽搐着的眉梢,恭恭敬敬的退出去了。
屋里再次恢复寂静,谢君冉用树枝略微拨弄了几下柴火,眼底一片冷意。
康柯,我倒要再好好看看你。
谢君冉在心里细细的盘算着,她尽管满心是恨,但碍于现在这个情况,居然没办法对那个白眼狼立马下手。
第一,她目前的人设还是温文尔雅爱徒心切的好师尊形象,虽然比较废物,但众人其实都知道她属于自己偷摸着一天下凡打10份工都不能苦了孩子的人。突然间莫名死一个徒弟,且不说能不能混过守清司的其他长老,单是在知玉和怜儿面前都没有个合理说辞。
第二,由于前几年的那件事,她现在整个人的功力堪堪剩下原先的不到千分之一。凭借她目前的修为,尽管谢君冉始终硬撑着自己不表现的太过废柴,但若是真对康柯出手,真实的实力必定无法隐瞒。康柯要是再撒泼打滚,撑到两个师姐来时,就是彻底把自己置于无法回旋的地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方才已经想明白了,既然人鬼殊途,注定不能和谐相处。那么整个鬼界便是祸端,如果康柯注定背叛,谢君冉既已知晓结果,何不趁着机会暗中控制住她,只要深入调查下去,抓住整条交际线,就能将上两界置于明处,那时候,获利的将会是整个天下。
谢君冉轻笑一声,抚了抚鬓角的发丝,缓缓地将滚烫的茶水倒入杯中。
她也有自己的私心。此举虽然十分冒险,但如果事成,她年幼时所追求的大道苍生,侠肝义胆便也能实现,世间也再不会发生那样家破人亡的惨案。
那样凄厉的哭声,谢君冉这一世不会再想听见。
沉闷的叩门声响起,谢君冉的手一抖,全身的神经开始兴奋起来。
终于来了,我的好徒儿。
“进。”
谢君冉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可尾音还是带着些颤抖。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道人影安静地走进来。
她在谢君冉面前站定,规矩地拱手行礼。
感受到来人那熟悉的气息,谢君冉被没由来的怒火烧得头昏脑胀。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没有看康柯的脸。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异常,许久没有发话,只是静静地侍立在一边。
谢君冉强压下心底的仇恨,淡淡地抿了口茶。
康柯熟悉的声音响起,依旧同从前那样冰冷,如同千万年捂不化的雪山。
让人寒心。
“师尊,”她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
瞬间,谢君冉有了想把她脑袋锤爆的冲动。你还配叫师尊?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尊?
“您没吃饭,我带了些东西。”
她抬眼看了看谢君冉的脸色,并没有动。
“不必了。”谢君冉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如同尖刺。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同她说。
康柯的脸上明显浮现出错愕,她愣愣地站在原地: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谢君冉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康柯的眸子暗了暗。
“恭候师尊吩咐。”
谢君冉细细捻了捻指尖,道:
“你的钱是哪来的?”
康柯抬头看向她的侧脸,流畅秀丽的线条在火光中闪烁。可嘴角紧紧抿着,眸子中泛着令人胆寒的锐意。
师尊从未如此动过怒,她究竟犯了什么。
康柯没敢再看,只是低声回道:
“回师尊,皆为正道所得。”
谢君冉冷哼一声:
“正道所得。你是否听不懂我在问你什么?”
“……”
见康柯没有回复,谢君冉已经压不住火起,借势将茶杯砸在地上。
茶水四溅,瓷片向四周爆裂开来,一片瓷正正好好飞过康柯的脸颊。
顿时,殷红的血珠滚落下来。
“跪下!”
谢君冉厉声道。
康柯没有犹豫,也顾不上擦脸,飞快将身体砸在地面。
“覆雪峰训令第12条,说出来。”
覆雪峰一共有36条训令,说是规矩,但谢君冉从未因为此刁难过她们三个。她本来就不喜守清司那一套三教九条,把小孩子的天性约束在几条规矩中,更何况整座峰上只有那么4个人。最开始立训,也是因为掌门来巡查,她随随便便从附近的长老手里抄了点,东拼西凑用来糊弄的玩意。
谢君冉知道估计没人在意这一套规矩,连她自己都是刚才偷摸翻的书,目的就是好好整一把康柯,给她再加一条无视训诫的罪罢了。
“覆雪弟子,不许聚众赌博。”
康柯平静地答道。
谢君冉惊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刚刚在心中模拟好的一套羞辱人的说辞全部报废。
她万万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看过那套训令,而且还精准地记了下来。
“第18条。”
肯定是意外,万一她就是刚好看到了呢?谢君冉如此安慰自己。
“覆雪弟子……”康柯果然顿住了。
谢君冉在心中冷笑,但还是摆出威严的样子:
“说。”
“覆雪弟子,不得私自下山……”
康柯的声音小了下去。
谢君冉捻着指尖的手猛地一顿,感觉自己三观被刷新了。
这丫居然真记得。
突然,康柯将头往地上狠狠一碰。
“弟子明知故犯,望师尊责罚。”
谢君冉还处在震惊的阶段没缓过神,准备好的话卡在喉咙间硬生生吞了回去。
谢君冉实在没忍住,扭头看向跪在一旁的康柯。感觉到师尊视线的康柯缓缓地抬起头来,身体依旧跪伏在地上。
现在的康柯,应该刚满15岁吧。
谢君冉忍不住想道。
眼前的女孩眉宇间还未脱稚气,但以依稀可见日后张扬俊美的容貌。一对眸子深邃地仿佛能把人的神志都吸进去,优越的骨相让她生得异常出挑。脸上那道血痕因为她完美的脸蛋而格外明显,却反倒给她平添了几分独特的艳丽。
谢君冉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说,她这徒弟长得确实相当可以。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谢君冉就恨不得再抽自己一耳光。这可是背叛了她的仇人,她把她千刀万剐还来不及,这会就在心里舔起人家的脸。
谢君冉你咋这么没志气……
康柯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师尊这会在想什么,只是继续呆愣愣的看着她。
为了掩饰方才的神情,谢君冉的手抚上自己的嘴唇,片刻才继续出声道:
“按我训令里写着自己去做,你连犯两条禁令,惩罚加倍。”
康柯的眼睛中浮现出疑惑的神色,“弟子不曾赌博……”
“不曾赌博?那你解释一下,钱是哪来的。”
谢君冉冷冷道。
康柯猛地低下头,没有再回答。
谢君冉一心想要为难她,又冷笑道:“还敢欺瞒师长,掩饰罪过,惩罚再加一倍。”
康柯的神色暗淡下来,良久道:
“弟子甘愿受罚。”
她缓缓站起身,准备离开。
“慢着。”
康柯回头看向她,眼神里含着些许隐秘的期待。
谢君冉自然看清了她的神情,彻骨的恨再次弥漫上来。她有什么资格,还敢对她抱有期待。
谢君冉连一个眼神也再没有分给她,只淡淡道:“把地上的垃圾捡干净。”
她是指那些碎裂的瓷片。
康柯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顺从地上前蹲下。没有扫帚和簸箕,她只能用手一片片将那些锋利如刀尖般的瓷片拾起。谢君冉知道,康柯的手定会被反复划破,可她没有半点资格喊痛。
若是换成上一世的她,绝对会心疼地厉害。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这点小痛算什么,远远比不上看着信任的弟子自甘堕落那般的疼痛。
谢君冉怀着阴暗的满足感,心中报复的情绪终于达到极限。
这样小小的惩罚,对这个皮里春秋空黑黄的白眼狼还是太轻了。从今往后,她必要让她付出代价。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康柯慢慢收拾干净地上的残渣,站起身,冲谢君冉作了个辑。
她正欲离开,却突然回身道:
“师尊,您没吃饭,鸡蛋糕我放这了。请吃了吧。”
声音压的很低,似乎依旧是平常那样冷淡的语气,却能从尾音中听到些许哭腔。
谢君冉没有回答,却在心中暗暗笑道,到底是小孩子,受点罚就要哭了。
她原本打算直接让康柯带出去扔掉,仔细想了想,等到门被关起,脚步声行远后,谢君冉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团东西。
那一袋鸡蛋糕用油纸包的仔细,她随手掀起一角看了看,莲子味的。
谢君冉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却没有再犹豫,转身将那袋被雪水润湿的鸡蛋糕悉数丢出窗外,覆雪峰多鸟雀,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瓜分殆尽。
谢君冉觉得一阵疲惫,也顾不上饥饿,胡乱地缩进被子里。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睡过一阵安稳觉了,再次回到这里,闻到被子上知玉晒衣物留下的阳光的气息。她再次眼眶一酸,沉沉的睡过去。
第3章 我什么时候说让她去挨板子了?
再次睁开眼,似乎已是第二日的正午。
谢君冉是被风声吵醒的。
覆雪峰常年冰封,气候恶劣,这样的情况在上一世并不少见。她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听着房间内茶水翻腾冒泡的咕嘟声。
我居然真的重生了。
谢君冉有些不敢相信,离开了痛苦宛如大梦初醒。
她翻身而起,肚子已经饿的受不了,既然已经到了饭点,那就勉为其难去玄玑宫吃顿午饭。
上一世的她鲜少去这些人多的地方,倒不是怕人,只是觉得恶心。
看着那些笑容满面的仙人们,她总会感到一阵恶寒。
这些欺软怕硬的东西,不接触反倒是好的。只是可怜了她的两个徒儿,被迫挡在她的身前,默默承受了几近所有的流言蜚语。
谢君冉坐在铜镜前,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襟。她向来一袭素衣,从不施粉黛,将满头墨发披下,哪怕只简单地在脑后半挽,都是天生一段风华。
看着镜中熟悉的面孔,她含羞带怯地笑了笑。
“老娘长得怎么这么美呢,幸好重生了。”
得意洋洋的学尹长老刚刚满面春光地出了门,方才精心打理好的超自然氛围感发型瞬间被风雪吹的稀乱。
“靠,太久没回来,忘施咒了。”
骂骂咧咧的学尹长老只能原路返回,重新把头发丝一缕缕排布好,确认自己的脸蛋达到了完美状态,又小心翼翼念了段咒保护自己的发型和穿搭,精挑细选了一面和今日造型最搭的油纸伞,在铜镜前来回欣赏了半天。
“完美。”
谢君冉笑眯眯地迈出门,看见熟悉的满目肃白,漫天雪花,她陶醉地深吸了一口冰冷的风雪气息。活着真好啊,上辈子怎么没觉得这些普通的地方这么美好。
去玄玑宫的路基本被雪封上,只能想办法御剑。怪不得覆雪峰被评为“条件最差的宿舍”之首,想到这里,谢君冉一阵心酸。
她的徒弟们没有一个有神武,来回山路全靠徒步,这样的大雪里,她们每日给她送饭,却从未叫过一声苦。这些东西,她在上一世似乎从没有想到过。
想到这里,谢君冉默默放下了准备召剑的手,在漫山遍野的纯白,一深一浅的按记忆走下山路。
下了峰后,气候明显正常了起来。也渐渐能看见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的仙门弟子,都是在往玄玑宫的方向去。
那些仙门弟子看见谢君冉,都表现出惊讶与错愕。
甚至还有些胆大包天的弟子开始议论起来,刚开始还能勉强忽视,可越到人多处,那些议论的声音明显超出了寻常的范围。
谢君冉在心中纳闷,自己上辈子有这么高的讨论度吗?
她本来就脸皮薄,被这么一议论,又碍于身份,不好直接骂回去,只能越走越崩溃。
“下次出门我绝对要带个斗笠……”
她绝望地想。
终于看见玄玑宫的大门,朱红色的仿唐建筑,恢宏雄丽,相当吸睛。这里是整个守清司的主道,层峦叠嶂,檐牙高啄,鹤鸣虎啸,四处皆是流光溢彩。
弟子们身着青衣,清一色的束带碧封,一眼看去,能明显判断出这是声名显赫的大宗门。
谢君冉没有将目光分在那些漂亮建筑漂亮人上,只是在心底流露出些许悲哀。
索性这里人多眼杂,不比方才那样引人注目,她这才感到略微地轻松起来。
饥饿使嗅觉变得格外灵敏,还未走至殿内,就能闻到一阵一阵飘溢出来的肉香菜香,馋的她眼冒绿光。
玄玑宫的伙食在整个仙界都是出了名的,人界中不乏有许多吃不饱饭的穷苦人家为了口腹之欲将孩子送来修仙。这也怨不得他们动机不纯,普通的寻常人家哪里吃得起鹿茸人参、鱼翅燕窝,那些上品的奇珍异兽更是连见也不曾见过。
谢君冉悄悄地排在队伍的末尾,有几位弟子注意到她,都流露出惊奇的神色,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她试图通过努力忽视掉他们口中的话语。
她也不想听的,但是这耳朵没法捂啊。
其实无非也就是些废柴孤寡一类的字眼罢了,谢君冉自暴自弃地在心底安慰道。
可她听了一阵,猛地捕捉到几句不对玄劲的话。
“……体罚……小徒弟……”
“差点……”
“……过分……”
什么什么什么东西?
谢君冉终于没忍住,瞪着眼看向他们。
那些小弟子看见她凶巴巴的望过来,都惊慌失措地移开视线,有些甚至连队也不排了,飞快地钻进另一端的人流中。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心想或许是听错了呢。
飞快挑了几道菜,她便立马往角落里缩,可绕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少的地方,只能若无其事地挑了个空位坐下。
她忽视掉周围人投来的诧异目光,自顾自的大快朵颐起来。
吃着吃着才发现不对劲,周围的人怎么越来越少,她抬起头微微环顾四周,方才坐在她旁边的弟子都四散而逃。
谢君冉暗叫不好,自己成了聚光灯下的蚂蚱,本来还想默默来,默默走,结果自己这知名度没给这个机会。
她往嘴里塞饭的动作僵硬起来,她一面艰难地咀嚼,一面纳闷。自己上一世来吃饭也确实罕见,但大多数人看见她都是暗暗的耻笑和鄙夷,怎么自己一重生一切都不对头了?
那些弟子们看她的眼神与上辈子绝对不同,谢君冉仔细琢磨了一阵,恍然大悟。她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这些人看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恐惧。
“……”
那这就更不对了啊?
自己一个废柴长老,又没钱又没权,这些人怕不是疯了才会怕她。
谢君冉机械地往嘴里扒饭,恨不得立马脱身。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鸡腿,她如释重负地起身准备离开,刚走了几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尊?”
她慢慢地回过头,只见她的两个好徒儿正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
谢君冉一脸尴尬地看向两人的脸,宋知玉和师九怜两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一阵青一阵白。
这一句师尊是宋知玉喊出来的,音量似乎没收住,惹的周围人全部看了过来。
谢君冉恨不能直接淹死在旁边的饭桶里。
还是师九怜率先反应过来,堪堪挤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看上去似乎快要哭出来。
“师尊,你怎么来了?”
谢君冉也有些崩溃了,她大脑一片空白,半晌,吐出一句:
“为师难道不能来吗?”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顿时,满堂内数百只眼睛一并望过来,齐刷刷地来观摩这场师徒修罗场。
师九怜干笑了几声:“徒儿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已经为您打好饭了,下次,下次还请让我们为您服务……啊不。”
等到话说出口她才恍然一惊,意识到说错了话。师九怜猛地看向周围,果不其然,这句相当有服务意识的话在周围引起轩然大波。
宋知玉的脸色发青,端着饭盆的手一个劲地发抖。
师九怜更是满脸惊恐地上前差点跪下,只能一个劲的喃喃道“师尊对不起……”。
谢君冉这才意识到她们的反应绝对不对劲,往常自己哪怕并不算与徒儿十分亲近的师尊,但也不至于让她们怕到这个地步。再加上这一路以来周围人的奇怪反应,她在心底暗暗皱眉。
她上前一步,想拽住师九怜的手问个明白。
却见她的二徒弟尖叫一声,扑通一声瞬间跪下了。
“师尊我错了!师尊饶命!我以后再也不私自下山,再也不私藏**,再也不偷偷与女弟子私混,再也不……只求您别把我弄去御情阁,别说三十板……我我我三板就够交代了……”
师九怜跪在地上抖成了筛子,宋知玉看见师妹的惨样,也吓傻了,饭盆一扔也跪在地上。
啥?谢君冉懵了。
哪来的三十板?哪来的弄去御情阁?还有这小王八蛋刚才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难以抑制的惊呼,几乎此起彼伏。
她死死地拧起眉头,这副表情在众人眼里成了她爆发的前兆。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谢君冉在心底崩溃大吼:“都是什么东西!怎么全世界就我一个人不知道!老娘的人设是什么时候从废柴死宅变成灭绝师太的?一觉醒来这个世界都重置了吗?”
“学尹。”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把处于绝望边缘的谢君冉拉了回来。
她回头望去,一位满头银丝的高大妇人正静静地望着她。
“见过掌门。”
谢君冉认出来人后立马俯身作辑。
来者正是守清司掌门,付姝祐。
她是上一世为数不多对谢君冉抱有善意的人,这份恩情一直留存在她心底,可惜还未来得及报答,仙鬼一战爆发,付掌门在第一天便消逝在厉鬼潮中。
谢君冉不会对恩人有什么脾气,更何况来者是宗门内德高望重,极具话语权的领导者。
付姝祐环顾四周,平静地开口:
“用餐时刻,守清司严禁喧哗。”
声音不大,却极富威严和震慑力。方才还在一旁跃跃欲试看热闹的人群马上四散开来,玄玑宫内再次恢复往常的秩序井然。
付姝祐对跪伏在地上的宋知玉和师九怜道:
“两位弟子,请起吧。”
宋知玉和师九怜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胆怯地瞥了一眼谢君冉的脸色。
谢君冉表示六月飞雪,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好吗。
“请你们将地上的饭菜整理干净,然后自行回峰,我与你们的师尊有话谈谈。”
付姝祐嘱咐道。
二人连忙应下,立刻开始施咒清扫。
付掌门将脸转向一旁满脸疑惑的谢君冉,微微颔首:
“学尹,走吧。”
谢君冉抬起头,看见对方脸上带着毋庸置疑的神色,只好将满腔疑问打碎了咽进肚子里,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付姝祐一路领着她走向正殿,进了内室,她平静地冲谢君冉扬了扬下巴。
谢君冉默默的在另一端的坐垫上盘腿坐下,只见对方居然不知从何处掏出一盘棋来,冲她微微点头。
“听闻学尹长老棋术远非常人能及,我久仰大名,不知你是否愿意同我比试一番。”
谢君冉听愣了。
这是什么鬼?大老远叫她过来陪她下棋?
但对方毕竟是长者,不好驳回。
谢君冉微微俯身抱拳答曰:“不敢当,还望掌门担待。”
她右手一覆,将白子递出。
两人摆开棋局,付姝祐率先出子。
谢君冉的棋艺确实相当精湛,上一世的她不喜出门,往往是一个人缩在家中。后来不知是谁送来一盘制作粗糙的棋,她闲着无聊,每日便自己同自己下对手。
棋技增长后又觉得无味,干脆开始教徒弟们下棋。大徒弟和二徒弟在围棋上都没有天赋,她觉得毫无挑战,渐渐的也就不再强求。反倒是康柯,棋术在和她的对手下愈发大增。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闲着无事,便会叫康柯来陪她下棋。
想到这里,她皱紧眉头,将脑海中的画面驱散,嫌恶地在心底咒骂一句。
刚开始的头几个来回,因为谢君冉的心不在焉,棋阵并没有摆好,被吃了不少子。
渐渐地,上一世关于棋子的回忆重新涌现回来,熟悉的感觉让她的唇边染上浅笑。手中的阵数也愈发紧逼。
付姝祐逐渐落入下风,她却依旧如常,只是平静地重新落子。
棋局步入白热化,谢君冉的白子已经慢慢渗透入黑色的地域,她轻笑一声,缓缓出子。
闲庭信步的一击,却使对方溃不成军。
付姝祐长呼出一口气,似乎如释重负。
她抬头望向谢君冉清秀端庄的面孔,忽然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谢君冉一惊,对方温热手掌的触感传至头顶,她感觉自己像长久蜗居在穴中的冷血动物,忽然感受到一丝温暖。
“掌,掌门……”
她错愕地看向对方,并不理解她的用意。
付姝祐的眼底一闪而过一丝矛盾的情绪,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谢君冉捕捉到那一瞬,尽管奇怪,却也没有细想。只再次拱手道:
“一时运气,多谢掌门教导。”
付姝祐轻叹了一口气,道:
“学尹,你可知我叫你来的目的?”
“不知。”
“你可知方才那些弟子为何显露那样的神情?”
“不知。”
付姝祐的声音猛得冷了下去,又道:
“谢君冉,你可知错?”
谢君冉猛得抬头,毕竟多活了一辈子,她的情绪没有在如同曾经那般外露,却也吃了一惊。
“不,不……”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付姝祐沉重地盯住她的眼睛。良久,深叹了口气。
“我刚才同你下棋便是想告诉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人的情绪,是在岁月中浸透的,你若是对弟子这般心狠,也愧对为人师表。”
谢君冉愣了愣神,半晌说不出话来。
什么玩意儿啊?!
这些人都在打什么哑谜,直接告诉我会死吗?
谢君冉在心里忍不住崩溃怒喝。
付姝祐见她还未领悟,冷冷摇头,怒道:
“你居然还未觉悟……御情阁的板子岂是常人能受,而你座下的弟子昨日找到我,硬让哭悲长老生生抽了她三十大板。我苦苦相劝,她却执着地说是自己犯错,有辱师门。
我心想你定是在她身上下了护咒才如此,再加上她情真意切,只好让哭悲动手。”
付姝祐毕竟上了年纪,飞快地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有些气短,在一旁深深浅浅的喘气。
谢君冉呆呆地回道:
“掌门口中弟子,可是康柯?”
“还能是谁?你总共就三位弟子,我先前看你待她们不错便没有过问,那些训令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现如今你居然如此心狠,让那孩子空空硬挨了30板子。我觉得不对上前查看,才发现她几乎已只剩出气了。”
“现如今闹得满门风雨,我让你的另外两位弟子去找你,可怜那两个孩子,看见师妹这副样子又怕又痛,还要硬着头皮来见你。而禀报回来的消息,你居然还有闲情睡觉。我也不怪她们为何不把你叫醒,谁知道你醒了是否又会是一副样子。”
付姝祐一脸心酸:
“那孩子待你不薄,先前是你把她从山下捡回,现如今却闹得这副样子……”
谢君冉半晌没憋出句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什么时候说让她去挨板子了?
她绝望地想。
她明明记得先前覆雪峰训令只有一条惩戒,就是去玄玑宫刷半个月盘子而已,翻三倍也不过是刷一个半月啊……什么时候变成体罚了……
谢君冉暗叫冤枉,但碍于掌门此时震怒,也不好辩解,只能低下头受着。
“事发直到现在,你都从未过问一句。方才我如此点拨你,你却依旧不曾悔过,连徒弟的面都不去见一眼,我之前怎么未发现你如此心狠。”
“守清司向来慈悲为怀,对弟子的教育也多以约束和劝解为主,你却擅自打破,这若是传出去,叫守清司的脸面往哪里放?”
付姝祐飞快地说完一串话,严厉地盯着谢君冉的面孔。
谢君冉欲哭无泪,却又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含冤应下:
“我已知错,任凭掌门发落。”
付姝祐到底是真慈悲,尽管方才几欲气到发抖,却也没有太过恨厉,只是冷哼一声,道:
“你的徒儿如今在翠槿庭修养,你去好好照看,其余的事,我会替你解释。希望你是真的知错,下次万万不得再发生这样的事。”
谢君冉微微点头,指尖却在掌心掐出血迹。
让重生后的谢君冉去照看那个小白眼狼,她得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住不给她投毒抛尸。
付姝祐见她认错态度良好,也勉强平静下来,只嘟囔道:
“也不知犯了多大的罪过,竟要害得这般毒打……”
谢君冉在心中直翻白眼,多大的罪过,不过是背叛师门欺上瞒下,害得天下大乱战火四起罢了。真是好大的面子,她气鼓鼓地在心底骂道,怎么不干脆直接给她打死算了,这样还有了个好理由斩草除根。
结果现在还要去给人家端茶送水,在上辈子的仇人面前演个好师傅的形象。
付姝祐见她低着头,表情奇怪,只当是她内心愧疚,气也消了大半。
只是狠狠一甩袖子,将棋盘收起,冲她厉声道:
“还愣着做什么!去罢。”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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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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