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驯服》 第1章 初遇 十二月的雪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于肆年把校服领子竖起来挡风,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一层薄霜。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晚上九点四十五,晚自习结束已经快一小时了。 "该死,抄近路果然不是个好主意。"他嘟囔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学校后山的小路上。这条路平时就少有人走,现在被积雪覆盖,更是难辨方向。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于肆年猛地停住脚步,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他低头看去,雪地里蜷缩着一团黑影。 "喂,你还好吗?"他蹲下身,拨开那人脸上的积雪,手指触到的皮肤冷得像冰。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他看清那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苍白的脸上结着冰晶,睫毛上挂着霜,嘴唇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 于肆年的心猛地揪紧了。他脱下羽绒服裹住对方,这才发现少年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高领毛衣和皮夹克。当他试图把人扶起来时,毛衣领口滑落,露出脖颈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操!"于肆年倒吸一口冷气。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少年的外套,更多伤痕映入眼帘——手腕上青紫的勒痕,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烟疤,还有肋骨处不自然的凹陷。 少年轻得可怕,抱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于肆年咬咬牙,顶着风雪往山下跑去。刚跑出几步,他就被暗冰滑倒,膝盖重重磕在石阶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抱住怀中的人,没让对方再受一点撞击。 "坚持住,就快到了..."于肆年喘着粗气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进。鲜血顺着他的裤腿流进雪地,留下一串暗红色的痕迹。 市立医院急诊室的玻璃门被撞开时,值班护士差点打翻了手中的咖啡。"天啊!"她惊呼着冲过来,"你抱了个冰雕过来吗?" "救他...求你们..."于肆年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他双腿一软,和怀里的少年一起栽倒在地。 再次醒来时,于肆年发现自己躺在急诊室的床上,膝盖已经包扎好了。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站在床边,脸色凝重。 "那孩子是你什么人?"医生问。 "我不认识他,"于肆年摇头,"在山上发现的。" 医生叹了口气,递给他一份检查报告。"他全身多处冻伤,胃部有严重溃疡和内出血,两根肋骨陈旧性骨折,手腕和脚踝也有骨折后愈合的痕迹。"医生顿了顿,"最严重的是他的胃——内壁几乎没一块好肉,像是长期摄入刺激性物质导致的。" 于肆年盯着报告上的X光片,胃部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他...会死吗?" "暂时脱离危险了,但需要在ICU观察48小时。"医生推了推眼镜,"这孩子身上还有很多旧伤,有些看起来像是...虐待造成的。我们已经报警了。" "我能看看他吗?"于肆年问。 医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ICU的玻璃窗外,于肆年第一次看清了少年的长相。即使插着各种管子,面无血色,也掩不住那张脸的精致。少年鼻梁高挺,眉骨立体,右耳上有一颗小小的黑钻耳钉。他的睫毛很长,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像一尊易碎的瓷器。 "他叫什么名字?"于肆年轻声问。 "身上没有任何证件。"护士回答,"口袋里只有半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就在这时,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眼睛,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凶光。他一把扯掉氧气面罩和输液管,鲜血立刻从手背喷涌而出。 "别动!你在出血!"护士冲进去按住他,却被少年一个肘击打中腹部。少年像只受伤的狼崽,尽管虚弱得连坐起来都困难,却仍然龇着牙,用充血的眼睛瞪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滚...开..."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但每个字都像刀锋般锐利。 于肆年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正好对上少年的视线。那双眼睛里除了暴怒,还有更深的东西——恐惧、耻辱,和一种令人心惊的绝望。少年抓起枕头砸向玻璃,嘴唇蠕动着说了什么。虽然听不见,但于肆年读懂了那个口型: "别看我。" 医生和护士终于制住了少年,重新给他接上各种仪器。当镇静剂推入静脉,少年的挣扎渐渐弱下来,但眼睛仍然死死盯着于肆年,直到药物最终让他闭上眼睛。 "他平时也这样吗?"于肆年问正在包扎伤口的护士。 护士苦笑:"我们也是第一次见他。不过..."她压低声音,"刚才脱他衣服时看到他腰上有纹身,还有...很多自残的疤痕。这孩子恐怕经历过很糟糕的事。" 三天后,少年被转到了普通病房。于肆年每天放学都会来看他,但少年要么装睡,要么就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盯着天花板,拒绝任何交流。 第四天傍晚,于肆年拎着一袋水果推开病房门,发现少年正坐在窗边,身上套着那件已经洗干净的黑色皮夹克,尽管病房里暖气充足。听到开门声,少年转过头,眼神比窗外的雪还要冷。 "你还来干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对于肆年说话,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的敌意。 于肆年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看看你怎么样了。" "多管闲事。"少年冷笑一声,拉高夹克领子遮住脖颈。这个动作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像是要隐藏什么。 于肆年注意到他手腕上新增的绷带——昨晚护士说他又试图拔掉输液管,结果割伤了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于肆年问。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发现是空的后烦躁地捏扁了它。他的手指修长苍白,骨节分明,指关节处有淡淡的疤痕。 "医院不能抽烟。"于肆年说。 "关你屁事。"少年站起身,尽管动作有些摇晃,但身高仍然让他在气势上不输于肆年。他比于肆年矮几公分,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劲让人不敢小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不是同情,"于肆年平静地说,"我只是想知道那晚我救的人是谁。" 少年眯起眼睛,突然一把揪住于肆年的衣领。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个刚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人。"谁让你救我了?"他咬牙切齿地说,"让我死在那不是更好?" 于肆年没有挣扎,只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对峙持续了十几秒,少年突然松开手,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喘气,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胃病又发作了。 "段慕澜。"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现在你知道了,可以滚了。" 于肆年没有走,而是从保温杯里倒出一杯温水递过去:"喝点水,对胃好。" 段慕澜盯着那杯水,眼神复杂。最终,他抬手打翻了杯子,热水溅在于肆年手上,立刻红了一片。 "我说了,不需要你的同情。"段慕澜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 于肆年看着手上的红痕,突然笑了:"脾气真大。" 他弯腰捡起杯子,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随你喝不喝。我明天还会来。" 走到门口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玻璃杯碰撞的声音。于肆年没有回头,但嘴角微微上扬。 走廊上,他遇到了段慕澜的主治医生。"那孩子情况很特殊,"医生说,"他的胃几乎不能正常消化食物,长期营养不良,还有明显的抑郁症症状。我们联系了社工,但他拒绝任何帮助。" 于肆年想起段慕澜那双充满戒备的眼睛:"他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医生摇摇头,"对了,这是从他衣服里找到的。"他递给于肆年一张学生证。 于肆年瞪大眼睛——照片上冷漠的少年正是段慕澜,而学生证上赫然印着"临江一中高三(7)班"。 "他是我们学校的?"于肆年难以置信地问。临江一中有三大男神,但他从没把那个传说中的"校霸"和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医生点点头:"今早警察来过了,说这孩子没有监护人,住在城西一间快要拆迁的出租屋里,房租已经欠了三个月。" 于肆年握紧学生证,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清晨,他带着两份早餐来到病房,发现段慕澜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黑色高领毛衣和皮夹克,尽管医院要求病人穿病号服。少年站在窗边抽烟,听到开门声也没有回头。 "医院禁止吸烟。"于肆年说。 段慕澜吐出一个烟圈:"你怎么又来了?" "给你带早餐。"于肆年把袋子放在桌上,"粥和包子,对胃刺激小。" 段慕澜终于转过身,眼神嘲讽:"你以为这样就能感动我?" "不,"于肆年拉开椅子坐下,"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们的学校离得不远,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段慕澜的手指微微一颤,烟灰掉在地上。"你查我?" "学生证上写的。"于肆年拿出那张卡片,"临江一中高三(7)班,段慕澜。"他停顿了一下,"我是临沂高三(1)班的于肆年。" 段慕澜依旧保持冷漠。"所以呢?" "所以,"于肆年打开餐盒,热气腾腾的粥香弥漫开来,"从今天开始,我罩你。" 段慕澜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嗤笑:"就凭你?"他上下打量着于肆年,"你知道外面多少人叫我''疯狗''吗?" "知道。"于肆年平静地说,"但你现在连站直都费劲,就别逞强了。" 段慕澜的眼神骤然变冷,他掐灭烟头,几步走到于肆年面前。尽管脸色苍白,但那股压迫感仍然让人窒息。"听着,优等生,"他一把揪住于肆年的衣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尤其是你这种活在阳光下的家伙。" 于肆年没有躲闪,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不是怜悯。"他轻轻掰开段慕澜的手指,"是邀请。" 段慕澜愣住了。 "我家就在学校附近,"于肆年继续说,"有空房间。房租...可以用辅导我数学来抵。" 段慕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让我教你数学?" "听说你去年奥数拿了省一等奖,都传遍了。"于肆年微笑,"虽然打架也很厉害,但脑子更好使,不是吗?" 段慕澜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转身走向窗边。"滚出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于肆年知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他起身离开,在门口回头说:"粥趁热喝。我放学再来。" 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里面传来东西砸在墙上的声音。于肆年叹了口气,但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走廊拐角,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于肆年停下脚步——临江一中的校医林老师正和段慕澜的主治医生交谈。 "那孩子是段家的..."林老师的声音压得很低,"三年前那场大火后,段家就...唉,没想到小少爷沦落到这种地步。" 于肆年僵在原地。段家?那个曾经显赫一时,却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段氏集团? 他想起段慕澜脖颈上的疤痕,还有那些触目惊心的旧伤——那不是普通的街头斗殴留下的,而是长期、系统的虐待痕迹。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于肆年握紧拳头,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 他不会让段慕澜再回到那个冰冷的世界。 第2章 熟悉 医院的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于肆年鼻子发痒。他盯着病房门上的小窗,里面那个黑色身影正靠在窗边吞云吐雾,完全不顾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识。 "他还是不肯吃东西?"于肆年问刚出来的护士。 护士摇摇头:"今早又把餐盘打翻了。医生说再这样下去,他连出院的体力都没有。" 于肆年握紧了手中的保温桶,里面是他让家里厨师特意熬的小米粥——据说对胃病有好处。推门前,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 门开的瞬间,一支钢笔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在墙上砸出一个小坑。 "我说了别来烦我!"段慕澜的声音比窗外的雪还冷。 于肆年弯腰捡起钢笔,金属笔身上刻着"段氏集团二十周年纪念"的字样,已经有些年头了。"脾气见长啊。"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今天感觉怎么样?" 段慕澜转过身,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他瘦得惊人,宽松的病号服挂在身上像套了个麻袋,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得像刀锋,带着某种困兽般的警惕。 "你每天来到底图什么?"段慕澜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上的疤痕,"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不是施舍。"于肆年拧开保温桶,热气裹着米香弥漫开来,"我家厨师熬的,尝尝?" 段慕澜的胃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但他只是冷笑:"滚。" 于肆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盛了一碗:"医生说你再不吃东西,胃黏膜会继续恶化。"他顿了顿,"到时候就不是输液能解决的了。" 段慕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冷漠。他抓起外套准备离开,却在起身的瞬间晃了一下,不得不扶住墙壁。 于肆年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触手的温度低得吓人。"你连站都站不稳,逞什么强?" 段慕澜猛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滑坐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于肆年蹲下来与他平视:"段慕澜,看着我。"他强迫对方抬头,"你想死吗?" 黑发少年瞳孔微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如果想死,那天晚上就不会躺在学校后山,而是找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于肆年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你其实想活,只是不知道怎么活,对不对?" 段慕澜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一把揪住于肆年的衣领:"你他妈懂什么?!"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压抑了太久的野兽终于发出哀嚎,"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于肆年任由他拽着,平静地说:"我叫于肆年,高三(1)班,家里做建材生意,父亲是于氏集团董事长。"他直视段慕澜的眼睛,"现在轮到你了——你是谁,段慕澜?"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入段慕澜最脆弱的地方。他的手指微微发抖,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我...不知道。"他松开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于肆年把粥碗递到他面前:"先吃东西,然后我告诉你一个提议。" 或许是太饿了,又或许是终于放弃了抵抗,段慕澜接过了碗。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要咀嚼很久才能咽下,时不时皱眉按住胃部。但最终,他喝完了整碗粥。 "好吃吗?"于肆年问。 段慕澜别过脸:"一般。" 于肆年笑了:"那以后每天都能吃到''一般''的饭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我家有空房间,离学校步行十分钟。房租用数学辅导抵,怎么样?" 段慕澜猛地抬头:"你疯了?" "可能吧。"于肆年耸耸肩,"但我查过了,你那间出租屋已经被房东清空了。医院明天也要赶你走。"他晃了晃钥匙,"选择权在你。"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玻璃上结了一层薄霜。段慕澜盯着那片白色看了很久,久到于肆年以为他又要拒绝。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我们根本不认识。" 于肆年思考了一下:"也许因为那天晚上,你抓住我衣角的样子很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段慕澜的表情瞬间阴沉:"□□..." "开玩笑的。"于肆年笑着打断他,"其实是因为..."他顿了顿,"我看到你学生证上的照片了。去年奥数省赛,你是唯一一个满分。" 段慕澜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我在想,"于肆年轻声说,"能把数学题解得那么漂亮的人,不该死在雪地里。" 段慕澜的睫毛颤了颤,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沉默了很久,最后伸手拿走了钥匙。 "只是暂时的。"他强调,"等我找到地方就搬走。" 于肆年微笑:"当然。" 办理出院手续时,护士偷偷拉住于肆年:"你确定要带他回家?那孩子...有点危险。" 于肆年看向走廊尽头——段慕澜靠在墙边等他,黑色皮夹克裹着瘦高的身形,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刀,锋利而孤独。 "危险的不是他。"于肆年轻声说,"是对他做过那些事的人。" 回家的路上,雪停了。段慕澜走在于肆年身后半步,始终保持距离。他走路时微微佝偻着背,右手习惯性地按在胃部,但眼神依然警觉,像随时准备战斗或逃跑的野兽。 "我家就在前面那个小区。"于肆年指了指不远处的高级住宅区,"三号楼,顶层复式。" 段慕澜嗤笑一声:"少爷。" 于肆年不以为意:"是啊,所以房间多得用不完。"他故意停顿,"尤其是现在姐姐出国了。" 段慕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又恢复冷漠。 电梯里,于肆年注意到段慕澜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他假装没看见,转而介绍起小区的设施:"楼下有健身房,24小时超市,还有..." "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段慕澜打断他,"反正不会住太久。" 电梯门打开,于肆年掏出钥匙,却听到屋里传来争吵声。 "你疯了吗?把一个陌生人带回家?"父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是我同学,现在无家可归。"于肆年母亲的声音温和但坚定,"而且那孩子...身上有很多伤。" "所以呢?那是警察该管的事!"父亲拍桌子的声音,"你知道段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那小子就是个麻烦!" 于肆年尴尬地看了段慕澜一眼,后者脸上浮现出熟悉的嘲讽表情。 "看来有人不欢迎我。"段慕澜转身就要走。 于肆年一把拉住他:"等等。"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推开了门。 客厅里的争吵戛然而止。于父于母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两人,空气一时凝固。 "爸,妈,这是段慕澜。"于肆年平静地说,"他会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于父的脸色很难看:"我们正在讨论这件事。" "不用讨论了。"于肆年直视父亲,"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他走,我也走。"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客厅里炸开。于母倒吸一口冷气,于父则涨红了脸:"你威胁我?" 段慕澜突然开口:"不必了。"他声音冷淡,"我自己会走。" "站住。"于肆年抓住他的手腕,触到的瞬间感受到一阵不正常的体温,"你在发烧。" 段慕澜甩开他的手:"不关你事。"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于母突然走上前:"孩子,你脸色很差。"她伸手想摸段慕澜的额头,却被对方条件反射般躲开。 段慕澜的动作太猛,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装饰架。一个水晶相框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对不起!"于肆年连忙道歉,弯腰去捡。 段慕澜却僵在原地,脸色惨白。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涣散,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别...别打我..."他喃喃自语,不自觉地抱住头,整个人缩成一团,"我不是故意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于肆年最先反应过来,他轻轻按住段慕澜的肩膀:"没事的,只是个相框。" 段慕澜猛地抬头,眼神逐渐聚焦。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表情立刻冷了下来:"放手。"他推开于肆年,径直走向大门。 "等等!"于母叫住他,"你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已经收拾好了。"她对于父使了个眼色,"老于,去把医药箱拿来,这孩子需要量体温。" 于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段慕澜站在原地,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欢迎回家,慕澜。"于母微笑着说,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段慕澜的喉结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低头跟着于肆年上了楼。 二楼走廊尽头是准备好的客房。房间不大但很温馨,窗外能看到小区的花园。床单是新换的,桌上还摆着一杯热牛奶。 段慕澜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 "怎么了?"于肆年问。 "太亮了。"段慕澜皱眉看着米色的窗帘和浅蓝色的床单。 于肆年会意:"等我一下。"他跑回自己房间,拿出一套深灰色的床品和一条黑色遮光帘,"这样行吗?" 段慕澜点点头,接过东西开始布置。他的动作很熟练,像是经常做这些事。 于肆年注意到他手腕上露出的疤痕,新旧交错,有些已经发白,有些还带着粉色的新肉。最触目惊心的是一圈深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时间捆绑过。 "你的手..."于肆年忍不住问。 段慕澜立刻拉下袖子:"出去。" "我帮你..." "出去!"段慕澜提高了音量,眼神变得危险。 于肆年识相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他靠在墙上,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玻璃杯碰撞的声音。 晚饭时,段慕澜没有出现。 "我去叫他。"于肆年起身。 于母拦住他:"让他休息吧,我留了饭菜在厨房。" 于父全程沉默,只在饭后把于肆年叫到书房:"你知道段家的事吗?" 于肆年摇头:"只知道三年前段氏集团破产,段董事长入狱。" "没那么简单。"于父压低声音,"段明城——也就是段慕澜的父亲,涉嫌谋杀妻子和金融诈骗。那场大火烧死了段夫人,而段慕澜...有传言说他亲眼目睹了一切。" 于肆年心头一震:"所以他身上的伤..." "我不想知道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于父严肃地说,"但那孩子心理肯定有问题。你确定要冒这个险?" 于肆年想起段慕澜蜷缩在雪地里的样子:"我确定。" 深夜,于肆年被一阵压抑的呻吟声惊醒。声音来自隔壁房间,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段慕澜门前,敲了敲门:"段慕澜?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但呻吟声更大了。 于肆年试着拧了下门把手——没锁。他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 段慕澜蜷缩在床上,浑身被冷汗浸透。他死死按着胃部,嘴唇咬出了血,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着背。床头柜上的晚饭一口没动,只有半杯水和几片散落的药片。 "胃又疼了?"于肆年快步上前,伸手想扶他。 "别碰我!"段慕澜嘶吼着躲开,却在动作间牵动了胃部,痛得倒抽冷气。 于肆年不管他的反抗,强行把他扶起来:"药吃了吗?" 段慕澜摇头,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于肆年捡起药片看了看:"这是医生开的胃药,为什么不吃?" "没用..."段慕澜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于肆年倒了杯温水,把药递到他嘴边:"先吃药,我去弄点热的。" 段慕澜这次没再拒绝,乖乖吞下药片。但他的情况似乎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痛苦。 "我去叫救护车。"于肆年转身要走。 "不...用..."段慕澜抓住他的手腕,"老毛病...过会儿...就好..." 于肆年摸了下他的额头,烫得吓人:"你在发高烧!" 段慕澜的眼神开始涣散,嘴里喃喃自语:"别锁我...我会乖...真的..." 于肆年心头一酸,轻轻拍他的脸:"段慕澜?看着我,这里没有锁。" 段慕澜的瞳孔终于聚焦,认出了于肆年。他虚弱地推开他:"走开..." "我去拿冰袋和退烧药。"于肆年说,"别乱动。" 等他拿着东西回来时,段慕澜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正试图下床。 "你干什么?"于肆年拦住他。 "厕所..."段慕澜脸色惨白。 于肆年扶着他去了卫生间,刚进门段慕澜就跪在马桶前剧烈地呕吐起来。起初是食物残渣,然后是黄色的胃液,最后竟带着丝丝血迹。 "操!"于肆年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我们必须去医院。" 段慕澜摇头,虚弱地漱了漱口:"正常...现象..." "吐血叫正常?"于肆年难以置信。 段慕澜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对我来说...是..." 回到床上后,于肆年用湿毛巾帮他擦脸,然后贴上退烧贴。段慕澜起初还想反抗,但实在没力气了,只能任由他摆布。 "为什么不吃晚饭?"于肆年问。 段慕澜闭上眼睛:"不饿。" "撒谎。"于肆年轻轻按了按他凹陷的胃部,"你的胃已经饿到开始消化自己了。" 段慕澜没有回答,呼吸渐渐平稳。就在于肆年以为他睡着时,他突然开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于肆年想了想:"可能因为我讨厌看到美好的东西被毁掉。" 段慕澜轻笑一声:"我早就不美好了。" "那是你以为。"于肆年说,"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 段慕澜睁开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映着于肆年的脸:"那你看到的是什么?" "一个很聪明但很固执的家伙。"于肆年笑道,"明明胃痛得要死也不肯吃药,明明饿得要命也不肯吃饭,明明..." "闭嘴。"段慕澜打断他,但语气没那么冷了。 于肆年起身:"我去给你煮点粥,不许拒绝。" 厨房里,于肆年笨手笨脚地淘米下锅。他平时从不做饭,但此刻却异常专注。粥煮到一半,他感觉到背后有人。 段慕澜靠在门框上,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他穿着于肆年借给他的睡衣,宽大的领口露出锁骨和部分胸膛——那里也有疤痕。 "你应该躺着。"于肆年说。 段慕澜没回答,只是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 "不行!"于肆年抢过来,"胃出血还喝冰水,你想死吗?" 段慕澜皱眉:"习惯了。" "那就改掉这个习惯。"于肆年倒了杯温水塞给他,"喝这个。" 段慕澜盯着水杯看了几秒,最终妥协了。他小口啜饮着,目光落在灶台上的粥锅:"糊了。" "啊?"于肆年连忙关火,可惜为时已晚,锅底已经结了一层焦黑的米。 "算了,叫外卖吧。"他尴尬地说。 段慕澜突然接过锅铲:"让开。"他动作熟练地把上层完好的粥盛出来,然后刷锅重新煮,"看着,我只教一次。" 于肆年惊讶地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你会做饭?" 段慕澜没回答,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心情。在氤氲的蒸汽中,他冷峻的侧脸柔和了许多,甚至称得上...温柔。 二十分钟后,一碗香浓的皮蛋瘦肉粥摆在桌上。于肆年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段慕澜坐在对面,小口喝着自己那碗。他的动作很优雅,像是受过良好的餐桌礼仪训练,与校霸的形象截然不同。 "你以前经常做饭?"于肆年问。 段慕澜的手顿了一下:"嗯。" "给谁吃?" "自己。" 于肆年想起那些关于段家的传闻,识相地没再追问。两人安静地吃完粥,段慕澜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些。 "谢谢。"于肆年说。 段慕澜挑眉:"我的粥。" "不光是粥。"于肆年直视他的眼睛,"谢谢你留下来。" 段慕澜移开视线,耳尖微微发红:"只是暂时的。" "我知道。"于肆年微笑,"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 "那就三明治和热牛奶。" 段慕澜皱眉:"不要牛奶。" "为什么?" "..."段慕澜沉默了一会儿,"小时候被灌过,吐了。" 于肆年心头一紧:"那就豆浆。" 段慕澜点点头,起身准备回房。走到楼梯口时,他突然停下:"于肆年。" "嗯?" "别告诉别人我住这儿。" "好。" 段慕澜转身上楼,背影瘦削而孤独。于肆年望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第二天一早,于肆年被闹钟吵醒。他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走到餐厅时愣住了。 段慕澜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两份三明治和两杯豆浆。他穿着校服,黑色高领内搭遮住了脖子上的疤痕,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高中生——如果不看那双过于冷峻的眼睛的话。 "你起这么早?"于肆年惊讶地问。 段慕澜推给他一份早餐:"生物钟。" 于肆年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没睡好?" 段慕澜不置可否,低头吃自己的三明治。 去学校的路上,段慕澜始终保持一步的距离,既不远离也不靠近。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个行人,手指时不时摸向口袋——那里应该装着烟。 "在学校别抽。"于肆年说,"教导主任专抓这个。" 段慕澜冷笑:"他抓不住我。" 校门口,几个学生看到段慕澜,立刻像见了鬼一样躲开。有人小声议论:"那不是''疯狗''段慕澜吗?他怎么和于肆年走一起?" 段慕澜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教学楼。于肆年快步跟上:"他们在怕你?" "不然呢?"段慕澜嘲讽地勾起嘴角,"难道在怕你?" 于肆年正想回答,一个高大的男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人比段慕澜还高半头,肌肉发达,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哟,这不是段少爷吗?"男生夸张地鞠躬,"怎么,找到新靠山了?" 段慕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滚开,赵猛。" 赵猛不依不饶:"听说你被于家收留了?真不愧是段家的种,卖屁股的本事一流啊!" 周围响起窃笑声。段慕澜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动手。 "别理他。"于肆年拉住段慕澜的手腕,"要迟到了。" 赵猛见状更来劲了:"怎么,疯狗改家养了?连咬人都不会了?" 段慕澜猛地甩开于肆年的手,但依然没有发作。他只是冷冷地看了赵猛一眼,那眼神让后者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你最好祈祷别落单。"段慕澜轻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肆年追上他:"那家伙是谁?" "赵氏建材的公子。"段慕澜语气平淡,"他家以前是段家的供应商。" "他为什么针对你?" 段慕澜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因为你。" "我?" "于氏和赵氏是竞争对手。"段慕澜解释道,"他现在看到我和你在一起,自然以为我们结盟了。" 于肆年恍然大悟:"所以他是在试探?" 段慕澜点头:"小心点,那家伙阴得很。" "你是在担心我吗?"于肆年忍不住逗他。 段慕澜白了他一眼:"自作多情。"说完快步走向教学楼,但于肆年分明看到他耳尖又红了。 上午的课程很平静,段慕澜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不是睡觉就是看窗外,完全不听讲。但于肆年注意到,当数学老师讲到某些难点时,他的眼神会变得专注,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写写画画——像是在心算。 午休时间,于肆年拿着两份便当找到段慕澜时,他正靠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抽烟。 "学校禁止吸烟。"于肆年夺过他的烟掐灭。 段慕澜啧了一声:"烦不烦?" "吃饭。"于肆年把便当塞给他,"我家厨师特意做的,对胃好。" 段慕澜打开盒子,里面是软烂的米饭、清蒸鱼和炖得烂熟的蔬菜。他皱了皱眉:"喂兔子呢?" "喂病人。"于肆年纠正,"医生说了,你得吃清淡的。" 段慕澜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但吃了几口后速度明显加快。于肆年偷偷笑了,被瞪了一眼后赶紧低头吃饭。 "那个赵猛,"段慕澜突然开口,"下午可能会找你麻烦。" 于肆年不以为意:"我能应付。" "你不了解他。"段慕澜放下筷子,"那家伙喜欢玩阴的。去年有个转学生得罪了他,第二天就被发现在厕所隔间里,浑身是尿。" 于肆年皱眉:"学校不管?" "他爸是校董。"段慕澜冷笑,"就像你说的,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于肆年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神黯淡了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别担心,"于肆年拍拍他的肩,"我可不是好惹的。" 段慕澜拍开他的手:"谁担心你了?"他站起身,"只是不想因为你的愚蠢连累我。" 下午的体育课上,于肆年的预感成真了。赵猛带着几个篮球队的男生把他堵在了器材室。 "于少爷,"赵猛阴阳怪气地说,"听说你最近收留了一条流浪狗?" 于肆年冷静地看着他们:"有事说事。" "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赵猛逼近一步,"有些人碰不得。段慕澜是条疯狗,谁收留他谁倒霉。" 于肆年笑了:"这是威胁?" "这是忠告。"赵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离他远点,否则..." "否则怎样?"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段慕澜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把美工刀。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赵猛的手松了松:"这不关你事,段慕澜。" "他是我的人。"段慕澜走进来,声音轻得可怕,"你说关不关我事?" 于肆年惊讶地看向他,但段慕澜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赵猛身上。 赵猛显然没料到段慕澜会这么直接,一时语塞。他身后的男生们互相交换着眼色,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今天到此为止。"赵猛最终松开于肆年,恶狠狠地说,"但这事没完。" 等他们走后,于肆年长舒一口气:"谢谢。" 段慕澜收起美工刀:"别误会,我只是讨厌欠人情。" 于肆年笑了:"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一次。" "白痴。"段慕澜转身要走,却被于肆年拉住。 "等等,"于肆年皱眉,"你的手在抖。" 段慕澜想抽回手,但于肆年握得更紧了。他这才注意到段慕澜的掌心全是冷汗,脸色也比平时更苍白。 "胃又疼了?"于肆年轻声问。 段慕澜别过脸:"放开。" 于肆年不但没放,反而把他拉得更近:"为什么忍着不说?" "习惯了。"段慕澜的声音有些哑。 于肆年心头一颤。他想起那些伤痕,那些噩梦,那个摔碎的相框...段慕澜习惯了疼痛,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 "以后不用习惯了。"他轻声说,"有我在。" 段慕澜愣住了,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脆弱。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肉麻。"他抽回手,"我去医务室拿点药。" "我陪你。" "随便你。" 医务室里,校医林老师看到段慕澜时明显怔了一下:"小澜?" 段慕澜的表情变得僵硬:"药。" 林老师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瓶:"还是老毛病?" 段慕澜接过药瓶,倒出两片吞下,没有回答。 于肆年好奇地问:"你们认识?" "段夫人...他母亲生前是我的好友。"林老师解释道,眼神复杂地看着段慕澜,"我看着他长大的。" 段慕澜的手指微微发抖:"别提她。" 林老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你该回段家看看,老宅还留着..." "我说了别提!"段慕澜突然暴怒,一把扫落桌上的药瓶。玻璃瓶摔得粉碎,药片滚了一地。 林老师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心疼的表情:"小澜..." 段慕澜转身冲出医务室,速度快得于肆年差点没跟上。他在教学楼后的僻静角落找到了段慕澜,后者正靠着墙大口喘息,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段慕澜?"于肆年轻声唤道。 段慕澜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走开。" 于肆年没有走,而是慢慢靠近:"深呼吸,对,就这样..." 段慕澜的呼吸渐渐平稳,但身体仍在轻微发抖。于肆年鼓起勇气,轻轻抱住了他。 令人意外的是,段慕澜没有推开他。他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额头抵在于肆年肩上。 "她不该提..."段慕澜的声音闷闷的,"那些事...都过去了..." 于肆年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都过去了。" 段慕澜突然推开他:"你不懂。"他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冷漠,"永远都不会过去。" 放学后,段慕澜消失了。于肆年找遍了整个学校都没找到他,电话也不接。就在他准备报警时,一条短信进来: 【老地方等你。——S】 于肆年立刻明白他说的是哪里。半小时后,他在学校后山的那条小路上找到了段慕澜。少年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身边放着半打啤酒,已经喝空了两罐。 "胃出血还喝酒?"于肆年夺过他手中的啤酒。 段慕澜没反抗,只是又点了一支烟:"坐。" 于肆年在他身边坐下,发现他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石头堆,像是某种简易的纪念碑。 "这是...?" "三年前的今天,"段慕澜吐出一个烟圈,"她死了。" 于肆年心头一震:"你母亲?" 段慕澜点头,眼神空洞:"大火。我看着她...却救不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 于肆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陪着他。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姨说得对,"段慕澜突然说,"我该回去看看。" "我陪你去。"于肆年立刻说。 段慕澜摇头:"那地方...不好。" "正因如此,你才不该一个人去。" 段慕澜转头看他,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同样的问题,但这次于肆年的回答不同了:"因为我想。" 段慕澜怔了怔,突然笑了。那是于肆年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容,不带嘲讽,没有防备,只是单纯地因为开心而笑。 "白痴。"段慕澜说,但语气软了很多。 回程的路上,段慕澜的脚步有些虚浮。他的胃显然受不了酒精的刺激,脸色越来越差。于肆年扶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在升高。 "你发烧了。"于肆年担忧地说。 段慕澜摇摇头:"没事..."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弯下腰,一口鲜血吐在雪地上。 "操!"于肆年慌了,"我们得去医院!" 段慕澜抓住他的手腕:"不去...医院..."他的声音虚弱但坚定,"回家...求你..." 于肆年咬咬牙,背起他就往家跑。段慕澜轻得可怕,骨头硌得他生疼。 "坚持住,就快到了..."于肆年气喘吁吁地说。 段慕澜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灼热:"于肆年..." "嗯?" "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于肆年的眼眶一热。他加快脚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个人再受伤了。 到家后,于母看到段慕澜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帮忙把他扶到床上。医生被紧急叫来,诊断结果是胃出血加轻度酒精中毒。 "需要输液和静养。"医生严肃地说,"绝对不能再碰酒精和刺激性食物。" 段慕澜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于肆年知道他只是不想面对医生的唠叨。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于肆年坐在床边守着。窗外月光如水,照在段慕澜苍白的脸上,给他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于肆年轻声问,不指望得到回答。 但段慕澜睁开了眼睛:"因为...痛。" "胃痛?" "心痛。"段慕澜的声音几不可闻,"只有身体痛的时候...这里才不那么痛。"他指了指胸口。 于肆年握住他的手:"以后痛的时候,就找我。" 段慕澜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灾星。"段慕澜苦笑,"靠近我的人...都没好下场。" 于肆年摇头:"我不信这个。" 段慕澜闭上眼睛:"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于肆年知道谈话结束了。他轻轻带上门,心里沉甸甸的。回到自己房间,他打开电脑搜索"段氏集团火灾",跳出来的新闻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段氏集团董事长夫人葬身火海,疑为谋杀】 【段明城涉嫌杀妻骗保被捕,独子下落不明】 【段氏集团破产,百亿帝国一夜崩塌】 新闻配图中,一张全家福引起了于肆年的注意。照片上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穿着小西装,笑容灿烂地站在父母中间。那笑容如此明亮,与现在阴郁的段慕澜判若两人。 于肆年关上电脑,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帮段慕澜找回那个笑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第二天是周末,于肆年起得很早。他轻手轻脚地来到段慕澜房间,发现对方已经醒了,正坐在窗边抽烟。 "医生说了不能抽烟。"于肆年夺过烟掐灭。 段慕澜没反抗,只是问:"今天去哪?" 于肆年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出去?" "猜的。"段慕澜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那件黑色皮夹克,"等我五分钟。" 十分钟后,两人站在一栋破旧的公寓楼前。这是段慕澜之前的住处,现在已经被清空了。 "来这干嘛?"段慕澜皱眉。 "拿你的东西。"于肆年掏出一把钥匙,"房东说还有些私人物品留在储物间。" 段慕澜的表情变了:"你联系了房东?" "嗯,说是我表哥。"于肆年晃了晃钥匙,"走吧。" 储物间在地下室,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段慕澜的"财产"只有一个小纸箱,里面装着几件衣服、几本书和一个铁盒。 "就这些?"于肆年问。 段慕澜点头,抱起箱子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张照片从书页中滑落。于肆年弯腰捡起,发现是一张段慕澜小时候的照片,背景是某个游乐园。 照片上的小男孩骑在旋转木马上,笑得天真烂漫。照片一角有烧焦的痕迹,像是从火场中抢救出来的。 段慕澜一把夺过照片,塞进铁盒里:"别碰。" 回程的出租车上,段慕澜紧紧抱着那个铁盒,眼神飘向窗外。于肆年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 "想去游乐园吗?"于肆年突然问。 段慕澜转过头:"什么?" "就今天。"于肆年让司机改道,"我们去坐旋转木马。" 段慕澜的表情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你疯了?" "偶尔疯一下也不错。"于肆年笑道,"就当陪我。" 段慕澜想拒绝,但看着于肆年期待的眼神,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随你。" 游乐园里人声鼎沸,彩色的气球和欢快的音乐构成一个与段慕澜格格不入的世界。他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给。"于肆年买了两支冰淇淋,"巧克力味的。" 段慕澜皱眉:"我不能吃..." "一小口没事。"于肆年把冰淇淋凑到他嘴边,"尝尝?" 段慕澜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冰凉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好吃吗?"于肆年问。 段慕澜点点头,又舔了一口。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不再是那个满身伤痕的校霸,只是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年。 "走,去坐旋转木马。"于肆年拉着他排队。 段慕澜明显不情愿,但还是跟着上去了。他选了一匹黑色的马,动作笨拙地爬上去。音乐响起,木马开始旋转,彩色的灯光在他们脸上流转。 于肆年偷偷看向段慕澜,发现他紧绷的表情渐渐放松,最后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那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照片上的小男孩,无忧无虑,充满希望。 下了旋转木马,段慕澜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他们又玩了几个温和的项目,吃了棉花糖,看了街头表演。夕阳西下时,两人坐在摩天轮里,俯瞰整座城市的灯火。 "为什么带我来这?"段慕澜突然问。 于肆年看着窗外的夜景:"想看你笑。" 段慕澜愣住了,随即别过脸:"白痴。" 但于肆年分明看到,他的耳尖又红了。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于母留了晚饭在厨房,两人热了热吃。段慕澜的胃口比平时好,甚至主动添了半碗饭。 "今天...谢谢。"上楼前,段慕澜低声说。 于肆年微笑:"不客气。" 回到各自房间后,于肆年刚洗完澡,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他打开门,段慕澜站在外面,手里拿着那个铁盒。 "给你看样东西。"他说,声音有些不自然。 于肆年让他进来,两人坐在床边。段慕澜打开铁盒,里面除了那张照片,还有几张奖状和成绩单——全是数学竞赛的奖项,最近的日期是三年前。 "我以前...很擅长这个。"段慕澜轻声说,手指抚过那些泛黄的纸张。 于肆年注意到奖状上的名字都是"段慕澜",但照片上的少年笑容灿烂,与现在判若两人。 "火灾那天,"段慕澜继续说,"我刚拿了省赛第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回家想告诉她...却看到..." 于肆年轻轻握住他的手:"别说了。" 段慕澜摇摇头,从铁盒最底层拿出一张烧焦的纸片:"这是她最后留给我的...我一直带着..." 纸片上只有残缺的几个字:【小澜,妈妈爱...】 于肆年的眼眶湿润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段慕澜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拒绝所有人的靠近,为什么要用暴力和冷漠武装自己。 "她会为你骄傲的。"于肆年轻声说,"无论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段慕澜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于肆年再也忍不住,将他拉入怀中。段慕澜起初僵硬如石,但很快放松下来,把脸埋在于肆年肩头。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谁也没有说话。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 不知过了多久,段慕澜轻轻推开于肆年:"我该回去了。" 于肆年点点头,没有挽留。但在段慕澜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说:"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段慕澜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随便。" 那晚之后,两人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段慕澜不再那么抗拒于肆年的靠近,偶尔甚至会主动找他说话。他依然冷漠, 第3章 暗涌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于肆年睁开眼睛,发现手机上有三条未读消息。 【今天不去学校。——S】 【别找我。——S】 【晚上回。——S】 于肆年盯着屏幕皱眉。自从那晚段慕澜给他看了铁盒里的东西后,两人的关系明显缓和了许多。但今天这种突然消失的行为,还是让他感到不安。 厨房里,于母正在准备早餐。看到于肆年独自下楼,她关切地问:"慕澜呢?" "他说有事。"于肆年拿起一片吐司,"妈,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于母想了想:"3月18日...哦,对了,是段夫人的忌日。" 于肆年手中的牛奶杯差点滑落。难怪段慕澜会突然消失——他一定是去祭奠母亲了。 "你知道段家墓园在哪里吗?"于肆年急切地问。 于母犹豫了一下:"南山公墓,但我不确定..." 没等她说完,于肆年已经抓起外套冲出了门。 南山公墓位于城郊,出租车开了近一小时才到。于肆年沿着指示牌寻找,终于在最偏僻的角落发现了段家的墓区。 远远地,他看到一个黑色身影跪在一块墓碑前。段慕澜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背影笔直而孤独。他没有打伞,任由细雨打湿头发和肩膀。 于肆年没有贸然上前,而是站在一棵松树下等待。雨水顺着树叶滴落,打湿了他的肩膀,但他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段慕澜终于站起身。他转身时发现了于肆年,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 "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比雨还冷。 于肆年走近几步:"陪你。" "不需要。"段慕澜绕过他就要走。 于肆年抓住他的手腕:"至少让我给她献束花。" 段慕澜的手腕在他掌心里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情绪激动。最终,他甩开于肆年的手,但没再坚持离开。 于肆年走到墓碑前,将路上买的白玫瑰轻轻放下。墓碑上刻着"爱妻慈母段林氏之墓",照片上的女人温婉美丽,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段慕澜的影子。 "阿姨好,我是于肆年。"他轻声说,"我会照顾好段慕澜的。"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但段慕澜没说什么。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两人的衣服和头发。 "走吧。"于肆年脱下外套想给段慕澜披上,却被推开。 "别管我。"段慕澜的声音嘶哑,"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于肆年摇头:"不行,你会生病的。" 段慕澜突然暴怒:"我说了别管我!"他一把推开于肆年,"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的眼睛通红,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 于肆年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段慕澜剧烈挣扎,拳头砸在于肆年背上,但他就是不松手。 "放开我!混蛋!"段慕澜的声音破碎不堪,"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于肆年在他耳边说,"但我知道你很难过。" 段慕澜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最终变成无声的颤抖。他靠在于肆年肩上,雨水混合着泪水打湿了对方的衣领。 "为什么..."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要丢下我..." 于肆年不知道他是在问母亲,还是在问命运。他只能更紧地抱住这个破碎的灵魂,希望能传递一丝温暖。 回程的出租车上,段慕澜靠着窗户一言不发。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因为寒冷而微微发紫。于肆年让司机调高暖气,又向他要了条毯子裹在段慕澜身上。 "别这样看着我。"段慕澜突然说,"我不是可怜虫。" 于肆年摇头:"我从没这么想过。" 段慕澜冷笑一声,转头继续看窗外飞逝的景色。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像一道道透明的伤痕。 到家时,段慕澜已经开始发烧。他的额头滚烫,眼神涣散,却固执地拒绝去医院。于肆年只好把他扶到床上,找来退烧药和冰袋。 "吃药。"于肆年把药片和水递到他嘴边。 段慕澜机械地吞下药片,然后蜷缩成一团,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于肆年坐在床边,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滚烫的额头。 "为什么..."段慕澜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同样的问题,他已经问了三次。于肆年这次没有回避:"因为我喜欢你。" 段慕澜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我喜欢你。"于肆年重复道,声音坚定,"不是同情,不是怜悯,就是单纯的喜欢。" 段慕澜的表情从震惊变成嘲讽:"你疯了。" "可能吧。"于肆年微笑,"但这是事实。" 段慕澜别过脸:"我不需要你的喜欢。" "我知道。"于肆年继续用毛巾擦拭他的脸,"但这是我的权利。" 段慕澜不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但他的睫毛在微微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 第二天早上,段慕澜的烧退了,但他依然拒绝去学校。于肆年没有勉强他,只是临走前在床头放了热粥和药。 "放学后我马上回来。"他说,"有事打电话。" 段慕澜背对着他,没有回应。 学校里,关于段慕澜的流言又开始蔓延。有人说看到他跪在墓园里痛哭,有人说他因为打架被退学了,更有甚者说他已经被□□收编。 "听说段慕澜住你家?"午休时,班长李雯神秘兮兮地问。 于肆年皱眉:"谁说的?" "赵猛啊。"李雯压低声音,"他说段慕澜勾引你,所以才..." 于肆年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在哪?" 食堂后门,赵猛正和几个篮球队的男生抽烟。看到于肆年气势汹汹地走来,他露出挑衅的笑容:"哟,于少爷终于肯露面了?你那小情人呢?" "道歉。"于肆年冷冷地说。 赵猛夸张地掏掏耳朵:"什么?我没听清。" "为你散布的谣言道歉。"于肆年一字一顿地说,"否则后果自负。" 赵猛大笑起来:"怎么,要为你家疯狗咬人?"他凑近于肆年,恶意地低语,"听说他床上功夫不错?多少钱一晚?" 于肆年的拳头比他的思维更快。一记重拳砸在赵猛脸上,打得他踉跄后退。 "操!"赵猛抹了把鼻血,"给我上!" 几个男生一拥而上,于肆年虽然练过几年跆拳道,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落入下风。就在他被人按在地上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放开他。" 段慕澜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逆光中他的身影修长而锋利。他穿着校服,但没系领带,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上的疤痕。 赵猛愣了一下,随即狞笑:"这不是段少爷吗?怎么,来救你的小情人了?" 段慕澜没理会他的挑衅,只是平静地走过来。他的眼神冰冷得可怕,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我数到三。"他说,"一。" 赵猛的手下们面面相觑,不自觉地松开了于肆年。 "二。" 赵猛额头渗出冷汗,但依然强撑着:"怕什么?他就一个人!" "三。"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段慕澜已经冲到赵猛面前。他的动作快得惊人,一记肘击打在赵猛腹部,接着是膝撞和过肩摔。赵猛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摔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 "还有谁?"段慕澜环视四周,声音平静得可怕。 其他人吓得连连后退,没人敢上前。段慕澜扶起于肆年,检查他的伤势:"能走吗?" 于肆年点头,虽然浑身疼痛,但都是皮外伤。他惊讶地发现段慕澜的手在微微发抖,眼神也不像表面那么冷静。 "你没事吧?"他小声问。 段慕澜摇头,拉着他快步离开。直到走出校门,他的呼吸才稍微平稳一些。 "你怎么来了?"于肆年问。 段慕澜抿了抿嘴唇:"...路过。" 于肆年知道他撒谎,但没拆穿。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 "谢谢。"于肆年最终打破沉默。 段慕澜瞥了他一眼:"白痴。" 这个熟悉的称呼让于肆年忍不住笑了。他偷偷看向段慕澜的侧脸,发现他的耳尖又红了。 赵猛的事情没有就此结束。第二天,学校贴出公告,给予段慕澜和于肆年记过处分,理由是"打架斗殴,严重违反校规"。 "这不公平!"李雯愤愤不平,"明明是赵猛先挑衅的!" 于肆年摇头:"算了,他爸是校董。" 段慕澜全程面无表情,仿佛这事与他无关。但于肆年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桌下捏得发白。 放学后,教导主任突然叫住了他们:"校长要见你们。" 校长办公室里,赵猛的父亲赵德坤正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赵猛站在一旁,鼻梁上贴着纱布,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两位同学,"校长推了推眼镜,"赵先生希望能和平解决这件事。" 赵德坤冷哼一声:"我儿子被打成这样,你们觉得能和平解决?" 于肆年正要反驳,段慕澜却先开口了:"监控录像调了吗?" 校长一愣:"什么?" "食堂后门有监控。"段慕澜冷静地说,"谁先动手,一目了然。" 赵德坤的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段慕澜直视他的眼睛,"如果真要追究,你儿子也逃不掉。" 赵德坤猛地站起来:"小兔崽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当然知道。"段慕澜勾起嘴角,"赵氏建材的赵总,三年前差点因为偷工减料吃官司,最后是靠段家的关系才摆平的。" 赵德坤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怎么..." "我还知道更多。"段慕澜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若千钧,"要听听吗?" 办公室里的气氛凝固了。最终,赵德坤拉着儿子愤然离去,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段慕澜一眼:"这事没完!" 校长擦了擦额头的汗:"你们先回去吧...处分的事...再议。" 走出办公室,于肆年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那些事?" 段慕澜的表情有些恍惚:"我爸...以前经常在家谈生意。"他顿了顿,"我听得多了。" 于肆年想起那个铁盒里的照片,小小的段慕澜躲在沙发后,偷听父亲谈生意的场景。那时的他,一定想不到这些无意中听到的信息会在多年后派上用场。 "赵德坤不会善罢甘休的。"于肆年担忧地说。 段慕澜点头:"我知道。" 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西下,将影子拉得很长。 "于肆年。"段慕澜突然开口。 "嗯?" "谢谢你...昨天在墓园。" 于肆年愣住了。这是段慕澜第一次这么正式地道谢。他转头看去,发现段慕澜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不客气。"于肆年轻声说,"随时都可以陪你。" 段慕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那一刻,于肆年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 4 周末,于肆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段慕澜站在外面,脸色苍白。 "怎么了?"于肆年瞬间清醒。 段慕澜递过手机:"看新闻。" 屏幕上是一条本地新闻快讯:【前段氏集团董事长段明城狱中突发心脏病,已送医抢救】 于肆年抬头:"你要去看他吗?" 段慕澜的眼神复杂:"我...不知道。" 于肆年握住他冰凉的手:"我陪你去。" 市立医院的特殊病房外,两名警察正在值守。看到段慕澜,他们明显愣了一下。 "你是...?" "他儿子。"段慕澜的声音很轻。 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进去请示。片刻后,他们被允许进入,但只能隔着玻璃窗看望。 病床上的男人瘦得脱了形,与当年意气风发的段董事长判若两人。他戴着呼吸机,心电图上的线条微弱而平稳。 段慕澜站在窗前,面无表情。但于肆年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医生说情况暂时稳定了。"一位年长的警察说,"但他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段慕澜冷笑:"我不是他家属。" 警察面露难色:"但法律上..." "法律上我也已经成年了。"段慕澜打断他,"不需要监护人。" 于肆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要不要听听医生怎么说?" 主治医师是个中年女性,态度专业而温和:"病人的冠状动脉严重堵塞,如果不尽快手术,随时可能再次心梗。" 段慕澜沉默了很久,最后问:"手术风险多大?" "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医生实话实说,"但如果不做手术,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段慕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上的疤痕,那是于肆年第一次见他时就注意到的伤痕。现在他知道了,那可能是火灾留下的印记。 "我考虑一下。"最终,段慕澜这样说。 走出医院,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段慕澜站在台阶上,像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你想救他吗?"于肆年小心翼翼地问。 段慕澜的眼神飘向远方:"我不知道。"他顿了顿,"他害死了妈妈...但我..." 他的声音哽住了,无法继续。于肆年默默站在他身边,给予无声的支持。 "小时候,"段慕澜突然说,"他经常带我去游乐园。"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每次坐过山车,我都会害怕,他就握着我的手说''爸爸在,没事''。" 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但他很快擦掉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都是假象。"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在外面有女人,还欠了巨额债务。那场大火...不是意外。" 于肆年心头一震:"你是说..." "我看到了。"段慕澜的眼神变得空洞,"那天我本该在学校,但因为比赛提前回来了。我看到他在妈妈喝的茶里放了什么...然后..." 他说不下去了,全身开始发抖。于肆年紧紧抱住他,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 "都过去了..."于肆年轻声安慰,"都过去了..." 段慕澜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下来,但眼神依然冰冷:"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为什么不能原谅他。" 于肆年点头:"我理解。但签字与否,取决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段慕澜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如果你不签字,没人会怪你。"于肆年继续说,"但如果你签了...那是你的选择,不是他的。" 段慕澜沉默了许久,最后轻声说:"我需要想想。" 回家路上,段慕澜一直很安静。晚饭后,他独自回了房间,直到深夜都没出来。于肆年担心地敲门,发现他正坐在窗边抽烟,房间里烟雾缭绕。 "决定好了?"于肆年问。 段慕澜掐灭烟头:"明天陪我去医院。" 第二天,段慕澜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他的笔迹很稳,但于肆年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你确定?"医生最后确认。 段慕澜点头:"我确定。" 手术需要准备两天。这两天里,段慕澜变得异常沉默。他几乎不吃不喝,只是坐在窗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手术当天,于肆年陪他早早来到医院。段慕澜穿着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他全程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 六小时后,医生走出来宣布手术成功。段慕澜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但表情依然冷漠。 "他什么时候能醒?"他问。 "麻药过了就会醒。"医生说,"你可以进去看他,但不要太久。" 病房里,段明城依然戴着呼吸机,但脸色比之前好多了。段慕澜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让他又爱又恨的男人。 "为什么..."段明城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段慕澜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冷静:"不为什么。" 段明城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碰触儿子,但最终无力地垂下:"对不起..." 段慕澜的呼吸变得急促:"太迟了。" "我知道..."段明城的眼泪顺着皱纹流下,"但我真的...对不起..." 段慕澜转身就走,但在门口停下了。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好好养病。" 走出病房,段慕澜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上。他的肩膀剧烈抖动,但没发出一点声音。 于肆年蹲下身,轻轻抱住他。这一次,段慕澜没有推开他,而是把脸埋在他肩头,无声地哭泣。 "都结束了..."于肆年轻声说,"都结束了..." 段明城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段慕澜的状态明显好转。他开始按时吃饭,胃痛的次数减少了,甚至偶尔会在于肆年讲冷笑话时露出微笑。 四月初的某个周末,于肆年提议去郊外踏青。段慕澜起初拒绝,但在于肆年的软磨硬泡下还是同意了。 春风和煦,田野里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段慕澜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高中生。他走在前面,阳光给他的黑发镀上一层金边。 "看那边!"于肆年突然指向一片蒲公英田,"许个愿吧!" 段慕澜皱眉:"幼稚。" 但在于肆年吹散一朵蒲公英时,他也悄悄摘了一朵,轻轻吹了一口气。白色的绒毛随风飘散,像一场微型雪暴。 "许了什么愿?"于肆年好奇地问。 段慕澜别过脸:"说出来就不灵了。" 回程的路上,他们路过一个路边摊。摊主正在现场制作棉花糖,粉色的糖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想吃吗?"于肆年问。 段慕澜摇头,但眼神出卖了他。于肆年买了一个超大的棉花糖,故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真的不吃?" "幼稚。"段慕澜又说,但还是接过棉花糖咬了一口。糖丝粘在他的嘴角,看起来有点滑稽。 于肆年忍不住伸手帮他擦掉。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段慕澜的睫毛微微颤动,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映出于肆年的倒影。 时间仿佛静止了。于肆年慢慢靠近,心跳如雷。就在他们的嘴唇即将相触时,一辆卡车呼啸而过,刺耳的喇叭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 段慕澜猛地后退一步,耳尖通红:"该...该回去了。" 回程的公交车上,两人都异常沉默。段慕澜靠窗坐着,假装看风景;于肆年则偷偷瞄他,回味着那个差点发生的吻。 到家后,段慕澜直接回了房间,连晚饭都没吃。于肆年担心地敲门,但没有回应。 深夜,于肆年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他打开门,发现段慕澜站在走廊上,手里拿着水杯。 "睡不着?"于肆年问。 段慕澜点头,眼神闪烁:"嗯。" 两人默契地来到厨房。于肆年热了两杯牛奶,递给段慕澜一杯。 "今天..."段慕澜盯着牛奶表面,"对不起。" 于肆年摇头:"不用道歉。" 段慕澜的手指在杯子上收紧:"我不擅长...这些。" "我知道。"于肆年轻声说,"我们可以慢慢来。" 段慕澜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为什么是我?" "因为是你。"于肆年的回答简单而坚定。 段慕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罕见的、真诚的微笑。在厨房柔和的灯光下,他看起来年轻而脆弱,完全不像学校里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疯狗"。 "晚安,于肆年。"他轻声说,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晚安,段慕澜。"于肆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柔软的情绪。 他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段慕澜的伤痕不会一夜愈合,他自己的感情也需要时间成长。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夜晚,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充满希望。 第4章 打架 段慕澜拆线那天,于肆年在医院后巷揍了赵猛派来盯梢的马仔。 他甩着指关节走回病房时,护士正举着托盘不知所措。段慕澜裸着上半身靠在窗边,纱布堆在脚边,新愈合的伤疤像几条蜈蚣趴在苍白的皮肤上。 "滚出去。"这话是对护士说的,眼睛却盯着于肆年。 小护士红着眼眶跑出门。于肆年捡起病号服扔过去:"招蜂引蝶。" 段慕澜套上衣服,突然抓起玻璃杯砸向墙面。碎片溅到于肆年裤脚上,蜂蜜水顺着瓷砖往下淌。 "监控拍到你了。"于肆年踩住一块碎片,"教务处找你。" "你干的?" "我报的警。"于肆年迎着他噬人的目光,"赵家涉嫌□□性质组织。" 段慕澜的拳头擦着他颧骨砸进墙里,石膏板裂开蛛网纹。于肆年闻到血腥味,不知道来自对方指关节还是自己擦伤的脸。 "多管闲事。"段慕澜揪住他衣领。 "第三次了。"于肆年数着,"这句台词。" 段慕澜推开他往外走。于肆年晃了晃车钥匙:"我送你。" 重型机车咆哮着碾过落叶。段慕澜在后座拧他腰侧的肉,于肆年故意急刹,后背立刻撞上来具温热的躯体。 "找死?" "抱紧。"于肆年猛拧油门,"要加速了。" 他们在校门口遇到纪检老师。段慕澜摘下头盔瞬间,老头手里的登记本啪嗒掉在地上。 "你...你的头发..." 原本及肩的黑发被剃得贴头皮,左侧还刮出两道狰狞的沟壑。段慕澜摸了摸发茬:"有意见?" 于肆年憋笑憋得肩膀发抖。昨晚这混蛋自己对着浴室镜子乱剃,剃到一半扔了推子,是他跪在湿漉漉的地砖上给收拾的残局。 公告栏前挤满人。于肆年看清处分通知时,段慕澜已经撕下公示单揉成团塞进校长信箱。 "停学两周?"于肆年吹了声口哨,"赚到了。" 段慕澜踹翻垃圾桶:"你干的。" "我只要了监控。"于肆年摊手,"是赵猛自己承认收保护费。" "为什么?" "器材室那天,"于肆年凑近他耳畔,"你背后有监控。" 段慕澜瞳孔骤缩。当时他背对摄像头,但于肆年闯入的画面被拍得一清二楚——如果校方追究,最先动手的Alpha绝对逃不过开除。 下课铃响起。段慕澜转身就走,于肆年慢悠悠跟着,看他后颈上未褪的牙印在阳光下泛红。那是巷战那晚自己情急之下咬的,为了把濒临暴走的Alpha拽回理智线。 食堂阿姨给段慕澜的餐盘里多塞了两个卤蛋。于肆年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夹过去,换来一记眼刀。 "伤口会发炎。" "关你屁事。" "我缝的针。"于肆年戳他肋骨,"不想留疤就别挑食。" 段慕澜把餐盘扣在他面前。汤汁顺着桌沿往下滴时,整个食堂鸦雀无声。 于肆年抹了把脸上的饭粒:"消气了?" 回答他的是远去的脚步声。双胞胎Omega姐妹花递来纸巾,被他摆手拒绝。赵猛的跟班们在角落窃笑,于肆年走过去,把他们餐盘里的鸡腿全倒进了自己碗里。 停学处分次日生效。晚自习时于肆年发现段慕澜的座位空了,桌肚里躺着半包皱巴巴的紫云。 他翻墙出去时踩碎了瓦片。段慕澜果然在老地方,这次没抽烟,正用美工刀在手臂上划道子。月光把血线照得发亮,像某种野蛮的刺青。 于肆年夺过刀片:"新爱好?" "还我。" "求我。" 段慕澜扑上来抢。他们在天台边缘扭打,于肆年扣住他手腕时,摸到满手凹凸不平的旧疤。 "疼吗?"他拇指蹭过最新那道伤口。 段慕澜呼吸滞了滞。这个距离能数清他的睫毛,能看见虹膜里的血丝,能闻到他衣领上的血腥味混着廉价洗衣粉的气息。 "松手。" "不松。" 段慕澜突然低头咬他虎口。于肆年吃痛松劲的瞬间,被他一个过肩摔按在地上。后脑勺磕到水泥地时,他看见段慕澜扯开校服领子,锁骨下方露出半截烟疤。 "再跟着我,"段慕澜膝盖压着他胸口,"就杀了你。" 于肆年笑着咳嗽:"求之不得。" 段慕澜走后,他在天台捡到个银色打火机。防风罩内侧刻着小小的"S",已经被磨得发亮。 停学第三天,于肆年在游戏厅逮到人。段慕澜正在玩太鼓达人,棒槌砸得机器直摇晃。围观的小太妹们发出惊叹,被他一个眼神吓得噤声。 "技术退步了。"于肆年投币加入,"上次满连击。" 段慕澜抡起鼓棒抽他小腿:"滚。" 他们还是打完了整局。于肆年险胜时,段慕澜踹翻了塑料凳。太妹们尖叫着散开,老板从柜台后探头又缩回去。 "奖品。"于肆年把企鹅玩偶塞给他,"赔你的。" 段慕澜拎着玩偶脖子,表情像捏了颗炸弹。于肆年趁机拽过他手腕,给新伤口贴上海绵宝宝创可贴。 "丑。"段慕澜说。 "下次换派大星。" 游戏厅玻璃门突然被砸碎。赵猛带着五个社会青年冲进来,钢管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今天没保镖?"段慕澜活动了下脖颈。 于肆年抄起折凳:"赌谁放倒的多?" "输的学狗叫。" 这是场毫无章法的混战。段慕澜专挑关节处踹,于肆年则用课本上学来的格斗技卸人胳膊。当警笛声传来时,赵猛正被段慕澜按在跳舞机上揍。 后门堆满纸箱的窄巷成了逃生通道。段慕澜翻上墙头时,于肆年看见他后腰渗出血迹——伤口裂开了。 "去医院。" "少废话。" 他们钻进一家黑网吧。段慕澜瘫在破沙发里喘气,汗湿的T恤贴在腰腹间,绷带边缘晕开暗红色。于肆年买来碘伏和纱布,被他用易拉罐砸中额头。 "再动一下试试。"于肆年拧开药瓶。 段慕澜突然笑了。那是种疲惫的、近乎温柔的笑容,像冰层下突然闪过的鱼影。于肆年愣神的功夫,被他反按在沙发上,沾血的棉签戳到锁骨。 "公平。"段慕澜说。 他处理伤口的手法很糙,于肆年疼得抽气。等两人都缠得像个木乃伊时,段慕澜已经靠在脏兮兮的靠垫上睡着了。 屏幕蓝光映着他的脸,睫毛在鼻梁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于肆年轻轻碰了碰他结痂的嘴角,对方在睡梦中皱眉,无意识地往热源处蹭了蹭。 停学第七天,于肆年在旧书店找到段慕澜。那人正蜷在科幻区角落看《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脚边堆着七八本读完的书。 "管理员在找你。"于肆年蹲下来,"上次撕的《时间简史》是绝版。" 段慕澜把书拍在他脸上:"吵。" 于肆年从书包掏出饭团:"三文鱼馅。" 段慕澜啃饭团时,于肆年翻看他划线的段落。那些句子支离破碎,像某种求救信号:【所有碎片都渴望被重组】【眼泪是仅属于人类的特权】。 雨又下了起来。他们挤在屋檐下等车,段慕澜盯着积水里的霓虹倒影发呆。于肆年把外套罩在他头上,换来一记肘击。 "段慕澜。"于肆年突然喊他全名,"为什么讨厌我?" 水珠从发梢滴到睫毛上。段慕澜眨了眨眼:"太亮。" "什么?" "像太阳。"他钻进出租车,"刺眼。" 复课前夜,于肆年接到陌生来电。听筒里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背景音是玻璃碎裂的脆响。 他在拆迁区找到段慕澜时,那人正坐在碎酒瓶中间灌白酒。半边脸肿着,校服裤上沾满泥水。于肆年夺过酒瓶,闻到他身上陌生的Alpha信息素味道。 "段家?" 段慕澜眼神失焦:"滚远点。" 于肆年擦掉他唇角的血:"跟我回家。" "我没有家。"段慕澜笑得呛咳,"从来...没有..." 他吐在于肆年身上。秽物里有血丝,于肆年想起校医说过的话:胃溃疡最忌酒精。 段慕澜在浴室里昏睡过去。于肆年给他换衣服时,数清了那些伤疤——十七道割伤,三处烫伤,左肩还有齿痕状的陈旧伤。 最触目惊心的是后腰的烙印,已经淡得快看不清:【S·实验体0917】。 晨光透过纱帘时,段慕澜在陌生房间里惊醒。床头柜摆着胃药和温水,地上铺着被褥,于肆年蜷在那里睡得正熟,头顶翘着撮呆毛。 他轻手轻脚走到玄关,发现运动鞋被刷干净了,鞋带系成滑稽的蝴蝶结。 茶几上压着张字条:【粥在锅里,钥匙在垫下,敢走就打断你的腿。】 段慕澜把字条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他轻轻带上门时,没看见于肆年睁开的眼睛。 第5章 伤口还疼吗? 段慕澜一夜没睡。 锁骨上那道疤隐隐发烫,像是被烙铁烙过。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床单被拧出凌乱的褶皱。 窗外天刚亮,灰蒙蒙的光渗进来,衬得他眼底的血丝愈发明显。 —— 教室里空无一人。 段慕澜踹开后门,径直走向最后一排。他习惯性地摸向口袋,却想起烟盒已经空了。 “啪。” 一盒未拆封的万宝路被扔在桌上。 段慕澜抬头,于肆年站在过道里,校服领口微敞,露出半截锁骨。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一片清明。 “滚。”段慕澜收回视线。 于肆年没动,反而拉开他前座的椅子,反身坐下。他手臂搭在椅背上,下巴抵着手臂,仰头看着段慕澜:“伤口还疼吗?” 段慕澜眯起眼。 “药吃了吗?” “关你屁事。” 于肆年忽然伸手,指尖擦过段慕澜的喉结。段慕澜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力道狠得像是要折断它。 “找死?” “你这里有道红印。”于肆年任他攥着,语气平静,“过敏了。” 段慕澜甩开他,起身就走。 于肆年一把拽住他的衣摆:“医务室。” “松手。” “不松。” 段慕澜转身就是一拳。于肆年偏头躲开,拳风擦着耳廓刮过,带起一阵刺痛。 “打人专打脸?”于肆年舔了舔嘴角,“段哥,你这习惯可不好。” 段慕澜眼神阴鸷,又是一拳砸向他腹部。于肆年闷哼一声,却没松手,反而借力将他拽得更近。两人几乎鼻尖相抵,呼吸交错。 “你他妈……”段慕澜咬牙。 “我怎么了?”于肆年压低声音,另一只手突然按在段慕澜腰侧的伤口上。 段慕澜呼吸一滞,动作僵住。 “疼就老实点。”于肆年松开手,后退一步,“医务室,现在。” —— 校医不在。 于肆年熟门熟路地翻出抗过敏药膏,拧开盖子。段慕澜靠在诊疗床上,冷眼看他。 “衣服脱了。”于肆年头也不抬。 段慕澜没动。 于肆年抬眼:“要我帮你?” 段慕澜冷笑,一把扯开领口。纽扣崩飞两颗,砸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脖颈到锁骨一片通红,细小的疹子密密麻麻地浮在皮肤上,有些已经被抓出血痕。 “你挠的?”于肆年皱眉。 段慕澜别过脸。 于肆年沾了药膏,涂在他脖颈上。药膏冰凉,段慕澜的肌肉瞬间绷紧,手指攥住床沿。 “忍一下。”于肆年放轻动作。 段慕澜的呼吸很重,喉结上下滚动。他的皮肤滚烫,药膏化开时带起细小的战栗。 “昨天用的敷料过敏。”于肆年收回手,“以后换一种。” 段慕澜合拢衣领,起身就走。 于肆年拦住他:“药还没涂完。” “让开。” “不让。” 段慕澜突然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于肆年后背撞上药柜,玻璃瓶哗啦作响。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段慕澜声音很低,带着狠意。 于肆年呼吸困难,却笑了:“你动手啊。” 段慕澜收紧手指。 于肆年的脸逐渐涨红,但目光依旧平静,甚至带着挑衅。 僵持几秒,段慕澜猛地松开手,转身离开。 —— 午休时间,天台空无一人。 段慕澜坐在水箱后面,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烟。他没抽,只是看着烟雾在空气中扭曲消散。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滚。”他没回头。 于肆年拎着便利店塑料袋,在他旁边坐下。他拿出一盒牛奶,插好吸管,递到段慕澜面前。 段慕澜看都没看。 “吃药不能抽烟。”于肆年夺过他指间的烟,掐灭。 段慕澜眼神一冷。 “给。”于肆年又把牛奶往前送了送,“解苦。” 段慕澜盯着他,突然抬手打翻牛奶。盒子摔在地上,乳白色的液体溅了一地。 “多管闲事。”他冷声道。 于肆年看着地上的牛奶,忽然笑了:“段慕澜,你是不是只会这一句?” 段慕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找死可以直接说。” 于肆年仰头,阳光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你舍不得。” 段慕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两人距离极近,呼吸交错。 “试试?”段慕澜声音危险。 于肆年忽然抬手,指尖擦过他的耳垂。段慕澜猛地松开他,后退一步,眼神阴鸷。 “红了。”于肆年笑。 段慕澜转身就走。 —— 放学铃响,段慕澜拎起书包就走。 于肆年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三步距离。段慕澜加快脚步,他也加快;段慕澜停下,他也停下。 “跟着我干什么?”段慕澜回头,眼神冰冷。 “顺路。” “你家在城西。” “今天想去城东。” 段慕澜盯着他,突然笑了:“行。” 他转身继续走,于肆年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小巷,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 拐过第三个路口时,段慕澜突然加速,闪进一条窄巷。于肆年追上去,却发现巷子尽头是死路,而段慕澜不见了。 “找我?” 声音从头顶传来。于肆年抬头,段慕澜蹲在墙头,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下来。”于肆年伸手。 段慕澜冷笑,纵身跃下。他落地时膝盖微屈,缓冲的力道带起一阵风,衣摆翻飞。 于肆年突然上前一步,两人几乎撞在一起。段慕澜下意识抬手格挡,却被于肆年扣住手腕。 “抓到你了。”于肆年笑。 段慕澜眼神一沉,猛地将他按在墙上。于肆年后背撞上砖石,闷哼一声。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段慕澜压低声线,带着狠意。 于肆年看着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你猜。” 段慕澜呼吸一滞。 下一秒,他松开手,转身就走。 于肆年看着他的背影,轻笑:“段慕澜,你耳朵又红了。” 段慕澜的脚步顿了一瞬,随即加快,消失在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