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保质期》 第1章 天崩开局 夜色如墨,风雪漫山。 “快!给我追上她!” 林宜初几乎是踉跄着一路奔逃,脚下是结冰的山路,脚踝早已冻得失去知觉。每踏出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 身后追兵骂声不断,雪地被踩得咯吱作响,紧追不舍。 她转过一个弯,眼角一扫,瞥见山脚一处破庙,庙檐残破,香灰早散。她毫不犹豫地滑下山坡,冲了进去。 “吱呀——” 破庙门半扇残木,在她推开时发出凄厉的响动,仿佛一声垂死哀鸣。雪风紧随而入,裹挟着寒意刺骨,像冰碴子生生灌入肺腑。 林宜初一头扎进庙内,额前的湿发黏在脸上,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 风声未歇,外头的脚步却越来越近。 “那小蹄子跑不远!她腿上还有伤,顶多是缩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快搜!” “老屠户已经点头了,五十文呢!这丫头要是跑了,我的酒呢?我今儿晚上还喝不喝了!” 熟悉的声音像锈刀刮过耳骨,林宜初心里一震,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风雪呼号中,赵三的声音依旧清晰,带着酒味的猥亵与狰狞:“跑得了一时,跑得了一世?一个赔钱货,没爹没娘的,还敢跑?我倒要看看她能藏到哪儿去!” 外头脚步踏雪而来,带着寒气和威压,越来越近。林宜初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破庙四周,视线最终定格在供台底下那方神龛后的小暗格。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钻了进去,藏身于尘封木柜之中。 外面的风雪顿时被阻隔了开来,林宜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林宜初,一个堂堂食品检验工程师,结果一觉醒来,穿成了这个荒村野岭、被亲人当牲口卖的穷丫头。 五十文,竟然就能换她一条命。 外头脚步声骤然逼近,枯草被粗重的靴子踩得簌簌作响,似有数人四处搜寻,嗓音粗哑而急躁。 林宜初缩在柜子里,半点也不敢挪动。 就在这时,一行银白色的字体猝不及防地在林宜初眼前浮现: 【木柜 腐蚀严重保质期剩余:1分钟】 林宜初瞳孔微缩,心脏狠狠一跳。 什么玩意儿? 可惜她此刻没时间惊讶。外头的木门已被人一脚踹开,轰然作响,伴随着一声咒骂。 “人呢?!她跑哪儿去了?!” 那柜子下方潮湿发霉,一股木腐与鼠屎味道混杂着呛鼻得很,但她只能死死蜷着身子,一动不动,屏住呼吸。 “没人?”赵三冷笑着啐了一口,声音嘶哑而猥琐,“再翻一遍!这破庙还敢藏人不成?庙小,她跑不远!” “这边没有脚印,估计是往山后去了!”另有人叫道。 “哼!”赵三不以为意,“别轻信,给我仔仔细细翻!把地板掀了也要把人给我抠出来!” 林宜初死死咬着牙,指节因紧握而泛白,心跳急剧得仿佛就在耳膜边炸响。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耳畔轰隆作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双靴子就停在神龛旁。 她连大气都不敢出,汗水顺着额角滴落,砸在膝头,冷得像冰。 外头的脚步在神像前停下,靴底旋即在尘土中磨蹭几下,似是在仔细查看。 林宜初紧闭双眼,心中默念“快走快走快走”。 时间一秒一秒地煎熬着流逝。 终于,有人骂骂咧咧地道:“这破庙里头一片烂木头,她肯定是往山上逃了!” “给我追!”赵三的声音恼怒而急促。 几人脚步响起,终于渐行渐远,林宜初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可也就在这时—— 她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一行银白色小字,熟悉而致命的倒计时正悄无声息地跳动: 保质期剩余: 00:05 00:04 00:03 …… 咔哒。 木柜发出一声细碎到近乎听不见的裂响,如同老屋在夜风中呻吟。 下一刻,柜脚猛地一歪,整块朽木轰然垮塌,扬起大片尘灰。 林宜初毫无防备,身子被带着一同滚了出来,重重摔倒在地,一头撞上庙中地砖,灰头土脸。 空气骤然凝固。 破庙门外,刚走出几步的赵三闻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脸色顿时狰狞起来。 “好啊,小蹄子竟真躲在这儿!给我抓住她!” - 林宜初意识模糊地转了转脑袋,只觉浑身冷得像是被雪水泡透了。她睁开眼,头顶一根斑驳木梁横陈,屋角蛛网倒垂,尘土簌簌。斜侧那扇窗早已破碎,窗纸如灰白裂帛,寒风带着泥霉气钻进来,刀子般刮在脸上。 这个地方她可太熟悉了,正是赵三家的柴房。 门外争执声起,又一人嗓音粗砺: “这次得好好看紧她了。” “早知道这么麻烦,就多要个百八十文了。” “一个没爹没娘的赔钱货,卖得出价就算命好。” “行吧行吧,五十文就五十文。”那人啐了一口,带着不甘与焦躁,“再磨蹭下去,万一他反悔了怎么办?” 脚步碾着枯叶的声响渐近,沙沙作响,仿佛踩在她心头。 “记得把她嘴堵紧点,省得吵吵闹闹,坏了大事。” 这一句如冰刀落水,瞬间刺破她最后一层迷雾。 林宜初猛地睁大双眼,意识如被人猛地按进冰水,彻底清醒。 她想动,却发现手腕被死死反绑在背后,绳索勒得皮□□裂。寒意透骨,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她动了动脚,才发现双足也被捆着,绳结又紧又硬,稍一挣动就带来一阵剧痛。 这次他们为了避免她逃跑,竟然将她捆了起来。 可她绝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 视野右下角倏然一闪—— 【麻绳使用寿命剩余:2分58秒】 她怔住了,瞳孔微缩。 这是什么? 方才在那座破庙里她也见到了这个。倒计时一结束,那木柜就破了。 但是她来不及细想。她下意识地转头,身侧一张斑驳的小桌,桌脚边有处木刺外翻,边角粗糙。 机会。 她立刻趴倒,用膝盖顶着地面,慢慢地,艰难地挪过去,手腕在背后划出一道道灼痛的红痕。 她不能喊,不能发出一丝声音,屋外的人还没走远。 心跳砰砰乱撞,像是打在鼓面上,她咬紧牙关,将麻绳悄无声息地蹭在那道桌角上。 一分钟后,绳索开始有了松动的感觉。 两分钟后,手腕的血迹染在木头上,但她顾不得痛。 两分五十秒后。 咔哒。 绳子断了。 林宜初喘了口气。外头脚步声远了些,但仍未完全散去。 她起身,手脚一阵发麻。头顶瓦片被风掀得啪啪作响,屋内冷风呼呼灌进来,宛若催命。她走到窗边,眯眼望去。 门口站着两人,正拢着袖子抽旱烟,不时低声议论。 正是她的“亲叔叔”,和密谋将她卖掉的人贩子。 林宜初垂眼,拇指在窗沿一抹,浮现一行微光提示: 【窗框木质老化,结结构松动,稳定性剩余:1分钟27秒】 “足够了。” 她屈膝,屏息,轻轻抬起那道破窗。窗纸早已破得七零八落,几根斜插的木条松动不堪。 她将身子蜷成最小,悄无声息地探出头,扫了一眼外头。 正房西侧是一道灌木篱笆,干枯得像一把破扫帚。外头是一条小田道,荒草萋萋,夜色已深,无人。 她咬牙翻出,脚落地时一阵发软,踉跄几步扶住院墙,深吸一口气,压住心跳。 然而,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微微的异响,那窗户实在是太过老旧,方才她这么一开,木框竟咔嚓一声断裂了开来,在静谧的夜晚格外刺耳。 屋外那两个男人闻声而动,其中一人眉头一蹙,低喝:“什么动静!” 另一人抓起地上的短刀,脚步匆匆朝窗边疾奔而来。 林宜初脸色微变,来不及细想,猛地转身钻进篱笆后的一片荒草丛中。细草划破裤腿,腿上一阵生疼,但她咬紧牙关,头也不回。 她沿着崎岖小道一路狂奔,脚下泥泞湿滑,溅起的冷水透过鞋底浸进骨缝,仿佛针扎。夜风如刀,横扫荒原,灌入耳中,割得眼眶生疼。她的呼吸已乱,气血翻腾,耳边却只剩下风声与心跳的狂撞,如战鼓催命。 “抓住她!” “不许跑!” 身后响起一阵凌乱脚步,夹杂着粗重的喘息与咒骂声,仿佛猛兽逐猎,紧咬着她的影子不放。 再快一点!她告诉自己。 脚步虚浮,力气已尽,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形一晃,整个人几乎栽进一处乱石坡。 恰在此时,前方隐约露出一座破败的老院。院门歪斜,屋顶塌了一角,墙外荒草半人高,枯枝乱石遍地,仿佛被世人遗忘的旧祠。 她顾不得细看,踉跄几步冲进院中,推门的刹那险些扑倒。脚下一软,一头撞入角落破墙残垣之间,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似的瘫坐下来,背靠青砖,胸膛剧烈起伏,气喘如牛,四肢发软得像泡过水的纸。 她死死捂住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出声,唯恐一口气没忍住,引来追兵。 “人哪儿去了?” “肯定是那边!那边有路,快追!” 夜风中传来几声急促的呵斥与奔跑声,夹杂着草丛翻动的窸窣。 林宜初屏息凝神,整个人贴在残墙后,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压得极轻。她听得出,那几人正在围着荒院乱转,步子踏得急而乱,显然慌了阵脚。 片刻后,脚步声渐远,怒喝声也被夜色吞没。她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背脊早已被冷汗浸透,贴在断砖上的后背又凉又痛。 死里逃生。 她咬牙撑着站起身,破草割得小腿生疼,心中回想着那两人说她就“值五十文”: “五十文?老娘一根头发都不止这个价。” 她肚子咕噜一声响,像在抗议她的嘴硬。 林宜初揉了揉瘪瘪的肚子,胃里早已空得直打鼓,连胆汁都快翻上来了。 ……她该不会刚穿过来就饿死吧。 她抱着一线希望,目光在夜色中四下打量。荒院里尽是倒塌的屋檐与枯败的草木,破败得像个被遗忘的鬼地。 忽地,她在墙角瞥见一只倒扣的陶罐,旁边还压着一层风干的枯叶。她走过去,蹲下身,小心揭开叶子的一角。 就在她指尖碰到罐身的一瞬,眼前赫然浮现出一道熟悉的光: 【剩米保质期剩余:1日11时状态:轻微受潮,可食】 她怔住了,片刻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不可置信的笑。 果然不是幻觉。 她的金手指——居然是能看见物品保质期? 她默了默,又看了眼破罐子里那点混着米虫的陈米,叹了口气。 在现代,这东西连喂鸡都得挑。可在这个没有监管、不讲究保质期、粮食发霉都要吃下去的地方…… 这个金手指,只能算是聊胜于无吧。 林宜初摸了摸袖中早就被汗水打湿的火折,强撑着身子在院中一角升起一点火星,尽量用干草压低火光,生怕引来追兵。 火苗跳跃,她将米淘了两遍,小心放进破铁锅里煮着,没油没盐,连水都带着锈味儿,但香气一出,她还是咽了口唾沫。 能吃饱就不错了。 正要找个角落歇脚,才刚迈出两步,脑海却骤然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敲了她一下,眼前骤然浮现一行冷光闪闪的银白字: 【右侧偏院主屋:横梁腐朽,结构失衡,预计坍塌时间:不足一刻。】 第2章 救人一命 这金手指……连这种事也能看出来? 她转头看向一墙之隔的右侧院子,从这里只能够看见一角飞檐。 林宜初屏住呼吸,目光冷静下来。她脑海飞快转着念头:这屋子破得像没人住。 可万一……要是里面真还有人呢? 夜风刮得袄子猎猎作响,残砖碎瓦在脚下咔嚓作响,她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抬手便在门板上重重一拍。 “砰!砰!砰!” 门未应声,人却透出一股急意。 “有人吗?” 嘎吱一声响,一位青衣小厮打开了门,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闯来的女子,冷声道:“你是谁?” 林宜初眼神一凝,指着不远处那幢偏院低矮的瓦房,声音压得低沉而急促:“那后院那间房子里,是不是有人住着?” 小厮眼神瞬间变得警惕:“你是什么人!” 但是林宜初现在自然管不了他心中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眼神锐利,目光扫过门缝下透出的隐约灯光,确认里面确实有人。 她声音压得低沉而坚定:“你快点,把里面的人叫出来!这横梁马上要断了,生命攸关!” 小厮却越发不耐烦,眉头紧皱,怒目而视:“你别以为凭一张嘴就能进来!这庄子是公子的地盘,外人不得随意闯入!” 林宜初顾不得与他多辩,一把推开那人,语气冷厉:“再不出来,人命就要没了!” 小厮正欲发作,口中喝斥尚未出口,耳边却猛地“咯啦”一声,仿佛有什么在木中脆裂。 他神情一变,脸色唰地白了,刚回头查看动静,林宜初已撩起袍摆,身形一闪越过门槛,冲进屋中。 屋里没有灯火,只见窗纸透着微弱的雪光,隐约映出榻上躺着一个人,纹丝不动。 男子他面色苍白,唇角泛青,额间挂着细密冷汗,似是生了病。即使闭着眼,那一双眉眼也透出几分凌厉之意,像是刀锋未出鞘,便自带三分煞气。 林宜初顾不得多看,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拼尽力气往外拖。 “醒醒!屋梁快塌了!”话未说完,屋后猛地“咔嚓”一声,仿佛山崩地裂,那条早已摇摇欲坠的横梁轰然断裂,带起一阵呛鼻的尘土和木屑,直直坠落。 林宜初咬牙,单手架着男子冲出门槛,脚步踉跄,身后传来轰隆巨响,整根断梁砸落榻上,木屑四散飞扬。 她扑倒在廊下,寒风灌入袖口,冻得骨头发疼。 林宜初顾也不顾他,只低头看怀中的男子。 男子眉头轻蹙,似是隐隐从昏迷中恢复意识,唇角微动,却仍说不出话来。雪花落在他额头,化成水珠,缓缓滑落脸颊。 他喉头动了动,声线干哑低沉:“你……” 林宜初一怔,却还未来得及回应,那小厮也终于追了进来。眼见地上一片狼藉、梁断屋塌。刚才还气焰汹汹,如今腿都软了,声音发抖:“你……你怎么知道梁要塌的?” 看到男子时更是脸色骤变,连忙扑通一声跪地,声如震雷: “将——!” 话到嘴边,他猛地察觉旁人尚在,立刻低头改口,声音急促:“……公子!” 旋即一阵鸡飞狗跳,小厮忙不迭地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又想搬人又想安顿。那公子似乎病得极重,神智时有昏沉,额间冷汗涔涔。 林宜初也不好袖手旁观,只得上前搭了把手,合力将人扶入一间尚且能住的偏屋。 屋里虽然破旧,但总好过外头风雪。小厮抖着手给主子敷药,她则在一旁递水拿布,手脚干净利落,连小厮都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两眼。 等折腾完一切,林宜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原来的屋角,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刚迈入院子,一股焦味扑鼻而来—— 林宜初:……坏了,我的晚饭!!! 锅底一层米粥已烧得漆黑发苦,粘成一团,火星虽灭,但灶灰翻卷,几缕白烟正飘向夜空。 她叹了口气,掀开锅盖,望着那团黑黢黢的东西,心中隐隐作痛。 老天爷,你让我穿越,送个金手指,好歹也给我顿热饭吃吧。 只不过粥虽然是糊的,但总比饿死好。她无奈地坐下,拍拍肚子,胃仍在咕咕作响。凑活着把这顿有些糊的饭吃了。 这穿越日子,委实不大体面。 - 第二日清晨,寒意尚未褪尽,荒院中冷风簌簌,枯草被吹得沙沙作响。 林宜初刚蹲在井边洗了把脸,正打算寻点吃食果腹,忽听“笃笃笃”几声,院门被敲响了。 她动作一滞,心头一紧。 来得这么快?不会是……那群卖她的畜生追来了吧! 她悄悄挽了挽袖子,扫视四周,手一伸,从门边拎起一把生锈的锄头,轻手轻脚走向门前,屏住呼吸,将门扉缓缓推开一道缝。 冷风一卷而入,门外却并非粗声粗气的泼皮无赖,而是一人负手而立。 晨光斜照在他肩头,将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淡金。青衫素带,身形挺拔,虽脸色仍带病容,却眉眼清朗,气质沉静。 正是昨夜那名险些压在梁下、被她救下的病弱公子。 与昨夜昏迷不醒之态判若两人,眼底更多了一丝清醒后的审慎与探究。 见她开门,他抬眸微一点头,拱手低声开口,声线低哑如玉石相击: “这位姑娘,在下厉行舟。昨夜承蒙救命之恩,今日特来一谢。” 林宜初:“……” 她手里的锄头还没来得及藏,举在胸前,一时间尴尬得进退不得。 “在下也无甚厚礼,”厉行舟微一颔首,眉间浅笑,“为谢昨夜救命之恩,愿请姑娘吃一顿饭,聊表心意。” 话音刚落,他抬了抬手。 昨夜那名小厮立刻从角落里走出来,提着两个精致的四层食盒,利落揭开盖子,热气便如云雾般扑面而来。 香酥野鸡色泽金黄、皮脆肉嫩;云腿炖笋香气浓郁、汤汁清亮;陈皮烧鹅油光发亮、边角微焦,四盏清汤,六款点心,摆得满满当当。 每一样都像是刚从火上热腾腾地端出来的,一时之间,香气与雪气交融,蒸得破院子都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度。 林宜初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悄悄调动她的金手指。 【香酥野鸡:保质期剩余17时状态:完好可食】 【炖笋汤羹:保质期剩余20时状态:刚出锅,可食】 【点心六式:保质期剩余25时状态:松软新鲜,可食】 她眼眶差点没湿。 这么多完好保质期、没有馊味的、刚出锅的饭菜,简直就是她穿越以来的精神救赎! 厉行舟似是看出她眼底的动容,不着痕迹地一笑,微抬右手道:“昨夜仓促,未曾详叙,今日以食谢情。姑娘若不弃,还请笑纳。” 林宜初的肚子已饿得开始反抗了,再矜持下去,怕是饭都端不稳。她也不装模作样,干脆一甩袖子,利落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救人一命,胜造一顿大餐! 院外雪还在下,院中却热汤翻涌、香气缱绻。屋破墙旧,炉火却将寒意都挡在了门外。 案前热汤翻涌,香气缱绻。院中落雪悄无声息,屋内却被那一桌子菜肴蒸得暖意融融。 厉行舟动作不快,吃得也不多,只是持着汤匙搅着那碗雪耳莲子羹,目光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听说清河庄子平日极少人来住。姑娘孤身一人在此,着实胆色过人。” 林宜初摆摆手,向他絮叨起这两日的惊心动魄——被亲叔贱卖,连夜逃命,翻窗翻墙、荒院藏身,一桩桩一件件,说得跌宕起伏、波澜壮阔。 她本只想发发牢骚,顺便警醒一下眼前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病美男,哪知对方听得认真,眉心竟微微蹙起:“竟有此事?” “可不是嘛。”林宜初抿了口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眼角余光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面前这人穿得朴素,病容犹在,一副柔弱书生的样子,若真碰上那些泼皮无赖,恐怕连吓唬人都费劲。 她想了想,语重心长道:“你也得小心点。那些人下起手来可没脸没皮,凶得很。” “是吗?”厉行舟低低一笑,语气温润,眉眼间却透出一丝意味不明,“那我可得多谢姑娘提醒了。” 林宜初撇了撇嘴:“所以这清河庄子,远是远了些,好歹空气清新、无人多嘴,还能吃到你送的烧鹅……算起来也不算亏。” 厉行舟也笑:“倒是姑娘心宽。” 男子沉吟片刻,忽然道:“还有一事。” 林宜初心头“咯噔”一声,正往茶盏里吹气的动作顿了顿。 他缓缓看向她,语气不重,却字字分明:“昨夜屋梁将断,你为何会提前察觉?” 这问题像是落在水中的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 林宜初抿了抿唇,望向院中雪景,神色不动:“那房子旧得很,我头一晚睡觉,就听见梁上咯吱作响,风一吹,还抖得厉害。” “想着昨夜风雪更大,……就觉得怕不妙,索性过去喊一声,也好心安。” 她说得轻描淡写,既未说谎,也绝口不提自己能探查到保质期的事。 毕竟若真将这番话原样说出,只怕不是被当成怪人,就是被绑了送去请神医。 那男子听罢,并未立刻作声,只静静看着她。 方才那点病中带笑的温和褪去,他眸中仿佛多了一层暗色,如深山冰潭,幽凉而静。 林宜初被他看得背脊发毛,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添点说辞,他却忽然“嗯”了一声,低低笑了下。 “原来如此。” 这笑轻轻一挑,似乎有点意思,又似乎什么都没说透。 正当两人话头将尽,气氛松弛下来,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碎雪噗噗作响,未到门前,声先至。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冷风裹雪而入,跟着进来的,是厉行舟的小厮。他快步走进屋来,手中托着一只木质托盘,托盘上安稳放着一碗热药,药香浓烈刺鼻。 “公子,”小厮躬身开口,神色恭敬却难掩关切,“该喝药了。” 厉行舟看向林宜初,轻声笑了笑,声音温润:“看我竟聊得忘了时辰。” 他神色随意,仿佛这不过是每日惯例。 林宜初却微微一怔,视线本能地落在那碗药上。 她本只是一瞥,下一瞬,眼前却陡然浮现出一行行熟悉的金字: 【雷乌:已过保质期三年,毒性缓慢渗出。】 【黄礞:已过保质期一年,药性失衡,易致头晕目眩。】 【赤茯:已过保质期五月,当前状态:药腐异味掩盖,服用可能引发寒热交作。】 她的心陡然一紧,背脊一阵发凉。 这是药?这分明是毒! 第3章 意外来客 但厉行舟却毫无所觉,已伸手接过药碗,举至唇边,仿佛下一瞬便要一饮而尽。 林宜初骤然起身,脱口而出:“等等……!” 声音一出,屋中登时寂静如水。 厉行舟看着她,温声道:“怎么了?” 林宜初嘴角动了动,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她能说吗? 因为我能看到保质期,所以你这药不能喝? 她咬了咬牙,踌躇片刻,抬眼就迎上那男人略显清寒的目光。 林宜初心里七上八下,脸上却摆出一副镇定神色:“那药……不能吃。” 他眸光微敛:“嗯?” 林宜初咬了咬牙:“那碗药,气味不对,表皮发旧、颜色偏灰……怕是有问题。” 她话音方落,屋中气氛顿时一凝。 那名小厮厉声道:“胡……胡言乱语!你可知这药是哪儿来的?” 林宜初心中翻了个白眼:这就是皇帝老儿亲手捣的,也架不住药材都过了期啊。 她只当他们是受人蒙骗,买到了假药材,语气平缓却坚定:“我曾在医馆学过些药理,认得些药材。这碗药多半已经变质,不但无效,反而有损脏腑。” 说罢,她目光落在那碗药上,低声补充一句:“尤其是赤茯,一旦**,最易引寒热虚症,伤及中气。” 那小厮神色剧变,声音也变了调:“怎……怎么可能?我们按时熬药,火候、剂量从不出错!” 他还欲再争,主位上的男人却抬手止住了他。 厉行舟转头看向林宜初,眸光不动如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探查与意味:“姑娘此话,当真?” 林宜初毫不迟疑,认真点头:“句句属实。” 厉行舟微微一笑,低头轻咳了两声,指间轻抚着袖口,像是不动声色地掩去唇角血色,嗓音低哑:“倒是我疏忽了,竟不知姑娘还有识药之能。” 他抬眸,目光微沉:“去,拿去给大夫验药,你要亲眼盯着。” 小厮神情一僵,却不敢违命,只得应声而去。 气氛略显沉默,片刻后,厉行舟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般,转了话题,又同林宜初寒暄几句,言辞得体,眉目温雅。只是林宜初注意到,他虽始终带笑,眼底却藏着淡淡病气,隐有一丝倦意。 末了,他起身告辞,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似疑似叹。 林宜初看着他走远,才收回目光,心道:就这药,谁喝谁倒霉。他病成这样还能撑着,不是命硬就是心狠。 - 傍晚时分,天色昏沉如墨,风雪仍未停歇,院中透着一股压抑的冷。 林宜初正蹲在灶前添柴,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沉闷的敲门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令人不安的节奏。 她蹙了蹙眉,随手拍了拍手上柴屑,起身走去开门。 难不成那药又出了什么问题? 她一边回头喊了声“来了”,一边伸手去拉门栓。 门扉一开,夜风卷雪而入,吹得她袖摆猎猎作响。 然而门外站着的人,却让她神色一变。 是她那位“亲叔叔”,赵三。 - 赵三带着几个村里平日里不三不四的地痞,满脸横肉,冷笑着开口:“我就知道你这个野丫头躲不远,果然缩在这儿偷吃混喝。” 他语气不重,却带着彻骨的轻蔑与贪婪。 林宜初心猛地一沉,本能地往后一退,手指已悄然摸向门后的铁棍。 赵三目光一寒,扬手一挥:“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抓回来,老屠户那边都谈好了,五十文,今晚就牵人。” 话音未落,院门猛地被推开,几名彪形大汉呼啦啦冲进来,脚步重若踏山,脸上俱是凶光毕露,围向林宜初。 林宜初脸色一变,却强逼自己镇定,眼角一扫,身形一错,猛地抬手将门撞回一半,转身拎起门边立着的那根烧火铁棍,怒目圆睁,厉喝出声: “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 她双手紧握棍柄,身子下沉,如箭在弦,周身寒气逼人。 其中一人冷笑一声,手腕一撑便挡住门板,侧身便要冲她而来。 林宜初瞅准空档,棍子猛扫,直奔腿弯。 那人显然没料到她竟真敢动手,被这一棍逼得脚步一顿,连退两步,踉跄险跌。其余几人怒喝一声,一拥而上。 林宜初心里早知不可力敌,却依旧咬牙硬撑,眼神如刃,招招不退。只是她终究力不敌众,肩头猛地挨了一下,身子顿时被撞飞出去,重重撞在柴垛上,火星直冒,四肢发麻。 赵三笑得下作,三步并作两步逼近,眼中尽是猥亵恶意:“你个赔钱货,还真当自己逃得掉?” 他舔了舔嘴唇,狞声低笑:“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绑着送你回去……” 他话未说完,忽然门外忽然响起一声低沉森冷的怒喝: “住手。” 声音不高,却仿佛深夜霜刃破风,瞬间令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 一股难言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如寒气破骨。 林宜初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去。 厉行舟身披玄色斗篷,立于风雪之中,肩上覆着一层未拂的薄雪,面色依旧苍白,却有一股难以忽视的沉静压迫。那双眸子漆黑如墨,似万顷夜海,无风却波涛暗涌。 他缓步踏入院门,靴底雪声轻响,步履虽慢,每一步却踏得人心惊肉跳。 他身后,小厮低头随行,不敢发一语。 风卷残雪,他整个人犹如一柄隐于鞘中的古剑,未动锋芒,已叫人寒意透骨。 赵三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半步,语气却仍强撑着底气:“你谁啊?这里是我们赵家的家务事……” 厉行舟神情淡漠,仿若未闻,只缓缓转眸,将视线落在院中满脸狼狈、手执铁棍的林宜初身上。 那一眼,藏着深深寒意。 “家务事?”他淡声开口。 赵三察觉不妙,脸上的笑一滞,赶紧挤出几分亲切来:“那是,那是,自小我看她长大的……” “所以你来做什么?”厉行舟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却字字如钉。 “我……我寻了门亲事,”赵三勉强维持镇定,“她这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出嫁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既如此,”厉行舟截断他话头,声音不扬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清冷威严,“这一锭金子,买你闭嘴,也买她自由。” 话音未落,他袖袍微动,一道金光倏然飞出,落于赵三脚边。 金子落地,铮然作响,寒光照人,瞬间压过了雪地的白。 赵三眼睛顿时直了,身后几个恶汉也齐齐咽了口唾沫。 赵三原本还想着再啰嗦几句,见了那锭金,立马咧嘴一笑,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哎哟公子您这话说的……使得使得,她本来就不值钱,跟您是她的福气!” 林宜初一口气还没喘完,听到这话差点背过气去。 等那群人志得意满地带着金子滚出院子—— “公子……”厉行舟的那名小厮先出了声。 厉行舟看了他一眼,目光沉沉,那小厮立刻噤了声。 但是林宜初却有些心痛,她怒气冲冲走到厉行舟面前,压着声音道:“你花那么多钱干嘛?!那种人渣,给他五文都嫌多!” 她不是不感激。 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厉行舟看她气呼呼的模样,眉眼间竟多了几分笑意,声音仍是那般不急不缓: “举手之劳而已,毕竟姑娘你救了我一命,我定然也该投桃报李。帮你了却一桩事。” 这可是一锭金子啊!林宜初有些心梗。但是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她还是说不出重话来。 她看着面前这位书生有些文弱的侧脸,长叹一声:“算了!” 假以时日,她定要亲手报这个仇。 - 饭后,院中风雪渐歇,天色沉沉如墨。 厉行舟靠坐在堂屋一角,面前炉火跳动,映得他面色苍白中透着一丝病红。他斜靠案几,目光落在林宜初身上,语气低缓: “我去查了所服之药,果然药中掺了不该有的成分。” 他顿了顿,低头轻咳两声,声音微哑却清晰,“多谢姑娘提醒,救我一命。” 林宜初刚喝下一口茶,随手放下茶盏,笑道:“你帮了我,我也帮了你,这不扯平了。” 厉行舟抬眼看她一眼,眸光温沉如墨,沉声道:“我屋中尚有几味药材,眼下身上旧疾未解,怕是也不宜再误服。若姑娘不嫌弃,可否烦你过去替我过目一二?” 他语气依旧温和,却透着隐隐的郑重。 林宜初自然乐意:“那就走一趟。救人救到底。” 厉行舟领着林宜初穿过院子,重回他暂居的偏院。 夜风已停,残雪覆瓦,院中一片寂静。 林宜初这才有闲打量起这座宅子。 宅院不大,却收拾得极有章法。沿墙的木架上摆满了书卷,几案之上堆着兵书、医籍、杂谈笔记,角落里的瓷瓶也擦得锃亮,看得出打理之人心细如丝。 她顺着他的指引走入内室。 药柜不高,但陈列得颇为整齐。她蹲下身,逐一察看每包药料。 【制附子轻微霉斑,保质期剩余2日】 【丹皮杂质超标,药效受损】 她原本只是随意看看,结果越看越心惊。 这药柜里,看似都是些珍贵药材,但其中不少都过了保质期,含有轻微毒性。这位公子看起来身体就不太好,要是喝下这种药…… 况且若是一点半点就罢了,这么多药物都出现了问题。这可不是保管不善,倒像是……刻意为之。 林宜初面色一沉,心里立刻警觉起来。 她抬起头,正想出声提醒厉行舟,却见他站在门口,眉头紧锁,小厮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不过三两句话,厉行舟眼中便掠过一丝冷意。他转身看了林宜初一眼,神色虽未变,却隐隐透出克制。 “抱歉,临时有事,我须出一趟。”他语声不重,却不容置疑,“此间安全,你安心等我。” 林宜初有些无奈,到底是什么急事,能比你性命还要重要了。 她话没说出口,屋门已被关上。 屋外,风雪渐密。厉行舟已立于廊下,斗篷猎猎,眉眼间的病气不见踪影,反倒透出一股冷冽森然的锋芒。小厮疾步而至,躬身低声禀报: “公子,那几个意图对姑娘不轨的恶人已擒下,现正绑在后院柴房等候发落。” 厉行舟闻言,只点了点头,未言一语。 他伸手接过身侧佩剑,剑未出鞘,寒气却已逼人而来,仿佛雪夜中有锋芒乍现,直叫人不敢逼视。 那一刻,他再不似病骨支离的弱公子,而像是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薄雪加身,也掩不住周身肃杀之气。 “走吧。” 声音低而沉,字字仿佛落在风里,也落在心头,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