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的继子》 第1章 第 1 章 B市,周家老宅内。 云幕低垂,庭院内弥漫着潮湿的檀香气味。 黑色的铁栅栏被下人拉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碾压过积水缓缓驶入。 车轮溅起的水花,在青石板上留下痕迹。 连接前厅的走廊两旁挂满了白幡,走到尽头还有数不清的花圈。 沈管家顶着个老花镜看了好几遍车牌,才看清楚。 但在看清的一瞬间,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好在他反应很快,连忙让下人拿了一把黑色的雨水递给了,从车里下来的那个男人。 与此同时,灵堂的后面。 楚季坐在休息的沙发上,不停的按摩着早已僵硬的小腿。 他已经跪在周世昌的灵柩旁一天一夜了,要不是王妈可怜他,让他去后面休息一会儿,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跪多久。 一身黑色的素衣,将他的脸色衬托更加苍白,明明看着年纪不大,但眉间总是有一片愁云。 周家那些在后厅休息的亲朋好友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射,偶尔还伴一些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 “听说才结婚三年……” “老爷子是在床上没的,这男人就在旁边……” 楚季听见也只当没听见般,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毕竟“老夫少妻”多新鲜啊,只怕从周宅回去,也少不了拿他打趣八卦。 “我还听说,他以前是大少爷的……” “听说当时刚嫁给老爷子,后面大的就被送出国了。” “真假的” “可不是吗?今天守灵大儿子都没出现。” 楚季猛地转头,那几个嚼舌根的亲戚,立刻如鹌鹑一般锁着头噤声,但眼神里的鄙夷和猎奇,藏都藏不住。 他转回头,觉得喉咙有些干。 这时,灵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楚季抬头,看见王妈急匆匆地跑进来,脸色有些发白。 “先生,大少爷...大少爷他回来了。” 楚季的手指顿在膝盖上,指节微微泛白。 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素黑的衣襟,却怎么也抚不平上面细小的褶皱。 迈巴赫的车门被重重关上,周焉泽一身黑色西装从车上下来。 三年不见,他的五官变化倒是不大,但楚季却有一种说不上的陌生感。 他接过下人递来的黑伞,却没有立即撑开,任由细雨打湿了肩头。 “阿泽,等等我。”林晏从另一侧车门钻出来,小跑着跟上。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丧服,胸口别着一朵白花,在周焉泽身边站定后,自然而然地挽上了他的手臂。 楚季站在廊下,看着两人并肩走来。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好久不见。”周焉泽在他面前站定,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过楚季苍白的脸,最后定格在他带着婚戒的无名指上,“小妈。” 这个称呼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进楚季的心脏。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吃了黄连般张不开。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掀起了一阵涟漪。 周焉泽冷笑一声,从王妈手中接过三炷香,草草地向灵位鞠了三躬。香灰簌簌落下,有几粒沾在了他锃亮的皮鞋上。 一直待在周焉泽身后的林晏,出现在楚季面前,“阿泽,这位就是…小妈?” 得到周焉泽的默认,林宴拉住了楚季的手,已以一种兔死狐悲的语气,安慰道:“小妈,节哀顺变。” 对于这个人他并不陌生,周世昌,周焉泽的父亲,没少拿这个林家小少爷,在床刺激他。 林晏,林氏药业家的小儿子,听说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遇见了周焉泽,此后两个人便形影不离。 楚季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周焉泽会直接把林晏带了回来。 节哀顺变?楚季几乎都要笑出了声。 他该为什么哀悼,为了那个拆散他和周焉泽的老头子,还是为了三年前那颗早已换给母亲的心脏。 最可笑的是,他抛弃了一切,母亲得到那颗心脏,却在半年后出现了排异反应住进了周家安排的疗养院里。 周焉泽冷笑一声,绕过林晏,直接逼近楚季。 “你知道我这三年在哪里吗?”他突然凑近楚季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在瑞士的精神病院,因为父亲说我疯了。”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却让楚季如坠冰窟,“为了一个婊子,居然想杀自己的亲生父亲。” 楚季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廊柱。王妈急忙上前:“大少爷,律师已经在书房等候了...” “急什么?”周焉泽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我和小妈还有很多…旧要叙。”他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一寸寸舔过楚季裸露在外的脖颈,“比如,父亲是怎么死在你的床上的?” 灵堂里顿时一片死寂。楚季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大哥!”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周砚撑着伞从雨中跑来,手中的公文包被雨水打湿了大半,“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他挡在楚季面前,不着痕迹地隔开了周焉泽的视线。 “给你发了微信,你可能没看见。” 对于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周焉泽倒是难得好脾气回了一句。 一旁看戏的林晏,装模作样的从王妈手中取出了三根香,做出祭拜的模样。 只不过他俯身插香后,走到楚季身边毫不遮掩地开口道,“听说老爷子死在你身上?” “林先生。”楚季抬头,露出雪白的脖颈,“请尊重逝者。” 林宴却向是听见什么笑话般,笑了起来。 过了半晌,才幽幽道:“要不说还是你们这些捞男,能装,人都死了,还这般假模假样。” 楚季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向周焉泽投去求救的目光。 周焉泽却像没看到般,转身离开了灵堂。 “先生,律师说要您和少爷们一起到场,才能宣布遗嘱。” 楚季这才回过神来,应声表示自己马上就去。 “人都到齐了?”李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书房众人。 楚季站在最边缘的角落,能清晰感受到周焉泽投过来的视线。 “根据周世昌先生的遗嘱…”李律师清了清嗓子,“周家老宅的产权及居住权,全部归季楚先生所有。” 空气瞬间凝固。 周焉泽从椅子上起身,实木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书房都安静下来。 李律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周老爷彻底叮嘱,这套老宅子归楚季先生所有。” “他凭什么?”周焉泽脖颈青筋暴起,“这房子是周家的!他一个连姓都改来讨好外祖父的人,有什么资格处置?” 周砚急忙上前:“大哥,先听完遗嘱…” “滚出去!”周焉泽抄起桌上的茶杯砸向墙壁,茶水在白色的墙壁上散开,“全都给我滚出去。” 李律师仓皇收拾文件离开,周砚还想说什么,被周焉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楚季想跟着李律师一道离开,却被周焉泽一把拉了回来。 书房的门被人种种给关上,楚季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你知道这套宅子对我意味着什么?”周焉泽扯开领带,一步步紧逼近,“我母亲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死去。而你…”他突然掐住楚季的脖子,将他按在书架上,“就凭你在床上伺候老畜生的本事?” 檀木书架尖锐的棱角硌着脊椎,楚季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让我看看,是什么值得一套祖宅。” 混乱中纽扣崩落掉在地毯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领口一抹白光,上面还留着几道未消散的淤青。 细细闻,还能闻道红花油的气味。 “果然。”周焉泽的拇指触碰那些淤青,声音嘶哑,“老畜生到死都在折腾你。” 楚季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却绝情不肯落下泪来。 他抬手按住周焉泽的手腕,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套宅子…不能给你” 周焉泽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说什么?” 楚季仰起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倔强:"宅子...是留给我的。" “呵,”周焉泽冷笑一声,另一只手抚上楚季颈间的淤青,“看来老东西把你教得很好,连这种话都敢说了。” 楚季突然抓住周焉泽的手腕:“你可以住在这里,但宅子不能给你。” 耳边响起,周世昌阴冷的声音:“要是让那小子拿到老宅,你母亲明天就会被扔出疗养院。你很清楚,没有那些进口药,她活不过一个月。” 楚季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 周世昌坐在书房那把黄花梨木椅上,手里拿着是母亲住院记录。 “怎么?说不出话了?”周焉泽的手指加重力道,在淤青上按出新的红痕。 楚季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两个画面:一边是母亲在疗养院里痛苦抽搐的模样,一边是周焉泽当年在画室里对他说“等毕业了,我们就去冰岛看极光”时温柔的笑脸。 “我...”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心脏像是被两只手往相反的方向撕扯。 第2章 第 2 章 最后,楚季还是倔强地表示这个宅子他不可能让。 这话一出,周焉泽松开了手,楚季顺着书架滑落坐在地上。 黑色衣领歪斜着露出更多上横,青色的伤痕在苍白的皮肤格外刺眼。 书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周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哥,公司的董事听说你回来了,都吵着要见你,如今在客厅等着你呢!” 周焉泽的眼神阴鹜地盯着楚季,最终冷笑一声,转身走向门口。 他将书房门给打开,外面的光洒进来。 周砚站在外面,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楚季,又迅速收回视线,低声道:“大哥,董事会的人情绪很激动,尤其是陈董,囔囔着今天见不到你,就要直接撤资。” 周焉泽整理了下西装上的褶皱,语气冷淡:“我知道了,马上到。” 周焉泽和周砚离开了。 楚季见二人离去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只是瞄到头顶上的摄像头,他像是想到什么,疯狂在书房翻找。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他记忆中那把锁着那卷录像带的钥匙始终没有找到。 外面的天也早已暗了下来,要不是王妈开口,他怕还一直在找。 “先生找什么,要不要我让人帮你一起找。” 楚季猛地停住动作,手指还摸着书架。他转过身来,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不用了,王妈。我只是找一把钥匙。” 王妈站在门口,走廊的灯光站在她脸上投下了深深的阴影。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满室狼藉,最终只是轻声道:“先生,大少爷说你今晚就在西厢房休息,生活用品都已经准备好了。” 楚季点点头,跟着王妈走出书房。 走廊上,佣人们正在撤下白幡。一个年轻的女佣偷偷地打量这他吗,眼神里满是好奇和鄙夷。 他嫁进门三年内,回周家老宅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周世昌喊他回来,也都是呆在书房和主卧这两间房里,所以也对于老宅也不是很熟悉。 西厢房比想象中宽敞,楚季坐在雕刻红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丝质床单。 “先生,这是换洗衣物。”王妈将一叠熨烫平整的衣物放在床头柜上,眼神闪烁,“大少爷吩咐的。” “谢谢,麻烦了。”楚季轻声说,声音有些干涩。 听到楚季的客气,刚准备离开的王妈,却暂停了脚步。 她背对着楚季,声音突然压低,“先生您还是多小心些吧,大少爷他……” 王妈话没说完,但楚季知道他要说什么。 “没事的王妈。”楚季安慰道 闻言,王妈叹了一口气,劝道:“熬过去就好了。”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脚步声。 王妈立刻挺直腰背,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二少爷。” 周砚点头应了一声,端着一碗面进了西厢房。 “你晚上没吃饭。”周砚将碗放在桌上,,“别饿死了。” “谢谢。”楚季轻声说,“你还记得。” “厨房随便做得。”周砚迅速打断他,耳朵却微微发红,“对了,父亲书房锁起来了。钥匙在大哥那里。” 季楚点点头。他当然知道为什么,那间书房里有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 周砚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地离开了。 楚季坐到桌旁,发现是碗里的是他以前最爱是葱油拌面,里面还加了两个荷包蛋。就像上大学时,周砚找周焉泽时,给他带的那样。 …… 周焉泽好不容易将那些难缠了董事们送走,一个人在老宅里散步,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西厢房。 周焉泽站在西厢房右边的走廊抽烟,烟雾缭绕间,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扇透出微弱灯光的雕花木窗户。 指尖的香烟燃到尽头,灼热的触感让他猛地回过神。 周焉泽掐灭烟头,转身是却撞见周砚从西厢房出来。 兄弟俩在走廊里打个照面,四目相对。 “大哥。”周砚先开口,声音带着警告,“别太过分。” 周焉泽冷笑一声,抬手整理袖口:“怎么?你是在怪我?” “他脸色很差。”周砚压低声音,“这三年他过得也不好。” “这三年他躺在父亲床上数钱的时候,怎么没人关心他脸色差不差。” 周焉泽突然提高音量,惊飞了屋檐下的夜莺,西厢房的灯光忽然暗了下去。 周砚攥紧了拳头:“当年的事你不觉得有蹊跷?” “所以呢?”周焉泽逼近周砚,“亲爱的弟弟,你是要相信,他是为了什么伟大的东西,需要牺牲自己的感情。”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重叠在青石板上互相交错。 左边窗户传来细微的响动,周焉泽抬头,借着走廊昏黄色的夜灯,瞧见楚季长白的脸在窗帘缝隙一闪而过。 “明天董事会要投票表决遗产税解决方案。”周焉泽转身走向主宅,声音深沉,“记得穿的正式点,别让媒体拍到周家二少吊儿郎当的样子。“ 雨下了一天一夜,但第二天一早上太阳还是照常升起来。 楚季推开西厢房的窗户,看着沈管家正在指挥下人开始清扫,昨夜被吹落堆积玉兰花。 院子里的玉兰花也有不少年份了,听说还是焉泽母亲新婚时,周老爷子种下的,算起来也应该快三十年了。 “夫人,该用午饭了。” 王妈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十二点了。 可能是太累了,这一觉他睡得格外久。 楚季从西厢房出来,见王妈还站在门口,有些疑惑。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王妈开口道,“大少爷吩咐了,请你去东厢房一起用膳。” 王妈的眼神闪烁,像是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虽然不下雨了,但昨夜的雨水在青石板路上积成一个接着一个的小水洼,楚季穿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所以走得格外小心。 走到东厢房檐下时,正好下面的人将菜端上来。 “进来” 周焉泽的声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低沉而冷淡。 楚季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檀香混着饭菜的热气扑面而来。周焉泽坐在八仙桌旁,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金边眼睛后的赝鼎专注地审阅内容。 听到开门声,他头也不太地用钢笔尾端敲了敲桌面:“坐。” 楚季在离他最远的圆凳上坐下。 “吃” 周焉泽突然合上文件,锐利的目光扫过楚季面前的空碗。 楚季吃的不多,一小口米饭,吃了几口便就说饱了,要回去。 “书房钥匙。”周焉泽突然开口。 楚季拨弄汤勺的手停住了:“什么?” “别装傻。”周焉泽站起身,影子笼罩在楚季身上,“父亲书房的那把黄铜钥匙。” “我没拿。”"楚季放下汤勺,瓷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周焉泽俯身撑住桌沿,西装袖口擦过楚季的手背。那股熟悉的乌木香水味让楚季本能地往后仰,椅背抵住他的肩胛骨。 “那就让我检查。”周焉泽的手伸向他的裤袋,指节隔着布料擦过肌肤。楚季屏住呼吸,看着窗外一只麻雀落在湿漉漉的芭蕉叶上。 “满意了?”当周焉泽收回空空如也的手时,楚季轻声问。 楚季佝偻着个身子,像只惊弓之鸟。 周焉泽扯松领带:“下午老爷子下葬,记者会来。”他目光扫过楚季单薄的身板,“别穿的像个奔丧的寡夫。” 楚季的指甲陷入掌心,有些不满地在心里吐槽,他本来就是寡夫。 周焉泽盛了一碗银耳羹,递到了楚季面前。 “下午坐我的车。”周焉泽突然说,“别让记者拍到周家不合的样子。” “嗯” 周家的厨子是个南方人,做菜讲究的就是浓油赤酱,楚季一个北方人自然吃不惯,他喜欢甜汤甜水。 可老爷子喜欢,他那里敢说什么,就这么随便吃吃,这一吃就吃了三年。 不一会儿楚季的瓷碗里已经空了,看着周焉泽亮着眼睛,显然还想吃一碗。 周焉泽将瓷碗往自己这边挪了半寸,银耳羹在碗里轻轻晃动,映着楚季微微睁大的眼睛。 “吃太多甜食对胃不好。”周焉泽抽出手帕擦了擦手指,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楚季盯着那碗被拿远的甜羹,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餐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窗外传来园丁修剪灌木的声响。 “我吃饱了。”楚季站起身时,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的指尖在桌沿停留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去碰那碗甜羹。 周焉泽的目光追随着他单薄的背影,直到房门轻轻合上。他低头看着碗里还剩大半的银耳羹,突然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太甜了,甜得发腻。他皱眉,却鬼使神差地又舀了一勺。 下午三点,周家车队缓缓驶向墓园。楚季同周焉泽一起坐在后座上。 黑色丧服衬得他肤色近乎透明。他始终望着窗外,脖颈弯出一道脆弱的弧度。 “把领带系好。”周焉泽突然开口。 楚季的手指颤了颤,慢吞吞地整理起根本没乱的领带。 车身猛地一晃,周焉泽的手掌突然按在他后颈。楚季浑身一僵,却发现对方只是帮他扶正了歪掉的领带夹。 “别在记者面前丢周家的脸。”周焉泽收回手,语气冷硬。 墓园门口早已围满记者。楚季刚下车就被闪光灯晃得眼前发白。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却撞上一堵温热的胸膛。周焉泽的手虚扶在他腰后,既像是支撑,又像是禁锢。 “周先生,请问遗嘱执行是否有争议?” “楚先生,作为续弦您会参与公司经营吗?” “周先生,请问有没有考虑让弟弟接手公司?” “周先生,请问您对继母参与公司经营持什么态度?”一个戴金丝眼镜的记者突然高声发问,话筒几乎戳到楚季脸上。 楚季的呼吸一滞。继母这个称呼像根针,精准扎进他最敏感的神经。 他下意识看向周焉泽,却见对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周家的事,不劳外人操心。”周焉泽的手在楚季腰后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过既然各位这么感兴趣” 他忽然侧身,以一种近乎拥抱的姿势贴近楚季耳边,“不如让母亲亲自回答?” 温热气息拂过耳廓,楚季浑身僵硬。 闪光灯疯狂闪烁。 楚季的视线落在墓碑上周父的照片上,那张总是带着掌控欲笑容的脸,此刻正透过相框玻璃注视着他。 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记者身上的樱花香味,让他腻的想吐。 “我......” 话音未落,楚季的膝盖突然一软。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他感觉自己落入一个颤抖的怀抱。 周焉泽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楚季?楚季!” 第二天,财经版角落里刊登着周父下葬的消息。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太阳穴生疼。 楚季睁开眼时,电视里女主播正用甜腻的声音念着:“豪门好风光,周家新掌门人对继母别有用心。”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输液针在手背上扯出尖锐的疼痛。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周焉泽坐在单人沙发上,长腿交叠,手里拿着今早的八卦周刊。 封面照片里,他抱着楚季的样子确实容易让人误解。 如果忽略他当时几乎要杀人的表情的话。 楚季别过脸,窗外一株玉兰开得正好。 “医生说你是低血糖加上过度疲劳。”周焉泽合上杂志,“真是感人,为亡夫伤心到昏厥。” 敲门声打断了他。护士推着药车进来,眼神在两人之间好奇地打转:“楚先生该换药了。” 她拿起床头的病历本,开始做健康宣教,“您的胃溃疡很严重,以后要按时吃饭啊。” 周焉泽的目光落在病历“陈旧性胃黏膜损伤”那行字上,瞳孔骤然收缩。 楚季迅速拉高被子,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这是怎么回事?”周焉泽的声音危险地低沉。 楚季挣了一下没挣脱,反而被扯得向前倾身。 病号服宽大的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下一道淡色疤痕。 周焉泽的呼吸明显一滞,那是他曾经最爱的位置,每次缠绵都要反复亲吻的地方。 “烫的。”楚季拉回衣领,“你父亲喜欢抽雪茄。” 周焉泽猛地后退,撞翻了输液架。金属杆砸在地上发出巨响,护士惊慌地冲进来。 “出去。”他看也不看地命令,声音里的寒意让护士立刻退了出去。 楚季以为会迎来暴怒,却见周焉泽只是走到窗前,背对着他点燃一支烟。 “钥匙王妈找到了,那东西……” 楚季的血液瞬间冻结。那些被强迫录制的夜晚,那些他以为永远锁在保险柜里的耻辱—— “我烧了。”周焉泽吐出一口烟,“所有录像带。” “为什么?”他没想到周焉泽竟然没拿着录像带找自己兴师问罪,而是直接毁了,很是诧异。 周焉泽转身,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周家丢不起这个人。” 果然。楚季扯了扯嘴角,却尝到咸涩的味道。 他这才发现自己哭了,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落在雪白的被单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周焉泽盯着那些泪痕,突然掐灭烟大步走来。楚季本能地瑟缩,却被他捏住下巴。 “别做这副表情。”他拇指粗暴地擦过楚季眼角,“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第3章 第 3 章 周氏集团顶层会议室,落地窗前是B市最繁华的商业圈。 楚季坐在最末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边缘。 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周世昌的遗嘱里明确要求他“参与重大决策。” 这个决定,无疑是在挑衅周焉泽,自己一个艺术生,只上过几节金融辅修课,能干什么。 会议桌的尽头,周焉泽西装笔挺,手指轻叩桌面,眼神冷峻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位董事。 他的目光在掠过楚季时微微一顿,随后不动神色地移开,仿佛他只是个无光紧要的摆设。 “关于南城开发区的股权分配,各位还有什么异议?”周焉泽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不容置疑。 董事们纷纷低头翻看文件,无人吭声。 楚季垂眸,盯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思绪飘远。 突然,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开口道:“周总,按照老爷子的遗嘱,楚先生作为法定配偶,有权继承周氏10%的股份,这部分股权是否纳入本次表决?” 会议室瞬间安静。 周焉泽的手指停在文件上,缓缓抬眸,视线如刀锋般刺向楚季。 “楚先生,”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对南城开发区的项目,有什么高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探究、轻蔑或看好戏的意味。 楚季喉结滚动,指尖微微发凉。他根本不懂什么股权分配,更不懂商业决策。周世昌留下这样的遗嘱,无非是想让他成为周焉泽的绊脚石,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 “我……”他刚开口,声音有些哑,又清了清嗓子,“我没有意见,一切听周总的安排。” 周焉泽眯了眯眼,似乎对他的顺从感到意外,又像是早有所料。 “既然楚先生弃权,”他收回目光,语气淡漠,“那10%的股权暂时由董事会代持,表决继续。” 楚季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胸口闷得发疼。他低头抿了一口茶,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会议结束后,董事们陆续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楚季和周焉泽。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却始终没有交集。 “你倒是识相。”周焉泽合上文件夹,语气讥诮,“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楚季没有反驳,只是轻声问:“老宅房本什么时候给我,律师那里……” 周焉泽动作一顿,抬眸看他:“怎么,你这么确定我会同意,将老宅给你。” 楚季攥紧了手指,深吸了一口气,“用10%的周氏股份,换,周总你不亏。” 周焉泽冷笑一声,从皮革沙发椅上起,他伸手捏住楚季的下巴,力道大得让人生疼。 “你以为签了那份遗嘱就能全身而退?”他的拇指摩挲着楚季苍白的唇瓣,“父亲给你的,我会一样一样收回来。” “要想让我放弃老宅,做梦,那是我母亲的,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但话音一转,周焉泽捋了捋楚季分叉开的刘海,直视着他眼睛,“但是我可以大发善心,让你住在老宅,但是前提是你要住回主卧。” 楚季瞳孔微缩,里有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有周世昌留下的雪茄味,有他被按在床头的屈辱,还有...那幅始终对着床头的周焉泽大学毕业照。 “怎么,不愿意?”周焉泽松开钳制,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还是说,你更想去陪陪周砚?我看他倒是很关心你。” 楚季猛地抬头:“你别动他。” 周焉泽的眼神骤然变冷:“这么紧张?”他突然一把扯过楚季的领带,将人拽到面前,“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领带勒紧气管的窒息感让楚季眼前发黑,他下意识抓住周焉泽的手腕,却在触到对方皮肤上的伤口有缩了回去。 周焉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冷笑一声松开手:“昨天烧东西不小心烫的。”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楚季瞬间惨白的脸色,“怎么,心疼了?” 楚季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会议桌。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喉咙里泛起铁锈味:“周焉泽,你到底想要什么?” 楚季的后背抵在会议桌边缘,硌得生疼。周焉泽的阴影笼罩着他,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我要什么?”周焉泽低笑一声,手指抚上楚季的后颈,“我要你尝尝我这些年受的滋味。” 他的拇指重重按在楚季的锁骨上,那里有一道淡色的疤痕,这是周世昌的雪茄留下的印记。 楚季疼得皱眉,却倔强地不肯出声。 “疼吗?”周焉泽的声音忽然放轻,指尖却更加用力,“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 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楚季的耳垂,“当年你是怎么跪着求我父亲要你的?” 楚季浑身一颤,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周总!”助理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僵局,“合作方来了,现在正在会议室里等您。” 周焉泽的表情骤然阴沉。他松开钳制,冷冷扫了楚季一眼:“今晚搬回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说完,他大步离开。 楚季滑坐在地上,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呼吸急促。 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指尖,突然低笑出声,多可笑啊,周焉泽恨他入骨,却还要把他锁在身边。 夜幕降临,楚季回到周家老宅。 沈管家看见他,欲言又止:“楚先生,大少爷吩咐……您住回主卧。” 楚季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床头那幅周焉泽的毕业照依然摆在原位,照片里的年轻人笑容明亮,和现在判若两人。 楚季站在床边,手指轻轻抚过照片,突然听见推门的声音。 周焉泽倚在门口,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 “怎么,睹物思人?”他讥讽地看着楚季触碰照片的手。 楚季收回手,平静地问:“算是吧” 楚季被他甩在床上,后脑撞上床头,眼前一阵发黑。 “周焉泽!”楚季挣扎着,“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周焉泽掐着他的下巴,声音沙哑,“三年前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周先生伴侣的位置,周家的钱......” 他的手指划过楚季的肌肤,“如今我成了周先生,我成全你。” 楚季突然停止了挣扎。他仰头看着周焉泽猩红的眼睛,轻声问:“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周焉泽的动作顿住了。 床头两侧的灯笼造型的夜灯,暖黄的灯光,照在楚季的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角。 “我要你痛。”周焉泽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我这些年一样痛。” 他俯身咬上楚季的锁骨,力道大得几乎要见血。楚季疼得发抖,却伸手环住了他的后背。 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是三年前周世昌用皮带抽的,因为周焉泽闯进他们的新婚夜,想要带走楚季。 周焉泽浑身一僵,猛地推开他:“别碰我!” 楚季跌坐在床上,衬衫大敞,露出布满旧伤的肌肤。他抬头看着周焉泽,忽然笑了:“周焉泽,你恨我,却舍不得放我走......到底是谁更可怜?” 空气瞬间凝固。 周焉泽的拳头狠狠砸在楚季耳边的床头,指关节渗出血丝。他的呼吸声加重,眼神凶狠得像头困兽:“闭嘴!” 楚季却仰起头,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像是两只受伤的野兽在互相撕咬。 周焉泽掐着他的肌肤,几乎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窗外夜色朦胧,房间里只剩下交错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呜咽。 林家别墅内 客厅上巨形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映照在林晏那张精致的脸上。 他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父亲,周氏那个南城开发区的项目,我想要。” 林父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那是周氏今年的重点项目,不是你说要就能要的。” “那就谈合作。”林晏放下酒杯,眼神灼灼,“周氏需要林家的医疗资源,而我们可以让利三成。” 坐在一旁的长兄林琛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三弟,你到底是想要项目,还是想要周焉泽?” 林晏的表情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大哥说笑了,生意归生意。” “是吗?”林琛抬眸,眼底带着几分讥讽,“那你知不知道,周焉泽身边现在是谁?” 林晏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罢了。” “小玩意儿?”林琛冷笑,“手里有周家10%股份的小玩意?” 林晏的脸色终于变了:“什么意思?” 林琛放下手机,语气轻飘飘的:“意思是,你最好清醒点。周焉泽那个人,表面看着冷静自持,骨子里疯得很。你要是真想嫁进周家,只怕日子不会太好过。” 林晏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对声音:“我的事,不劳大哥操心!” 他说完,转身就走,背影带着几分狼狈的倔强。 林琛摇了摇头,看向父亲:“爸,您就由着他胡闹?” 林父叹了口气:“让他碰碰壁也好,省得总以为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该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