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会装逼[综武侠]》 第1章 三柴剑法 “城南,醉仙楼后门柴院,招劈柴工一名,日结三十文。” 江边柳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招贴。十七岁的清瘦支起洗得发白的葛布衫,用一根旧布带束起的墨发垂落颈畔。 他一抬眸,纤长睫毛掩出的雾蒙蒙被驱散,一对眼珠亮得惊人。他听见面前院子里传来金铁交鸣之声,于是抬脚迈了进去。 一进院,只见二十几个精壮汉子分成几组排着队,最前头的虬髯大汉面前摆着根黑黝黝的铁木。大汉正抡着斧头猛劈,火星四溅,那铁木却纹丝不动。 “下一个!”一旁叼着烟锅的老赵见怪不怪地宣布了结果。 怪事,劈柴还要考试?跟着排到队尾的江边柳心中疑惑,不禁生出感叹——这辈子的世界不愧有武有侠有江湖,没点本事连个柴院都进不去。 是的,江边柳记得自己上辈子的事。只不过他是上个月失足摔到头,险些一命呜呼,再苏醒后才想起来的。 他上辈子是现代世界的一个普通人。原为孤儿的他被爷爷收养,含辛茹苦拉扯长大。他自己也争气,读书勤奋,大学毕业后找了份好工作。可惜,没工作两年他便确诊了晚期胃癌,最终病死。 而这辈子的他境遇依旧并不顺遂。父母早年病逝,相依为命的爷爷半年前被山匪所害。他自己如今未及弱冠,靠上山打柴勉强过活。 不过,自一月前起,他的生活便发生了变数。因为随上辈子记忆一同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还有一个“签到顿悟系统”。 顾名思义,借助系统可以在各种地点进行签到,以此获得对武学功法的顿悟。至于是何种武学功法,取决于签到地点的特点。 当然,签到也不是随心所欲的,每次签到需要消耗一定“情绪点”。情绪点则是由他人对系统持有者产生的强烈情绪转化而来。 初始情绪点只有一点。江边柳当时抱着试试的心态用它在自家柴房签了到,随即灌入脑海中的“三柴剑法(一层)”便是那次签到的奖励。 [基础剑法·三柴剑法(1/10):劈开晨露,斩断暮风。劈柴三万次后,柴教人练剑。(若用以劈木,可发挥十倍威力)] 大抵是因为这三柴剑法生于劈柴过程中的感悟,虽是剑法,用柴刀却差不多也能使出来。倒是方便了江边柳,不仅暂时省下了买剑的钱,且一边干活,一边便能练武。 现今,江边柳已把三柴剑法悟到了第六层,若不是情绪点不够,他的进度还能更快。 同时,不仅是“悟”,他也并未落下“练”。练武是有必要的,毕竟单单领悟武学还不够,身体也得要熟悉了才能更好地将武学施展自如。 对于练武,江边柳十分勤恳。他一直认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不犯人,人却未必不犯我。无论在哪,实力总归是硬道理,尤其在这个武侠世界,甚至会攸关性命。 他这次来应聘劈柴工,除了挣工钱,另一个原因就是想要找个可为他劈柴练武提供大量木头的地方。 “下一个!” 这时候,老赵又一声喊过。总算是轮到江边柳在的这组了。 江边柳被后面排进来的人群推搡着往前。一个黑脸汉子瞪他:“细胳膊细腿的,也敢来这找活做?” 没等江边柳回些什么,老赵已问询完这组前面几人,走到了江边柳面前。他眯眼打量着:“报上名来。” “江边柳,江岸边的柳树。” “江边柳?”老赵皱眉,“师承何人?” “嗯…非要说的话,跟‘柴’学的。”想了想,江边柳如实回答,见老赵面露疑惑,他又补充道,“劈柴多了,跟柴学的。” 院内顿时哄笑,却有一道不同于他人哄声的轻笑声夹在其中。老赵转头向后望了一眼,那忍俊不禁的男人原来是今日刚来的贵客,关外大参药商,张啸林。想必他是听到声后一时兴起,才到这院里寻个热闹的。 自觉在贵客面前失了脸面,老赵脸色黑了下来:“哼!既然进了这门,就得按规矩来!一柱香内砍断三根铁木,否则滚蛋!” 江边柳蹙了蹙眉,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否则为何应聘个劈柴的要这般大动干戈?但事已至此,他不再多想,便从腰间抽出柴刀。 “且慢!”老赵喝止,“用这儿的斧头。” “我用惯了柴刀。”江边柳摇头。 闻言,院内嘘声四起。铁木坚硬如铁不说,那斧头是精钢所铸,重十二斤,而这少年手中的柴刀最多不过二斤重,又用了颇久,刀刃薄得像纸。 “呵,自找苦吃。”语毕,老赵不再说话,只把香点燃了。 这组第一个上场的是个腰间别着酒葫芦的壮汉。他解下酒葫芦,仰头猛灌了一口,随即抡起斧头,青筋暴起,大喝一声劈下。“当”的一声巨响,铁木上只留下道白痕。 第二个是大高个,他手腕一抖,斧头划出七道残影。“落星七式!”有人惊呼。七声脆响过后,铁木上多了七道浅沟,最深不过半寸。 第三个…… 第四个…… 轮到江边柳时,已有九人败下阵来。他面不改色,走到铁木前,没有摆架势。 握刀的手很稳。布衫袖口挽起三寸,露出的腕骨劲瘦而柔韧。腕上肌肤略微苍白,大抵是本身肤色浅和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 第一刀,铁木纹丝不动。“哈哈哈哈,在这儿靠的可不是一副好相貌!”有人嘲道。 第二刀,铁木震裂出几道缝来。“他就这点力气?”讥讽未止。 第三刀,铁木四分五裂。兀地,鸦雀无声。 “…怎么回事?”几秒后,窃窃交谈声此起彼伏。 江边柳却没管其他人正说些什么,此刻他更为关注的,是独在他耳边响起的一道道无机质声音—— [情绪点 5] [情绪点 5] [情绪点 10] …… 江边柳眼神闪了闪。刚才那一波情绪点赶得上他这一月以来的收获了! 这难道是…“人前显圣”起的作用? 人前显圣,用江边柳上辈子世界的话来说,就是“装x”。仔细想想,这方法虽张扬了些,可未必不是一个能引起他人强烈情绪的好法子。 需得验证一下。这么想着,江边柳当即在心中默念:签到。 [“镇远镖局柴院”签到成功!] [获得顿悟:三柴剑法(第七层)] “方才试了试手,现在应当没问题了。”说着,江边柳神情自若地又拿了第二根铁木。 “试了试手”?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只是试试手便能劈开习武十年的老手都劈不开的铁木? “你小子可别托大!待会儿莫不是要说这第二根铁木你一刀便能…” 旁人话音未落,江边柳即再次举刀,由上至下劈去。一道银线划出,“嚓”的一声轻响,像撕开一张宣纸,铁木一分为二。 再一次,满院死寂。 只有江边柳脑海中热热闹闹。 [情绪点 10] [情绪点 10] [情绪点 15] …… 果然有用!江边柳嘴角笑意微扬,左颊随之出现了个极浅的梨涡,像是谁用毛笔尖在雪地上轻轻点了下。 继续签到。他心中道。 [“镇远镖局柴院”冷却中(刷新时间剩余:1日)] [强行签到需消耗一百倍情绪点(100点),当前持有情绪点:195点] [是否签到?] 好在江边柳方才大赚了两笔,权当用作投资了。他一咬牙:签到。 [签到成功!] [获得顿悟:三柴剑法(第八层)] 这一次,江边柳一下子拿了五根铁木。这三柴剑法不愧对木特攻,他自己也不免好奇能做到何种程度。 而众人还没看明白他要做什么,就见他斜斜一挥柴刀,像初春燕子剪过柳梢。碗口粗的五根铁木皆应声裂开,断口处竟平滑如砚台新磨的墨面。 此时,香才燃去三分之一。 壮汉的酒葫芦“咚”地掉在地上。老赵烟锅早忘了抽,一缕青烟直直往上飘。最开始找过江边柳茬的黑脸汉子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伸手摸脖子,总觉得方才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着皮肤飞过去。 江边柳收刀站定,却淡淡道:“还不够。” 话音刚落,满地断木突然“哗啦”一声,同时裂成两半,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刻——原来方才每截都被劈了两次! “现在够了。”江边柳微微一笑。 [情绪点 20!] [情绪点 20!] [情绪点 30!] …… “好!”没想到最先反应过来,大笑出声的是那位参药商,张啸林。 江边柳循声看了眼,只见一紫面短髯,相貌堂堂的大汉施然站着,他一副富商打扮,手里盘着两颗大铁球,倒是气派不小。发觉江边柳看过来,张啸林笑意更深了些,目光炯炯。 另一边,老赵猛地站起,身下太师椅被带翻在地:“好!好!好!小子,从今日起,你就是我镇远镖局的镖师了!” “镇远镖局?”江边柳转向老赵,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方才签到时他就该发现这点的,“这里不是醉仙楼后院么?我是来当劈柴工的。” “劈、劈柴工?”老赵笑容凝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这一手就、就用来劈柴??” 江边柳从怀里衣襟下掏出那张醉仙楼的招贴。 满院哗然。 老赵脸抽搐了几下:“还劈什么柴!咱们镇远镖局可是顶有名的镖局,来这当镖师不比劈柴好?一个月至少五两银子!” 有道理。江边柳暗自点头,最后得出结论:既然如此,那就先赚情绪点吧! “我会的不过是平常劈柴的手法,怕担不得镖师的重任。”江边柳拱手回道。 “平常手法”?院里众人听到这话一时间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羞,气江边柳“不知好歹”,羞自己技不如人。 “况且,这劈柴的手法我也才练了一个月,还想再劈一段时间。”江边柳“适时”补充道。 “一个月”?!众人神色大变。放屁!这怎么可能呢?! 老赵咬了咬牙道:“你且来镖局,镖局里也有柴劈!”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骚乱。 “老赵今儿早上不是还说咱们镇远镖局门槛高似午门吗?”旁观考试的镖师之一瞪大了眼睛。 “俺倒觉得此话不错…”张啸林闻言笑道。他瞥向地上的断木,木纹如丝,断面如镜,在心中补完了后半句话:毕竟,有些人劈一辈子柴,也劈不出这样的面。 与此同时,阴差阳错当上镇远镖局兼职劈柴工的江边柳刚好迈出镖局柴院。霎那间,他脚下一顿,遂停步回望柴院,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滴——!] [签到地点“镇远镖局柴院”,信息已更新。] [发现新签到地点:“盗帅”楚留香偶然在此凑过热闹的镇远镖局柴院(签到消耗“50”情绪点)] [是否签到?] 没放预收直接开文啦哈哈哈,作者终于尝试自己很喜欢的武侠题材! 本文相关内容都写在简介里,总而言之大概是一篇用稍微正经的文风写的内容稍微不那么正经的综武侠。 希望读者们宝子们能够喜欢咱们小柳的江湖故事[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三柴剑法 第2章 五感术 方才院里那些人中难不成有“盗帅”?江边柳吃了一惊。 这辈子江边柳活了十来年,也算大致知晓些江湖名人,传闻里劫富济贫的“盗帅”楚留香恰在其中。据说他使得一踏月留香的绝顶轻功,从众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屡次成功盗宝。 罢了,多思无益,说不定人“盗帅”只是恰巧路过。这么想着,江边柳把关注点转到了脑海中的系统上。 他才知道签到地点居然还有“信息更新”一说。不过比起“更新”,他觉得镇远镖局柴院的信息变化更像是“升级”。毕竟原先正常签到一次只需1点情绪点,现如今却要50点了! 果真是“名人效应”吗… 不过,这也算不得坏事。因为一月以来,江边柳发现不同地点签到所需的情绪点有多有少,相应地,顿悟武学的品质也会据此有高有低。当然,消耗情绪点愈多的地点,每次签到后刷新所需时间就愈久。 话说回来,还是先在更新后的地点签个到吧。 [签到成功!] [获得顿悟:五感术] [奇术·五感术:触、听、视、嗅、味,谓之“五感”。此术不练筋骨,不修内力,却能叫人摸出铜钱上的划痕,听见一里外的私语,看清黑夜里的蛾翅,嗅辨百人中的体味,尝明酒水内的浊物。洞察万物,不在话下。] 倏忽间,江边柳先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很轻,像一柄小锤在敲打陈年的皮鼓。他数着,一、二、三…第五下时,上空飞鸟的羽擦过枝桠的声响忽然挤进了耳朵里。 他皱起鼻子,呼吸到七种气味。木柴味、铁器味、米酒味、熄灭的灶火味、灶上锅里闷的剩粥味、汉子们身上流淌的汗味,还有妇人发间的桂花油味。 他又眨了眨眼,落晖忽然变得很透。他看见五十步外那只蟋蟀断掉的须,当肢节的棘刺划破草茎,溢出汁液,他似乎尝到了舌尖上泛起的清苦…… 可气味不止七种,百步外或还有其它小生命。江边柳想感受更多,下一秒却觉天旋地转,使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几息后,江边柳堪堪回过神。忆起方才的感受,他颇觉奇妙,但也意识到自己恐怕还得多多练习,才能完全适应此术效用。 心思流转中,江边柳不知不觉已走到了福来客栈。他是来应约的。 他绕到后门,一面练着五感术,一面等。直到酉时的梆子敲了起来,夕阳把最后一抹红泼上青石板。 “边柳哥!” 江边柳看过去——是虎子。他才把后门推开道窄缝便一溜烟蹿了出来,将十岁孩童特有的柔软骨骼利用得淋漓尽致。 虎子与江边柳同村,比邻而居,和姐姐杏娘相依为命。姐弟俩与江边柳境遇相似,彼此间多有照顾。 “边柳哥,你果然没忘!”跑近后,虎子从怀里掏出一只已磨出毛边的素色布包,举在江边柳面前轻轻晃了晃。显得有些沉甸甸的布包里随之传出铜钱相撞的声响,稀里哗啦。 “记着呢,先不回家,等陪你办完了事,我们再一道回去。”江边柳笑道。 虎子也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赶忙拉着江边柳走。 街边的烧饼摊子余冒热气,江边柳他们经过,今日还剩的五个烧饼就变成了三个。两人一人半个,还一个江边柳准备回去后带给杏娘。 这时候街上最热闹的是醉仙楼。楼前挂着两盏通红的灯笼,恰有个穿绸衫的胖子打着酒嗝跌了出来。 旁边成记当铺门外的瘦汉在老地方蹲着,浑身酒气,怀里不知揣着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不过江边柳知道,一如以往数次,瘦汉迟早得踏进那道高门槛,出来时候怀里东西就变成了薄薄的银票。 当铺对面是悬壶堂。江边柳经过门匾时,小学徒出来泼洗药罐的污水,正泼到他脚边。 “对不住对不住…” 江边柳摆手,不甚在意。只是方才那一瞬他闻见污水里当归混着黄连的味道,忽然想起这辈子记忆中娘亲咳在被子上的那朵红梅。 跟赌钱的瘦汉同而不同,当年还小的他每每进了当铺出来,总是要再进药铺的。 没多久,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到了。是珠翠坊,一家首饰铺子。 临进门,虎子叽叽喳喳的话声便消失了。他攥紧手里的布包,迈入铺子。 虎子在店里站定,他看见那支银钗,很素,簪头两朵杏花开得正好。 “要、要这支。”他说。小布包落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响。 “一两银子。” 听到伙计报价,虎子把布包解开、摊平,大堆铜钱哗哗散了出来。铜钱上不太显眼地浸着点汗渍和油污,大概被人擦拭过却难以完全擦净。 伙计拧着眉毛拈起铜钱,一枚枚排开数过。虎子见着,喉头动了动,想着一两银子一千枚铜钱,没算错。 数完最后一枚铜钱时,夕阳刚好跌下去。 一千枚,不多不少,正好是虎子五个月的工钱。他在福来客栈后厨帮工,年纪是别人的一半不到,工钱也是这样。 “竟还真攒够了。”伙计斜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把那杏花簪子包好推了出来。 或可以得的沉甸甸二石米最终变成了轻飘飘一支簪,但当那支钗终于躺进虎子手心时,他忽然笑了。 他好像已经看到了簪好发的姐姐的笑脸。 一旁的江边柳瞧见了那笑。他知道,今夜归家的小路上,会多出一只振翅穿飞的蝴蝶。 “边柳哥,咱们快回去吧!姐姐说今晚做菜粥,叫你也一起来吃呢。” 晚风掠巷。 二人高高兴兴地行至村口。 村口老槐树下倒不见日日这时候坐着乘凉的大伯,总是在这附近摇着尾巴寻人玩耍的大黄也不知跑哪去了。 虎子踩着土洼,数到第七户时愣住了。跟在后面的江边柳见状生惑,于是上前一看——门板歪在一边,门槛上有道暗痕,月光一照,显出深红色。 “姐姐!” 虎子冲进屋里时踩碎了打翻在地上的粥碗。米粒黏在脚底,被一路踩进血迹里。床榻上,那支戴了五年的木簪断成两截,尖头插在瘫倒着的少女的咽喉里。 “啪嗒。” 杏花簪子掉在了地上。 * 后山的新土还带着湿气。没有墓碑,只有长木牌插在坟头。虎子跪下来,低着头,十指插进冰冷的泥土。 这一跪就是一天。 江边柳不言不语地在旁陪着虎子,心中却闪过许多事。 村里人都说那天傍晚听见了哭叫声,可第二天推开门,各家的烟囱照常冒着炊烟。这之后,只有平日里常和杏娘一同浣衣的邹家婶子来找虎子多说过几句。 “…是那个刀疤脸,”邹家婶子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三天前,就在你姐洗衣裳的时候,那人就蹲在河边那棵老树下看…” “你姐避着他要走,他就笑,笑得人心里发毛……昨儿个傍晚,我去田里喊你老邹叔吃饭,回来时候就看见那人从你家走出来…” …… “边柳哥,”忽然,跪着的虎子低低唤了声,唤回了江边柳的思绪,然后突兀一句,“所以就该忍着?” 所以就该忍着? 这次虎子第二次问这个问题。第一次是他在邹家婶子面前说要去报官的时候。 “小虎子别去!听婶子的话,别去…就是去了也没用。” “为什么?!”男孩的眼里泡着水,水里燃着一团火。 “…因为那疤脸男人腰上束着朱红腰带!” 虎子愣住了,他听明白了邹家婶子话里的未尽之言——在济南地界任谁都知道,系这颜色腰带的,只有“朱砂帮”的人! “所以就该忍着?”眼中火烈得能把铁熔化。 婶子哽咽,她从袖里摸出个裹了饼子的油纸包,塞到虎子手里。 “活着,”她说,“比什么都强。” …… 江边柳不知道虎子后来有没有吃邹家婶子给的饼,但江边柳把自己买的那个烧饼摆放在了杏娘坟前。 莫名地,他极其不希望自己买的烧饼和邹家婶子给的是一处买的。他不想它们一样。 因为死去的人不能,也不需要苟活。 一股烦闷袭上心头,江边柳擒住一片飘落的柳叶,抵在唇间,吹起爷爷教的无名调子。风裹着幽幽乐声掠过新培的黄土,卷起三两点未烧尽的纸钱灰。 虎子的背影在乐声中颤了颤。良久,他从怀里掏出杏花簪,动作中目光触及自己手上在客栈后厨帮工时留下的大小烫伤,还有培土挽起的衣袖下被后厨掌勺用枝条抽的长痕。 好像所有伤痕一齐活泛起来,疼痛在全身蔓延。可明明之前他从不觉得疼,一想到杏花簪甚至心里泛出甜来,只有姐姐发现这些伤痕后会偷偷地哭。 “姐姐,”他把杏花簪摆在木牌前,在烧饼的旁边,“我给你簪头发。” 山风骤起,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虎子突然道:“该血债血偿的。” “一年不成,那就十年,十年不成,那就二十年…该血债血偿的。” 江边柳听到了这话。他放下指间的柳叶,顿了顿,最后只说了一个字。 “好。” 这是江边柳进入江湖的起始,哪怕在很久以后,他也会记得人生中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别人眼中的“微末小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五感术 第3章 摄星拿月 江边柳回到家的时候,夜已深了。 没有去睡,他盘腿坐在榻上。他心中已有了决断,且不准备把这事告诉其他任何人。因此哪怕是天大的决定,他的心也静得像潭底的石。 朱砂帮,此帮派中记得上名号的多是富家子弟,又豢养打手无数。朱砂帮的打手,不叫打手,他们叫“债主”。因为朱砂帮的赌坊里,总有欠债的。 江边柳不会赌,但他偏偏要去赌坊。只是去之前,他需得尽可能增强底气。 江边柳在脑海中整理了下这一月来自己通过签到悟得的武学,除三柴剑法和五感术外,还有一轻功、一内功。 [基础轻功·叶行功(5/10):叶落无声,风起时却可飘出数里之外。习成此功者可踏于落叶之上变换身形,且叶片无损。] [基础内功·神清二十脉·残章(1/3):此功借天地间至清之气,内化为真气,游走周身。初游十二正经,再开奇经八脉,非大智慧者不能尽通。若能通达,内力可至迅至广、至精至纯。 注:此残章仅包含十二正经中手三阴经、足三阴经,共六条经脉。] 叶行功暂且不提,江边柳倒觉出这神清二十脉大有用处,若是全篇,或也是部极厉害的内功。 一般来说,真气是人体先天蕴含的精气通过内功修炼转化而成。修习内功者运转真气,使其在经脉中循环流走,最后于丹田修成内力储存起来。 而神清二十脉以天地间的清气修化真气,所成真气更为纯净,在经脉中流转时更易于拓宽经脉、打通穴位、扩大丹田、速修内力,还能对应经脉增强各方面身体素质。 江边柳目前已贯通了手少阴经和手厥阴经。两股内息宛若游龙,自心脉贯入臂膀,指尖微动,便似有风雷在经脉间奔涌。端的是臂力大增,出招也更为迅猛。 不过,今夜江边柳准备钻研的却不是这部内功,而是五感术。他想试试在出招的同时保持五感术的施展,看能否相得益彰。 刚开始,江边柳难免顾此失彼而乱了阵脚,不禁怀疑自己此举是否太急功近利。但渐渐地,他便琢磨出了其中妙处—— 夜风乍起,农家小院中,落了的几片树叶在飘,江边柳也在飘。 他的脚尖点上其中一片落叶时,手中树枝同样在风里飘了起来。 这是质朴极了的剑法,无甚花样,可剑光过处,半空中的五片绿叶同时裂成了四瓣。切割叶片的“十”字端端正正,每片叶上形状都分毫不差。 这不仅仅是剑法。仅用眼睛看的剑客,永远练不出这样的剑。还需得用皮肤感受风的流动,用耳朵把握夜露从叶上滚落致使其失衡的时刻…… 然而,抛开其他,就算仅用眼睛,江边柳也已比他人厉害得多。 只见他收了剑,悄然落地,方才被他踩上的那片叶随后飘落于地。它成了那些落叶中唯一一片完好无损的。 也是唯一一片叶尖带了抹黄色的。 * 第二日,黎明前最冷的时刻,江边柳睁开了眼睛。 他用冷井水抹了把脸,又摸了摸比井水还冷的柴刀,刀刃泛着青冷的光,像他闪动的眼神。 有时候武器会暴露自己的目的。他最终没有带上刀,而是在腰间挂上了一壶去年冬天御寒用剩下的烧刀子,就这么上了街。 天空尚未泛起鱼肚白。江边柳着意在昏暗的巷子间行走,突然听到了从某条巷子深处传来的呕吐声。 应该没错了。这样想着,江边柳循声走去—— 巷子里面倒着个人,像条死狗般蜷缩在墙角。酒气混着酸臭味扑面而来,江边柳皱了皱眉。 “醒醒?”他蹲下身,这才看清了醉汉的模样。恰如他所料,是老在当铺门口蹲着的瘦汉。 “谁…谁他妈…”瘦汉半睁开浑浊的眼睛,眼白布满血丝。 江边柳解下挂在腰上的烧刀子,拔开小酒壶的塞子,晃了晃壶,浓烈的酒香立刻弥散开来。 瘦汉的鼻子抽了抽,像闻到腥味的野狗般抬起头就要抢,被江边柳手腕一翻,躲了过去。 “这是从哪赌完又喝醉了回来?赌的可够大吗?” “呵…呵呵呵…小娃娃也想去碰碰手气?”虽这么恍着精神问了句,瘦汉却不甚在意江边柳的回答,他眼睛盯着酒壶,不住咽着唾沫,“要够…够大的得、得是醉仙楼后巷那口枯井…进得去,你可…可出得来么?” 酒壶被推进了瘦汉怀里。瘦汉抓起就猛喝几口,再抬头时,眼前却空无一人了。 * 赌坊里的空气总是浑浊的。但在足够奢侈的赌坊,就连空气都是香的。 汗臭、酒气、铜锈味,还有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徒们粗重的呼吸,通通被掩盖在价值连城的香炉烟和美丽女人的脂粉味下。 也被盖在醉仙楼后巷的枯井下。 冷秋魂站在“快意堂”三楼厢房的雕花屏风前。他身后是赌桌,赌桌旁是张啸林,一位刚刚故意输给他足足三十万两银票的豪客。 “少庄主,楼下有个生面孔,已经连赢十八把了。”一小厮垂首站在门外,声音压得极低。 “哦?”冷秋魂没有回头,他声音很轻,却让那小厮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用的是哪家的手法?” “看不出来。”小厮额头已经见汗,“庄家换过三次,骰子也换过五副,那人还是照赢不误。” 冷秋魂终于转过身来。他穿着一身翠绿长衫,脸色惨白,看上去不像个管理着济南城最大地下赌坊的江湖人,倒像个闲散的少年郎。只有那双眼睛——那双看似含笑实则冷得像冰的眼睛,暴露了他的身份。 快意堂的主管,也是朱砂帮的掌门弟子,杀手玉郎,粉面孟尝冷秋魂。 旁边,张啸林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若是平时,他大抵是要好奇上一番的,可现下他只觉得不巧,不巧自己原本的计划怕是要被打乱了。 更不巧“张啸林”只是楚留香戴在脸上的一张人皮面具。 楚留香此次伪装身份来济南,是想从朱砂帮打听出些消息,好调查一桩与“天一神水”有关的连环命案。就在方才,他已靠三十万两买来了冷秋魂对他的一个印象。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知可否让俺也去瞧个热闹?”“张啸林”大笑道。 冷秋魂含笑应下,朝小厮道:“带路。” 几人一路下到底楼,这层楼是招待寻常赌客的地方。 “就是他——”小厮指向最中央那张赌桌。 实际上也不需要人来指。因为那张赌桌已被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密不透风,想要不注意都难。 “豹子。”不见其人,只有清澈的少年声音传出。 “张啸林”心下一惊,他认出了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那天镇远镖局柴院的江姓少年! * 一个时辰前。 子夜,江边柳找到了那口井。井是枯的,就像有时的世道干涸得连一滴怜悯都不剩。 不用踩井里的绳梯,他借轻功跳了下去。落到底部再拐进一个隐蔽的洞口,内里乾坤阔然开朗。 [滴——!] [发现新签到地点:济南城最大的地下赌场“快意堂”(签到消耗“80”情绪点)] [是否签到?] 签到。 [签到成功!] [获得顿悟:摄星拿月] [奇术·摄星拿月:凭一缕凝如实质的气劲,化无形之手,三丈之内隔空操纵万物如臂使指。] 江边柳不由眼睛一亮。他指尖微动,试着施展奇术。四周无风,一丈外地上的一颗石子却莫名骨碌碌滚了几圈。 这奇术倒来得正好。江边柳见状心中有了想法,遂迎着面前金碧辉煌的牌匾,走进快意堂。 热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汗臭、酒气和脂粉味。十几张赌桌围满了人,有锦衣华服的富商,也有气势汹汹的江湖客,每张桌旁还站着几个腰束朱红腰带的黑衣大汉。 江边柳的出现像一滴水落进油锅,引起周围人“百忙之中”的随口嗤笑。 “哪来的叫花子?” “小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江边柳不说话。他走到最中央的骰宝桌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放在写着“豹子”的格子上,褪色的布衫衣袖在赌桌上花花绿绿的绸缎袖中格外显眼。 周围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这些人从没在这儿的赌桌上看过这么小的银锭子,更没看过用这么小的银锭子来押豹子的! “豹子一赔一百八,他押豹子?” “三个六?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几回三个六!这小子怕是连骰子有几面都不晓得。” “小兄弟,快意堂的规矩,这张桌子一百两起押,你这连零头都不够。”有人想叫江边柳知难而退。 “这局过后就够数了。”江边柳没动。他这般夸下海口倒叫他人起了看热闹的心思,闻声围上来的赌客越来越多,他们却不知道江边柳巴不得人更多些。 “且让你押,”庄家是个独眼汉子,他咧嘴一笑,露出颗镶金的牙,“但你要晓得,赢,可以走。输,可以借。赖账…可以死。” 话罢,有小厮执笔上前将江边柳的碎银换成了张写着“一两”的纸条。在快意堂,哪怕是一万两,上了赌桌也会变成这样式的纸条。 与此同时,庄家抄起骰盅,手腕一抖,三粒象牙骰子开始在里面叮当作响。 不多时,“买定离手——开!” 骰盅揭开。 六。六。六。 “什么?!” 庄家的笑容僵在脸上,周围人的眼珠子几乎瞪出来。 [情绪点 50] [情绪点 50] [情绪点 50] …… “这小子竟走了狗屎运了!”人群啧啧称奇,“喂,小子,你倒说说下把押个什么?” 江边柳面无表情:“全押豹子。” “你可想好了,刚赢的一百八十两全押了?”毕竟见世面多了,庄家已然恢复了原先的从容样子。 “不…” 听到预想中否认的回答,他的从容里又带上了些“果然如此”的自得神色。 直到江边柳说完自己的回答。 “不,我的意思是——” “接下来每一局,都押豹子。” “摄星拿月”以后应该能开发出更多用途hhhh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摄星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