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社畜穿进狗血文》 第1章 第 1 章 “哗啦!” 满是水的浴缸里,一只白皱的手从水中抬起。下一刻,面容苍白的男人破出水面,挣扎着抓住冰冷湿滑的边沿,猛地向外吐出一大口水!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水压下的耳鸣持续了一段时间,南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吸的时候嗓子刺痛,几次都有种肺快要吐出来的错觉。 几分钟后,他终于从浴缸里爬了出来,湿透的睡衣紧贴着他单薄的皮肤,拧不干的水流淌到地面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痕。 南维绕着四周摸了一圈,也没看到自己的眼镜,越找不到就越想找到。 他近视五百度,还有两百度的散光,没有眼镜视线一片高斯模糊,跟半瞎也没有太大区别。 太阳穴还存在着轻微的刺痛,焦虑让他本就昏沉的大脑愈发头昏头胀。 南维是一名架构师,事故发生前,公司电梯正在维修,但他急着下去取一份文件,就走了楼梯。 谁料脚一滑摔了下去,也不知道后脑勺撞到了什么,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这就是他最后的记忆。 眼看着升职加薪在即,过几天就能走马上任,谁料终究是一场空。 昏睡的那段时间,他隐隐约约好像做了个梦,只是内容已经不甚清晰了,再醒来时他就已经出现在这里。 就差一点,他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是粗心大意,还是谋杀? 前者完全说不通,谁会把一个脑袋有伤、还昏迷不醒的病人扔浴缸里。就算是要帮他冲澡,穿着衣服洗是什么道理? 但要说是谋杀,凶手特意给他换上睡衣、把他带到陌生房子的卫生间里溺死,费老大劲不说,手法也是漏洞百出。真有这么多精力,给他一刀不早结束了?他连睁眼的机会都没有。 南维想不通。 眼睛还没从水压中完全恢复,隐隐发出刺痛,他揉搓了几下眼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时间的恢复,视野好像也跟着清晰了起来。 白茫茫的墙壁,面积看着比普通的浴室稍微大一些——起码比他家的大多了。装修简约,打扫得也干净整洁,洗手台上摆放着零零散散的日用品,有高档的护肤品,也有男士须后水,已经用了一大半。 牙杯里只放了一只牙刷。 这栋房子的主人,大概是一个爱干净、还有点龟毛的单身男人。 镜柜上结了一层水雾,虽然室内早就没了热气,但雾气冷却的水珠还留在镜面上,一条条的,反射出扭曲的光影。 南维走上前抹掉水珠,想看看后脑勺的伤势,镜面倒映出他苍白的脸,凌乱的发,一双憔悴的杏眼,以及没有血色的唇。 “……” 南维瞪大双眼,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云霄。 这人不是他。 · 穿过来的两个小时后,经历了震惊、怀疑、不安,南维不得不接受现状。 他穿越了。 还是他从小长大的世界,并没有改变,但穿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上。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换了张脸,这简直是世界级的恐怖故事。 他把这个地方翻箱倒柜地搜查了一遍,找到了一些原主人的身份证件和信息。 谢以南,24岁的算法工程师,有一个大学时相恋的男朋友。 书房两人的合照上,19岁的谢以南外表干净秀丽,镜头前的笑容明媚中带着一丝羞涩。对比之下,他男朋友不管是气质还是长相,都逊色很多。 南维摇了摇头,把相框放了回去。 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扔在垃圾桶里的一份用空的安眠药药包纸,好在只开了三粒。他松了口气,又在书桌上找到一封压在水杯下的遗书。 遗书很短,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爸,妈,对不起。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就好了,或许那样就不会让你们失望难过。 你们要好好的,我走了 ——谢以南留】 落款处笔迹微微洇湿。 南维对着遗书读了好几遍,眼前浮现出这个年轻人坐在桌前、看了很久,才终于决定签下名字的画面。 可是谢以南,你怎么知道人生不能重来呢?你的愿望这样小,不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能实现。 即便是在最后一刻反悔,想要“重来”,也不迟。 但或许现在,这一刻是太晚了。 他将信收起来,放到抽屉里封存好。 书桌上摆放的物品里,除去公式计算的手稿外,最重要的莫过于谢以南的电脑和手机。 互联网行业,缺什么都不能缺这两样。南维三下五除二地重置了谢以南设置的密码,改成了自己常用的,并且手抄了一份和遗书放在一起。 至于里面的文件,南维暂时没有做任何改动。 他父母早亡,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是不在意的。但谢以南和他不同,他有父母有朋友,如果就这样走了,亲人不知道多伤心。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但有一点十分肯定,他留在这里的时间越长,谢以南存在过的痕迹就会越少。 如果确定对方已经离世,那这些东西就是他最后的遗物。 总会有人想要保存纪念的。 故而他每个都做了双重备份,一份机械硬盘一份云盘,揽括文件相册通讯等各种重要信息,确保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十几年都不会损坏丢失。 备份的时间里,南维也没有闲着,正在购买第二天一大早回B市的机票。 谢以南在A市长大,而他居住在B市,两地相隔数千公里,两人互不相识,如同两条不相交的直线,直到这次意外,才终于有了交点。 如今的时间线距离他昏迷已经过去了半年,但他心中还有许多疑问。 最重要的,他的身体如何了? 南维父母早亡,一直忙着工作,平时的交际也就限于领导同事和甲方之间,到现在他的公司资料上家属一行还空着,买保险受益人都不知道还能填谁,搞不好早就拉去火葬场烧了。 可那毕竟是他的身体,是他努力存在于这世界的证明,哪能说丢就丢? 陪伴他度过二十七年的风风雨雨,再加上那张脸看得不要太习惯,南维还是很有感情的。 就算已经烧成一团灰,也总得知道个住处,每年清明好过去烧个纸钱。 说来说去,总归要回去看一看。 · 次日上午十点,南维单肩背着一个黑色背包跟随着人群走下飞机。 他穿着休闲,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神情却带着些许韧劲,在一众奔波忙碌死气沉沉的白领高管中显得格格不入,看着像个出门旅游的男大学生。 B市地处南方,不比A市干燥凉快,一到夏天天气就闷热潮湿。 机场上空全是透明玻璃盖板,紫外线毫不留情地投射下来,还没走出去,南维头顶的发丝就已经被烘得发热。 预定的车还没到,南维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瓶水,又拿了俩饭团,这就是他今天的午饭。 “你好,结账。” “十六,这里扫码。” 南维刚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支付,一个电话突兀地打了进来。 伴随着刺耳的铃声,来电显示上“程贺”两个字一闪一闪。 南维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安静了两秒,对方见他一直没开口,终于按捺不住。 “小南,我打你电话怎么一直不接?”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担忧,“早上我去看你,你也不在,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 说话的空档,南维已经搜了一圈记录,短信虽然被删得干干净净,但他在微信黑名单里查到了这个名字。 扫了一眼聊天内容,他心里有了数。 “在加班。”南维付完款向外走去,敷衍道,“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电话那边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他就已经按下了挂断键。 世界瞬间一片清静。 语气亲昵,被拉黑过,不是爱骚扰的追求者,就是渣男前男友。 不管是哪个,他现在都懒得搭理。毕竟命都快没了,还谈个狗屁。 他果断拉黑,顺手打开了勿扰模式,以防意外,只把通讯录里谢以南标注的爸妈放到了白名单。 再抬头,网约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南维拉开车门,报了手机尾号,“师傅,去阳光花苑小区。” 阳光花苑,就是他之前租住的小区,也是他返回B市的第一站。 时隔半年,那栋房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处理掉。 当初签约的时候南维一口气签了三年,就是看中房东已经跟儿女搬到国外养老了,签长租更稳定、也方便。 现在房租还没到期,也不知道房东知不知道他出事的消息。 南维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哪怕打开门看见“自己”正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外卖,他也不会惊讶。 起码他还能看到自己,哪怕现在的他已经住进了另一个意外去世的孤魂,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四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南维关上车门,戴上帽子、口罩和手套,再回到这里,心里感慨万千。 要说他对这里感情有多么深厚,也没有,毕竟干他们这行的加班是常态,在公司待的时间都比家里长,每天披星戴月的,实在没有什么思念情结。 但当他穿到另外一个城市、另外一个人时,对着这个仅有休息功能的家,不免还是生出了几番眷恋。 南维租住的房子在小区12栋24层楼,一梯两户,对门的是个996的单身上班党,神龙不见尾,只有夜晚扔垃圾时才能偶遇。 幸好这次也没有遇见。 南维的房门是电子锁,半年过去电池电量早就耗尽,好在他准备了充电宝,好不容易等到开机,按了密码后嘀的一声,大门顺利地打开。 他走进屋,屋内却还保留着他走之前匆匆忙忙的样子,那日天气预报有雨,他关了窗户窗帘才走的,时隔半年回来,室内光线一片昏暗。 “啪!”,轻轻一道声响,他按下玄关的灯光,仿佛是打开了开关一样,客厅、卫生间、餐厅的灯纷纷亮起,电动窗帘缓缓拉开,扫地机器人出动、进行久违地全屋打扫,直饮机嘀的一声开始烧水。电视两旁的音响也早早亮起,开始播报智能家居活动与明日天气。 播报完毕,温情的电子音从音响中传来,做了最后的简短的结束语。 “工作辛苦了,欢迎南总回家。” 一切好像和从前没什么分别。 南维站在玄关前,一时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他闻到屋子里浓重的灰尘味,一股久不通风的沉闷空气,压得他胸口很沉、很沉。 这里没有别的人来过。 也包括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从小区出来之后,南维又去之前工作过的公司打听了一圈,才得知受伤后没多久他就办了离职,同事也不知道他的近况。 既然是主动离职,那总得有人帮他提交申请吧,不管是谁,总归是个好消息。 南维精神一振,马不停蹄地赶往他接受治疗的医院,去护士站打听情况。 他去的时间巧,正好赶上中午午休的时间,还算是比较清闲。 他模样好,声音好听也会说笑,护士小姑娘想了半天,终于挖出了点记忆。 “好像有点印象,高高瘦瘦的一个年轻人,长得是挺帅的,几床来着……” 她欲再挖些什么,可惜实在想不起来了,另一个整理单子的护士听到,顺口道:“是74床的那个人吧?” 那护士姓林,比她大几岁,记性出名的好。这么一说,小姑娘也想起来了。 “对对对,是他。那个病人按理说伤得也不重,但就是醒不过来,在我们这儿住了好几天,主任也说奇怪呢。” 林护士补充道:“他家里人也是,一点都不负责,我记得住院手续、找护工都是他同事帮忙办的。还有他那个领导,一直嫌弃我们医院水平不行,亏得田医生好脾气,一遍遍给他解释。还好没过几天就走了,要不然还有的闹。” “走了?”南维立刻追问,“是康复出院了吗?” “哪能啊。”“林姐摇摇头,“昏迷了一个多星期,还是他家里人来办的转院。” 南维皱了皱眉,心上跟着一紧。 他八岁父亲车祸离世,十七岁母亲癌症病逝,此后十余年来一直靠自己,老家的那些远房亲戚早就断了联系。 哪里来的什么家人? “那人长什么样还记得吗?”他不死心地追问,“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这可说不好。”小姑娘摇摇头,“乌泱泱的一群人,头两天来的是他领导和同事,后面的……” 那就更多了。 乌泱泱的一群人,为首的女人一席衬衫长裙,波浪长发,有气场却不显得凌厉。其余人也是井然有序、行动有素,一排一排像鲱鱼罐头一样涌进住院区四层,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参加世界经济论坛年会。 这些人时不时进进出出来来往往,人多却不吵闹,不知道是助理还是亲戚,总之男男女女皆是一水的高挑身材大长腿,给她和几个同事看得移不开眼。 她还和同事说,要是每天都能看到帅哥在走廊走秀,她就是干护士干到退休也愿意。 然而美梦等不到次日,当天就破灭了,当晚74床就转到vip病房休养,热闹也如潮水般退去。 转念一想也是,这么大的阵仗怎么着也是非富即贵,家属怎么可能愿意挤在三人间里的通用病房里?不说别的,这么点地方,也站不下这么多人呀。 后面她们几个闲暇时聊天,才知道家属请的本院最好的脑科专家会诊,四个护工两班倒,门口还派了保镖看守。 然而病人还是不见起色。 没过几天,74床家属就申请了转院,想必是转到医疗条件更好的地方去了。 她当护士时间也不短,可这样大的场面还是头一次见,要不然印象也不会这么深刻。 南维刚要开口,下一刻呼叫铃响起,护士小姑娘赶忙去给病人换水,林护士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便没有打扰。 走出住院部,他抬头看向顶头的天,谢以南的视力很好,让他久违的体验到了无负担的清晰世界。 太阳像一团被高温烤化的冰淇淋球,悬挂在头顶,散发出一圈模糊的光晕。 多看两秒,视线微微泛出黑边。 南维找了个位置坐下,给护士站点了奶茶道谢。随后闭上眼,梳理着脑海里杂乱焦灼的思绪。 整合护士和同事们所说的信息,目前来看,昏迷三个小时后他才被人发现,然后送往了医院,因为他没有填写紧急联系人,公司联系不上他亲属,前两天一直是领导和同事帮忙处理他住院的事情,直到他“家属”接手。 他是在应急楼道里摔倒的,没有及时发现也很正常,只是或许是耽搁太久延误了治疗,他才一直没有转醒。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因为他灵魂穿越了,肉身才只能躺着当植物人。 唯一说不通的,就是他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家属”。 难道是训练有素的器官贩卖组织,又或是是非法实验集团?专门盯他这样无亲无故的未来五保户成员,新闻上不是常有“抓流浪汉打黑工”的类似案件吗? 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出手不凡,就更加可疑了。 杀猪盘的朋友圈不也塑造的海归精英人设?背地里指不定定位在哪个园区。 可他没有证据。 说到底,人家是走的正规手续渠道,不管这个证明是不是合法合规,他的身体都已经被带走了。 医院不能透露病人的**,他是否真的接受了转院治疗、之后去了哪里,这些靠他一个人根本无从查起。 南维坐了半天,拿出上午买的那俩冷饭团,就着没喝完的水吃完了。 一个脸色苍白、长相漂亮的男人坐在住院部门前的花坛沿子上吃东西,来来往往探病的人都忍不住投去打量的目光。 南维视若无睹,吃完把垃圾收拾好扔掉,然后挂了一个消化内科的门诊号。 其实本来昨天就应该去做个检查的,不过谢以南服用的药量不大,再加上他醒的及时,把能吐得都吐了个干净,应该没什么问题。拖到今天来看,也是免得在A市碰见熟人不好解释。 医生问了几句后开了几样检查和血常规,结果出来都还好,就是有点发烧。 南维拿着药单,又请医生帮忙开了三天的病假条才离开。 既然线索断了,也就没有久留的必要。他打算明天晚上回A市,休息一天,大后天恢复工作。 开三天假条,请两天假,正好。 南维拿着药走出医院,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顺便在微信上跟谢以南的部门经理请病假,还拍了病假条。 十分钟后,经理回。 【周末还没过完就想着请假?】 “……” 南维皱了皱眉,往上翻聊天记录,发现谢以南今年一共请了两次病假,其中一次发烧到39度被救护车拉到医院,迷迷糊糊间还不忘给上级请假,经理回得也很冷漠,让他退了烧就回来上班。 这是真当牛马使了。 南维自己也在互联网大厂上班,虽然加班很多,请个病假还不至于这么严苛,扣钱扣考勤,还要背上绩效低的锅。 压力这么大,感情不顺、身体还不好,难怪扛不住抑郁了。 几分钟过去,经理又发来一个问号。 南维懒得理他,复制了上一条请假消息打发了回去。系统自动审批办理,根本不需要他同意,只是通知罢了。 发完他看都没看,就关闭了微信。 很快,出租车在路边停下,他打开车门,路边的蓝白建筑门牌上写着“金阳街道公安派出所”几个字。 两年前,他租住的房子遭人闯入,不仅抢走了现金等物品,他办公用的电脑也被偷走了,里面还有很多重要资料。 南维心急如焚,报案时出警的就是金阳街道的派出所。 那个基层民警很热心,不仅帮他找回了丢失的物品,看到他电脑资料丢失,还问他需不需要技术同事的帮助。 后来他为了安全考虑,搬到了别的小区,就再也没见过了。 这次接警的不是他,是他的同事,在听到失踪的是“南维”时,同事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这也难怪,当时南维手写了千字感谢信,当事民警和派出所各一面锦旗,除此之外还在社交平台艾特当地官号描述了经过。这一通操作下来别说所长满意得不行,宣传部门也不用发愁素材了,甚至半年后都还在用这个当案例。 办事这么体贴周到,印象很难不深刻。 谁想到再次听到他的名字,却是他昏迷住院被拐走的消息? 民警神色严肃许多,再三确认:“你确定他没有别的家人?会不会是朋友或者爱人,只是他没有和你说过。” 南维摇摇头。 “除了我之外,他没什么朋友家人。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很确定不是。” 关于这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虽是照例的询问,但民警心中也信了几分。 南维的父母早已过世,他也没有手足,这点之前的案件中他们就了解过了。 用假冒身份把病人领走,事后还帮病人辞掉工作,此后不知去向,电话也无法打通,这听起来确实很可疑。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我们已经登记了相关的情况。”对方盖上笔帽,给了他一张回执,“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处理,你先回去吧。” 南维拿了单子,没走。 “如果有进展,请你们通知我一声可以吗?他的亲戚已经很多年不联系了,他们不会过问这件事的。” 对方考虑了一下,还是摇头。 “非直系亲属我们是不能透露这些的。”他顿了顿,扫了一圈,压低声音道,“不过找到人的话,我们会尽可能让他联系你,报个平安。” 南维刚悬起的心又落回了地面,这下总算是松了口气。 小地方脸熟好办事,这也是他特意选择到这里报案的原因,否则按他这种非亲属身份,别的地方恐怕都不会受理。 “好的,太感谢了。”他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一脸真诚地道,“南维和我说,上一次就是这里的民警帮了他的忙,所以我特别信赖你们。不瞒你说,来之前我还有点担心,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希望一切顺利,早点找到他。” 等找到了,他一定给所内上下写感谢信,连着一个月都送花篮。 民警不自觉露出笑容,但很快咳了两声,正色道:“应该的,我们的职责。” 两人互相谦让着,最后将他送了出去。 走出大门,南维脸上轻松安定的神色慢慢褪了下去,只剩一层落寞。 “好了。”他自言自语,“事在人为,但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的,就算真回不去也没遗憾,起码还活着呢,是吧。” 再说,现在想那些也没用。 折腾一下午,南维此刻是又累又饿,找了家路边的小店,点了碗面。 小吃店房龄已经有足足三十年,店面不算大,但很干净,里面摆着几张桌椅板凳,电风扇和空调开着,温度阴凉。 五分钟不到,系着围裙的老板娘端着一碗青椒肉丝面放在他面前。 南维拆了双一次性筷子,然后才想起什么,“老板娘,有面汤吗?” “有,来了。” 他舀了一勺辣椒酱放进碗里,老板娘端着汤过来,看了一眼,“小伙子长得蛮客气的,还挺能吃辣哈。” 南维刚想说别的吃不太惯,就你家的酱料味道不错,但想到自己只是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又咽了回去。 “我闻着味道挺香的。” “那是。”老板娘很自豪,“我们自己家做的,独家秘方,可没有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添加剂。” 南维笑了笑,认可了她的手艺。 他搅拌着面,不远处,一台电视挂在墙上,正在播报新闻。 “在前不久落幕的联合会议上,智擎科技CEO沈停明提出,技术不是冰冷的数字囚笼,AI作为科技的载体,注定走向人文研究范式的变革之路……” 南维顿了顿,抬起头。 电视屏幕上,闪过几段会议拍摄的画面、以及沈停明演讲时那张英俊静默的五官。 宁静、从容。 像波澜不惊的海面。 “多年来,智擎科技致力于和政府、公共管理平台合作、搭建了AI灾害推演、AI教学推演等多个项目。创始人沈停明表示,智擎科技未来走的是一条有着人文关怀的科技之路。据悉,智擎科技将和多家企业合作,逐步推进“AI乡村医生”、“智慧小学”等计划……” 老板娘的小女儿坐在角落,写作业时埋在桌面的头默默抬了起来。 他看着有趣,问:“你看得懂讲的什么吗?” 小姑娘扎着两个冲天辫,头扭过去,不回答,继续看电视。 老板娘道:“别理她,一天到晚的看动画,眼睛都要看坏了。” 她是故意调的经济新闻台。 南维继续吃自己的,电视正在播放企业勘察土地的画面。 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名字。 去年年末,听到智擎科技要和他们公司谈合作时,南维还特地搜了相关的词条,确定CEO的名字和自己印象中的是同一个人。 情绪的海潮退去后,就只剩下感慨。 说来,他们的交集本来就不深,现在想想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回国后这么多年也再没联系。别说对方,他自己都差点忘记结识过这号人物。 记忆里那抹苍白、孤独的身影,现在已经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而他,还在生死线的边缘挣扎呢。 就着一碗面汤,南维风卷残云地将剩下的面吞下肚,纸巾抹了抹嘴。 “老板娘,钱付过了,走了啊。” “好嘞,好吃下次再来啊。” 南维应了一声,掀开防蚊帘,向着不远处粉紫色晚霞笼罩的城市走去。 第3章 第 3 章 周末一过,眼看着这边还是没有进展,南维只得暂缓计划,返回A市。 这几天下来开销不少,谢以南卡上倒是还有几万块的存款,但毕竟不是他的。原以为回到B市后能从自己那儿支一部分应急,没想到身体会失踪,现在在警方那儿挂了号,算是堵住了这条路。 南维左思右想,还是得挣钱。 谢以南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这点从吃穿住行的账单就能看得出来。 每月房租七千,外卖三千,生活费四千,还要养车,车贷三千,油费保险另算,平时一不小心剐蹭两下、或者是没注意闯了红灯,又是另外一笔支出。 此外水电话费、各大app的会员、人情份子钱,看着都是些小钱,但加起来大半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南维剔除了一些有的没的开销,省下的钱不多,但每个月能额外买点肉蛋奶。 前两天跑B市,半天下来给他累得,胳膊腿哪哪都痛。谢以南不止是瘦,还体弱,南维用着总觉得不得劲。 不健康的牛马是没命挣钱的,他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行,特地制定了一份详细的增肌健身方案,至少不能让身体成为大脑的拖累。 这么一计算,有固定开支在,节流再怎么节是不够的,还得有开源。 那能怎么办,挣钱呗。 南维想得很开,在哪儿干不是干,睡饱了第二天起来就去上班了。 谢以南所就职的公司灵狐科技,在国内也是老牌大厂了,只不过近几年受冲击逐渐滑落至二线。 国内智驾的热风席卷下,资源资金都有限的灵狐,选择了模块化合作的方式,车企集成、灵狐提供技术模块,共担风险,这也是目前主流的一种方式。 谢以南所在的部门,目前承接的最重要的项目就是智驾的算法模块。 上班第一天,南维八点起床跑了半小时的步,吃了早餐看了会儿微积分,九点四十左右到公司打卡。 算法部门在十一层楼的右半区,灵狐不强迫取花名,大部分工位上都标有名牌,南维找了一圈,才在过道角落里找到谢以南的办公桌。 部门工位中间的位置明明没有坐满,谢以南却坐在角落,临近几张桌子看着像是新员工或者校招实习生的工位。 一路进来,同事也像当他是空气一样,头都不抬地在键盘上敲来敲去。 南维心里约莫有了底。 他放下包,刚给电脑开机,经理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端着空杯子似笑非笑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经理以往都是十点踩点到办公室,今天提前了半个小时,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特意堵他来了。 南维却跟没听见一样,打开电脑进入终端重新设置密码,中间过了两三秒,才抬起头:“嗯?” 不等对方反应,他嘶地一声,打开手机喃喃自语,“我记得拍了假条啊……” 实际上根本没打开内网系统,只是在屏幕上划了两下就放了下去,反正谢以南手机贴的防窥膜,点了也看不见。 就不费那功夫了。 放下手机,他打开一篇论文,装上翻译插件就开始了阅读学习的工作。 经理:“……” 装傻是吧? 他冷笑了一声。 名校毕业的书呆子是这样,说好听点是带着股学生气,难听点就是不知变通。上学时候应付老师是这么一套,上班了应付领导还是这么一套,换汤不换药。 他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清了清嗓子。 “看看,你们要多学学小谢的工作精神,看人家低烧烧了好几天,病刚好就马上来工作。你们也好好想想工作够不够投入,我希望看到的不仅是你们在学习,也得拿出点成果来,是不是?” 说着说着,语气忽转严厉。 “年中考核已经过了,但不要觉得这就是结束,要知道你们的工作不是不可替代的。尤其是那些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房车贷的,你们将来怎么办也要好好考虑,别一天到晚的学那些愣头青整顿职场,先想想有没有那个本钱!” 这几句话里话外的,已经不是敲山震虎了,是就差点着人的鼻子教训。 几个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能躲避地应了一声。 虽然说大厂免不了派系站队那套,但大家都是打工人,兔死狐悲。 谢以南还年轻,还有别路可走,可他们中不少人年近三十了,面临着内卷和竞争的焦虑,听着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一大早,办公室的气氛格外沉重。 实习生脑袋恨不得钻进电脑里,大气不敢喘,生怕成为下一个被排挤的对象。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人却一脸淡定,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口干了还顺手端起一旁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任流言蜚语,他自稳如泰山。 经理目光扫了一圈,指关节不轻不重的在他桌上敲了敲,这才走了。 南维摇摇头,戴上耳机继续读论文。 架构和算法的职责各不相同,前者更多是系统设计与维护,后者则涉及数学模型和算法开发。陡然跨越一个新领域,挑战性是很大,但对于现在的他,只有迎难而上这一条路可走。 还好他很有危机意识,这两年一直自学大模型、试图加强就业续航,毕竟这行35岁下岗的传说也不单单是玩笑。 至于数学倒也不用愁,他高考时数学141分,要不是语文作文拖了后腿,母校排名还能再往前挤两个名次。虽说现在接触得没那么深了,但再补起来也不难。 有这一点基础在,再加上常年累积的工作经验,就像是给自行车装上了俩车轮,别管跑得咋样,反正是跑起来了。 这一天,他的工作内容基本上就是跑模型清洗数据、开会看论文,吃饭休息,下午开小组讨论会,检查代码。 也幸好这项工作的任务之一就是需要看大量的算法论文,才能让他蒙混过关。 晚饭饭点,周围同事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一个不注意,再抬头时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南维伸了个懒腰,也下楼吃饭去了,还顺道去健身房锻炼了十五分钟。 工作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大风大浪没见过?他还不至于被这点手段打倒。 大厂嫡系文化是盛行,但也得看关系远近,一个部门经理得罪就得罪了,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看这架势谢以南被边缘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他不主动辞职,裁员恐怕也是势在必行的了。 最迟就到12月,他在心里估算。 合同上写明在职员工过了新年才会发年终奖,公司赶在年前裁员,年终奖正好可以当做赔偿金,又能省一笔钱。 对社畜来说是挺恶心的,但资本家没有良心,只会嫌省得不够多。 南维想,智驾算法岗一直逐渐收缩,趁早准备转行也好。 这些人边缘他也好,孤立他也罢,他都不在意,权当是过渡期。在这儿学多少算多少,都变成他的东西,届时才有底气借着跳板跳到更高更好的平台去。 这才是他的目的。 晚上十点,南维打卡完走出公司大楼,彼时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还不少。 灵狐虽然经济效益逐渐下滑,但工作强度却很卷,卷完工时卷投入度,员工十点下班都算是准点了,双休已经成摆设,周六加班才是常态。 其实不仅是他们公司,周围的写字楼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厦整栋整栋的明亮,不知道多少打工人点灯熬油到深夜。 他打了个哈欠,在门口摆地摊的老太那儿买了俩烤玉米,揣包里回家了。 · 上班几天后,南维渐渐适应了新工作的强度。 新领域、尤其是涉及到智驾方面是他的盲区,他学得格外刻苦,路上赶车的时候不忘调出论文看,晚上睡觉前也不忘翻出手机研究谢以南留下的算法。 遇到搞不懂的,挂梯子上国外论坛,再加上谷歌,也能解决的差不多。 周五,部门开完会,南维照例夹着电脑随人群往外走,刚要跨出门去,忽地听见总监在身后喊了一声。 “小谢,你留下。” 这句话仿佛是静音键的开关,周围人或异样、或惊诧、或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经理步伐慢,走在最后,关门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带深意。 “总监叫你呢,好好干。” 南维点了点头,心里也疑惑。 总监倒也没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拉拉扯扯闲聊了两三句,才进入正题。 “听说你上周末请假,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生病了还是要好好休息。” 语气很是和蔼。 总监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金丝边眼镜,一年前空降到算法部门的。南维参加过两次他主导的会议,估摸着这又个半桶水晃荡、不懂装懂的。 大老板派嫡系莅临指导,这也很正常。 他推辞了两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知道,贺经理有时候做事是没分寸一点。” 总监抿了口茶,空了两秒才道:“他是好心,但也容易办坏事。你年轻,心态要放开一点,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有我呢。” “谢谢总监,我心态还挺好的。”南维一脸诚恳,“确实是工作上遇到了一点难题,目前还在攻克中,这次的项目大家都很重视,我也会努力完成的。” 他这番话还算周到,但细节处又露出一股年轻人的冲动和莽撞,总监嘴角抽了抽,顿时感觉这番话是白说了。 “……好,你有这个觉悟,我就放心了。” 他叹了口气,又抿了两口茶,琢磨着再说点什么提点一下,眼前的人却误以为是谈话结束的信号,连忙起身。 “总监,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打扰——” “……” 总监给他堵得喉咙里的茶水不上不下的,只能挥手,“行了,去忙吧。” 南维点点头,转身夹着电脑缓步离开,听到身后茶杯碰台面的响声,不轻不重,像是一记不满意的叹息。 他当没听见,关门直接走了。 一个是过江龙,一个地头蛇,都不是好惹的。内部斗法想拿他当靶子,用完了就踹一脚?想得美。 给几个钱啊还得陪着演宅斗剧,他才不掺和这破烂事,忙着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