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鬼》 第1章 雾都 [现在进行本日晚间例行播报(固定端及移动设备同步播报)] 当前雾都天气:雾 浓度等级:A 预计持续时间:两小时 检测到已到达雾鬼出没浓度,提醒非特殊工种居民减少外出,或自行斟酌外出时间 PS:如遇怪异情况或情绪波动严重,请立即发出特殊警报并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呼,呼,呼……” 强制响起的特殊警告铃刺激着绷紧的神经,奔跑中的人影跌跌撞撞的跑下楼梯,在听到提示音最后的那句话时却又猛然急停。 要不是下意识抓住生了锈的扶手,他差点直接滚下楼梯。 手掌和扶手的贴合处传来钝痛,男人却根本顾不得思考,只哆哆嗦嗦地摸上手腕。 “对,警报……停在原地。”浓稠的雾气中,他的瞳孔不正常的紧缩,只神经质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从黑环普及至今,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个当初一度被讥讽为“宠物定位环”的东西。 左手迫不及待的伸进衣袖,然而下一刻,男人却猛地僵在了原地。 不知何时起,他的右手手腕处空无一物。 冷汗刹那间浸透后背,男人不可置信地颤抖起来。 不,不对,应该在的! 今天早上播报提示了今天的天气,他虽然不喜欢这个随时随地能定位自己的东西,但碍于家里人的催促还是带上了。 更何况他确信刚刚听到了播报,手机早就不知道落在哪,能发出播报的就只有手环。 可是手环呢? 强烈的恐慌让他的呼吸愈发粗重,在楼道里碰撞回响。 在恐慌下,绷紧的手指开始无意识抓挠手腕,指甲缝里成丝的血肉都没能将他从这种高度焦虑的情况下唤醒。 哒、 忽然间,一道水滴砸落地面的闷响带起回声。 平日里难以注意到的声响此时却像尖刺一样猛然扎进男人脆弱的神经。 “不,不可能!” 心脏像被一只手死死攥住,男人浑身颤抖起来,发了疯似的拼命捂住自己的耳朵,试图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可无济于事。 哒、哒、哒哒、 哒、 最后一道清脆的声响几乎贴着男人的耳边炸开,带走最后一丝竭力保持的理智。 “不关我的事!滚开,滚!!” 刺耳的尖叫在这栋陈旧的居民楼里响彻。 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内,将盒子收回床头的人影忽然抬头,旋即不可置信地揉了把满头略显凌乱的白毛。 “这鬼天气居然有普通人敢出门?勇士啊。” 屋内的雾气浓度其实并不比外面少,甚至还在逐渐升高。 可见度此时已经缩减到一米,连视物都显得困难。 然而屋里人似乎并没有被影响。 起身将床上一本书放回原位,这位刚说完别人勇士的人抬头看了眼时间,随后居然不紧不慢地摸黑走出卧室,拎起外套就准备追随“前辈”的脚步。 房门打开,门外那个气象台强制下载的app警报恰好清晰的落入耳中: [警告,察觉到精神熵值超过平均界限,请尽快离开该区域或平稳心情] [检测到雾气浓度上升,雾鬼出现概率为76%……83%……94%……检测到浓度突破危险值,已自动通知管辖区域组织,请在原地等候救援] 刚关上门的木析榆:“……” 这破楼有什么吓人玩意,怎么就精神熵值超过平均值了? 十分不解的环顾一圈这栋锈迹斑斑、满地墙皮的老式旧楼,来人头疼的叹了口气,有点后悔来凑这个热闹。 区区四楼,他刚刚就应该翻窗才对。 人果然不能闲的没事。 沉痛反思完自己一时冲动的行为,木析榆决定悬崖勒马,伸手摸上外套口袋就准备掏钥匙挽回失误。 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却猛然僵住。 半响后,进行完今日第二次反思行为的木析榆将手从空空如也的口袋抽出,看着门上的锁孔,真心实意感慨一句:“艹。” 血肉模糊的手腕处,黑色手环上的红灯滴滴滴响个不停。 冰冷的机械音隐没在歇斯底里的叫喊和浓雾中,然而男人恍若未闻。 不知道到底透过浓雾看到了什么,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在踉跄后退,直直撞上楼梯扶手。 隐约间,他忽然听到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男人下意识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几乎和浓雾融在一起的灰色眼睛—— 不像人类……像雾中走出的怪物。 这个想法刚出,身下刺耳的摩擦声和金属的冰冷质感让他生理性地打了个哆嗦。 人体潜意识里对危险的感知终于重新运作,一瞬间涌起的恐惧感终于将他扯回现实。 可已经晚了。 锈迹斑斑的楼梯脆得像层纸皮,慌乱中撞击的力度让它“吱嘎——”一声,彻底断裂。 “——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穿透浓雾在空洞的走廊响彻。 失重感和绝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然而胡乱挥舞的手臂却在下一刻被牢牢抓住。 肌肉瞬间绷紧的撕裂感让男人倒吸一口凉气,旋即哆哆嗦嗦地抬头,一句感谢还没出口就被入目一头炸开的凌乱白毛镇在当场。 什么非主流? 浓雾下的脸看不清细节,但感觉上大概二十岁左右。这人此时正单手拎着他一只胳膊,挽到手肘的袖口下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谢谢,谢谢,求你千万撑住……”死里逃生的男人此时像只被挂在烤架上的猪,语无伦次地说到一半,却发现救命恩人根本没有拎着一百多斤活物的自觉,反而侧头注视着某个方向。 浓雾早已让室内的可见度降到最低,连脚下的路面都必须集中注意力才能看清。男人不解的顺着他的目光落入浓雾,然后猛地打了个寒战。 “不想死就把脑子清空。” 思绪被强行打断,男人下意识抬头,发现这位居然还有空抓了把更加混乱的头发,凉凉开口:“浓度还在升高,但一个小时后有节公共课需要本人亲自到场。” 听到公共课三个字,毕业多年的男人脑子莫名抽了一下,上过学的DNA当即动了:“不能找代课?” 木析榆颇为遗憾:“长得太有辨识度,所以不能。” “……” 到现在为止还没看清他的脸,但已经牢牢记住那头白毛的男人无言以对。但考虑到自己还得靠着上面这个自恋的家伙活命,只能干巴巴回道:“……那很糟了。” 趁着谈话的功夫,木析榆已经把人轻松拽了上来。 喘了口气压下死里逃生的心悸感,直到这时男人才发现眼前这个人压根不属于壮硕的类型,反而体型匀称偏瘦,宽松的外套下是经常运动自然形成的流畅线条。 光从外表上来看,让人很难相信这么一个看着还是上学年纪的年轻人居然可以仅靠一只胳膊拽自己这么久。 身边的雾气带着湿冷,男人打了个哆嗦。几乎下意识朝正摆弄着什么的木析榆身边挪了挪,他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忽然僵在原地。 半晌之后,他忽然伸手扯住身边这位在读大学生的裤腿,生无可恋地指向一侧,声音干涩:“你说的化形……是不是指雾里会出现什么东西?” 闻言,木析榆缓缓移开手机,面无表情地低头和这个手欠捡来的倒霉玩意对视。 而男人则哆哆嗦嗦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它好像,已经化形了。” 木析榆:“……” 回头看向不知何时伫立在两人身后的树苗和逐渐向外延伸的雨幕,木析榆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磨牙吐出几个字:“真有你的。” 老子的出勤率! 仅仅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整栋旧楼已经被交错的藤蔓和积水填满。 在楼梯中心停下脚步,木析榆倚着栏杆从楼梯井向下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整栋大楼已经被雾气彻底填满,出口消失在视野。 雾鬼成型,事情有点麻烦。 身后唯唯诺诺的脚步停在墙边不远处,下一刻,木析榆在对方猝不及防的惊恐目光下倚着栏杆回身,倒是一点不怕当场表演个空中飞人2.0。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背撞上**的墙面,男人惊恐地咽了口唾沫,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危险的崩溃边缘。 这不是个好现象。 身为“引线”,一旦他就此崩溃被已成型的雾鬼吃掉,那么想找到出口会更麻烦。 没回答他的问题,木析榆的目光从男人西装革履的装束移开,忽然仰头看向高处:“你不住在这吧。今天下午四点的气象台预告显示傍晚可能会出现大雾,为什么一个人冒险过来?” 对于这个问题男人倒没想着隐瞒,勉强在恐惧里捋顺了舌头,有点懊恼地回答:“昨天有个病人预约了上门心理沟通治疗,这个人患有中度抑郁,下班时看天色不像能起雾就顺便来了一趟。” 说到这,男人苦笑一声:“而且下午上气象台预估的浓雾出现概率只有40%,之前预测概率不到60%的几乎等同于没有,谁知道这次……” 指尖转动的硬币顿住,木析榆重新看向面前这个人:“所以你这次来是为了看病?心理医生?” “对。”男人下意识从口袋掏出名片递给木析榆。 王辰,心理顾问,所属第三精神研究院附属医院。 目光在第三精神研究院几个字上短暂停留。这地方木析榆还真听过,位置就在附近的第九街区,开车也就十分钟,也难怪王辰会侥幸来一趟。 身份没有问题就好办多了。 至于剩下的…… 将名片随手扔进口袋,木析榆盯着王辰绷紧的脸看了片刻直到对方被看得浑身发毛才侧头转向下方深不见底的浓雾。 有一点他一直没和王辰说。 下面有东西……或者说有“人”已经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她穿着鲜艳的红色裙子,怀中一只破破烂烂的红裙玩偶。 她们扎着一样的发型,穿着一样的衣服,也……哼着同一首曲子。 上扬的,独属于孩童的语调透过迷雾落入耳中,木析榆听不懂她们具体在唱什么,但能看清倒在雾中的那些影子。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雾中旋转的孩子忽然向后仰头。她的动作类似于舞会谢幕,然而头颅却几乎平行于地面向上,朝看着自己木析榆露出一个诡异却甜美笑容。 他被发现了。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少女纤细的四肢扭曲成夸张的角度,甚至带着非人的惊悚感。 可木析榆既没有躲闪也没有表现出慌乱,只是无声地和她对视。 像两只在野外偶然碰面的野兽。 “你在看什么?马上天黑了,我,我们赶紧走。” 王辰颤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木析榆眯了下眼,同一时间,下方的孩子忽然露出一个找到喜爱玩具般带着惊喜的表情,在浓雾涌起的瞬间无声张口。 风浪带着雾气席卷而上,逼得木析榆后退半步。 待到混乱停息,隐匿于浓雾的影子彻底消失。 木析榆皱着眉回头,身边早已不见了王辰的影子,只剩地上带着浓郁的铁锈味的一段猩红文字,迸溅的星星点点像一朵危险而艳丽的花。 她说:[亲爱的巫师先生,你又来找我啦] [雾都晚报: 7月10日晚间A级浓雾已造成2人失踪、5人受伤 气象局官方现已联合相关区域地下组织(净场、雾食、风临)组织救援 也请广大市民减少外出、关注天气情况并检查室内排风系统是否正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雾都 第2章 雾鬼 嘀嗒,嘀嗒 滴落的水声砸在依旧湿润的地面,木析榆脚步平缓地顺着楼梯一路向上。 自从王辰被那个穿红裙子的小丫头片子掳走,木析榆的耳根清净了不少。如果现在不需要他去英雄救呆瓜而是被雾鬼直接吐出去,他可能会更高兴一点。 最后一步踩上累积的水面发出咕咚一声闷响,木析榆低头看着水中浮起的丝丝血迹,刚准备继续向前,却猛然听见一道更轻微的响动。 “第二……第……二……” 厚重而模糊的音调从雾中传出,同一时间,手机里传来刺耳的警报: [发现A级雾鬼群落,雾气浓度二次升高。请平复情绪并留在原地等待救援,求救信号发送中……嘟嘟……信号已中断] 按下手机,木析榆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迷雾,不耐烦地轻啧一声。 真够阴魂不散的。 但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 沉底的雾气贪婪的纠缠在一起,它们试图把木析榆留下,可本体不在,仅仅一脚就能将它们驱散。 到了高处,楼内的雾气反而更浓。 老式建筑通往天台的大门早已生锈,以往紧锁的铁链却掉在地上,露出的缝隙吱嘎吱嘎的发出刺耳声音。 木析榆没急着过去,低头看了眼手机。 [浓度检测中,检测到浓度等级为A ,确认为A级雾鬼聚集群落] A级雾鬼聚集群落?这么麻烦。 木析榆揉了揉太阳穴,脸色不大好看。 普通手段很难处理掉这个东西,但王辰的手环已经向官方发送过救援申请,要是来的是些麻烦家伙,使用异能被检测到的概率就太高了。 横想竖想,木析榆越想越觉得头疼。 也许整件事从今天早上他决定离校回趟家找东西开始就是错的……不,或者说他为了省钱图清净,租这个鬼地方的房子就是错的。 半个月见三次雾鬼,这频率都够一个正常人住进精神病医院了。他就说那个见了鬼的中介为什么收他五百块钱嘴都能咧到耳根! 把无良中介从头到脚进行全方位的谴责,木析榆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天台的风裹挟着浓雾将他一瞬间吞没,同一时间,木析榆听到了身后那道黏腻到令他厌烦的声响。 “留下……留……下……” 谁特么要留下,自己玩去吧。 木析榆冷笑一声却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 这只雾鬼阴魂不散大半天了,追在他屁股后面生生跑了三条街,说是真爱估计都有人信。 只可惜这位狂热追求者没脸只有张开后将近三米的大板牙,堪称突破雾鬼史奇葩之最,说出去估计能笑掉那群光吃干饭的官方组织大牙。 木析榆拒绝承认这玩意是从自己情绪里分解出来的。 同样是被雾鬼锁定,怎么人家是病娇小美女,到自己这就成了搞笑物种大全了? 木析榆沉默,木析榆不解,木析榆怀疑自己被针对了。 这群阴险狡诈的雾鬼得不到他的人,就试图让他社会性死亡,从内部瓦解他的精神。 天真,太天真了。 周边的浓雾越来越厚重,只有雾都夜晚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在迷蒙中投下氤氲的光点。 木析榆冷冷注视着前方,一步一步后退,直到脚后跟一半悬空。 “大哥哥,你在找我么?” 身侧响起清脆的笑声,那声音离得极近,近乎贴在耳边。 然而木析榆连个眼神都懒得分出去。 他太清楚这些雾鬼的一贯伎俩。 这个小丫头明显被最开始的对峙唬住了,她认为自己没有足够的把握强行拿下眼前这个人,于是保险起见选择了哄骗。 危险的环境中身后忽然响起声音,如果是普通人很可能已经在慌乱中慌不择路露出破绽,甚至直接从几十米的高空直接摔下。 然而很可惜,面前这个是个抠门的大心脏。 木析榆在这种安全系统已经老旧罢工的差不多的旧楼里租房,却连个室内雾气过滤系统的钱都舍不得掏。每当大雾天就和各类雾鬼共处一室,甚至已经到了早上起来脸贴脸都能面不改色说句“早”的地步。 一对比,这种小伎俩根本没得看。 更何况木析榆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真正难缠的反而是雾里那个东西。 A级雾鬼聚集成群,它甚至还在生长。 常规手段对它无效,木析榆眯了下眼,心里计算着时间和利弊。然而还没等他骂完官方组织视人命如草芥的效率,一道吱哇乱叫的铃声忽然打破了现场凝滞的气氛: [哇哇哇,您的逆子致电,留言标题自动播放中—— 朋友,大晚上的您死哪去了!?] 骤然拔高的音调让木析榆下意识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下一刻,随着加急提示音未被挂断的铃声结束,急切的吼声隔着听筒在雾中炸开: “哥!我的大哥!你人呢!?高老板的课你也敢翘!?” 听到高老板三个字,木析榆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气场当时卡了壳,像被隔着听筒泼了盆冰水,现在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心凉。 然而这还没结束。 “高老板要求各个宿舍拍照统计在校人数,我们据理力争说你临时拉肚子在厕所,不方便提供素材。” 木析榆:“……” 被这虽然烂大街但好用到永远只有一个缺点的理由惊在原地,木析榆一时间也顾不得身边两位虎视眈眈准备把他当宵夜的玩意了,颤抖着手翻开群聊界面,不出所料的看到了显示的99 消息。 木析榆欲言又止。 然而听筒里的吼声仍在继续:“目前高老板勉强松口了,但半个小时后上课点名!旷课加雾天外出一块算,没准时到的等着留级处分就行了!” 对面人听着快急疯了:“大哥你能不能行,上厕所上半个小时我很难和高老板解释啊!再不回来我就只能说你不幸掉厕所里不便露面了!” “如果真到这一步,校草,你的名声就完了!你将一夜间从十年来本校最帅校草沦为小丑,被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池临整个人处于一种抓狂边缘:“哥们还能替你撑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学分和名声你自己看着办吧!嘟嘟嘟……” 留言结束,手机自动息屏。 手机屏幕蓝幽幽的光打在木析榆脸上,看着比面前的大板牙像鬼,要是王辰还在这能当场化身男高音。 沉默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将群聊界面连着不断闪烁的红点一起删除,并不想知道据理力争的具体细节。 做完这些,木析榆的盯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隐于浓雾的血盆大口,面露怅然。 一时间甚至很难抉择出自己摇摇欲坠的出勤率和即将扫地的脸面哪个更该挽救一下。 默默收回手机,木析榆觉得自己的意志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 去特么的官方组织,老子热爱学习! 更何况这么长时间气象台也没派人过来,速战速决赶紧撤离未必能出意外,木析榆不信自己点这么背。 成功说服自己,在大门牙齿朝着脸猛然咬下的瞬间,木析榆撸起袖子冷笑抬眼。 随着这个动作,原本已经趋于平稳的雾气忽然间像被投入了一团燃烧的炭火,将浓雾一同燃烧成翻涌的水雾。 失真的刺耳惊叫几乎炸穿耳膜。旋涡中心,白发的年轻人抬手死死抓住还未闭合的牙齿,右手成拳毫无停顿地朝隐藏在雾里的躯体猛然挥出,将它直接砸落在地。 随意甩了下手,打爽了的木析榆长出一口恶气,紧接着一脚踩住瘪了一大块却依然疯狂挣扎的大板牙,朝它扬起出一抹嘲讽的笑:“叫的真难听。” “这次没办法了,下次还来的话麻烦换个形象做参考,我颜控,看见帅哥美女心情好的话手法可能温和点。” 沉闷的怒吼声中,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个美人入眼的木析榆满嘴跑火车,双手却毫无保留地猛然发力,居然无视剧烈挣动生生将雾鬼从中间撕开一条缝隙。 翻涌的浪潮带上了不正常的灼热,难以被忽视的波动下,手机检测仪响起接二连三的提示音: [检测到雾气浓度非正常波动,目前浓度值90%、75%、85%、98%……正在向气象台发送异常数值,嘟嘟……信号中断] 虚幻的影子被野蛮撕毁,无法维持拟态的雾鬼只能不甘的重新化为浓雾。 将手机关机丢进外套口袋,木析榆漠然注视着周边四散的影子,片刻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企图逃离的那抹红色。 红裙的女孩猝不及防的被拎着领子提起,短暂的惊愕过后,面露狰狞:“你为什么能抓住我?人类根本不可能抓住雾!” “孤陋寡闻,毛都没长齐都敢出来觅食,连你自己都是盘菜知道吗。”木析榆嗤笑一声:“麻烦把人给老子吐出来。一个记忆里拼凑的低级影子学着别人这么大胃口,也不怕硌着牙。” 虽然这么说,但他根本没给对方反击的机会,沸腾的雾气此时和烧开的热水没什么区别,刚成型的雾鬼还没有稳定的女孩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你疯了吗?强行杀我不怕那个医生脑死亡!?”挣扎无果,她顿时怒不可遏。 “劝你想清楚点。”木析榆冷笑:“现在跑还来得及,要是他死了那我可彻底不用手下留情了。” 女孩:“……” 出门第一单,遇见个疯子! 咬了咬牙,在身体即将和大板牙一样消散之前,她身影终于随雾散去,只留下带着阴沉的几个字:“你们保不了他,况且按你们人类的标准来看,是他咎由自取。” “活了不到一个小时还评判上了。”木析榆阻止不了也没阻止她的动作,只是没好气地开口:“滚滚滚,浪费我的时间。” 等周围浓稠的雾气趋于平缓并渐渐消散,木析榆一手拎着昏迷不醒的倒霉医生,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战速决打扫现场痕迹,再马不停蹄奔赴下一个想想都头皮发麻的战场全过程,忽然间听到了一声没有任何掩饰的掌声。 灰色的瞳孔骤缩,木析榆猛然回头,看见了那道倚在门边,随着浓雾消散渐渐显露出来的修长身影。 四目相对,木析榆看着眼前披着黑色制服外套,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性魅力的随性家伙,率先冒出的想法居然是:好家伙,官方组织居然还有这么好看的人? 后知后觉的下一个则是—— 靠,说好的点不可能这么背呢!? 第3章 邀请 被当场抓包明显不在木析榆的计划之内。 当然,当场就范,冲过去抱着人大腿哭喊“我不是故意隐瞒异能的,求组织从轻发落”也不是。 但就算要狡辩也得有个方向,这个人来得悄无声息,木析榆甚至不确定他到底看到了多少,一旦判断失误就成了上赶着被当猴耍。 很轻的皱了下眉,木析榆看着这位在面前站定后正懒散发送信息的人,眯了下眼,决定中规中矩以不变应万变。 “……你是?” 按照官方下属组织的一贯风格,他们在面对疑似身份有风险的人不会暴露身份,因此木析榆这句试探本来没准备得到答案。 然而对面人却不按套路出牌。 “昭皙。” 将手机扔回口袋,名叫昭皙的人答得痛快。 他毫不掩饰的打量着眼前这张目测哪个年龄段都很吃得开脸,语气听着给人一种懒散的错觉:“小朋友,大雾天外出,你最好能给我一个不要命的理由。” 昭皙?这名字听着耳熟。 木析榆思索着官方组织公布的专员资料,紧急准备好的说辞倒是张口就来: “我也是一片好心啊长官,一开始我待在家里面,但中途听到有人呼救,于是便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见义勇为了。” 说着,他面不改色地把手里不省人事的医生往昭皙面前一杵,语气正的发邪:“正是有着这种不向罪恶妥协的信念,我的意志无比坚定,因此才没让雾里的东西得逞。不过不用谢我,助人为乐,这是我应该做的。” 昭皙:“……” 猝不及防听了一耳朵鬼话,刚刚目睹完这张脸上杀气未散的画面,昭皙试图把眼前人和善良正义两个词划上等号。 三分钟后,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么为了感谢你为雾都安全做出的杰出贡献,需要我现在做一面锦旗送到你的学校?” 木·雾天偷偷离校·析榆干咳一声,试图把昭皙当傻瓜:“不了吧,我很低调,这种小事也不需要人尽皆知……” “是吗?可我倒觉得很需要。” 意味不明的目光从木析榆脸上收回,昭皙尾指轻挑烟盒,牙齿咬下一根细长的烟卷开口:“一个普通学生,为了做好人好事居然独自闯入连异能组织都得斟酌下手的A级雾鬼群……” 普通学生这三个字被咬得极重。说完他像是觉得有意思,金属打火机“咔嗒”一声的微弱火光照亮了带着一点弧度的唇角,语调戏谑:“最后居然还带着‘引线’活着出来了……别说锦旗,今年雾都的十大不可思议都得占一个名额。” 雾都有个屁的十大不可思议。 木析榆暗中腹诽:比如雾都政府的钱是怎么没得吗?或者学校门口那条破马路到底为什么三年修五遍? 昭皙这话的嘲讽意味太浓,对上男人毫无笑意的眼睛,木析榆就知道这一劫躲不过去了。 这个人看到的比想象中还要多。 迷雾没能遮掩他的视线,这意味着昭皙的精神系数很高……当然,也很危险。 麻烦事简直接连不断,木析榆这次是真有点后悔没翻窗跑路了。 至于现在,就算他有心从十八楼跳下去估计也没用。 就看看面前这个人不慌不忙的态度,木析榆有百分百的把握有人盯着这里,以确保自己在落地后变成完美俘虏。 比如,一个半瘫。 光想想这个画面木析榆就感觉自己的腰部及以下隐隐作痛。 争辩在此刻似乎失去了意义,可木析榆拒绝认命:“你想说什么?” “你的异能和精神力都很强,但是气象台的信息库里似乎并没有录入。”薄烟模糊了一些感知,昭皙的语气算不上咄咄逼人,可依旧带着散不去的压迫感:“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你用一些方法躲过了每年一次的信息检测登记。” “也不能这么说……” “我不太好奇理由。”昭皙直接无视嫌疑人的辩解,弹下烟灰:“但根据雾都新规,为了准确辨别人类和雾鬼,气象台强制要求异能者上报登记,违规者……” 目光从信息界面发过来的新规页面最后一行红字移开,昭皙的语调没什么波澜: “暂时剥夺居民资格并进行信息追溯。” 木析榆皱了下眉,这个细小的动作没能逃过昭皙的眼睛。 “没人喜欢自己的过往被放上桌面搜索审视。”昭皙了然,燃烧后的烟灰飘落在空中,木析榆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草木香。 “虽然在确定身份没有问题后就会被放回。但恕我直言,按住异能信息拒绝上报的人恐怕没几个敢说自己没有问题。” 说到这,他注视着木析榆毫的灰色眼睛:“你能吗?” 木析榆没回答这个问题,短短几句话,昭皙几乎将他的退路堵死,可除了最初那个皱眉外,木析榆脸上再没有展露出任何情绪。 垂在身侧的拇指指腹蹭过骨节,他不闪不避地对上眼前人近乎薄凉的瞳孔。 和他姿态上展现出的那点漠然和散漫不同,这双眼睛实在太冷,冷到给人一种可以伤人的错觉。 他确实在审视自己,不过…… 无声的对峙过后,木析榆率先移开目光,忽然笑了:“说什么呢,这位长官。我只是个乐施好善的普通学生,只不过运气好一点而已。” 看着他的动作,昭皙眯了下眼。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一声响动。 被拎在半空半晌,被两人彻底遗忘的医生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下意识挣动无果后迷茫地呻吟一声:“发生了什么?我的脖子好像断了……” 木析榆:“……” 昭皙:“……” 短短一句话让场上诡异的气氛散了个干净,顺带吸引了对峙双方的全部目光。 医生:“……” 虽然看不懂自己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医多年眼色他还是会看的。在两道灼灼的视线中他尴尬一笑,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什么……不用管我,我回去贴片膏药就行。” 你干脆头掉了算了,还省片膏药。 木析榆没好气地松开医生的领子,顺势拉开距离。 “比起纠结我,你们不如查查这位医生的身份。”木析榆直接越过昭皙,敛去眼底的探究,懒洋洋的笑:“今晚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身后人如他所想没有任何阻拦,木析榆也懒得深究这人想干什么。 反正到了这个距离就算这个叫昭皙的忽然反悔,木析榆也有信心离开。 然而出乎预料,一直到他拉开大门,那人也没有其他动作。 只有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在木析榆踏入室内前落入耳中 “气象台不会允许不稳定因素流落在外,只要有心检索雾都用户的app信息传达异常情况,你很快就会被锁定。” 即将送开门把手的动作一顿,木析榆在短暂的沉默后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角:“所以?” “所以成年了吧?” 终于将在风中即将燃尽的烟放入唇边,昭皙呼出一口气,看着剩余部分化为稀碎的粉末散在空中后朝面露不解看向自己的木析榆露淡淡开口: “重新介绍一下。昭皙,「净场」的负责人。” 听到净场两个字,木析榆瞳孔微缩。 他看着眼前这张脸,此刻终于将他和那个曾出现在官方名单最后的代号联系在了一起。 木析榆没怎么掩盖自己的异样,因此昭皙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灰色眼底一闪而过的那抹惊愕。 似乎觉得有趣,他的语调略微上扬,听起来带着点不怎么走心的逗弄: “有兴趣加入净场么,好学生?” …… 大楼投在地面的阴影处,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 检测仪嘀嘀嘀响个不停,拿着枪靠在车边的男人收回看向高处的视线,终于不耐烦地朝车里探头:“到底什么情况,这垃圾玩意不是坏了吧。” “闭嘴,我在排查。” 车内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跷着二郎腿随手把一头棕色头发揉成鸟窝,手里的键盘敲到起飞:“雾气浓度不正常。按理来说这个区域的雾鬼被驱散,浓度应该会下调到百分之六十左右。” “现在是?” “百分之80。”最后一个按键敲下,他看着电脑上的数据皱起眉头。 注意到他的沉默,抱着枪的人也凑过来看着屏幕里那堆天书,面色凝重地等着专业人士的高见。然而下一刻,他听到了一句更加疑惑地嘀咕:“这玩意不会真坏了吧。” 抱着枪的人:“……” “在看什么?” 远处的声音打断了即将出现的惨案,两人齐齐回头,看见了拎着个人朝这边走来的昭皙。 “老大。”小男孩探头朝他挥手:“你终于回来了,上面发生了什么?怎么连接收器都关了,吓我俩一跳” “坏了。”昭皙眉头都没动一下,习以为常地把医生扔进车里:“让气象局那堆吃干饭的少研究点花里胡哨的,先把提高常用设备的基本性能再说。” “坏了!?”小男孩惊呆了:“按理来说它能承受A 级雾鬼引爆力量的全部冲击,你们今天战斗这么激烈的吗?” 激烈?那倒没有。 从到场到结束只看了场好戏,多少年没见这么省心的任务。 坐上副驾,昭皙一个字都没说,示意开车后就面无表情地开始编辑行动概况。 两人也早就习惯他们老大只要不是重点就一个字都懒得解释的作风,默默闭上嘴后该缩回后座的缩回后座,愁眉苦脸的继续研究罢工的设备,该开车的就坐回主驾目不斜视的挂挡起步,硬是没一个人敢上赶着多嘴挨骂。 昭皙对此非常满意。 把胡乱拼凑的任务概况草草应付了事,昭皙看都没看气象局官方对他们此次支援的公式化感谢,回忆着天台上的那幕,眯起双眼。 挺有意思的。 他靠着后座注视着前方不断向后闪去的街道,深色的眼底闪过霓虹灯的投射的光点。 那个学生的异能很古怪。昭皙的精神力哪怕放在整个雾都都排在前列,可这次他却没能透过迷雾看清那个异能。 少有的,浓雾遮蔽了他的视线。 “老大,第十三街区好像出了点问题,我们得去一趟。” 身边的声音打断了昭皙的思绪。他没说什么,松开微皱的眉头嗯了一声:“去看看吧。” 第4章 灯塔 摆脱某位地下组织老大和拖后腿医生,这次木析榆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在门卫大爷震撼的眼神中冲进校门。 雾还没散,中途跟上的另一只雾鬼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狠狠撞上学校高处的特殊防护。 如果时间来得及,木析榆非常乐意回头欣赏雾鬼气急败坏的反应。 只可惜,没有如果。 他现在自身都难保。 第二道门禁在入校后五十米位置检测到校园卡自动打开。 木析榆没有丝毫停顿,直冲进最近的教学楼,风一样跑上第三层后,“碰!”的一声拍开正对楼梯的大门。 开门的瞬间,雾都大学引以为傲的面部识别自动扫描。 三秒不到,伴随着“滴”的一声脆响,教室大屏上的打卡界面自动弹出。 [面部打卡成功,学生号231474,木析榆 检测到迟到时间不足十分钟,不计入旷课,恭喜延时打卡成功] 轻缓的机械音落入耳中,成功将旷课争取到迟到,木析榆堪堪保住了自己早已岌岌可危的出勤率。 长舒一口气,直到这时他才来得及去看教室内的现状。 讲台上正站在一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的一只手还僵硬停在自己名字后鲜红的[旷课]按键上方。此时看木析榆的眼神写满恨铁不成钢以及算你运气好两种不同情绪,恨不得当场把他戳出一个洞来。 照着这个架势来看,毫无疑问,要是木析榆再晚上十几秒,自己这门课就算把重修提上日程了。 高老板,本名高文。 是木析榆这一级的辅导员兼专业课老师。 他一向对木析榆这种仗着自己在学校里有点知名度,整天招猫逗狗,把迟到违禁当生活调味剂的行为深恶痛绝,每次见都恨不得把砖厚的校规怼他脸上。 “木、析、榆!” 高文把讲台拍得啪啪响,分贝高得像明天就不跟嗓子一起过了似的。 见架势不妙,木析榆赶忙后退一步,生怕对方没控制好力度,唾沫星子溅自己一脸。 然而这个举动此时在高文看来就是**裸的挑衅,可谓火上浇油。 “木析榆!” 高文气的声音险些劈叉:“你知道自己这个月迟到几次了吗?啊!?不把校规校纪放在眼里你来上什么学?有点知名度你挺得意的是不是!?但我告诉你,屁用没有!现在外面玩包养还得看学历素养分个三六九等!你拿什么跟人家拼!?出了校门别被雾鬼吃了就算你运气好!” 闻言,木析榆短暂的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被就业形势刷新认知的震惊表情:“不是吧,本科学历已经贬值到在包养市场都没竞争力了吗?” 高文:“……” 面面相觑之后,高文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木!析!榆!!” 终究是没躲过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命运,高老板气疯了。 他教书育人七八年还真没遇见过这么如此不可教的家伙。这压根就不算是一块朽木,而是块金属废料!扔了都嫌污染土地! 等高老板余怒未消的擦干唾沫星子让木析榆滚回座位时已经是十五分钟后了。 绷着张深切反思的沉痛脸,木析榆顶着高老板杀气未散的目光,镇定走到最后排池临身边的空位。 等如芒在背的审视恨恨移开,木析榆才终于原形毕露,瘫在椅子上心有余兮:“靠,还好他没有调入校记录的习惯,不然今天真要完。” “你居然还知道雾天私自离校要完?” 看完整场惨烈现场的池临有点一言难尽:“我都做好用上最后一招的准备了,还好没出茬子。你知不知道今天下午学校刚刚出事,要是今天被抓包私自离校,处分准跑不了。” “出事?什么情况?”他今天一天不是在被雾鬼追,就是在被雾鬼追的路上,还真不知道。 “校网你没刷啊,大忙人。”池临压低声音,直接将一篇帖子的截图调了出来:“不久前被撤帖了来着,我费了点功夫才找着。” 接过手机,木析榆发现那是一张手机拍摄的照片。 照片明显是在雾天拍的,清晰度堪忧,但隐约能看出是在学校操场附近。 画面中的东西确实诡异。 从照片里其实只能看出一个隐约的轮廓,但那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几乎囊括半个操场的不规则圆形阴影。它就静静高悬在操场上空,像一颗即将坠落的天外陨石。 除了这个几乎遮蔽天空的庞然大物外,主体的周边悬浮着许多看不清具体形状的东西。 隐约可见的几个漂浮物看不清具体形状,大小也各异,可木析榆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垂眸注视着这张照片,木析榆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却又很快松开,开口时变成了一句不着调的调侃:“这什么玩意,装置艺术?” 丢回手机后靠上椅背,他用相当感慨的语调叹了口气:“大晚上研究课题,艺术学院的家人们都这么卷了吗?什么时候把数字媒体艺术踢出艺术学院?” “你那是纯懒,在哪个学院都没差。”被转移注意力,池临也忍不住吐槽:“一门课掌握多项技能,设计、计算机技术两开花,所以毕业能给我一个双学位证吗?” 双学位证是不用想了,牛马证倒是可以考虑。 为自己过于充实的大学生涯伤感过后,早就习惯木析榆跳脱风格的池临□□的没有被带跑。 “这东西具体是什么还不好说。”池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但有猜测是雾鬼。” 木析榆随口问:“有证实?” “没有。”池临皱紧眉头:“但一个小时前,管理员删帖了,发帖的账号也搜索不到。” 这种时候删帖欲盖弥彰的味道很重,学校肯定知道但还是做了。 笔尖在手里划过一个弧度,木析榆眯了下眼却没什么表示。 池临的脸色不太好看:“可我们学校你也知道,除了政府大楼和各大组织,就数我们的防护措施最完善,如果真是……” 接下来的话没说,但木析榆知道他的意思。 号称“避难所”级别的大学城疑似出现雾鬼,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事就不只是校方颜面扫地的问题了,整个雾都针对雾鬼的特殊系统都会遭到质疑。 木析榆倒是没什么危机意识,也没所谓,毕竟见雾鬼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但瞥见身边这位从小胆子就跟针眼一般大的发小焦虑到快厥过去的表情,木析榆想都没想地直接伸手照着他的后脑来了一下。 “卧——” 猝不及防遭遇偷袭,池临差点骂出声,好在理智尚存赶紧才没引起高老板的注意。 朝手欠且不做人的发小投去阴森的目光,池临咬牙切齿:“你最好给我个解释,否则下次翘课想让我帮忙没门!” “意思是智商不够就少用。”木析榆对他的威胁不屑一顾:“半个小时前我亲眼目睹一只把自己缠成花卷的雾鬼在学校防护上撞成张面饼,够有发言权吗?” 池临:“……”这都什么见了鬼的比喻手法。 “你能看清雾鬼我知道。”池临面露狐疑:“但我对你形容风格一向表示怀疑。” 木析榆彻底懒得理他,闭眼趴在桌上不动了:“爱信不信,下课叫我。” 原本两个小时的课,一个小时后高老板就宣布放人。 一片欢呼声中,他环顾一圈教室里这群不省心的逆子,最后头疼地摆了摆手:“赶紧回宿舍待着去,半个小时后门禁,没回去的等着被管理员拎着脖子送教务处宿舍楼和我一起过夜吧。” 木析榆开机失败,眼睛半睁半闭,最后在催促下摆烂的肘着池临半边肩膀,将近一米九的个头差点把人当场压趴下。 “你大爷的!老子当初到底造了什么孽和你做了邻居!”半边肩膀背负着生命无法承受之重,当了半辈子老妈子的池临骂骂咧咧,看表情恨不得把木析榆当场扔进下水道:“靠,少爷,麻烦您走直线行不行!?” “不行,你见谁梦游走直线。”木析榆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打了个哈欠:“你走的哪条路,这都没到?” “商业街那条路。”被这一提醒,池临才看向雾蒙蒙的前方,后知后觉地愣了一下:“这条路有这么长吗?” 两侧的路灯在被稀释过的雾气中投下氤氲的光芒,两人的影子被拉长投在地上,周边只剩下绿植摩擦的轻微响动。 这条本该全是下课回宿舍人群的路,现在却只剩了他们两个。 “哈哈……他们走得真快啊。”池临强压下不安干笑一声,然而一阵寒风吹过,浑身的汗毛都差点竖起来。 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刚想后退却被一只手死死按在原地。 木析榆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那双灰色的眼底看不见一丝困倦,甚至带着点池临看不懂的攻击性。 “回头。” 意识瞬间回笼,下一刻池临听到了木析榆不容置疑的冷静声音:“你走错路了。” 近乎命令的口吻,和木析榆平时不怎么着调的风格相差甚远。 池临一个字也没问,脸色煞白地直接转头。 冷汗早已浸湿后背,又在冷风中化为刺骨的黏腻。但他来不及顾及,扯着木析榆就往来时的方向跑。 没阻止他的动作。回头之前,木析榆透过空中被防护系统层层稀释过的稀薄迷雾,清晰看到了操场中心的庞然大物。 那幅画面和照片如出一辙,可却又不同。 夜色下的雾气中,一道道黑色的人形影子,正以极其扭曲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它、它们…… 他们此时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只留下一大片模糊的阴影。 高老板:你简直是我带过最差一届里最差的一个! (血压飙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