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女明星为何那样》
1. 第1章
11月,北半球的深秋,银帆国际电影节在意大利米兰上演。
爆#第68届金橄榄影后奖花落谁家#
国内社媒上随便一刷便是诸如此类的红字词条。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究竟谁能摘得这届“金橄榄影后奖”的桂冠。
这是闻葭复出后第一次亮相国际,谁都在看着她,路人看热闹;粉丝看成败;媒体看风向;对家看破绽。她知道,这结果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近百米的红毯由米兰影节宫的门口向外延伸,黑色商务车沉默着,载着盛装的嘉宾,一辆辆精准地停泊在红毯前的定点位置,随后又有序离开,一切都在编排中进行。
闻葭今晚的红毯出场顺序靠后,此刻正做完造型从工作室出来。
“嗡嗡─嗡嗡─”
突兀的动静响起,打破夕阳下的沉静。
助理于凯晴捏着闻葭的手包,里面手机规律地地震动着,闻葭听着,故意没理。
直到于凯晴被震得手心直发麻,她才忍不住自作主张拿出来看了眼,讪讪地提醒道:“老板的消息,确定不回么?”
闻葭轻嗤一声,声音平静,“他发消息来能有什么好事?不回。”
于凯晴看清消息内容,瞥她一眼,欲言又止,“他说…资方很重视这次电影节,如果这次再没结果,公司明年不会再给你争取同等级别的资源了。”
听到这话,闻葭缓缓抬了抬眸,‘资方’二字在她脑海里倏地转为一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俊朗眉眼,神色漫不经心。
怎么会突然想起他来?
她一直平淡的神色在此刻才稍稍有了点异样,但极其细微,不过半秒,她便敛好了表情,只是点头,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把老板骂了个狗血淋头。
11月的米兰算不上冷,却鲜少晴朗,太阳消失得也早,此刻天边只剩一抹橘红余晖,炽烈地照着,照在夕阳下缓步走着的人身上。
"这腰收得也太狠了,"闻葭蹙着眉,手划过礼服腰部,"秀场款果然不好穿。"
于凯晴替她豁达:"委屈忍忍得了,这腰线掐得越狠,明天外媒通稿夸得越狠。”
闻葭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阿尔法商务车掐着时间滑进她视线,轻刹、停驻。
礼服束缚人,闻葭又拢着披肩,行动不便,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她踏进商务车内。
造型工作室离红毯场地有点距离,车子缓缓穿行于米兰街头,路边悬铃木的树皮因天气的原因有些班驳脱落,只剩枯枝倒映在紧闭的车窗上。
上了车之后闻葭便没怎么说话,转头看着窗外模糊的树影。
于凯晴看了眼闻葭,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于是碰了碰她手肘:“想什么呢?紧张?”
说紧张倒是不至于,可是闻葭在意。
事业低迷了近三年,只进了一次组,倒不是没导演找她,相反,好的剧本一本本递到她手中,她没心情看,都叫于凯晴拒了。
三年足以有很多可能,更何况是娱乐圈这么一个更新迭代跟人眨眼似的名利场。
纵然发展再快,被更新的只会是那些稳不住自己脚跟的人,迭代不掉用自己实力扎根的人。
闻葭勉强算是后者。
“你说,”闻葭突然开口,目光仍盯着窗外飞逝的树影,"要是今天颗粒无收,国内通稿会怎么写?''过气女演员再战国际,铩羽而归''?"
于凯晴摇了摇头,直言不讳地:“还把国内媒体想得这么善良呢?通稿标题起码也是‘闻葭出征戛纳,红毯归来只剩毯’或者什么什么‘红毯战袍值百万,影后陪跑成习惯’,这个够押韵吧?”
闻葭假笑两声:“我跟公司打声招呼,放你去当营销号得了。”
于凯跟她打哈哈,看她一眼,悻悻地抿唇噤声了。
约莫十五分钟后,商务车稳稳停住,司机是意大利人,说了句很简短的话,两个人虽没听懂,但怎么也能猜出来大概是提醒她们到了。
闻葭把披肩脱给于凯晴。
车门外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意大利男人毕恭毕敬地站着,拉开车门,见她露面,微微颔首向她致意。
其中一位男士伸出宽厚的手掌,闻葭轻捂着胸口弯腰,搭着他手借力。
双脚稳稳落地。
不知人群中谁惊呼了一句意大利语,红毯两处扛着相机的摄影师们纷纷从正拍着的影星身上转头。
先射向闻葭的是他们齐整的视线。
再射向闻葭的是他们肩上扛着的大炮镜头。
最后随之而来的是织网般的闪光灯。
这织网天罗密布,闻葭只得在点位处站定,她抬起手作打招呼的样子,身子小幅度地转动着,确保每个角度都能有最佳呈现,平均地照顾到周边每个摄像头。
待大部分摄影师差不多消停了,她才撩起裙摆,迈着高跟鞋踏进红毯,偶尔走两步,偶尔停下脚步给一旁的摄影师留画面。
“闻葭看这里。”
现场自然有来自国内的摄影师,闻葭便首先照顾到他,有人起了一个好头,随后周围便不断响起夹杂着口音的英语。
她往红毯两侧送去明媚大方的笑。
她眼看着安排给自己的时间差不多了,才迈着步伐向影节宫大门走去。
这届银帆电影节在形式上别出心裁,以镜头取代传统签名墙。闻葭走到镜头前,接过签名笔,抬手在镜头上签下自己的中文名。
*
与此同时,国内霖州市。
漆黑的霖州世纪大桥。
已经是深夜,闻葭高跟鞋刚踏上红毯的时候,这座城市刚被一场倾盆的秋雨席卷完。
空气氤氲,雾气弥漫。
雪亮刺眼的车灯照着湿漉漉的沥青路,仿佛铺了一层银白,绵延不绝。
从桥上远远俯瞰过去,几艘大型游轮浮着,船尾翻涌的白浪裹着灯影。
这所有的画面都被缩放了千万倍倒映在男人幽深的瞳孔中,男人眨了眨眼,收回视线,继而阖上眼皮。
他坐在车内后排,黑色迈巴赫驾驶起来极其平稳,无声滑行,引擎的震颤被彻底隔绝在外。
车内氛围凝固,男人不开口说话,前面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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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林佑哲自然是不会多嘴,他抬眼往后视镜观察半晌,许是觉得过于沉寂,伸手按下了中控的电台按钮。
林佑哲惯会察言观色,他本意是想放轻音乐帮后排坐着的男人放松放松,谁知没等来轻音乐,反倒一阵明快清透的电台女主播声音传出。
“……开车路上不无聊,娱乐资讯早知道,接下来,为大家带来一则振奋人心的娱乐消息,凭借在《野途》中令人拍案叫绝的精彩演绎,国内实力女演员闻葭成功入围银帆国际电影节影后角逐……”
林佑哲眉心倏地一跳,他认为后排的人自然是不喜欢也不关注这种娱乐新闻的,他抬抬眼睛再次往后视镜观察,只见男人仍旧眼皮紧闭,表情自始至终看不出喜怒哀乐。
林佑哲并不能够知道他睡着没有,但起码能瞧见男人的神色中未有一丝不悦,这才呼出一口气,利落地把电台给切了。
下一秒就听见──
“调回去。”
许邵廷并未掀一下眼皮,只是平淡地命令道。
林佑哲似是对他的命令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手指停在中控上,悬而未决地,迟迟没有把电台调回去。
“调回去。”许邵廷见他没反应,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一模一样的话。
调回去?
什么时候爱听这种娱乐新闻了?
林佑哲略微诧异,起码他认为许邵廷不会为了这样的娱乐消息重复命令两次。
可他是个聪明人,这句话他断然不会问出口,男人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电台又被切换到刚才的娱乐频道。
“……本次入围影后奖的有三位是亚洲面孔,除了闻葭,最受瞩目的就是日本女演员野崎诗织,还有一位韩国的忠武路女神姜瑟罗,这位对手的实力可是不容小觑,这次的东亚影后之争可谓是大有看头,说是神仙打架也是不过分哦,更有看头的是,圈内知名制片人周敬承也在今天上午通过微博力挺闻葭,期待她一举拿下本届影后奖的桂冠…”
女主播挤出一阵塑料假笑,接下来的内容也很好地诠释了娱乐新闻的一贯作风:
“闻葭跟周敬承的事情早有听说哦,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官宣呢?其实比起影后奖花落谁家,大众们更关注的应该是闻葭跟周敬承的绯闻消息吧…”
人声渐息,电台切入了一阵松快的间歇音乐。
约莫十秒钟之后,音乐声停了,后排坐着的男人才缓缓睁开眼,电台仍在继续──
“那么这次,究竟谁能摘得金橄榄奖的桂冠呢?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吧!各位听众如果您想知道更多的娱乐时尚资讯,请您持续关注FM98.6《娱乐风向标》后续路透管够!不见不散哦!”
女主播的笑声尚未彻底落定,许邵廷便淡然出声吩咐:“关了吧。”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电台声音渐息,可透过电台传出的“闻葭”这两个字仍旧盘旋在他耳边。
他没想过,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听到她的消息。
也没想过,为什么会有别的男人的名字跟她出现在一起?
2. 第2章
米兰影节宫的大厅里,两侧猩红色的帕灯射出锐利光束,刺穿昏暗,直指座无虚席的观众席。
两个国家隔着六小时时差,待所有嘉宾都进入内场,已是意大利时间晚上七点整。
场内座椅整齐排列,每张靠背上都贴着烫金名牌。闻葭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二排正中央,她撩着裙摆躬身前行,在位置上坐定。
她摊开掌心垂眸一看,满手的汗。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紧张的。
待全场嘉宾落座,喧嚣渐息,两位白人面孔的主持人缓步从舞台后台走出。
主持人的英语致辞略带着歌剧式的顿挫,在穹顶下回荡,开场环节的几句话闻葭听得是左耳进右耳出,她难以否认自己内心隐隐的压抑、焦虑。
约莫二十分钟后,主持人开始颁发边角奖项。
这些预热奖项终究只是序幕,是以此刻场内的的氛围虽庄重,却还未到让人真正心弦紧绷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女主持人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接过暗红色信封,宣布:“接下来要颁发的是,”她顿了顿,“本届银帆电影节的金橄榄影后奖……”
闻葭攥紧手指。
刹那间,全场空气凝固,人们屏息凝神。
“获得本届金橄榄影后奖的是…”女主持人指尖捻开信封,看着台下一张张期盼、紧张、焦虑,不安的面孔,她大声念出信封上的名字,声线陡然穿透全场──
“韩国演员──姜瑟罗。”
一秒。
两秒。
三秒。
场内足足寂静了三秒,继而是一阵爆裂掌声,穿过舞台,穿过人的耳膜,穿过整个影节宫。
瞬时间所有摄像机的闪光灯都聚集在姜瑟罗身上。
闻葭在听到获奖者后整个人明显顿了顿。
姜瑟罗就坐在闻葭旁边的位置,闻葭转过头,看见她此刻还沉浸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中,直到有人轻笑着推了推她,她才如梦初醒般地捂住张开的唇,瞬间眼眶里全是热泪。
闻葭主动站起身。
“恭喜你。”闻葭带着欣赏的笑,主动向她张开双臂拥抱她。
虽失落,但闻葭对姜瑟罗更多的是欣赏。
两个人虽然在演艺事业上没什么交集,只在时尚活动上有过简单的萍水相逢,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在一个人吃人的圈子,在一个波谲云诡的名利场,一个女人凭实力问鼎有多困难。
姜瑟罗眼眶再也难以承受盈满的热泪,顺着脸颊流下。
“谢谢你。”姜瑟罗紧紧回抱住闻葭。
整场颁奖典散场后,闻葭拖着礼服找到休息室,推门进去。
里面只有于凯晴一个人,她细细地打量着闻葭的神色。
闻葭觉着她的目光过于直白:“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她坐到镜子前,偏头摘下耳环。
“怕你输了难过。”
“输不输的,就是个奖。”
耳环被摘下放到桌上,浑圆的珍珠转了几圈停下了,珠光瞬间暗淡了几分。
于凯晴抿了抿唇,看着她不说话。
她怎么会不知道闻葭的失落?她太知道了,她自然也知道闻葭是在装没事,因为就连她心里都难以抵挡地失落,更不用说闻葭本人。
“没事,下次再来过,”于凯晴手抚上闻葭的后背,说完立马又安慰道:“不过好歹《野途》获了最佳影片奖,也算是打出知名度了。”
闻葭深深呼出一口气,没事人似的从椅子上站起身,继而道:“左右不过就是个奖,这次拿不了下次拿,不能丧气。”
于凯晴被反过来安慰,站旁边啼笑皆非的,她这个局外人反倒成了最像输了奖杯的人。
闻葭并不准备在意大利多停留,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国内还有个通告等着她赶,因此买了凌晨的红眼航班直接回国。
闻葭在休息室把妆卸了,把礼服脱了,换了大相径庭的卫衣套装,被礼服束缚了一整晚,她现在只求舒适。
主办方安排了专车接送,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仍旧是阿尔法商务车,闻葭一上车就蜷进真皮座椅,抱着抱枕侧头闭目养神。
快要睡着之际,就听见于凯晴在旁边惊呼了一声:“上热搜了!”
闻葭身子一抖,不知是被于凯晴的声音吓到,还是被她说的话吓到,她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眼,上热搜她倒是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她只奇怪国内媒体会怎么写词条。
是客观还是刻薄?
是当看客还是当共情者?
但不管是什么,有一件事闻葭心知肚明,国内媒体不会轻易放过她。刚出道时被捧成"天降紫微星",转眼就被骂"资源咖";好不容易靠演技获得认可,又有人说她"装清高"。这几年来,闻葭从不曾在媒体的眼中看到过一丝对自己的怜悯。
否则也不会有之前那场网暴。
他们就是擅长给个巴掌再给颗糖,先夸你再贬低你,又或者是先贬低你再夸你,两者没有本质区别,只要达到他们掀起舆论的目的就行。
这是个任何利益都能生吞人性的圈子,直白,鲜血淋淋。
“我看看。”闻葭动身子,正准备找手机。
“别看了别看了,影响心情。”于凯晴探过身来想阻止。
闻葭固执地挣脱开。
她点开微博,热搜文娱榜第一第二分别是─
「闻葭痛失影后奖」
「韩国演员姜瑟罗荣获第六十八届银帆电影节金橄榄影后奖」
前两条倒是客观的很,闻葭再往下翻──
「闻葭红毯艳压全场却陪跑影后」
「外网镜头下闻葭的强颜欢笑」
如果说前两条是优雅地捅刀,那么接下来的这一条就是野蛮地肢解。
「闻葭前经纪人发声‘早说她没那个命’」
相比于媒体的嘲弄嬉笑,身边人的背刺更让闻葭的四肢百骸发冷,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像图钉一样尖刺,扎进她眼底。
闻葭把手机丢给于凯晴:“帮我保管。”继而把身体蜷缩起来,背对于凯晴躺在座椅上。
于凯晴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刚摸到手机,电话铃声响了。
平常的商务合作都有公司或者经纪人接手,因此闻葭的手机一般只接得到私人电话。
果不其然,闻葭看了眼来电显示,三个字──周敬承。
国内这个时间已是凌晨,她没想到周敬承还会打电话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闻葭心一横,一把夺过手机,划开接听键,接了。
“结束了?”对面低沉的男声先开口。
“刚结束,周总。”
“嗯,什么时候回国?”
“现在就在去机场的路上。”闻葭低头玩着指甲,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声音轻得像羽毛在飘。
“这么急着回国么?”对面人明知故问。
“我没办法的,周总,我还有通告要赶。”闻葭又追问,“周总打电话来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轻响,周敬承似乎点了支烟:“这次电影拿了奖,我听庄岩松说明天回国就要办庆功宴,你会去么?”
周敬承口中的庄岩松便是《野途》的总导演,两人是好友。
闻葭知道周敬承这么问不过是试探,并不是真的要自己回答。
事实上刚刚颁奖典礼散场时,她就跟庄岩松碰了面,庄岩松刚好提了这件事,她作为电影女主角,自然会到场。
“我会去。”
“那明天见,”电话那头的人似是带着满意的轻笑,“几点落地?需不需要我去接?”
闻葭握着手机的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不用。”
“或者我派人去接?”
“不用了,周总,有司机来接。”她声音越来越轻。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闻葭先发制人:“周总,我先挂了,”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国际漫游贵。”
闻葭自然是不会这么不礼貌地直接撂了电话,终于等来对面人一句‘嗯’,她这才如释重负地把通话挂了。
*
飞机落地时,国内正是上午。
VIP通道空旷安静,两个人出来时司机刚好掐着点到。
日头晒得强烈,但气温并不高,闻葭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地钻进车内。
闻葭喜欢安静,住的别墅区的地段远离市中心,就为图个舒心,别墅跟机场在两个方向,将将一个半小时后才抵达住处。
门前栅栏边的三色堇被雨水洗得发亮,闻葭脚尖轻轻踩过石板小路上的残花败叶,先进了门。
她利落地丢下包,直冲楼上卧室,于凯晴跟在她身后。
她站在门口拢着门,要死不活地撑着最后一口气嘱咐于凯晴:“下午五点钟再叫我,”随后倒进床里,不管不顾地呼呼大睡。
闻葭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一连做了数个梦,说是梦,其实更准确地说是回忆。
梦里她回到几年前,变成了刚进圈的新人,在片场被导演劈头盖脸地羞辱,画面一转,跟前经纪人闹矛盾的场景浮现,前经纪人丢下一句‘没用的东西’便摔门而去。
“闻葭?闻葭!”
闻葭眉头深深地皱着,额前全是细碎的薄汗,打湿鬓边的头发。于凯晴怎么叫也叫不醒她,最后只得轻轻拍拍她的脸,闻葭这才睁开布满恐惧的双眼。
“做噩梦了?”于凯晴递过来一杯温水。
闻葭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好久,思绪才渐渐回笼,她点点头:“梦到之前的事了。”
于凯晴有点担心她:“要不跟庄导说一声,庆功宴不去了?”
闻葭思忖了会儿,继而直接翻身下床:“还是去吧,不去我怕得罪人。”
虽说庆功宴是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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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可好歹大部分的都是圈内人,闻葭没懈怠,画了个淡妆,穿件膝盖之上的挂脖式白色礼服裙。
于凯晴将闻葭送至柏悦缇大酒店。
侍应生推开沉重的欧式实木门,宴会厅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闻葭高跟鞋踏进,大致扫了一眼宴会厅内的人,除了电影的参演人员以及片场工作人员,其余的嘉宾她大多都不认识,想必是庄岩松身边的好友,又或者是出于人情世故而被邀请来的。
宾客们正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交谈,偶尔交换名片,偶尔发出几声虚与委蛇的笑声。
人群中有人率先发现闻葭的出现,盯着她看了两秒,又转头跟旁边人窃窃私语。
闻葭似乎是早已习惯这些动静,并没有投去过多的眼神。
除了这些琐碎嘈杂的声音,自然也有不少嘉宾上前与她打招呼,闻葭一一礼貌性地回了。
周敬承一早便到了场,此刻正背对着大门,手中捧着酒杯,偶尔喝一口酒偶尔与人说笑,直到他身旁的人向他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他才转头看向闻葭。
闻葭从路过的侍应生托盘上拿了支酒杯,往周敬承的方向走去。
“恭喜啊,虽然个人没拿奖,但沾了剧组的光也算风光了。”一道女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住闻葭的去路,说完故意还拿酒杯碰了碰闻葭的。
极不礼貌的人,既没带称呼,说话时也没正视闻葭,而是带着意味不明的目光将闻葭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闻葭转头看向她,后者不仅嘴巴不饶人,神情也带着嘲讽。
闻葭抿出一个落落大方的笑,但眼神里颇有可怜她的意思:“原来你也懂‘沾光’的学问?”闻葭顿了顿,学她的样子也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也正常,毕竟你在片场时总说,能和拿过三次提名的演员搭戏,是自己离奖项最近的一次呢。”
蒋昭在《野途》中演了个边角料配角,所有戏份加起来也没七分钟,她对自己的剧本颇有不满,在片场疯狂加戏,把群演折磨得苦不堪言,闻葭不过是好言相劝了两句,恰巧蒋昭又是个听不得实话的,于是闻葭被她贴上‘假清高’的标签,记恨上了。
两人站在人群中,闻葭没主动招惹她,自然声音敞亮,闻言,旁边的宾客们纷纷往两人的方向望。
周围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以蒋昭现在的地位,以后说不定还要仰仗别人,她不好拉下脸色,于是往周围一圈人瞄了一下,笑得从容不迫。
“哪儿的话?真心祝福罢了。”
恰巧周敬承走到闻葭旁边,目光带着探究。
“你来了?刚才还跟人谈起你,”他眼睛不经意地扫了扫一旁的蒋昭,又回到闻葭身上,“跟我过来,介绍位制片人给你认识认识。”
闻葭跟上周敬承的脚步。
*
漆黑色阿斯顿马丁穿过大堂正前方的喷泉,平稳地滑至柏悦缇大酒店正门。
因是私人聚会,许邵廷故意没带司机,而是自己开了车来,黑色皮鞋踩下刹车,将车稳稳停住,他下了车,远远地将车钥匙抛给礼宾员。
从背影看,量身定做的深色西装外套恰到好处地贴合男人的宽阔挺直的肩线,抬手时袖口处露出半寸雪白衬衫,陀飞轮表盘随动作出现又隐没。
厅内,这场宴会的东家庄岩松正心不在焉地跟旁人寒暄着,他的不专心是很显而易见的─间或说两句话,间或啜一口酒,并借着喝酒的间隙将目光投到宴会厅门口。
终于,在庄岩松不知喝了多少口酒之后,沉重的实木门再次被侍应生推开,看清来人,庄岩松才暗自叹了口气,放下酒杯向旁边人说了句‘失陪’,继而走向门口。
值得东家亲自去迎的人,自然也值得在场其余所有人的目光。
嘉宾们的视线都凝在许邵廷身上。
从远处看便能看出上好材质的戗驳领西装、俊朗的气质、优越的身形,从进门起就注定是要比旁人优越的。
周围又响起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位许董吧?”蒋昭眯着眼睛,看向许邵廷,正拢着手跟身边人讲悄悄话。
“应该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片场听说过。”
“他有什么八卦消息?”身边人显然被挑起了兴趣。
“他这种人就算有八卦我们也听不到的,有点什么事扔的封口费就够人家快活一辈子了,藏得好罢了。”蒋昭语气老神在在。
身边人撇撇嘴,点点头赞同她:“也是。”
闻葭此刻正跟制片人聊天,听见门口莫名躁动起来,她视线不自觉地看向来人。
然而却在看清楚那人的脸后,差点将手中的酒杯洒了。
好在周敬承眼疾手快,稳住了闻葭的手:“怎么,认识?”
闻葭有点不自在,没回答他,将目光移开了。
何止是认识?
3. 第3章
闻葭跟许邵廷私下见过面。
三年前,闻葭开始半退圈状态,期间一直把自己闭关在别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部戏也没拍,直至一年半以前,庄岩松敲响闻葭的门,推了部剧本过来。
闻葭漫不经心地翻看了两眼,又把剧本原模原样地推了回去,笑笑:“庄导,你知道的,我现在没心思拍戏。”
“投资方指名道姓要你。”
“谁?”
庄岩松但笑不语,只推了张烫金名片过去。
闻葭自然是去见了名片上的男人。
“许董,我们之前认识?”餐厅内,闻葭望着对面的男人,他微微偏头,轮廓深邃,神色漫不经心。
"不认识。"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但见过一面。”许邵廷淡淡地补充道。
闻葭是在脑海里很用力地搜寻了几秒记忆片段的,但无果:“什么时候?”
许邵廷晃了晃红酒杯,轻呡一口,迟迟没回答。
闻葭目光凝着对面的男人,对他的沉默视而不见,扔出筹码,“许董要我演这部片子可以,给我个理由,能够说服我,我就演。”
“我看过你演的电影,很欣赏你。”
“这就是理由?”
“仅此而已。”许邵廷嘴角噙着笑,颔首。
“如果我说我不演呢?”
许邵廷双臂弯曲交叠搭载桌上,看了她两眼,倒是极有耐心地跟她周旋着:“庄岩松给你开多少片酬?我给你两倍。”
“不演。”闻葭想也没想,干脆地丢了两个字过去。
“三倍。”
“不演。”
许邵廷轻笑一息,目光锁着她:“闻小姐这是准备放弃自己的演艺事业?”
闻葭晃红酒杯的手定了定,这句话彻底把她问住,是了,她并不舍得放弃自己的事业,她只是一直在下意识地逃避。
许邵廷盯着对面人,似是从闻葭的脸上看到了让自己满意的表情,于是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送了块牛排进嘴里,细嚼慢咽。
还没等闻葭回答,许邵廷便拿起湿巾,细致地擦擦嘴,又擦了擦手,然后站起身,路过她身边时微微偏头:“这顿我请,闻小姐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考虑好可以随时来找我。”
随后迈着双长腿离开了。
许邵廷作为《野途》最大的投资方,闻葭自然思考过他也会来庆功宴,可当真看见他的出现,闻葭心下还是荡起一阵异样的潮涌。
偏偏庄岩松还引着许邵廷朝周敬承跟闻葭的方向走来。
她死命想按捺住心底的波动,然而那水波却随着许邵廷脚步声的接近,一下一下地扩散。
闻葭想明白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两个人认识得’太矛盾’,于公,两人没什么商业往来,于私,两人只不过是一起吃过一顿饭,甚至还没说几句话,其中一个人就先离开了。
怎么看两个人都不像是很熟稔的样子,可他不由分说地要她拍自己投资的那部片子的行为,却远远跨过了‘陌生’两字,这让两个人之间不尴不尬的。
说白了,就算是庄岩松指名道姓要她拍,也得先跟她熟稔起来再说。
哪有一上来就指名道姓要人拍电影的?这就算了,问原因也只是上升到‘欣赏’,其他闭口不谈,闻葭觉得,哪怕他具体夸一夸她的演技,她都能接受。
单纯欣赏是什么抽象的理由?
闻葭回过神来,眼下许邵廷越走越近,皮鞋磕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虽无声,但闻葭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靠近,又是漫不经心地迈了两步,他便彻底站定在眼前。
不过许邵廷并没仔细看她,目光只不过掠过她两眼,继而抬眸看向闻葭身旁的周敬承。
庄岩松笑得很谦和,眼波在两个男人之间流转,摸着下巴思忖一番,按照这两个男人的地位,怎么说也该是把周敬承介绍给许邵廷认识,向来没有把上位者介绍给下位者的道理。
于是首先向许邵廷开口道:“许董,这位周敬承,我多年好友,”顿了顿,“我想你们两位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说完转向周敬承:“敬承,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的许董,也是这部片子最大的投资方,”庄岩松也是个老油条,说完又很世故地拍了拍许邵廷马屁,“可以说没有许董,就没有我们这部片子…”
许邵廷似乎已经对这种场面话见怪不怪了,既不当真,也不点破,只是面不改色地听着。
周敬承眼神柔和,他知道来人的身份,收了收锋芒,但不多,只向许邵廷打招呼道:“早在岩松那边听到过许董的名字,久仰。”
许邵廷客气地笑了笑,这客气极其表面,仿佛上一秒能对着人笑吟吟,下一秒转过身了脸上的笑意便会消失殆尽。
“久仰。”许邵廷自己开了车来的,不方便喝,只是拿酒杯碰了碰周敬承的,半滴没沾。
闻葭站在旁边,心里说不上来的怪异,平时跟周敬承相处起来觉得他气场已经足够锋利了,可当他站在许邵廷面前,气势好像又无端矮了三分。
平心而论,光看相貌,周敬承算得上上乘,但在许邵廷面前就显得稍有逊色,闻葭觉得,后者的气质自然是要更出众几分。
自从两个男人开始打招呼,闻葭的脚便不着痕迹地悄悄往旁边挪,左右不过是几句听了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寒暄,她现在已经疲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听多了觉得腻,不听也罢,准备去水果区挑点自己爱吃的,到点了就溜回家。
她刚转身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周敬承的声音:“闻葭,来跟许董打个招呼,”他口吻带点命令,令人听了不快,“以后说不定还得仰仗着许董呢。”
周敬承特意加重‘仰仗’这两个字,有时候闻葭不知道他这种扭捏是哪里来的,说着敬仰的话,语气却有点轻浮。
也许是自尊心在作祟,明明知道自己地位不如对方,心里却不服气。
倒是很像对着狮子也会不自量力地呲牙咧嘴的鬣狗。
闻葭背影怔了怔,尽管她真的很想拂了周敬承的面子,当作没听见自顾自地走,可她是个识时务的,在这种场合撂下他,总归是对自己没好处的。
想清楚这一点,闻葭缓缓地转过身,抬脚向他们走去。
人还没完全靠近,周敬承便手臂一伸,揽着闻葭的细腰,把人圈着。
闻葭想挣脱开,默默地将手伸到身后,试着掰开周敬承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指,可她越用力,他也便越用力,暗暗较劲,到最后两个人指关节都隐隐泛着青色,周敬承的手还是牢牢地拢在他腰上。
这一幕被许邵廷收进眼底。
闻葭并不准备在许邵廷面前过分谦卑,只是男人很高,她穿了高跟鞋,也得微微仰头,她看着他挺直的鼻梁骨,俊朗的面孔。
她一张脸在水晶灯的光晕下照得清丽,两个人面对面着,一个微微低着头,一个稍稍仰着头。
“许董,又见面了。”
话音刚落,还没等许邵廷开口,周敬承先按捺不住了:“你们之前见过?”他表情有点诧异。
闻葭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落落大方地回答:“是啊,我还跟许董一起吃过饭。”
许邵廷适时搭话,不让闻葭显得尴尬:“其实,这部片子也是我要求闻小姐出演的,这件事,庄导没跟你提过么?”
许邵廷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敬承,而周敬承则看向被鞭尸的庄岩松。
庄岩松做戏似的咳了两声,给自己打圆场:“这种事……不好说的嘛,我一旦说出去了,片场其他人会怎么想,你说是不是?”
身旁两个男人谁也没说话。
苦了闻葭,此刻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感觉到自己腰上的大手越箍越紧。
她感到一阵难堪──在这种光影交错的场合被周敬承圈在身边,活像个精心雕琢的花瓶摆件,全身上下所有价值似乎都凝聚在自己那张脸上,闻葭觉得周敬承没太尊重她,在他看似亲密的举止里,透着股将她当作社交名片的轻慢。
更何况两人还不是那种关系。
对面许邵廷目光柔和,要笑不笑地凝着闻葭有点难堪的表情,心下似乎在想着什么,沉吟半晌,他从内袋摸出一张烫金名片,从容不迫地递了出去。
这一下,在场的人另外两个男人便有点不知所措了,再怎么说也该是周敬承主动向他递才对。
在这个名利场中,周敬承也站在被众人捧着的地位,早已习惯被人前呼后拥,执掌着国内影视巨头浮光影视,并且作为投资人投资了数部影片,基本上近几年内娱能够出圈的爆款作品背后都有他的运作。
但在许邵廷面前似乎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黯然失色了。
周敬承眸光愣怔,终于松了紧紧箍在闻葭腰侧的手,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接过许邵廷递过来的名片。
闻葭自然也能看懂许邵廷反向递名片的意思,向他投去一个带着谢意的目光。
许邵廷自始至终嘴角噙着淡笑,只是睨了她一眼,神色未变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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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岩松眼看许邵廷来了,其他嘉宾到来与否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于是临时起意,走上最前面的舞台,不胜感慨地发表一段讲话。
闻葭下午一门心思扑在补觉上,醒来也没吃东西,这会儿静下来,饿的感觉便愈发明显,于是又走到水果区,边听着庄岩松讲话边捧着侍应生准备的果盘,小口小口地吃着。
周敬承不再顾着她,走到别人身边交谈寒暄,闻葭吃了五分饱,便把果盘放下了。
宴会厅设在酒店顶层,此刻夜色已覆盖整座城市,一颗雨珠率先撞上落地窗,继而溅起无数的微小水滴,大雨来袭。
闻葭盯着落地窗看了会儿,捏起湿巾擦了擦嘴,冰凉的触感由五指辐射向全身,她莫名觉得有点冷。
庆功宴已过去大半,闻葭走至实木门前,侍应生眼疾手快地为她拉开门,她向洗手间走去,刚才吃了点东西,眼下正准备去洗手间补妆。
走廊上暖黄的壁灯从两侧漫下光晕,在瓷砖地上洇下一片片琥珀色。
此刻廊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闻葭高跟鞋磕在瓷砖地上的响声,均匀地,清脆地,短促地,带着节奏,一下一下。
平稳的高跟鞋声在经过拐角时募地顿住了,闻葭看着玻璃窗前有点眼熟的颀长挺拔的背影。
雨滴落在窗上,洇下一条条细长的水渍,透明玻璃上倒映出许邵廷英挺的脸庞,他下颌线利落,周围的灯光从他眉骨滑落,照在眼下,整张脸立体深重。
他背对着她,闻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修长的脖颈上,雪白衬衫高出西装外套,齐整地露出一圈雪白。
许邵廷修长双指夹着一支烟,烟头猩红,在昏暗的室内格外刺眼,他显然也是听到了走廊上女人高跟鞋的声音,盯着窗外雨滴的眼眸略微动了动,回过神,缓缓转过身,看向闻葭。
许邵廷眼神极其深邃,四目相对,闻葭反倒有些不自在,于是先开口:“许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许邵廷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将烟蒂摁灭在沙盘上:“想抽,就出来了。”
宴会厅走廊并不如里面宽阔,因此两人距离不远,许邵廷向她迈了几步,此刻两个人中间只余半米多的距离。
男性气息渐近,许邵廷身上并没有寻常香烟刺鼻的烟草味,反倒散着浅浅薄荷味,跟他身上的男士木质香混合在一起,出乎意料地好闻。
闻葭方才就想跟他道谢,奈何宴会厅内人太多,她找不到机会,眼下只有他们两人,她大方开口,“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许邵廷忽略了她的道谢,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开口:“闻小姐,方便问下,你跟周敬承是什么关系么?”
闻葭没想到许邵廷会这么直白,眼下周围没别人,他笼罩着她,闻葭想逃避都难,下意识地攥紧手包。
“你紧张什么?”许邵廷表情好整以暇,跟刚才在宴会厅内的样子大相径庭,“如果我没猜错,你跟周敬承应该不是那种关系。”
闻葭平静反驳:“我没紧张,许董为什么这么问?”她仰头看着男人的脸,停顿数秒,“你觉得我跟周敬承是什么关系?你口中的那种关系又是哪种关系?”
许邵廷很有耐心地听完她一连串的提问,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偏头看向闻葭身后的墙壁,光滑的淡色瓷砖墙隐隐约约能倒映出她姣好的身姿。
“好奇。”
“好奇?许董也会好奇这种问题?对这场聚会的所有人都这么好奇么?”闻葭也笑着看他,跟他打迂回战。
闻葭觉得他回答问题永远很谨慎,永远不会回答满。
之前问他为什么点名要自己拍电影,只说‘欣赏’,眼下问他为什么问这种问题,只说‘好奇’,看似回答了,实则只是点到为止,永远不给人抓住把柄跟漏洞的机会。
“你想多了…闻小…”许邵廷最后一个字话音未出,便被闻葭打断。
“许董,问女孩子这么隐私的问题不太礼貌哦。”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看着他,像在期待着许邵廷会作何回应。
她还蛮想看他这种人说不出话是什么样子。
许邵廷敛了敛眉,似乎在消化他所说的话,一分钟过去,他都没再开口,两人四目相对良久,闻葭心底松快,以为他彻底说不出话了。
窗外暴雨倾盆,声音未到,天边先闪过一道紫色的闪电,下一秒,轰隆隆──
伴随着雷电声,他凑近,附在她耳边:
“是么?”许邵廷直视她,“如果我说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呢?”
4. 第4章
雷声转瞬即逝,但雨仍旧在下,闻葭的礼服裙是无袖款,身子一动微微触碰到身后冰凉的瓷砖,让她冷得有点发毛。
“许董这么说,我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许邵廷挑挑眉,没等她回答,“你还没告诉我,你跟周敬承是什么关系。”
闻葭缄默着,没说话。
他继续道,“别多想,我不过好奇。你不愿意回答,我不会逼你。”
闻葭不着痕迹地避开他话锋,她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只是问:“好奇就一定要知道答案么?”
问题如同一颗皮球,就这样在两人之间被踢来踢去,迂回,旋回。
他淡淡地解释:“我刚才给周敬承递了名片,你也看到了,”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以后免不了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如果他是那种跟别人有不正当关系的人,我不会考虑跟他合作。”许邵廷语气足够正经,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仅此而已?”她听着许邵廷给的理由问道。
“仅此而已。”许邵廷肯定地颔首,“不然闻小姐觉得还能是因为什么?”
闻葭舒了一口气,眼尾微挑,跟他开玩笑:“没什么,你总不能是因为八卦。”
许邵廷轻轻笑了笑,“说笑了。”继而泰然自若地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其实袖口已经足够齐整,可他还是不胜其烦地,左一下,右一下,被覆盖在西装外套下的陀飞轮表盘随着他动作浮现。
雷阵雨渐息,此刻走廊上安静地能听到他手表里齿轮转动产生的细微的机械声,微乎其微,可闻葭听到了。
她淡定开口:“许董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就算跟周敬承有关系,也是不正当关系?我跟他就不能是正当关系么?”
“你不像。”
“理由呢?”
“我没见过正当关系中的两个人,女方会对男方的接触这么抗拒,所以我说你不像,至于他像不像,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许邵廷既然已经看出来,闻葭便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向他坦白:“确实,我跟他就是非常普通的关系,只不过周敬承一直有些七七八八的想法,我不乐意,只好一直装傻咯。”
虽说她手握好几座奖项,按照成就,她也完全配得上现在圈内新人的一句‘前辈’,可她的成就,自始至终都是局限于演艺界的,在周敬承那种资本面前,她的成就终究单薄。
闻葭没夸张,她确实没力量跟周敬承抗衡。
“你怕他?”
“说怕,谈不上。”闻葭不甚在意地低头看着自己整齐圆润的指甲。
许邵廷向她迈近了半步,男人的黑色皮鞋跟女人的细高跟鞋交错,皮鞋之上被熨烫的不见一丝褶皱的深色西装裤衬得闻葭的小腿愈加纤细白皙。
许邵廷站定,眯了眯眼,低头看着眼前的人,给出定论:“你怕得罪他。”
闻葭表情很坦荡,朝对面的男人笑得大方极了:“他们这种人,权大势大,想封杀谁,左右不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我可不想断送自己的事业,怕也是正常的,不是么?”
闻葭说完这句话立马噤了声,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噢,不好意思,忘了许董你跟他也是一类人了,我这么说,你不会封杀我吧?”
许邵廷觉得眼前的女人很有意思:“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指定要一个人拍电影,又要封杀她?”
“谁知道呢,有的人就是有这种癖好…而且我听说……”闻葭似乎想起很久以前不知道在哪听的八卦,嘟囔着。
许邵廷拧了拧俊朗的眉毛:“什么?”
闻葭打哈哈糊弄他:“没什么,不过还是得谢谢你,帮我解围”
许邵廷瞥她一眼,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气氛凝固。
闻葭差点忘了自己出来是去补妆的,眼下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准备就地从手包里拿出口红镜子随意补一下。
许邵廷看懂她要干什么,适时转过身去,撇开视线。
走廊上安静了几秒,随后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动静,闻葭利落地把口红盖上了:“我先回去了,许董。”
许邵廷回过神来,也正准备回到宴会厅,便随着她走了几步,两人一前一后地,他看着闻葭绰约的背影,她双手抱臂,抚了抚自己的胳膊。
“冷么?”
“不冷。”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男士西服盖在她身上:“先披着。”
闻葭刚想伸手扯,宴会厅的大门打开。
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敬承。
他站在阴影处,看见眼前的一男一女,以及女人身上男人的西装,明显愣住了,当然愣住的不止她,还有闻葭,唯一神情泰然自若的只有许邵廷一人。
周敬承将愣怔掩盖住,神色考究:“许董怎么跟她在一起?”
周敬承话是对着许邵廷说的,眼睛却是看着闻葭的。但很显然,不管是嘴巴还是眼睛,他都没有给够尊重。
闻言,许邵廷表情闪过一丝不耐,他心知肚明周敬承想让闻葭亲口回答。
然而他手掌却隔着西装外套覆上闻葭的背,轻轻地,点触式地,把闻葭推进门。
“你先进去。”
闻葭显然也是疲于应付周敬承,许邵廷这么做正好顺了她的意,她如蒙大赦,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回了内场。
许邵廷脸上又换上那副客气式的,斯文的笑:“刚才跟闻小姐走廊上碰到了,聊了两句。”
宴会厅内,庄岩松仍在台上讲话,因此没人注意门口。
音响传出的声音游荡在整个会场,低频声浪像重锤敲在人的胸腔,盖过了两人的声音,闻葭越走越远,后面的谈话她听得并不真切,她拢着许邵廷挺阔的西装外套,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了看门口的两人。
募地,耳边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呼声。
闻葭猛地回过头,眼前半米,一位陌生女人正准备从自己面前经过,然而脚步却被拖地的裙摆绊倒,人因惯性向前栽去。
眼看她就要脸朝地摔倒──
闻葭本能地抓住陌生女人的手臂,将她向后拉。
陌生女人一只手被闻葭攥着,另一只手死死捏着装着香槟的酒杯。
闻葭穿着细高跟,重心本就不稳,此刻眼前的人又因惯性踉跄了几步,逼得闻葭频频向后退。
她也怕摔倒,咬了咬牙,上半身抵住陌生女人的重量,下半身死死稳住自己,这才没向后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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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女人终于反应过来,从闻葭怀里直起身,连着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万幸是两个人都没摔倒,然而──
闻葭低头看着自己肩上披着的男士西装,胸口处洇了一大片香槟酒。
陌生女人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全然洒了出来,恰巧洒在许邵廷的西服外套上。
很多时候,闻葭也弄不清该埋怨老天故意刁难,还是怪自己运气太差。
譬如眼下,被周敬承撞见自己披着许邵廷的衣服已够尴尬,偏偏那衣料还因为自己沾上了污渍,又偏偏这衣服是许邵廷的。
三件事像个盘根错节的迷阵,首尾纠缠环环相扣,将她困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闻葭扯下身上的衣服,好在是深色的,湿了也并不明显。
“怎么了?”男声由远及近,周敬承三步并两步走进内场。
闻葭敷衍地回了他几个字,随后哭笑不得地看向他身后的许邵廷。
许邵廷半个字也没说,似乎对惨烈的西装不甚在意。
闻葭见他表情淡然,心知肚明许邵廷并不会因为一件西装跟她计较,只是场面尴尬,她心里也过意不去,皮笑肉不笑地跟许邵廷赔罪:“许董…西装我送去干洗,洗完还你。”
许邵廷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不必麻烦。”
闻葭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上的西服,光滑厚重,不似市面上的成衣西装布料单薄,想来是上好的料子定制的。
成年人的世界,弯绕的门道多,有时候扭捏不如坦荡,闻葭直言:“那我心里过意不去的。”
许邵廷沉吟半晌,自然也知道不顺着闻葭的意思只会让她更尴尬,于是收回想拿回西装的手,又宽限她:“有时间再送去洗就行。”
*
已过九点,庆功宴接近尾声,周敬承跟庄岩松仍旧在不厌其烦地与人社交。
小部分嘉宾已先行离场,闻葭心下觉得无聊,准备回去,她从手包里拿出一枚口罩,将头发上的夹子一扯,披着头发,这才乘了电梯下到负一楼
方才于凯晴发消息问什么时候来接,闻葭不确定,只说结束了再通知她,此刻闻葭站在停车场的阴影处,拨了她的电话。
电话机械的‘嘟’声响了两下,远处一道刺眼雪白的远光灯斜斜地闪进闻葭的余光里,她抬手挡了一下光。
轮胎无声地滑到闻葭身前,黑色车子轻刹,停得很稳。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主驾坐着的人身型高大,须得稍稍低头才能看到闻葭。
“有人来接么?”主驾驶上的男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随意地搭在中控上。
闻葭透过降下的车窗看过去,看不见许邵廷眼睛,只能看见他利落的下颌线,俊挺笔直的鼻梁,白色衬衫,以及被打得一丝不苟的深色领带。
他把手表摘了,随意地搭在中控台上。
闻葭的手机没开免提,但晚上的停车场沉静得可怕,电话那头的女声在这样的场景下显得尤为明显。
“结束了?我现在去接?”于凯晴的声音透过听筒。
许邵廷半张脸浸在阴影中,他似乎笑了一下:“闻小姐,这么巧,”随即按下副驾的解锁按钮,“不介意的话,上车吧。”
5. 第5章
许邵廷偏着头,神色漫不经心,他一双眼看透她,他料想到闻葭会推脱,果不其然,下一秒,她便晃了晃自己亮着屏幕的手机:“我助理会来接,许董。”
“那你现在问问她,我送你跟她来接,她选哪个?”许邵廷唇边勾起笑。
他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于凯晴的声音便透过听筒传出,很显然她也在竖着耳朵听这边的情况,她语气有点警惕,又有点犹疑,“许董的声音?他送你回来?”
当时闻葭答应出演电影,签合同的时候于凯晴也在场,也不怪她能听出许邵廷的声音。
闻葭闭了闭眼睛:“嗯,是他,要不还是你来……”
闻葭还没说完话,电话那头背叛得快极了:“许董送你,那我不去了哦?我刚好在做你接下来这一周的行程表,你自己回来小心点啊别被拍了,把口罩戴好,不说了我先挂了,忙死了……”
闻葭将手机从耳边拿下,她咬牙切齿地看了眼屏幕,继而忿忿地挂了电话。
许邵廷坐在车里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车外的人,这会儿反而不叫她上车了,左手调了调空调温度,右手换了换汽车电台,做完这些,修长手指又拾起中控台上的腕表,不紧不慢地将它戴回手腕上。
“再站下去,不怕被人看到?”许邵廷低阖眼睫,并没有看着闻葭,他将表盘抵在腕间,仿佛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戴手表这件事上,向她发问只不过是很漫不经心的一件事。
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疾不徐,耐心得不像是在车内等女人上车,而是车外的闻葭在等他下车。
闻葭沉吟半晌,最终上前拉开门把手。
车门被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将车内跟外面隔绝成两个密闭空间。
许邵廷这才抬了眼眸,转过头来看她,眼神意味不明。
“许董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被看得赧然,下意识地扯扯口罩又捋了捋一头长发。
“你觉不觉得你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闻葭反应数秒,继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忘了跟你说谢谢么?下车我会说的,没想到许董你还会计较别人一声谢谢啊…”
她了然,带着看穿他的表情:“你每天应该能听到一百句这种话吧…是不是有什么人坐你的车没跟你说谢谢,让你记恨到现在?”说完她朝许邵廷笑了笑。
许邵廷挑了挑眉,耐心地听完她这番天马行空的持续输出。
是不是剧本看多了的人想象力也会如此丰富?
他沉默一息。
“……安全带。”
“……”
车内安静了,密闭的空间内,尴尬的空气凝滞不散,蒙得闻葭快窒息,良久,只听见‘啪’的一声,闻葭拍了拍脑门,故意背对着主驾的人,扯过安全带扣上。
许邵廷看着她犯尴尬的背影似笑非笑。
金属卡扣发出清脆的声响,车子引擎声同时响起,闻葭转头,说了地址,车子驶上大路。
没人知道,停车场方形柱子的阴影处,一副长焦镜头的镜筒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缓缓延伸。
*
许邵廷似乎很偏爱木质香。
他车上的木质香比他身上的还要浓。清冽爽朗的气味幽幽地钻进闻葭鼻尖,而木质香又跟她身上的花果香交织交缠,钻进另外一个人鼻尖。
夜晚路上车流并不多,他开车很稳,油门刹车切换自如,许邵廷特意没加速,引擎的呼吸被抑制成近乎完美的静默,车内又归于沉静。
“怎么住这么远?”长久的静默后,许邵廷出声。
闻葭眼眸动动,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但她还是如实答了,“图个清静,”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以前我住大平层的时候,狗仔每天都蹲在停车场角落里拍我,其实我倒不是怕暴露隐私,公众人物嘛…隐私早就漫天飞了…我只是非常怕他们偷窥的那种眼神,恨不得把我里里外外都扒干净,非得挖出来点什么。”
“他们那种阴暗的眼神,真的很让我发毛,所以到后面,我连扔个垃圾,都需要我助理代劳。”闻葭又习惯性地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甲。
许邵廷眉心微蹙,没说话。
好半晌,闻葭放在腿上的手包发出一阵响动,她将手机拿出来,看一眼屏幕,呼吸凝滞。
周敬承的电话又非常不合时宜地打了进来。
闻葭拿着手机没接,许邵廷看了她一眼,他很尊重她的隐私,并没有往她手机屏幕上瞟半眼,但他还是猜到了。
“周敬承的电话?”
闻葭点点头。
许邵廷无端地想起刚才宴会厅走廊上的对话─
你怕他。
你怕得罪他。
“怎么不接?”他神色如常,故意问。
闻葭清了清嗓子,像往常一样,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按下接听键。
她刻意避开免提,将手机贴近耳边。
“你走了?”周敬承率先开口。
“走了有一会儿了…”闻葭在心里祈求周敬承不要再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她不在场还能去哪?
“怎么没跟我打声招呼就走了?”
闻葭咬着嘴唇,倒是很诚实:“看你在跟别人聊天,就没去打扰。”
车内静谧,这对话许邵廷想不听到都难。
“怎么回去的?我本来准备找人送你。”周敬承总是能隔着屏幕精准地问一些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闻葭攥紧手机,偏头看了眼正在开车的人,沉吟几秒:“助理来接的。”她声音越说越小。
听到这话,被叫‘助理’的男人拧眉,募地踩了下刹车,只不过一秒,又立马松开,车子恢复正常速度,滑行着。
但闻葭的身子还是因为惯性向前倾了一下,她心底一紧。
“路上注意安全。”周敬承似乎是喝了很多酒,透过听筒传过来的声音显得很模糊不清。
“好,先挂了。”这回闻葭主动挂了电话。
车内静了两秒。
“怎么不跟他说实话?”
她手机的锁屏声跟许邵廷的声音同时响起。
许邵廷仍旧目视着前方,情绪难辨。
“懒得解释。”
“什么?”
“如果我说你送我回去,他会刨根问底,我懒得解释。”闻葭神色为难,转头看向车窗。
外面的黑夜成了天然底色,许邵廷的白衬衫黑领带倒映在窗上,她愣神看了会儿。
“闻小姐。”这下许邵廷看不到她的脸,只是很漫不经心地叫了她一声。
闻葭回过头等他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你没必要向他解释。”
闻葭看着许邵廷的侧脸,顶灯打在他高挺的鼻梁骨上,偷下一整片斜斜的阴影。
她募地想起两个人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不紧不慢地说出一句让她醍醐灌顶的话──闻小姐准备放弃自己的演艺事业?
两个人都知会,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回答,闻葭没作声了,她将头缓缓地靠回座椅上,闭着眼睛,顶灯同样在她眼下投出一片长长的阴影。
四十分钟后,黑色车子驶进别墅群。
“闻葭。”他偏头往她那边望了一眼,唤她名字,不知道她到底睡着没有。
而被叫名字的人显然是没睡着,许邵廷将声音压得足够轻,她也像被惊扰到了似的,睁开眼。
“哪一幢?”
“前面尽头左拐就到了。”
又沉默着行驶了两分钟,许邵廷轻轻点刹,车子在一幢米白色的法式别墅前停下。
门前廊灯亮着,暖色调的光,在深秋也把别墅的小前院照得暖洋洋。
闻葭扣开安全带,朝男人笑了笑:“我先走了许董,西装洗好我会还给你。”
许邵廷手搭着方向盘,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你亲自来还?”
闻葭似乎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场思考了两秒:“看情况咯,有可能是我助理去还,我助理你见过,到时候她去你们公司记得给她放行哦。”闻葭开玩笑似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闻葭扣开门把手,一条腿刚触碰到地面,又想想起什么似的,伸了回来。
她转身,看着许邵廷,俏皮的表情浑然天成地映在脸上:“噢,忘了,说好下车要说的,谢谢许董。”
许邵廷反映了两秒,继而看着她不紧不慢地笑了。
很随意散漫的笑,跟方才聚会上商务式的笑全然不同。
“我不方便请你上去喝茶哦,许董不会怪罪吧?”她故意问。
许邵廷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开玩笑,便也开回去,语气轻佻:“如果我说会呢?”
闻葭顺着他的话笑,耸了耸肩:“那没办法咯,你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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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周围狗仔很多,你现在上去喝茶,要是被拍到标题估计会很惨烈,我的名声比较重要。”
“被拍到我花钱给你撤了。”
有钱是好。
闻葭慌了,生怕他真上去,毕竟腿长他身上,他要上去也只是长腿迈几步的事。
况且他要是真上去了,闻葭说不定还得翻出上好的红酒茶叶什么的好好招待这太子爷。
想到这,闻葭瞥了他一眼,为了堵住他话锋,募地抬腿下了车。
他一手支着,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有点慌乱的表情。
“现在狗仔可不是什么帐都买哦,回见。”闻葭站在车门口,冲许邵廷挑了挑眉。没等他回应,便‘砰’地一声关了车门,往别墅大门走。
许邵廷坐在车内,一手曲着,随意地搭在半降的窗户上,他盯着闻葭倩丽的身影穿过小院,继而进了门,忽地笑了。
*
于凯晴这个助理当得很称职,闻葭又是个起床困难户,前两年闻葭半退圈的时候两人还是分开住,现在闻葭商业活动密集起来,于凯晴干脆直接搬进她别墅的客卧,方便第二天的叫醒服务。
此刻于凯晴正盘腿窝在沙发里,笔记本电脑搭着,正在安排闻葭接下来一周的行程,听见大门的电子锁响起,头也没抬地招呼了一下闻葭,仿佛她才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闻葭换上拖鞋,缓步踱到冰箱前拿了杯纯净水。
于凯晴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她臂弯里凭空多了件男士西装,于凯晴狐疑,惊呼了一声。
“怎么回事?男人的衣服?许董的?你怎么把他衣服带回来了?”于凯晴一惊一乍地一连四个问题冒出来,继而捂着嘴巴又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平心而论,闻葭这个女明星当得极其敬业,这栋别墅,除了前两年闻葭养过一只雄性马尔济斯犬以外,再也没有其他雄性生物踏足过,男人气息不沾半点,更不用说明晃晃地带着男人的衣服回来。
这是头一回。
闻葭表情无奈,怕她误会,匆匆地把水吞咽完了:“想什么呢,我不小心把酒洒他西服上了。”
说着,闻葭郑重地把西服交到于凯晴手里:“刚好,你有时间就拿去干洗吧,洗完再给他送回去,”随后还很贴心地补充:“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你去他们公司大楼他会给你放行。”
于凯晴接过西服外套,看了眼西装领口内的名牌标,‘嘶’了一声:“许董没怪你吧?”
闻葭好笑:“你觉得他是这么小气的人么,”继而在她耳边补充,“他甚至不需要我拿回来洗。”
“那你怎么还拿回来了?”
“我态度强硬。”
于凯晴调侃地笑了下,余光瞥见别墅外的车灯穿过半透明的窗帘打进来,于是走到窗户前,掀开一个小角,往外望了一眼。
“许董还没走诶。”
“是么。”闻葭不以为意。
于凯晴点点头:“他车子还停在外面,”盯着盯着便误了重点,“你说他这连号车牌得多少钱?”
闻葭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也没什么研究,只是淡淡地回道:“有钱人真是,连个车牌都能玩出花来。”她边说边伸了个懒腰,抬脚往二楼卧室走去,于凯晴后面说了什么她听不到。
卧室门悄然落了锁,闻葭脚上踩着双亚麻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到落地窗前,她抱臂俯瞰着,观赏了好一阵楼下停着的车。
月光如银,倾泻在许邵廷那台车上,流线型车身轮廓被月光勾勒得锋利而优雅。
像这台车的主人一样。
落地窗材质特殊,闻葭从房间内可以一览无余地看见外面的光景,然而外面的人却无法窥见室内。
闻葭摸出手机,细长手指点了两下,给许邵廷去了条消息:
「许董,怎么还没走?」
只不过半分钟,闻葭甚至还没来得及锁屏,消息铃便短促地响了一下,闻葭看着屏幕上的消息。
「我怕你突然反悔,要请我上去喝茶。」
闻葭嗤笑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将手机拿在手里转着玩。她实在想象不出许邵廷是怎样顶着那样一张端方矜贵的脸打出这样调情的话的。
但不过一秒,闻葭就确认他是在开玩笑,因为还没等她回,她就听见楼下车子引擎响动的声音,阿斯顿马丁又在静谧的黑夜中匀速滑行驶离了。
6. 第6章
隔日,礼拜一,天许集团每周周会的日子。
三年前,许邵廷从父亲许博征的手里接过天许集团,仅用一年时间完成了权利让渡,同时坐上了总裁跟执行董事两把椅子,成为集团最大实权掌权人。
天许集团涉猎的产业跨度广,近年因电子科技发展向好,旗下的云析科技成了许邵廷最常驻的办公地点。
早晨九点,云析科技内部通讯软件的员工小群内,闪过一则消息。
林佑哲:「@所有人,今天9:30要开周会哦,请各部门经理、副经理、项目组组长以及负责人准时到大会议室。ps:老板已经到了」
这会儿躲在洗手间摸鱼的,在茶水间往嘴里匆匆塞早点的,甚至是忘了今天要开早会的,在看到ps后面的内容之后,仿佛跟开了十倍速一样,脚步匆匆赶到工位,整理衬衫、打印资料、检查汇报文件。
通往会议室的走廊上,瞬间脚步声此起彼伏。
会议室主席座上,许邵廷搭着腿,气定神闲地饮了一口红茶,看着突然蜂拥而至的一群人,又看看腕上的手表。
集体提前20分钟?
许邵廷眯了眯眼,目光锁定身边站得恭敬的林佑哲:“你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林佑哲知道自己左右逃不掉,他微微躬身,讲话非常严谨。
“我也是为了公司利益好。”
许邵廷瞥他一眼,随意地晃了晃两根修长手指,示意会议可以提前开始了。
偌大的会议室内,全息投影仪开启,许邵廷一手把玩着钢笔,一手随意地搭着,听着员工的汇报。
……
会议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许邵廷最后一个推开会议室的门,回到董事办公室,身后跟着林佑哲。
董事办公室设于云析大楼最顶层,八面落地窗围绕,如果将视线投出去,只一眼,便能将整个霖州的天际线收进眼底。
许邵廷此刻正闲散地侧靠在窗前,他脱了西装外套,衬衫袖子随意地挽着,双手环胸,一只手里捏着杯子,从容不迫地小啜了一口,白色骨瓷杯隐去了他大半张脸,只有一双深邃的眼凝着窗外,若有所思。
他正听着林佑哲给他汇报下午的行程,林佑哲最后一句话话音刚落,许邵廷便转过身,朝他扬了扬下巴。
意思他可以走了。
林佑哲会意,朝许邵廷微微躬身,抬脚就要离开。
没踏几步,又听见办公桌前的男人命令。
“回来。”
林佑哲脚步顿住,不明所以地原路返回走至办公桌前。
许邵廷双指之间夹着张薄薄的纸条,向林佑哲推了过去,上面遒劲有力的钢笔字显然是刚刚才写上去的,黑色锐利的笔锋在光的反射下略显湿润。
林佑哲接过纸条,看了眼上面的三个字。
周敬承。
他不明所以,抬头看向对面的上司。
“去查。”许邵廷冷冷地吩咐。
“公还是私?”
林佑哲问得很严谨委婉。
许邵廷抬了抬眸:“你说呢?”
林佑哲会意,颔首,再次向许邵廷微微躬身,出了办公室。
*
闻葭这一觉睡到上午十一点,一夜无梦,睡前她又喝了点红酒,故意在最迷糊的时候直接进入梦乡,此刻睁开眼只觉得神清气爽。
卧室外适时响起敲门声,于凯晴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醒了么?"
闻葭拉开房门,显然已经收拾妥当,她穿着白色打底衫跟Vamontié的秋季黑色风衣,下身是深色水洗牛仔裤、尖头高跟靴。
恰巧她今天要去给Vamontié的珠宝线拍广告。
如今内娱越发展越变味,从前演技实力至上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给小花排咖位,拉的数据都是谁拥有最多的顶奢代言;谁拿到了某个奢牌的全球大使;谁被邀请去了时装周秀场或者红毯现场;谁登上了五大女刊的封面。
没人会在乎她们拿了几座奖,甚至连提名都没有的人,凭借时尚资源也可与拿奖拿到手软的同台竞技。
退圈近三年,闻葭时尚资源有所退步,时尚圈更新迭代快,签人也看眼缘,没有影响力
了,换人;带货能力弱了,换人;知名度衰退了,换人。
就目前内娱时尚圈的金字塔来说,闻葭离登顶还有一定距离,须得努力伸伸手才能够到几字塔尖,回到三年前的位置。
毕竟她退圈那三年掉的时尚资源,随便拿出一个就够其他小花争得头破血流。
但好在闻葭的明星效应足够强,不管代言什么,不论什么价格,都有粉丝争先恐后地跟着买,哪怕并非实用品,粉丝们觉得能买闻葭一个开心跟自己一个开心倒也值得。
所以当闻葭最终一锤定音,确认与Vamontié合作时,双方都认为自己捡到了宝,生怕对方反悔。
对闻葭来说,Vamontié这样的蓝血因代言,基本上是内娱甚至是全球女星挤破头也想拿到的,更何况闻葭是被品牌方找上门的,如果不接,今后十年二十年再想起来,怕是只会后悔地拍大腿。
对于Vamontié来说,它需要一个时尚品味、知名度、明星效应,带货能力等样样在线的人选,来扩大亚太地区的市场。
于是一拍即合,双方都以最快速度敲定了合同。
事实上,半年前品牌方就向闻葭发出了拍摄邀约,只不过当时闻葭经纪人很遗憾地通知品牌方档期撞了。
然而品牌方却笑得很迎合,留下一句‘一切以闻葭小姐的时间为准’,并表示很愿意等。
这才拖到了今天。
阿尔法商务车已经按部就班地停在了别墅小院前,两人用过早午餐才缓缓地走出门,相继钻进车。
到现场时,五米挑高的无柱主厅内已经架起了重型三脚架,里面,每位工作人员脖子上都挂着根蓝色带子透明卡套的staff证,看见闻葭来了,一人一句‘闻老师好’的向她打招呼。
化妆师跟造型师跟闻葭都是熟人,已跟闻葭合作将近三年,大大小小的活动都由他们辅佐。
“闻老师来啦。”化妆师董易雯一边将化妆箱摆上台面,一边跟闻葭打招呼。
如果说刚进圈的时候闻葭对‘老师’这个称呼还不习惯,那么现在她对这个称呼简直是应得泰然自若。
她向董易雯扬了扬下巴示意,又提高音量问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吃饭了么各位?我刚刚半路给大家买了拿铁,今天要辛苦大家了哦。”
话音刚落,于凯晴跟司机便很有眼力见地拎着十几袋咖啡进了摄影棚。
闻葭接过,一杯一杯亲手分给了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
圈内能做到这个份上的不多,大部分艺人只要不耍大牌,工作人员就能在心里默念一句‘谢天谢地’,更不用说能讨得一杯饮料。
拿铁分完,董易雯趁机推着闻葭去了化妆间。
“先用冰块敷下脸,姐。”董易雯指了指桌上一盆装了冰块的水,递给闻葭一块干净的一次性洗脸巾。
其实闻葭并不是易水肿体质,只不过为了更好地呈现又或者是图个心理安慰,每次做妆造前都习惯用冰水敷脸。
闻葭卷起风衣袖子,扶着水盆的边缘,将整张脸浸入冰水中。刺骨的寒冷由脸部辐射状地蔓延至全身,她经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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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雯见她冷得身子微微发着抖,将她披着的长发用双手挽了起来:“差不多了。”
闻葭将头抬起来,略微急促地喘着气。
董易雯按着她在化妆镜前坐下:“今天皮肤状态不错嘛,”说着她将爽肤水在掌心揉搓热了,按压在闻葭脸上。
闻葭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带着淡笑,听见这句话抬眸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嗯’了一声,没说话。
董易雯的手募地顿住了,闻葭感觉不对劲,抬头去看她,却见她眼神狐疑,说出来的话差点把闻葭吓个半死。
“姐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闻葭手机差点拿不稳:“说什么呢?”说完警惕地往化妆间门口望了望,生怕被人听到,一传十再十传百,传出去就变味了。
天地良心,从她出道以来,除了圈内有人在传周敬承对她有意思,而她从没表态以外,其余半点绯闻没有,但细想也正常,毕竟周敬承在追求她,其他人对她再有意思,也得把那呼之欲出的爱意扼杀了。
这么说,周敬承倒也算做了桩好事,帮闻葭挡住了那些有的没的的绯闻。
倒是退圈那段时间,狗仔在她家楼下蹲了半个月,想拍到点她跟周敬承的实锤,结果却发现周敬承的车只在她家楼下停过几回,也只是接她去参加饭局晚宴,从来没踏进过别墅别墅半步。
而她,每天最大的活动就是出门慢跑,狗仔蹲了半个月觉得无趣,后三个月再也没踏进过她家那块别墅群。
但是这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人都爱听绯闻八卦,尤其是这种藏着掖着的,就算闻葭亲口澄清过无数回她跟周敬承没什么,众人也不相信,越掩盖,别人反而越觉得真,比如──
“那你一直盯着手机笑什么?”董易雯表情狐疑,有点不相信闻葭,又问,“是周总?”
“当然不是,”闻葭清了清嗓子,把手机收了,拍了拍董易雯手臂:抓紧抓紧,少八卦了,摄影师在外面等着呢。”说完不自在地瞥了她一眼。
这次拍摄的服装是半个月前便选好的,同品牌的高定线,Vamontié的首饰延续了品牌一贯的传统风格,大胆、华丽,色彩鲜明,为了与首饰相配,礼服也设计得略微浮夸。
露肩的设计,胸口处由大量白色的立体玫瑰簇拥着,上半部分紧身贴合,下半部分的裙摆蓬松宽大,有点矛盾的组合,但闻葭确实能够很好地消化。
两个小时后,整体妆造彻底完成,于凯晴怕闻葭踩着裙摆摔了,在后面拎着她裙摆,扶她走到背景布前。
巨大的LED灯闪得人眼睛疼,旁边造型指导师给出动作,拍的是首饰,是以动作并不复杂,闻葭并不一板一眼地跟着摆,她表现力极佳,偶尔自己调整动作反而能将人、礼服、首饰融合得很好。
摄影师举着沉重的中画幅相机,一分钟能闪过数十张,一组拍完,闻葭走到监视器前看成片。
闻葭指了指其中一张:“这张还行,”继而往后翻,“这张一般,没突出首饰,反而拍得像杂志封面了。”她开玩笑道。
“我觉得你们得往这个方向拍过来,我左半边脸好看,一会儿如果要拍侧影的话,老师您看看怎么摆能突出我的左半边脸…”
闻葭一句话没说完,于凯晴火急火燎地从休息室跑出来,拉过闻葭的手腕,对工作人员道:“不好意思啊,我跟闻老师有点事情要说,各位先休息一下吧。”
于凯晴是个明事理的,跟在闻葭身边这么些年,从来不会在闻葭拍摄的时候擅自打断,闻葭看她表情不对劲,拖着裙子跟她走到角落里,避开工作人员。
“怎么了?”闻葭皱着眉头。
于凯晴把手机递过来:“你跟许董上热搜了,刚刚。”
7. 第7章
下午两点,云析科技会客室内光影交错。
许邵廷稳坐主位,窗外炽烈的阳光斜斜地切过玻璃窗,照着他利落的侧影轮廓。
他对面坐着一男一女。
那中年男人正说到关键处,他倾身向前,眼神殷切至极:“如果这次能够跟云析…”
“咚咚咚──”
三声清脆的敲门声突兀地打断了谈话,男人话头戛然而止,他意犹未尽地张了张嘴,却被身旁的女人轻轻拽了下西装衣袖,这才噤声。
许邵廷抬了抬手向他表示歉意,眉间微微蹙起,转头看向门口。
林佑哲静立在门口,并未贸然抬步进来,只是向许邵廷颔首。
许邵廷心下了然,他知道林佑哲素来有分寸,此刻来打扰必然是有什么急事,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向对面的一男一女淡笑:“抱歉,失陪。”继而起身,手指拂过西装扣子,边走边慢条斯理地扣上。
“什么事?”许邵廷出了会议室,眉宇间隐隐带着被打断的不耐烦。
“许董,您看看这条热搜。”林佑哲将自己手机递过去。
许邵廷接过,看着微博文娱榜上的词条,眼神晦暗不明。
热搜榜上指名道姓清清楚楚的几个字赫然是──
「闻葭夜会男子,疑似恋情曝光」
他眸色一沉,手指轻点,点进这条热搜详情。
跳转出来的置顶博文显然就是这条热搜的推手:
@娱乐圈二把手:【闻葭疑似恋情曝光!】前天晚上有狗仔拍到当红女星闻葭于深夜宴会结束之后直奔酒店地下车库,登上一辆黑色私家车,车内男子并未露面,更引人注意的是,闻葭上车时神色谨慎,多次环顾四周,目前女方工作室并未作出任何回应,这是什么情况?是真恋情还是真友情?#闻葭##闻葭恋情曝光#
博文下面配了三张图,都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每张都打了满屏的水印,但仍能让大众认出这是闻葭的身影。
第一张图中闻葭穿着白色短款礼服,戴着口罩,披散着长发,站在黑色轿跑前,往周围张望,这一画面恰巧被狗仔定格。
第二张是她俯身与车内人交谈的侧影,仍旧未上车,又被狗仔定格住。
第三张图不是定格,是动图,动图不长不短,正好将闻葭拉开车门坐进车的动作录了下来
尽管这三张图没有一张能够捕捉到主驾上的人的正脸,但透过半降的深色车窗,仍能够隐约窥见主驾驶上的人利落的短发、俊朗的侧脸、扶着方向盘的带着男性气息的手臂线条,以及此人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带。
如果说这些细节需要细心才能发现,那么许邵廷那辆车前明晃晃的车牌则是给吃瓜群众释出巨大信息量。
而狗仔也很聪明,许是想靠这一点掀起舆论,故意没给许邵廷的车牌打码。
事实上,林佑哲也是因此发现不对劲的。
毕竟他只与闻葭在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但好歹是自家老板指名道姓要的人,林佑哲自然会对闻葭的消息多一些关注,所以当微博推送热搜消息到他手机时,他便下意识地点进去看,起初还不以为意,直到看到那眼熟的车牌,车型,再联想许邵廷昨晚的行程,这才意识到什么,匆匆跑到会客室把许邵廷叫了出来。
林佑哲能想到这一层面,嗅觉敏锐的群众们自然也能想到,许邵廷点进评论区,果然,热评第一第二眼里没有对闻葭恋情的好奇,只有对这张连号车牌的渴望。
「先别管什么恋情了,这车牌得多少钱啊??」
「我滴妈,这车牌,姐要嫁入豪门?[惊]」
许邵廷没有再往下翻,他将手机还给林佑哲,敛了敛神色,只是问:“什么时候爆出来的?”
林佑哲如实回答:“就刚才,微博一给我推送我就拿来给你看了,”又问道,“要撤么?”
许邵廷没回答,转身走向会议室,边迈着长腿边向林佑哲招了招手:“等下给你答复。”
*
摄影棚角落,闻葭看着于凯晴举到自己面前的手机屏幕。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如果要问闻葭在上许邵廷的车之前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可能会有今天的画面呢?
闻葭会回答,自然是想过的。
出道七年,多多少少跟狗仔有些交集,再不世故,也不会像刚进圈的小白花一样,认为狗仔会放过自己。
说更直白点,她早就料到会有上热搜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闻葭点开评论区,那两条关于许邵廷车牌的评论已然被漫天的调侃淹没──
「?姐怎么??刚错过影后奖转头就去谈恋爱啊,事业心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有人在这一层为闻葭打抱不平:「楼主理智点好吧,又不是实锤,况且闻葭是演员又不是爱豆,支持演员恋爱自由,姐事业也不差好吧」
还有一些不带脑子冲浪的网友:「刚丢影后就来恋情瓜,这公关团队转移视线有一套啊」
于是这位网友不出意外的被怼了:
「你别笑死我,你见过用恋情瓜来转移视线的吗?这不纯纯拆东墙补西墙吗,明星团队倒也没有蠢成这样,这一看就是不小心被拍到了」
更有技术控:「家人们我刚刚去查了这块车牌,竟然查不到任何消息[惊]」
「哈哈哈哈哈能让你查到就怪了,一块车牌这么挂着就能让你查到信息,这不是拿着自己的隐私招摇过市么,有钱人又不是傻子」
还有人看似理智,实则已经疯了:「都说了女方工作室没任何回应,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朋友呢,又或者同辈的亲戚,表哥堂哥什么的???我去,那岂不是骨科?那不是更好磕了…!?」
看到前两句的闻葭:人间自有真情在,天地良心,终于来个人帮我澄清了!
看完整段评论后的闻葭: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闻葭翻完了大部分评论,有点哭笑不得:“看见一男一女就是恋情。”
没成想身边于凯晴来了一句大不孝的话:“其实…如果只看图片的话,确实有点像恋情曝光的样子……”
于凯晴说完这句话瞥见闻葭睨了自己一眼,但有点意外竟然没从闻葭眼睛里看到一丝诧异,于是问:“你是不是早就想过会这样?”
闻葭冷哼一声,把手机丢给于凯晴:“这都想不到我这几年娱乐圈算白混了,”又讨伐她,“叫你偷懒不来接我。”
于凯晴有点委屈地,努努嘴:“我没想到会被拍,你要是早告诉我,天上下刀子我都亲自来接。”
“假惺惺。”闻葭点了点她脑门。
于凯晴听到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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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只悔恨了一秒,随即还窃喜起来。“顶流就是顶流,那些十八线的求狗仔拍狗仔都不拍呢。”
闻葭差点给她跪了:“这种话去外面可别说。”
“知道,我不傻,你准备怎么解决?”
于凯晴只是闻葭的生活助理,对于公关方面毫无经验,加之闻葭之前并未有类似的绯闻流出,因此于凯晴显得比闻葭更着急。
闻葭拎着礼服的大裙摆,拎久了有点累,动作松懈下来,整个人优雅中透着点颓废,样子挺违和,她沉默着想了两秒,似乎没想出什么好对策,于是吩咐于凯晴。
“去把我手机拿来,我给张姐打个电话。”
闻葭的经纪人张林芝年过三十五,做事风格跟闻葭前经纪人的急躁大相径庭,言谈举止间都透着沉稳。闻葭想打这通电话并非一定要得到个解决方法,讨个心安也是上策。
想来张林芝也已经看到这则热搜了,于是闻葭心一横给张林芝弹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铃声响了十多秒才被接通。
“张姐,看到热搜了么?”张林芝这人说话做事都不爱绕弯,闻葭便也跟她开门见山。
“我现在就在跟公关为你这事儿开会呢,怎么这么不小心?”
闻葭有点无奈,手抚上额头,又想到自己正带着妆,立马拿下来:“不是我不够小心,是狗仔太狡猾,我已经够小心了,再偷偷摸摸真的跟做贼没区别了,现在狗仔太隐蔽了,我真没发现。”
张林芝倒也没怪罪她,只是问:“恋情不是真的吧?你别跟我说是真谈恋爱了。”透过电话闻葭都能听到她语气里带的狐疑。
这下闻葭手彻底抚上额头:“姐,我倒也没有蠢到刚复出就跑去谈恋爱。”
“嗯,那就好,反正我们这边先登你微博辟谣吧,我再问问公关其他怎么处理。”
闻葭挂了电话,靠着墙思忖片刻,觉得有必要告知许邵廷,毕竟这则热搜除了她自己,许邵廷也是主角。
虽然上个热搜对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似乎并不会有任何影响。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沉默?镇定?满不在乎?闻葭觉得,反正不会是震惊。
她点开他的号码,想直接拨电话过去,指尖就要按下拨通键了,那屏幕又跟烫她手似的,让她募地把手指收了回来。
于凯晴在旁边看着。
闻葭什么时候做事这么迟疑过了?
于凯晴不理解。
“怎么不打给许董?”
闻葭没回答于凯晴,只是在心里想着,也许他在开会接不到电话,也许他在谈生意不好打断,又也许,他看到了也根本不把这当回事。
于是她点开分许邵廷的聊天框,一段字打了删,删了打。
「许董,你看到热搜了么?」
「许董,前天晚上被拍了」
「许董,我们上热搜了」
打着打着觉得怎么说都很不妥,全删了。
最后闻葭敲了两个最简洁怎样都不会出错的字过去。
「许董」
信息发出去五秒,闻葭甚至都没来得及退出聊天框。
一则手机电话打进。
闻葭看着来电显示,手心微微发紧,接通了。
“闻小姐。”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透过话筒传进闻葭耳朵。
8. 第8章
“许董,你都看到了,对么?”许邵廷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清越女声。
五分钟前,许邵廷刚跟那一男一女谈完事情,正要起身相送,消息铃响了。
他摸出手机,不紧不慢地走了两步,在看清消息内容之后又倏地调转脚尖,回了办公室,只打发林佑哲独自去送客。
此刻他正坐在办公椅前,桌上文件堆成山,他一边签着字一边跟闻葭打着电话,手机开着免提放在一旁。
“看到什么?”许邵廷泰然自若地回应,拿着钢笔的手没停,利落地在署名处签上三个大字。
闻葭听他的语气很淡然,矜持又正经,像在生意场上问别人能看到什么前景一样,问她这句话。
“微博热搜,我们被拍了…”电话那头的闻葭挤在角落,捂着嘴说。
许邵廷觉得她有点心虚的语气实在有意思,眼眸从雪白的文件纸上抬起,瞥了眼亮着的手机屏幕,募地失笑一声,但没说话。
闻葭躲在角落,周遭安安静静,他这声笑她听得异常清楚,她恍然大悟,许邵廷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否则不会在她消息过去没到五秒,就主动拨电话过来。
她有种被耍的了尴尬,语气听着像在嗔怪他:“许董为什么装傻?”
许邵廷要笑不笑地:“没装傻,我确实不知道闻小姐问的看到指的是什么,但如果是微博热搜,”他顿了顿,“那我看到了。”
“还以为许董不看微博呢……”闻葭震惊于他消息竟如此灵通。
许邵廷唇角勾了勾,“是不看,下属拿过来给我看的。”
他没骗她,他作为这么一个集团的掌权人,好歹也算大半个公众人物,但并非娱乐新闻的常客,更不是媒体揶揄的对象,跟花边新闻也不沾边,更不用说关注这些资讯了。
如果要追溯上一次他活跃在公众眼前,也许还是几年前许博征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把集团交到他手上那次。
只不过那次登的不是文娱榜热搜,而是财政榜,但由于此人的新闻图也显得过于出众,最后还是不可控地往文娱方向发展了。
一开始,许邵廷准备冷处理,不予置评,不置可否,但当他发现有人开始扒他出席发布会穿的那套西装、戴的那块手表,用的那支钢笔,甚至还在天许集团的官博评论区喊话让他每个月都开发布会时,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叫人把热度压了下去。
闻葭知道,他不是那种乐意曝光在聚光灯下的人,于是把话题扯开:“许董看评论区了么?”
许邵廷签字的手顿了顿,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怎么?”
闻葭听出他潜台词是在问有什么值得分享的评论,于是忍着笑意:“我看了,评论区说…你是我表哥。”
许邵廷一个‘许’字写到最后一笔,听到这句话后,手中那根价值不菲的钢笔募地打滑,延出长长的一条,黑色墨水洇在白纸上,对比异常鲜明。
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如常:“还有呢?”
“还说…你是我堂哥。”闻葭强忍着想大笑的欲望。
那边林佑哲刚送完客人回到许邵廷办公室等吩咐,一推门进去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谅他自制力再好,也忍不住笑。
许邵廷听见动静,从文件里抬起头,一张俊朗的脸上表情难以形容,仿佛一半是对林佑哲突然到访的不悦,一半是对闻葭说的话的忍俊不禁。
林佑哲凝着自家老板的表情,终于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敛了敛神色,抿着嘴不敢再笑了,双手作投降姿态举着,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了。
闻葭耳朵也够灵,听到电话那头不属于许邵廷的笑声,于是发问:“许董你在做什么呢,旁边还有别人么?是在开会么?”
“在办公室,刚才下属进来了,”随后又周到地补充,“现在出去了,你可以放心。”
闻葭心中警铃大作:“下属?几个?”
“一个。”
许邵廷签完了所有的文件,泰然自若地将文件夹翻上,他没放下钢笔,而是仍旧拿在手里玩着,语气有点轻薄:“怎么,这么担心被人听到?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不说,他们上网也能看到。”
“当然担心了,我说过了,我的名声很重要,”她补充,“而且又不是所有人都天天盯着微博,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许邵廷抓住她这句话的重点:“听你意思,你是觉得如果真是恋情,你的名声就毁了?”
“当然,”闻葭脱口而出,随即又像悟到什么,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如果跟许董谈恋爱我的名声就毁了,我的意思是跟任何一个人谈恋爱,我的名声都会毁,不过,话说回来,我是演员,谈恋爱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我现在事业还没回温,谈恋爱会落人口舌。”
闻葭说了一大段,也不知道许邵廷理解没有,又怕自己越描越黑,于是泄气:“算了…不解释了。”
她站累了,拢着裙摆蹲在地上,裙摆在她周围散着,远看过去像花瓣绕着花蕊那样。
许邵廷双手抱臂,气定神闲地靠在办公椅里,听着她一番输出,眼角浮现淡淡笑意。
“懂你意思,闻小姐。”他正经地说完这句话,又非常不正经地开玩笑,“看来左右我是逃不过你亲戚这个身份了,表哥堂哥也没什么本质区别,建议你们就往这个方向公关吧。”
闻葭电话差点滑出手心,觉得他疯了,她假笑一声:“许董,我跟大众说你是我表哥堂哥,我倒不如直接承认恋情是真的。”
许邵廷听她语气仿佛是把他说的话当真了,于是立马打住,换了个话题:“难道评论区都在质疑?就没有相信的么?”
闻葭似懂非懂:“什么?”
“我说,”许邵廷不紧不慢地拿过桌子上的手机,故意关了免提,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一手插口袋一手将手机贴近耳边,“就没有相信是真恋情的人么?”
他一双深邃眼睛虽望向窗外,心思却全然不在外面的车水马龙上。
闻葭咽了咽发紧的嗓子,许邵廷这句话语气轻飘飘,却仿佛往她心底的大海丢下一块沉重石子,表面上掀不起什么大波大浪,但扔进去那一刻的汹涌,只有闻葭自己知道。
只有她听见了那声闷响在胸腔里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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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的回音。
半分钟过去,电话两端也没人首先说话。
许邵廷沉默是因为他在等闻葭的回答。
而闻葭沉默却是因为她不知道如何作答。
闻葭等喉咙那阵发紧过去了,恢复正常语气:“许董是希望有人相信是真恋情?”
两个人像在博弈,规则是一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就输,于是,反问成了最保险的防御策略。
然而这次许邵廷像要先认输,认真回答了:“没有,好奇。”
好奇,又是好奇。
但很显然,许邵廷并没有输彻底,因为他话里话外都让闻葭抓不到把柄。
于是她也只好老实作答:“自然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们再信有什么用呢,假的就是假的,又不能变成真的。”她又习惯性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仿佛能看出什么花头精来。
“也是。”许邵廷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转身坐回办公桌前,把话题拉到正轨。
“热搜要撤么?”他追问。
“我说要撤许董就会撤么?”
“自然。”
“那我如果说不撤呢?”
“那就不撤,听你的。”
“这个对你有影响么,许董。”闻葭眼球转了两圈,似乎很认真地在考虑到底撤不撤,最后问了这么个问题。
许邵廷听她左一个‘许董’右一个‘许董’地叫着,思考了半晌,如实回答她:“没什么影响。”
闻葭沉吟,继而一锤定音:“不撤。”
这答案有点出乎许邵廷意料,他以为她会不假思索地让他撤了。
“原因?”
“左右也不是什么坏新闻,况且…”她从自己指甲上抬起眸子,眼神晦暗,“况且我需要热度。”
闻葭缩在摄影棚的角落打了半小时电话,于凯晴为了安抚工作人员跑出去买了几袋吃食,此刻十几个人都围在一起边吃边聊天,不知聊到什么,一群人发出一阵笑声,闻葭往那边瞟了一眼。
“你在片场么?”许邵廷应当是听到了电话那端的动静所以才发问。
“没有,是摄影棚,今天在拍广告。”
许邵廷了然,轻笑:“还有心情拍广告么?”
他问完这句话,恰巧于凯晴走过来催了,闻葭一分心,便没回答他,而是语气有点匆忙地:“许董,先挂了,我们赶着收工呢。”
许邵廷便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一个‘好’字。
闻葭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电话打久了,略微发烫。
就在她要按下挂断键之际。
又听见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闻小姐。”
许邵廷语气听上去有种不符合他的匆忙,仿佛想在最后一秒叫住她。
闻葭手一抖,将悬在挂断键上的指尖移开了,又重新把手机贴回耳边;“许董,你说。”
许邵廷沉默两秒,然后问:“我的西装,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闻葭紧握着手机,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手机在发烫,还是自己的手心在发烫。
9. 第9章
闻葭匆忙地挂了电话,把手机交给于凯晴保管,她回到幕布前,整了整有点乱的裙摆:“各位,继续吧。”
工作人员们也算大半个圈内人,互相之间熟络得都快,跟明星接触得多了,对闻葭热搜上的这件事并不新奇,但爱听八卦到底是人的天性,工作人员们自然也是看到了微博上的热搜,于是按捺不住隐隐的八卦心。
“闻老师,热搜那事儿…是真的假的?”摄影师Mia正调着相机参数,调着调着抬头冒出这么一句话。
闻葭料到自己避不开这个话题,因此反应也没多不自然,只是淡淡地回:“假的假的,”接着很随和地笑,“各位要是听到谁在讨论的话,拜托帮我辟个谣啊。”
“那个男的是谁啊,本人也这么帅么?”
闻葭选择性回答,语气轻飘飘:“就野途投资人,聚会上碰见的,不大熟。”
Mia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斜斜地睨着闻葭,那条缝里透出八卦的神色:“都坐车里了还说不太熟,避嫌啊?在我们面前就没必要了吧。”
闻葭抿起嘴,嗔怪地轻拍了她一下:“八卦死了你。”
Mia见闻葭手掌过来,瑟缩了一下肩膀,又绕回刚才那个问题:“本人也帅么?”
闻葭知道自己左右逃不过这么问题,于是很认真地在脑海里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许邵廷那张脸,眉骨、鼻梁骨、眼睛、唇,脸型。
“帅。”
这下不止Mia起哄了,旁边所有假装不在意实则竖起耳朵听的工作人员的工作人员都按捺不住了。
闻葭怕影响进度,只得先哄着:“好了大家,先工作,结束后仔满足你们的八卦心。”
大家这才肯放过她。
众人收拾了一下,从闲暇中回过神,准备开拍,董易雯适时过来给闻葭补妆,这倒是给了她一个绝佳的八卦机会:“我说刚才化妆的时候你笑什么呢,原来我没猜错啊,只是猜错了人,我还以为是周总呢。”
闻葭用余光扫了眼周围,确保没人了才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假装威胁她:“什么傻笑,什么周总,不信谣,不传谣,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了我第一个问你。”
董易雯怂了耸肩,抿嘴噤声。
后面的拍摄进行得异常顺利,不到两小时便彻底收工。
闻葭脱了繁杂的礼服裙,换上了来时穿的私服,进化妆间卸了妆,褪去了夸张式的妆容,她一张脸显得越发清丽。
司机来接,闻葭跟工作人员们打过招呼,随即出了摄影棚,两人先后钻进保姆车。
闻葭抱着抱枕,侧躺着,向于凯晴伸出手:“手机给我,我看看热搜。”
两三个小时过去,那条热搜旁边仍挂着一个红底白字的‘爆’,热度丝毫未退,稳居文娱榜第一。
甚至微博广场上的讨论还因为闻葭个人博发的辟谣文,而逐渐变得越来越多。
那辟谣文除去话题之外,只有短短的八个字。
「#闻葭恋情曝光#并非恋情,只是朋友」
于是网友又讨论得热烈,他们各执己见,吃瓜的势头很猛,以至于闻葭粉丝的控评都被遗憾地挤到了五层以下。
「就知道会这么公关,朋友关系真是万金油啊[吃瓜]」
「懂了,朋友=正在考察期的准男友」
「建议下次换辆低调的车,这车拍出来比声明有说服力多了」
发这些评论的有黑粉,有路人,黑粉自然想看到闻葭因此产生负面影响的画面。但大多数路人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留下评论,有的被闻葭的粉丝理智地讲道理,而有几层的评论显然已经沦陷,两派人互相撕咬着骂了好几十层楼,也骂不出结果,分不出胜负。
除去这些,自然也有理智的看客:
「讲真,狗仔拍的图里两人都没肢体接触,要是真谈恋爱肯定会有肢体接触哇,说不定真只是顺路?」
「先别盖章恋爱,如果是真的,团队应该会直接冷处理,不会这么快出来否认。」
「如果真在一起,狗仔早该拍到更多实锤了,就一张上车照说明不了什么」
闻葭对于这种严重两极分化的现象早已见怪不怪,网友漫天的评论像野蜂群舞,忽而聚散,忽而嗡鸣,同时伴随着刺痛跟甜蜜。
闻葭并不能够知道迎接自己的是刺痛还是甜蜜,于是只能躲。
而这也只不过是她生活的一个缩影。
况且这些评论大多都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上升到闻葭个人,闻葭连比这跟严重更不堪更肮脏的网暴都经历过了,眼下这些评论对她来说也就只是过眼云烟。
闻葭关了微博,给张林芝去了个通话:“姐,公关怎么说?”
张林芝直说:“还没讨论出个结果,意向是不撤,已经到热搜第一了,撤了没什么意义,而且就算撤了也太明显,到时候搞不好网友又要拿撤热搜做文章,说捂嘴吧啦吧啦的,费时费力费钱还不讨好,毕竟也不是什么负面新闻,辟个谣差不多了,你觉得呢?”
张林芝一通分析完又紧接着:“况且其实这样并非全是坏处…”
闻葭心中一紧,听她这语气,明显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于是电话两段异口同声地:“起码有热度。”
张林芝明显是愣住了,沉默了两秒才开口:“你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凡事都得往好的地方想,想太坏了气全压在自己心里,受罪的是自己。”
张林芝欣慰地笑了笑。
方才打电话前,闻葭还觉得心里压着座舆论的山,此刻打完电话,心情倒松快了不少。
心情一轻松起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心思忽地又跳到方才跟许邵廷打的那通电话上,于是突然从椅背上坐了起来。
于凯晴坐在一旁被吓一跳:“想到什么了?这么一惊一乍的?”她以为闻葭还在为热搜的事郁闷。
“许董的衣服你拿去干洗了么?”
于凯晴反应了两秒,继而无奈地拍脑门,表情很悔过,“哎…忘了。”
她转头从最后排的座位上拿出个硬纸板袋子,信誓旦旦地自证:“我从家里出来时还记得,你看,我都放车上了,准备趁你拍摄的时候出去找个干洗店……”她边说边把袋子往闻葭眼前晃。
闻葭抓住她手:“别晃了,我头疼,”于是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宽容她,“等下你去找干洗店,许董刚才还催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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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董催你?”
闻葭点点头。
“就为一件西装?”
闻葭继续点点头。
于凯晴调侃:“许董不像是会为了一件衣服专门来催人的。”
这下换闻葭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估计急着穿吧。”
闻葭敢说,于凯晴也不敢信,虽只有寥寥数面,但于凯晴觉得‘急着穿’这种词怎么也不该用来形容许邵廷。
她闻到不对劲的气息,凑到闻葭跟前:“说吧,许董还跟你说了什么?”
闻葭无奈:“真没说什么,就问西装什么时候还,”她把于凯晴从眼前推开,“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八卦,难道你希望看到我跟许董谈恋爱?”
于凯晴见她掉进自己的陷阱,惊呼一声:“我哪个字眼提到你跟许董谈恋爱了?”
闻葭反应过来,轻瞥她一眼,懒得再理她,把手机一丢,趁着坐车间隙补觉去了。
司机开车很稳,四十分钟后保姆车缓缓驶入别墅群。
到拐角时,于凯晴轻轻推了闻葭想叫醒她,但闻葭太累,迷糊地砸吧了两下嘴巴,没理,也没醒。
此刻保姆车已经彻底停下,但并没有停在别墅小院前,因为别墅小院前已经被一辆白色保时捷占了地方。
司机并不认识那是谁的车,语气有点不好地吐槽:“谁呀,这么没素质,车停人家家门前?”边说边一个劲地按喇叭。
闻葭感觉喇叭声过于聒噪,也没心思再睡下去,彻底坐起身来:“怎么了?”
“前面不知道谁的车挡着了。”
闻葭透着前挡风玻璃望过去,这人的车底盘太低,闻葭看不到车牌号,但是车子很眼熟。
下一秒,保时捷的门打开,男人不紧不慢地从车内下来。
周敬承仍旧穿着西装,但并未打领带,领口只是松松地敞着,褪去紧绷感,看上去比平时随和年轻几分。
周敬承转身,抬脚径直朝着闻葭的保姆车走来,他目的很明确。
他走至车前,抬手敲了敲车窗。
闻葭心知肚明周敬承是为什么事找来的,那晚她骗了他,而她现在在如何向他解释这件事上犯了难。
她回过神,透过贴了防窥膜的车窗看周敬承,他神色如常,并没什么异样。
闻葭没打开车门,只按下车窗,僵硬地叫他:“周总。”
周敬承淡淡地‘嗯’了一声,继而问她:“上午有通告?”
闻葭如实地答了:“拍广告。”
周敬承眼风往保姆车内扫了一眼,神色带着略微的不悦,命令她:“我有事跟你说,这里不方便,你到我车上来。”
外头阳光虽照着,温度却丝毫不增,秋风来的很不是时候,透过窗往车里灌,闻葭募地竖起汗毛。
闻葭不知道周敬承到底要做什么,可她领略过周敬承的手段,虽然没有在她身上使过,可闻葭真真切切地见识过。
她有点为难,并没有直接拒绝:“会被拍…”
“我支开了,”周敬承脸上不悦的神色愈发明显,他一直手搭上车窗檐,重重地拍了两下,没给她任何回旋的余地,“我在车上等你。”
10. 第10章
闻葭脑海里不是没有闪过一些不堪的念头,但她太清楚自己拗不过周敬承。
最终她拉开车门,也不忘转头吩咐于凯晴:“先找干洗店,把许董的西服拿去洗了,等下把他联系方式给你,尽快跟他约时间还了,让人家等着难为情。”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下车,高跟靴踩在柏油路上发出清脆声响,她稳了稳脚步,拎着手提包缓步走向周敬承的副驾,拉开门坐了进去。
随着‘嘭’地一下关车门的声响,闻葭彻底把自己带到周敬承的领地。
周敬承没说话,只是发动引擎,带闻葭驶离别墅前院。
“去哪,周总?”
“随便逛逛。”周敬承面无表情,难得地没去看她一眼,只是径直地看着前方的路。
闻葭没说话,死死地攥着手提包,牛皮的材质几乎要被她硬生生攥出褶皱。
周敬承这才偏头瞥了她一眼,看透她,又将她揭穿:“怎么不自在?”
她跟周敬承既不是男女之情,也不是正经意义上上下位者的关系,甚至捆绑两人关系的,只有周敬承的一厢情愿,可闻葭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此刻有种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羞愧。
“没不自在。”她干涩地狡辩。
“闻葭,一直以来你都太高傲了。”
闻葭淡笑,“在这个圈子里,也不是坏事。”
她的高傲让他不痛快,他想占有她,一直都想,更想把她排除在所有事物之外,但很显然,她的高傲并不能让他随意摆布。
下午时分,还不到晚高峰,赫林大道上车子鲜少,空旷寂静,周敬承松了油门,车速降下来,他终于转过头,凝着闻葭深深地看了两秒。
“我问你,你跟许邵廷是什么关系?”周敬承没直接点破她,而是间接地告诉她,他看到了热搜,他知道自己被骗。
听到他这话,闻葭莫名地想笑,许邵廷、周敬承,一个两个的,都问自己跟另一个人是什么关系。
许邵廷一句‘好奇’,轻飘飘地就把闻葭打发走,她倒是想知道周敬承会怎么回答。
“周总为什么这么问?”
“回答我。”
“没什么关系,”她垂眸,松了攥着包的手,“就是那天他顺路送我回家而已。”
周敬承看见她此刻承认地如此大方,他细微地点点头,嘴边浮现自嘲的笑意,“现在承认得这么快,当时为什么骗我?”
“我为什么骗你,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
这句话,闻葭是死死掐着手心说的。
周敬承拧眉,显然不悦,“你说什么?”
闻葭拧过头不看他,一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故意不说话。
周敬承看着她,却对她的倔强熟视无睹,只道:“你对他这种人了解么?”
“哪种人?”
周敬承冷哼一声:“有钱,有权,有势,玩娱乐圈的人跟玩条狗一样简单。”
这话刺耳,闻葭不甘示弱:“周总难道不是这种人?”
周敬承眼角抽了抽,没立马回答她,可能是在努力把那些自尊心往肚子里咽。
“我也许是,但我跟他比不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敬承打转方向盘,用力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划出刺耳的动静,车子在路边停下。大道两旁是树,林茵投下的阴影映在挡风玻璃上,他抬眼看了一会儿,才说道:
“你要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周敬承侧过身来看她,“你知道他们这种人是什么样的么?”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搭在椅背上,认真地看着身边人,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我有个朋友,甚至算是庄岩松的前辈,四十左右。他之前混电影圈,后来自己成了资本,早年靠发妻支持读完大学,她这个老婆爱他爱得死心塌地,他大学毕业以后又投资他拍电影,于是他拍出了自己的成名作,你知道么,他不管在谁面前都把老婆挂在嘴边,但其实只有我们清楚他在外面有多少个情/妇。”
闻葭语气不浓不淡,只是反问:“所以呢”
周敬承继续讲:“他养的第一个,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你知道他看中她什么么?”
他自问自答:“单纯,”他瞥了闻葭一眼,继续道,“后来这个女孩子肚子被他搞/大了,他想打了,女孩子执意要生,不生就把这件事闹大,他烦了,又腻了,让这女孩把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了,但孩子满月的时候,他把她封杀了,”周敬承重复着,“女孩刚出月子能复工的时候,他把她彻底封杀了,圈内没人敢让她再拍戏。”
“她本身就是学表演的,封杀后在这个圈子到处碰壁,现在这女孩在哪里没人知道,也许回到了普通人的生活,也许又找了个金/主,毕竟感受过那样的生活,很难再接受平庸。”
闻葭听出周敬承的内涵讽刺,她扯扯嘴角。
“周总到底什么意思?如果只是想借这些事情来教育我,讽刺我,我怕你会失望,”闻葭一字一句地,“我说了,我跟许邵廷,只是认识。”
周敬承没搭她的腔,继续自顾自地讲:“他养的第二个,钟岚”
周敬承说完观察着闻葭的表情,果然从她脸上看到隐隐的不可思议。
钟岚比闻葭出道早几年,从十八线一路走到一线,虽还没有到顶流的位置,但成就仍然可观,闻葭与她分别合作过一部电影,一部剧,拍完最后一部剧之后她便退圈,再也没出来露面过,圈内人都在传她被包了,闻葭不信,没想到现在竟然从周敬承的口中听到真相。
“怎么,很震惊?”
闻葭收拾好表情:“听说过,没想到是真的。”
周敬承嘲讽地笑了笑:“前两年这个导演把钟岚养在身边,给她任何想要的资源,一个月一百万的给,钟岚自然也是风生水起。前不久这个导演带钟岚去饭局,估计他腻了,又刚好有人看上钟岚,这个导演直接把人送出去了。”
“周敬承!”闻葭没耐心等他说完,她语气带着隐隐的不悦,装也不装了,直呼他大名,你到底什么意思?”
话音落了,两人统统缄默着,氛围暗流涌动,虽安静,但无声地汹涌着,没人知道冰封的湖面底下是如何的湍急。两个人一个面带嘲讽,一个不甘示弱,就这么僵持着。
周敬承盯着闻葭的脸:“许邵廷跟他本质就是一类人,不是么?”
闻葭心脏骤地被无形的手揪紧,好奇怪,她跟许邵廷寥寥数面、萍水相逢,她不知道这种蹊跷的揪心感是哪里来的,是从别人口中听闻许邵廷远不如表面那般端方么,是因为周敬承已经把话剖析得这么明白,她却仍旧不愿相信么,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周敬承的这番话能够如此刺痛她。
“你就这么笃定?”她掩盖住情绪,反问道。
周敬承扯了下嘴角,语气轻飘飘:“男人最了解男人。”
“是么,你就不怕我把你说的这些说给他听么?”
周敬承用余光看她:“你没这么蠢。”
“如果我说许邵廷不是这样的人呢?”
“那你又为什么这么笃定?”周敬承一贯紧绷的脸上浮现极其不痛快的表情。
闻葭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语气平稳极了:“我不明白你在这长篇大论的意义是什么,我已经说了,我跟许邵廷只是认识,你太小题大做了,如果你担心我会落到跟你说的那两个女孩子一样的下场,”闻葭朝他淡笑,不知道是真心的笑还是讽刺的笑,“那我只能说,你想多了。”
“闻葭,我不知道你跟许邵廷之间到底有什么,或者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周敬承自知自己不是个定力差的人,但当他在宴会厅听到眼前的两个人早已认识的事实、看到许邵廷漫不经心替她解围的场景、看到宴会厅外两个人肩并肩走着的场景、看到闻葭身上披着许邵廷的衣服,看到闻葭上许邵廷的车,看到闻葭欺骗自己。
难堪、不甘,刺痛的感觉从他的瞳孔中、心脏中、四肢百骸中渗出。
“如果真的是我想多了,我也得提醒你,小心许邵廷那样的人,不论是什么关系。”
“多谢周总提醒。”
*
于凯晴在闻葭下了车之后便让司机掉头了,去找干洗店,她手里挽着许邵廷那件服装外套,心里疑惑着到底哪家干洗店能容得下手里这尊大佛。
许邵廷是个在吃穿用度方面究极挑剔的人,他别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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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帽间里没有成衣西装。大到大衣、衬衫,小到领带、领结,都是手工定制。甚至他每半年就亲自往国外飞一趟,去量身定做新款西装。
夏天飞伦敦杰明街定制秋冬款的马甲、大衣,冬天又飞巴黎的和平街定制春夏款的衬衣、外套,不厌其烦。即使衣柜里大多数西装只能荣幸地被他青睐一次便被束之高阁,但他满柜子的西服套装仍旧有保姆每天一丝不苟地熨烫,除尘。
而这件西服恰好是许邵廷第一次穿,闻葭很幸运地披过了,又很不幸地泼过了。
于凯晴让司机开到市中心,手里挽着他这件价格不菲的西装,一连问了好几家店都不敢接她这单,一家害怕洗坏西装面料,一家害怕洗坏西装版型。
于凯晴没招了,最终走进了一家奢侈品高端洗护店,店长一看于凯晴手里的西装,乐了,于凯晴松了一口气,付完款一看手里的账单,傻了。
奢侈品洗护店内都是各家奢牌的运动鞋、针织衫,夹克,许邵廷这件西装夹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店员告知于凯晴西服得隔天下午再来拿,于凯晴点点头,望了那西服外套一眼,继而毫不犹豫地摸出手机找闻葭报销。
于凯晴回到别墅,闻葭还没回来,倒是发了许邵廷的联系方式过来,她心思很周到,可能是怕打扰他,只给于凯晴推了许邵廷的微信名片。
「加一下许董微信,跟他约时间哈」
于凯晴点开许邵廷的名片,继而添加好友,不过五分钟便显示对方已通过。
于凯晴很恭敬地打招呼:「许董您好,我是闻葭的助理,我姐让我跟您约个时间,把西装外套还给您,您看看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发完这句之后她又很贴心地给出了第二个选项「或者我直接放你们公司前台?」
此刻,许邵廷坐在办公桌前,微微拧着眉宇看着手机屏幕。
他心下觉得怪异,闻葭有他联系方式,为什么还大费周章地专门让助理来联系?
林佑哲双手交握站在桌前,细细打量着许邵廷的表情,“…怎么了?”
许邵廷似乎在愣怔,听到林佑哲的声音之后抬了抬眸子,回过神来,没回答他,手指敲了几个字给于凯晴。
「于小姐,是否方便通话?」
这边,于凯晴看着消息,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活,她自然不知道许邵廷打电话有什么事,但她不方便也得方便,于是也没让许邵廷等着,直接给他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没出两秒便被接通。
“于小姐。”许邵廷首先开口,他拿着手机站起身,朝林佑哲摆了摆手,将他打发出去。
她开门见山,“许董,西服要后天才能拿,您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却没想到许邵廷的重点根本不在这。
他漫不经心地发问:“是你来还,还是闻葭来还?”
于凯晴绞着手,不知道怎么回答,最终还是实话实说:“我来还吧,她应该都没什么空。”
许邵廷顺着她话锋问她:“那她现在在忙什么?”
“现在?现在被周总接出去了,还没回来呢。”于凯晴倒也不藏着掖着,如实地告诉许邵廷。
听到这句话,许邵廷一直垂着的眼眸才动了动,“周总?周敬承?”
“是啊,许董你跟周总认识么?”
“不熟,”许邵廷沉默两秒,又追问,“有说去做什么么?”
于凯晴好像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跟他不符的浮躁。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我也不好意思问…”
于凯晴没等来对面人的回应,她站在窗前,看见周敬承白色的跑车在树影间滑过别墅前院。
“许董,她好像回来了,那我先挂了,”说完差点忘了自己的目的,又道,“到时候等我拿到西服了再跟您约时间吧。”
许邵廷没有情绪地‘嗯’了一声,等于凯晴把电话先挂了,才将手机从耳边拿下。
他垂眸,双手环胸,似乎有点不耐烦地在偌大的办公室地走了几步。
神色若有所思,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约莫十分钟后,他再次滑开手机,点开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拨了出去。
11. 第11章
周敬承的车在别墅前缓缓停下,轮胎碾过落叶发出微弱但清脆的响声。
“周总,别下车送了。”闻葭瞥见周敬承解开安全带,于是开口道。
周敬承动作一顿,不平不淡地‘嗯’了一声,随即收回了手。
闻葭转过头,透过车窗往外面粗略地观察了一会儿,这才慎之又慎地拿出一片口罩戴上,推开门下车。
外头带着清透的凉意,云絮疏疏落落,闻葭裹紧了身上的黑色风衣往大门走去。
于凯晴候在小院子里,走上前去隔着降了大半的深色车窗跟周敬承打了个招呼,继而接过闻葭手里的包。
她盯着闻葭眉间凝着的倦色看了好半晌,忍不住问:“怎么啦?看着不高兴,周总带你去哪了?”
作为最清楚闻葭跟周敬承之间关系的人,于凯晴看着她的表情都大概能猜出两个人应当是刚结束一段不大愉快的对话。
可闻葭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不知道是不愿说还是故意不说,自顾自地弯腰在玄关处换上拖鞋。
于凯晴盯着她背影,识趣地扯开了话题:“许董的衣服送去洗了,后天才能拿,我到时候再跟许董约时间吧。”
闻葭点头,没走两步路又折返回来,改变了主意:“算了,到时候我自己去还吧。”
说完她摸出手机,踌躇了会儿,两秒后果断地将手机关了机,丢给于凯晴保管。
“手机帮我拿着,这两天我要好好休息。”闻葭说完便往楼上卧室走,拖鞋‘嗒嗒嗒’的声音由近及远,只留给于凯晴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单薄背影。
动作太果断,所以她不知道,在她手指划过关机键的那一瞬间,一通同样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打进。
*
闻葭是被一阵持续的敲门声吵醒的。
六点的时候,于凯晴来了一趟,见房间一片寂静便走开了;七点的时候又来了一趟,轻轻叩了几下房门,还是没人应,于是转身进了厨房;此刻八点,于凯晴实在担心闻葭又不吃晚饭把胃饿坏,狠下心来死命地敲门,咚咚的闷响穿透房门,愣是把闻葭敲醒了。
闻葭打开床前的落地灯,柔和的暖色调笼罩着她,薄薄的眼皮上压着一层橘色晕影,她动了动眼球,感到那光的分量,才不舍地睁开眼睛。
“起来吃饭,否则胃要坏啦。”于凯晴在外面把房门拍得砰砰响。
“知道了,马上起来。”闻葭揉了揉眼睛,起身披了件薄针织衫,走出房门。
别墅厨房是开放式的,闻葭人还没下楼梯,就嗅见香味带着热气往上飘。
闻葭吃不惯高油高盐的东西,于凯晴便也陪着她一起清淡饮食,桌上摆了四五道淡口味的菜。
两人落了座,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于凯晴往嘴里塞了两口菜,咬着筷子尖尖,望向对面的人,眼神若有所思,好像按捺不住心里那点小心思。
天地良心,鬼知道她忍了多久?
好歹是在顶流女明星身边做事,谅她自制力再好,也难以抑制住八卦心。
“今天周总带你去哪了?”
“没去哪,就开车逛了一圈。”闻葭往嘴里送了一小口白米饭,嚼着,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没去哪?那你回来怎么不开心?”于凯晴到底在闻葭身边跟得久了,自然懂点她的心思,于是又迅速反问,“那是周总跟你说了什么?”
闻葭回想起下午在车上跟周敬承不愉快的对话,问道:“你觉得许董是什么样的人?”
于凯晴一口饭没咽下去,从碗里抬起头:“怎么这么问?我跟许董不熟诶。”
“第一印象呢?”
“长得帅。”
“……”
“第二印象呢?”
“有钱。”
“……”
闻葭扶额:“…能不能说点有深度的?”
“深度?”于凯晴似乎是很用力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的,“我觉得许董还蛮有品味的,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手上那块表很好看,不知道我得打几辈子的工才能买得起。”
闻葭白于凯晴一眼,伸手点了点她脑门:“首先,我上个月刚给你涨过工资。其次,我是说一些更深入的,比如说人品啊什么的。”
“好了好了,”于凯晴悻悻地把闻葭的手移开,“我刚刚是开玩笑的,这些太深入了,我刚刚也说我一点也不了解许董,要我怎么说嘛。”
闻葭手放下筷子,彻底不吃了,刚想张嘴又闭上了,似乎想说的话有点难以启齿。
于凯晴看穿她:“你想说什么就说呗?”
闻葭让于凯晴凑过来,即使别墅里没别人,她也相当严谨地用手拢在于凯晴耳边,说悄悄话。
于凯晴不以为然把耳朵凑了过去。
她屏起呼吸认真地听着,闻葭嘴巴在她耳边一张一合,不知悄悄摸摸地说了句什么,于凯晴嘴里没咽下去的饭差点喷出来,她惊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你问我许董会不会玩女明星?!”
闻葭一张清丽的脸上表情有点绷不住,连忙用手去捂对面人的嘴,等于凯晴彻底噤了声,才松手。
“你是不是发现了许董跟你们圈内谁的小道消息,想讹他一笔?”除了这个理由,于凯晴实在想不出其他让闻葭问出这句话的动机。
闻葭佩服她的脑洞,睨着她:“我看着很缺钱?”
她淡定地坐回餐桌边,于凯晴看着她:“许董会不会玩女明星??这是什么问题?”
闻葭抬眸瞥她一眼,很淡定:“男明星也行。”
这下于凯晴彻底呛住,咳嗽不停,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么震惊做什么?”
于凯晴从咳嗽中缓过来,喝了一大口水,幽幽地问她:“周敬承下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
怎么一回来就不开心,又是关手机,又是睡大觉的,最关键的是,这会儿又神戳戳地问她许邵廷会不会玩女明星?
闻葭没理她,对自己想问的问题很执着:“你先回答我,你觉得许邵廷这个人看上去像不像会玩/女明星的那种人,”她顿了顿,再开口语气莫测,“或者说,包/养女明星?”
现在从闻葭嘴里听到什么于凯晴都觉得不震惊了,于是反问她:“女明星?你不就是女明星么?”
闻葭看着手指甲:“我当然不是说我了,况且,我跟他不算很熟。”
“我觉得…说不好。”于凯晴清了清嗓子,正经回答闻葭的问题。
“说不好?怎么说?”
“你才是娱乐圈内的人,这方面你肯定比我了解吧,怎么还问我?”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于凯晴这会儿也不震惊了,开始装腔作势拿腔拿调,她‘啧’了一声,故作高深莫测:“真不好说,一来,许董这个人这么有钱,想包养谁不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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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的事,二来,说实话,我觉得,也没人能拒绝他的包/养,这最后呢,圈里这种传闻挺多的,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说完她开始找补,跳到对面的观点上去,话说得找不出一点漏洞:“当然,我只不过是说有可能,不能以偏概全呀,对吧,万一许董就是那一股清流呢?”她细细地回忆了一下下午跟许邵廷的那段通话,“其实吧,我觉得许董这个人人品应该没问题,我觉得他相处起来让人很舒服,虽然确实很有压迫感,但又不至于让人感到紧绷,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闻葭听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向她摆摆手,打住这个话题,叮嘱她:“我们今天说的,半个字都不能说出去,知道么?不论是谁都不可以。”
于凯晴点头如捣蒜,闻葭看她一眼,知道她一向嘴巴严,饭也没心思吃,转身回了楼上卧室。
闻葭在别墅里过了极其闲适的两天。
白天于凯晴也不叫她,任由她睡到十一二点。闻葭起来吃个早午餐,休息一会儿便到别墅的小健身房里锻炼。下午一有时间,便跑到书房把国内外各类电影学、艺术学,电影史看个遍。晚上再跟于凯晴窝在小沙发里看电影,一部接着一部,两个人谁都不喊困,看到凌晨两点才肯罢休。
闻葭这两天什么电子产品也没碰,手机关机快两天,冲了十来分钟才能开机。
她先点开微博看了一眼,两天过去,那则热搜果然如她所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闻葭舒出长长的一口气,又点开微信,回完了闻母跟其余一些私人消息。
这两天许邵廷微信没联系她,她也没有检查通话记录的习惯,自然不知道两天前那通在关机之际打进的电话。
这天,天空澄澈如洗,空气里浮着干爽的草木气息,阳光薄薄地铺在街道上。
下午时分,云析科技大门迎来一位“全副武装”的女士,她披散着一头黑长直,秀发上压着一顶水洗牛仔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下面一张白色口罩覆着,隐去了她大半张脸。
她穿着长款针织开衫,腰间系了根宽腰带,下半身穿了条黑色短裤,隐在针织衫里若隐若现,好在一双过膝长筒高跟靴能够为她纤细修长的双腿挡去大部分秋风,不至于让她发冷。
云析科技前台两位穿着职业装的女工作人员见女人进来,忙站起身,其中一位带着职业的笑向她询问:“您好女士,请问您找谁?”
口罩下的那张嘴动了动:“我找许董。”隔着口罩,她的声音显得有点瓮声瓮气,让人听不真切。
两位工作似乎都没听清,其中一位又道:“您找谁?”
“你们许董,许邵廷。”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这大名在公司里可没人敢直呼。
虽不知道眼前这位只露了一双眼睛的女人到底是谁,但工作人员总觉得她来头不小,于是她们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女士请问您找许董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代为转达的哈。”
女人晃了晃手中拎着的袋子:“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们许董。”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但语气还是很客气:“您看我们帮您代为转交可以吗?许董现在不在公司,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将您的物品保管好交到许董的秘书手中”
女人犹豫两秒,最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可以麻烦你给你们许董打个电话么?”
说完她又补充:“就跟他说我姓吕,吕小姐。”
12. 第12章
跟顶头上司有关的事,两位前台工作人员并不敢怠慢,她们面面相觑地交谈了两分钟,终于交谈出结果,其中一位带着跟许邵廷如出一辙的客气式的笑开口。
“好的,吕小姐,您请稍等,我现在打个电话给许董的秘书。”随后她按下座机上的按键,拨了个短号过去。
林佑哲接到电话时,正在开车。半小时前,许邵廷刚跟嘉元科技的老总打完高尔夫,此刻两个人正在回公司的路上。
路边金黄的梧桐树倒映在静谧滑过的黑色迈巴赫上。
车内,林佑哲听着突兀的电话铃声,利落地按下接听键:“喂?”
“林秘书,公司这边刚刚来了位吕小姐,说有重要东西要给许董,但是也不同意让我们转交,硬是说要见许董,您看…?”
“吕小姐?”林佑哲拧了拧眉毛。
他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确保许邵廷此刻并不在平板上办公,方才开口:“许董,公司前台说来了位吕小姐,说是找您?”
许邵廷面色平淡地摘了蓝牙耳机,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眸:“吕小姐,哪位?”
老实讲,不论是林佑哲还是许邵廷,每天都能听到不下十位的女士先生来找,持着各式各样的理由,有的则被酌情允许了,而大多数,都被林佑哲亲自打发走了。
因此两人现在听到这样的消息,除了些许的疑惑不解外,并没有其余多余的情绪。
“最近有要见的客户姓吕么?”许邵廷气定神闲地坐在车后座,转了转腕表,低头看了眼,向林佑哲发问。
林佑哲在脑海里搜寻了许邵廷近两日的行程,无果:“没有,”他语气很确定。
“吕小姐有说自己全名么?”林佑哲做事很严谨,他向电话那边问道。
“没有,吕小姐只说自己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许董。”
林佑哲的手机连着车内的蓝牙,因此这通电话的内容许邵廷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许邵廷笑了一声,“让她回去吧。”
就在林佑哲要伸手按下挂断键时,前台工作人员带着匆匆语气的声音又响起:“等等!林秘书,这小姐刚刚说她叫吕某凝,但还是不肯说全名,她说许董应该记得她。”
“吕某凝”这三个字幽幽地钻进许邵廷耳朵,仿佛刺激着他脑海中某些记忆片段,许邵廷像募地想起来什么似的,沉吟半晌,继而摇着头轻声笑了笑,吩咐道:“让她等一会儿吧,跟她说我马上到公司。”
十五分钟后,黑色车子平稳地驶进云析科技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许邵廷长腿迈下车,步伐很沉稳,林佑哲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许邵廷并没有急着回大楼顶层的董办,而是毫不犹豫地伸手按下一楼的电梯按钮。
银色锃亮的电梯门打开,许邵廷拥着一身黑色大衣抬脚走出轿厢。
他衣角微微掀动,黑色大衣里面是深蓝色的西装外套,继而是同色系的马甲,再是白衬衫以及打得一丝不苟的领带,领带被妥帖地压在外套之下,层层包裹着他优越的身材线条,显得身形颀长挺拔。
许邵廷长腿阔步,步子随便迈两下便走到了前台,工作人员见他来纷纷站起来向他问好,他漫不经心地回应着。
那位吕小姐听见前台的动静,从休息室内走出来,不但没看许邵廷一眼,反而将帽子压得更低了。
许邵廷听见轻盈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转过身,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阵,从帽子到靴子,眼中笑意实在难藏,但又并非他一贯很斯文客气的笑,而是那种非常戏谑揶揄的笑,仿佛跟他对视一眼便会感觉到自己被调侃。
“吕小姐。”他目光锁着眼前的女人,低声开口。
她听见,抬头瞥了他一眼,仍旧沉默着没说话,只是安静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
许邵廷笑意更深,视线缓缓向下,看着她手里拿着的袋子:“跟我来办公室。”
旁边林佑哲余光时不时瞥过女人身上,只觉得这身形相当眼熟,但他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听见许邵廷开口,他也准备迈步跟上。
没走几步却看见老板转过身对着自己:“你别来。”
“……”
一男一女先后进了电梯,许邵廷偏头,看了眼斜后方站着的女人,随后伸手按下顶层按钮。
女人双手拎着袋子,垂在身前,两根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袋子上的两根麻绳,心里只觉得这电梯运行得好慢好慢。
轿厢内氛围凝固,谁也没开口说话。
‘叮’的一声响,电梯终于抵达顶层。
这一层除了董事办公室,还平行排列着不少员工的工位。
下午,最适合安静摸鱼的时光,工位上却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员工们正交头接耳。
从他们的视角望过去,顶头上司步子迈得平稳极了,身后紧跟着一位女士,这一男一女脚步交错,正朝着董办的方向走去。
而后面的这位女士虽戴着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可远远地望过去,也能够一览她优越的身形跟穿搭。
这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谈生意的,于是工位上人们的讨论更加热烈。
董办的门被轻轻打开,又被轻轻地落了锁,将门外微弱的讲话声彻底隔绝了。
许邵廷办公室大而宽敞,隔音效果又好,此刻倏地静下来,女人莫名有点不自在。
许邵廷也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将大衣脱了,才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女人。
“好久不见,吕昭凝小姐。”他声音低沉,语气慵懒,眼角又带着一丝笑意。
如果说方才在前台他的眼神是细细的打量,那么此刻他的眼神就是穿透性的凝视。
女人终于忍不住,把脸上的白色口罩一把摘下,她没化妆,露出一张清秀婉丽的脸。
闻葭双眸没直视他,她视线将办公室看了个遍,沙发看了、办公桌看了、书柜看了,就是没看他。
她双手提着袋子,递过去,眼神飘忽不定:“许董,你的西服。”她语气很平稳,听着仿佛送完西装下一秒就会转头离开。
许邵廷看着她俨然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仿佛这是一件要很谨慎才能做好的事一样。
他站在她身前,忽视了她闪躲的眼神,双手从容不迫地抱着臂,落地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直射着他的背影,投下一层阴影笼罩在闻葭身上。两个人身影重叠;气息重叠;荷尔蒙重叠。
她不知道,许邵廷不自觉地咽紧了喉结。
他不知道,闻葭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两个人僵持着,就这样沉溺在这种不可言说的氛围中,谁也没先开口。
闻葭仍旧没仰头看眼前的男人,她平视着,从她的高度望过去,刚好能够看到他修长的肩颈线条,以及略微一点的下颌线。
终于,她看见他喉间动了动。
许邵廷先破坏了这氛围,他清了清嗓子,没接她递过来的袋子,而是又抬脚往前迈了一步,两个人距离再次拉近。他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心里莫名松快。
“这么怕被发现?吕小姐。”
闻葭跳开目光,收回递着袋子的手,象征性地往周围望了一眼:“就我们两个人了,许董还叫我吕小姐呢。”
吕昭凝是闻葭在《野途》中扮演的角色,她不敢说真名,生怕被人认出来,也不敢说电影角色名,生怕人家真看过,于是含糊又轻飘飘丢了‘吕某凝’三个字过去,心想着许邵廷要是连这都想不到,那她也没必要见他,丢下西服走了就是了。
许邵廷看着她失笑,他缓缓后退两步,转身:“随便坐,闻小姐。”继而去给她倒茶,边倒边问:“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来给你送西服。”闻葭走到一旁的沙发边,拢着针织衫坐下,她将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
“不是说你助理来?”
许邵廷一边慢条斯理将杯子放到茶几上,一边将目光聚在她身上,似乎在期待她会怎么回答。
那杯子磕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微弱清脆的响动,似乎刚好跟她的心底某处节拍重合。
闻葭目光再一次掠过他,她捏起陶瓷杯轻呡了一口:“我助理她没空。”
她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大忙人”于凯晴在别墅大喊冤屈,她的工作都是围着闻葭转的,闻葭有时间过来,却说她没空?!
这点许邵廷自然也能想到,但他只是纵容她说谎不打草稿,没揭穿她。
这件事许邵廷放过她了,可他没打算放过另外一件。
从方才两人在一楼碰面,又到电梯间,
从电梯间,又到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
从落地窗前倒茶几前,
从近在咫尺到拉开距离,
她的视线从不肯跟他的交汇。
他看透她刻意的回避。
他半倚在办公桌前,一双修长双腿伸着,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闻小姐,你很怕我?”
闻葭喝茶的动作顿顿,不过她演技也好,因此这小动作极其细微,“许董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敢看我。”
闻葭缄默了,她知道自己心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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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
她在想周敬承跟她说的那番话。
她在想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如此衣冠齐整,如此禁欲端方,如此稳重自持的男人,真的如周敬承所说的那样风流成性么?
他这双在黑字白纸上签字的手,也会干一些无法言说的事么?
好反差…她无法直视他。
办公室内沉静了好久,就在两个人都各怀心事的时候,一室的寂静先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了。
许邵廷抱着手臂,转头,冷静地看着门,没着急去开。
闻葭则慌张地放下陶瓷杯,里面的茶水洒出几滴在深色的茶几上。她把丢在一边的口罩戴上,动作急促地往办公室里面走去。
瞬时间,静谧的办公室内响起女人高跟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许邵廷就这么倚在办公桌边,目睹了闻葭全程的动作,他觉得她慌忙的样子实在有趣,眼角跟唇角下意识地勾起。
直到瞥见她躲到了门口看不到的地方,他才敛了敛神色,慢条斯理地抬脚往门口走去。
门外的人估计还在迷惑着怎么这么久也没等来一句‘请进’,便见董办的门打开,但男人只微微打开了一条缝,一条也许只方便说话的缝。
许邵廷虚拢着门,看着门外的下属:“什么事?”
下属递过来一份文件:“这个需要您过目一下。”
许邵廷颔首,接过:“就这件事?”
下属点头。
许邵廷将门缓缓推回去。
闻葭在里面瞥见他在关上门之后复又迅速拉开,向外面人淡淡地嘱咐道:“有事我会打内线。”
意思就是不要主动来敲门了。
员工会意,向许邵廷躬身点头,离开了。
门又重新被阖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办公室内的两个人又怎么会知道外面工位上的交头接耳?
“怎么样怎么样,看到了么?”
那员工摇摇头:“什么也没看到。”
“我看着那气质也不像普通人,还捂那么严实,正常人来公司谁捂这么严啊。”
“而且你看到没,刚才许董一直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平常他也不这样。”
不知旁边人说了句什么,那员工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提醒道:“小点声,到时候被许董听到了。”
……
办公室内,许邵廷将文件往桌上轻轻一放,看着闻葭又重新全副武装的样子,倒也不藏着笑:“闻小姐的生活这么遮遮掩掩?”
闻葭一步一步地踩着地板,蹑手蹑脚地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这下连口罩也不敢摘了,彻底焊死在脸上,“上次那条热搜刚退没多久…我可不想再被诟病。”
“那怎么还要亲自给我?让工作人员转交不是挺好。”许邵廷又迂回着问。
“亲自给显得有诚意。”闻葭低着头,随意地翻着茶几上的财经杂志,语气悠然。
“诚意?”许邵廷低头盯着她,“那么前两天闻小姐不接我电话,岂不是毫无诚意?”
闻葭倏地从杂志里抬起头:“什么电话?”
许邵廷观察着她表情,看她不像在装傻,于是耐心地解释:“你拍广告那天下午,我给你打了通电话。”
他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泰然自若地轻呡着,正期待着闻葭会如何解释,就听见她丢来一句:
“估计是我把手机关机了。”
“…手机关机了,两天没开?”
“是这样的,许董。”
“……”
闻葭看许邵廷眉梢微挑,嘴角半抿,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不信,于是非常真诚地解释道:“没骗你,我经常戒电子产品,那天刚好上了热搜,我懒得关注,眼不见心不烦就把手机关机了两天。”
话音刚落,她又很热心地建议许邵廷,仿佛真的是为他好:“许董也可以试试,戒了两天手机,觉得精神状态都非常良好。”
许邵笑了一声:“谢谢你的建议,”他放下茶杯,“只是因为上热搜才关手机么?”
“当然,不然许董觉得还能是因为什么?”她心里自然清楚许邵廷并不会相信她,但她还是非常头铁地这么答了。
闻葭自然也不会告诉他那天周敬承将自己带走的事,更不会告诉他周敬承都跟自己说了些什么。
但她没想到于凯晴早已在不经意间说漏了嘴。
她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那天许董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
许邵廷眯了眯眼,看着她:“我听说,那天周敬承把你带走了,是么?”
13. 第13章
闻葭身形顿了顿,她没想到许邵廷早已了然周敬承将自己接走的事,更没想到他会这么毫不迂回地问出来。
但她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许邵廷要真的想迂回地问,也许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话套出来了,此刻问得如此直白,不过是因为不想听见自己撒谎。
于是她不遮掩,点了点头。
“他为难你了么?”两人对视,许邵廷直接望进她眼底。
闻葭心脏一拧,此刻她心里有两股绳在晃着,一股晃得频繁但短暂,叫她想立刻将实情告诉许邵廷,另一股晃得持续且慢悠悠,叫她想压抑说出实情的冲动,让他慢慢猜,这两股绳紧绞在一起,犹豫的心理让她不知如何回答。
她踌躇了几秒,莞尔:“听许董意思,你好像觉得周敬承一定会为难我?”
许邵廷避开话锋,反问她:“难道你在跟他走之前,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为难么?”
他不经意地把重心绕到闻葭身上,又把她堵得说不出话。
闻葭回答得磕磕绊绊:“其实也…没怎么为难。”
“没怎么为难,意思是为难了。”
闻葭翘着二郎腿,缄默着,又不说话了。
许邵廷没逼她开口,只是朝她淡笑:“你因为跟我的事被周敬承为难,我也有责任。”
“你准备怎么负责?”闻葭笑了笑,她坐在沙发上,帽檐阴影下一双眼睛明亮,仰头望着他。
许邵廷沉吟,移开目光,再开口时答非所问,没说自己会不会负责,也没说自己准备怎么负责,只是问她:“闻小姐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去?”
“许董怎么还开始赶客了?”
“等下还有个会要开。”许邵廷低头看了眼腕间的表。
他这话一出,闻葭自然也不好多留,只是转身,朝他摆了摆手:“不麻烦许董了,一会儿又被拍了,到时候标题可不好看。”
现在两人说话,聊不了两句便会绕回“被拍”这个话题上,许邵廷觉得左右都躲不开,于是只是纵容她,静静地听着,看着她绰约的背影淡笑。
闻葭高跟靴声音没响几声,又听见身后男人低沉的嗓音:“我让林佑哲送你。”继而不由分说地按下桌上的座机按键,一点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于是,外面工位上刚暂停八卦没多久的员工,又看见上司跟那女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办公室,只不过这次,两人的位置对调了。
许邵廷始终走在闻葭的斜后方,他微微转头朝工位上看了两眼,然后有意无意地加快脚步,虚虚地挡在她身侧,帮她隔绝了数道直勾勾的目光。
“不麻烦许董送了。”
电梯门前,闻葭扯了扯口罩,很是警惕。
许邵廷缄默两秒:“我刚好有事要下去一趟。”
“……”
电梯又开始运行,直至地下负一层。
闻葭本想从包里拿出一片新的口罩给许邵廷,出了轿厢她才发现自己多虑了,林佑哲已经开着车等在电梯厅外了。
漆黑的车子闪着刺眼的红色车灯,静静地耐心地等着来人。
两人并排走向迈巴赫。
许邵廷在她侧后方,贴心地提醒她:“林佑哲可以不用防着,我跟他说了是你。”
闻葭口罩下的唇勾了勾,点点头。
他拉开后排车门,她顺势坐了进去,随着车门一关,瞬时间,两人又变成了两个空间的人。
闻葭降下暗色的车窗,扭头莞尔道:“谢谢许董。”
许邵廷轻抿着唇,点头,什么也没说,最后又往车内的人看了两眼,才转身往电梯厅走去。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着,他背影挺拔,步伐沉稳,衣袂随着他动作掀着。
电梯厅方才灭的了感应灯感应到他脚步,又亮了起来,却不过半分钟就熄灭。直至许邵廷进了电梯,她才将车窗升起。
车内,林佑哲很尊敬地没有转头直接看着闻葭,而是微微偏头,朝她点了点头,算是示意。
闻葭摘了口罩:“麻烦了,林秘书。”
“闻小姐不必客气。”
她给林佑哲报了地址,继而又道:“林秘书,等下麻烦往那条云际大道那条路走,那条路隐蔽一点。”
他自然能够理解她作为公众人物的顾虑,连忙应下了。
林佑哲做事是周到的,他从后视镜看见闻葭在座位上坐好了才切换档位准备启程,就在他脚要踩下油门之际,电梯厅的感应灯又突兀地亮起,或者说,很不合时宜,因为这光线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尤为明显。
林佑哲松了油门。
闻葭余光瞥见,扭头,看见电梯门无声地滑开,那道熟悉挺拔的身影又出现在她视野里,本该站在电梯轿厢里的男人,正径直往车子的方向走来。
电梯厅里除了仅有的感应灯外没有其他光源,许邵廷背着光,所以车上的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轮廓被逆光勾勒,在地上投下一条修长背影。
他步子迈得很快,但平稳,闻葭坐在车里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却总觉得心底砰砰的动静跟他脚步频率恰好撞上。
她呼吸一滞的功夫,许邵廷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后排另一边的车门前,泰然自若地拉开车门,指尖轻提大衣衣摆,坐了进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是原本就该坐上车,而不是折返回来的。
闻葭不明所以地看着身旁突然出现的男人,比他还关心公司:“许董…不开会了?”
许邵廷道貌岸然:“我有事要跟林佑哲说。”
林佑哲:“……”
闻葭:“……”
迈巴赫开出停车场,闻葭住的别墅在霖州市近郊,清净的同时必然是要摒弃一些便利的,因此这段路程并不短。
许邵廷方才冠冕堂皇地说自己有事要跟林佑哲讲,这会儿林佑哲一颗心掰成两瓣用,一瓣用来专心开车,一瓣用来听许邵廷的吩咐,然而他等了十分钟都没等到许邵廷开口。
后排两个人刚聊了两句,便被许邵廷的例行会议打断了,他没出声,也没外放,只是戴着蓝牙耳机静静地听着。
那头员工们自顾自地讲着,察觉到许邵廷一反常态地一个字没说,大概是觉得从来没开过这么不合乎情理的会议,都面面相觑着。
此刻车里没人说话,电台里又正放着悠扬的轻音乐,闻葭头靠在车窗上,脑袋难免的微微颠簸着,在这细微柔和的摆动中,难得地在别人的车上睡着了。
这段路开了一个小时,期间许邵廷数次耳提面命林佑哲减速再减速,后者看着仪表盘上堪堪要掉到30码以下的指针,在心里暗自庆幸好在此刻并非晚高峰。
许邵廷车里的淡香味在睡梦中也幽幽地,朦胧地钻进闻葭鼻尖。
她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在别墅小院子里的秋千上荡着,秋千吱吱呀呀,摇摇晃晃,很不安稳,她摆动的幅度大了,秋千的链条倏地发出一声异响,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摔下去的瞬间,一双大手出现,稳稳地托住了她。
她不知道,在梦里她跌下去的那个瞬间,梦外许邵廷看着她因陷入睡梦而晃晃悠悠的头,犹豫了两秒,继而伸出一只手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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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她的脑袋,拖着,让她安稳。
后排两个座位之间有中控隔断,许邵廷实在没办法将自己的肩膀借给她,于是便这样撑着她的脑袋。
闻葭睡了一路,许邵廷保持了一路。
一小时后车子停在别墅小院前。
于凯晴不知道闻葭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于是没出去迎,别墅门紧闭着。
林佑哲停下车,向后视镜看了一眼,征求许邵廷意见:“许董,我先下去叫她助理来?”
许邵廷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动,思忖了半晌:“不用。”
他往闻葭脑袋后面放了个靠枕,继而下车走到了另一侧的车门前。
“你先去按门铃。”他吩咐林佑哲,随后拉开车门把里面睡着的人横着抱了出来。
许邵廷感受到她重量,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
怎么会这么轻?
他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
闻葭并不是没有感觉,但那只不过是一瞬很细微,很琐碎的动静,她还没彻底从睡梦中清醒,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片安稳踏实的方寸中。
她太累了,清醒的意识像一盏将熄未熄的灯,刚冒出一点火星,就被吹灭,于是只在许邵廷怀里动了动,继续陷入熟睡。
于凯晴出来的很是时候,她拉开实木门,一道修长身影便迈着腿踏了进来,她都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倒是先看清了来人怀里睡得正熟的闻葭。
什么情况?!
于凯晴一只手上拿着的纸张悄然滑落,保持着立在门边的姿势,浑身上下只有一颗脑袋还有动静。
她脑袋一直跟随着许邵廷向门内走的动作而转动着。脸颊竟也微微的泛红,好像在替闻葭害羞。
直至许邵廷快要走到楼梯处了,她才如梦初醒般地跟了上去。
“…不是,许董,这什么情况?”
于凯晴自然知道闻葭是睡着了,可她怎么想不通闻葭只是去他公司还个衣服的功夫,再回来就是被他抱着回来的。
许邵廷没向她解释,只是看着她问:“卧室在哪?”
“噢,上楼..上楼左手边那间就是…”
于凯晴话音没落彻底,许邵廷便抬脚往楼梯上走去了。
她目送着许邵廷稳当的背影上了楼,又转头看着留在楼下的林佑哲,绕着林佑哲走了两圈,边走边打量:“什么情况?”
林佑哲被她看得发毛,但还是很恭敬地朝她笑笑,又耸耸肩,什么也没说。
不知道是无可奉告还是不便多言。
楼上主卧内,许邵廷将怀里的人轻放在床上,将她高跟靴脱了,他见她身上穿着厚针织衫,便拾起旁边的薄毯盖在她身上。
楼下,于凯晴一直注意着动静,没几分钟,她又瞧见许邵廷的身影又出现在楼梯口。
他抬步走下来,于凯晴看着他渐渐出现的皮鞋、西装裤、大衣衣角、领带,他步子迈得从容不迫,边走边垂眸理了理袖口跟领口,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于凯晴觉得自己有责任替闻葭行待客之道,于是走上前问:“许董留下来用晚饭么?”
许邵廷淡淡地笑了下,笑得很客气:“不必麻烦。”
他脚尖朝向门外。
“那留下来喝杯茶么?我们家有很多茶叶,西湖龙井、祁门红茶,”于凯晴看着许邵廷的侧影,“还有尼尔吉里红茶。”
许邵廷本想抬手婉拒,心里却募地想起了那晚送闻葭回家时,没能喝上的那杯茶。
于是他脚步缓下来,彻底站定后,毫不犹豫地再次调转了脚尖。
14. 第14章
下午漫漫,阳光穿过澄净的天空,透过闻葭房间的玻璃窗,在木地板上投下亮晶晶的光点。
风裹着树叶掠过发出‘沙沙’的响声,但并没有惊扰床上蜷着的身影。闻葭身上搭着一条米白色的薄毯,她呼吸轻缓而均匀。
楼下,那道走到门口的身影又突然折返回客厅沙发前,拢着刚沾了点寒气的西装大衣,气定神闲地坐下了。
于凯晴在岛台上一顿捣鼓,接着端着三只陶瓷杯放到茶几上,热水浸着茶叶,裹挟着微涩、甘甜的香味。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茶杯推向对面:“许董,将就喝,我对泡茶没研究,所以没什么手法,但应该也还行…?”
她说完细细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直到看见他修长手指捏起杯子轻抿了一小口,然后点头肯定她,她方才舒了口气。
客厅陷入沉默,于凯晴浑身尴尬,然而对面男人似乎很习惯这种沉默,也许是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惯了,从来不需要跟别人主动搭话,于是迟迟没有张口。
于凯晴绞尽脑汁想话题,可她与许邵廷之间又有什么可聊的呢?于是闻葭便成了那个话题。
“许董,今天谢谢你了哦,上次也得谢谢你,都是你送她回来,”她还不忘开玩笑,“我这助理当得倒是松快。”
“应该的,”许邵廷将杯子放到茶几上,一边笑着,一边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扯开:“她最近状态还好?”
“状态挺好啊,”于凯晴以为他是在说闻葭在别人车上睡着的事,替闻葭打圆场,“不过就是忙,前两天去了趟意大利,然后又去庆功宴,又是拍广告什么什么的,反正从意大利回来后这几天也没好好休息过。”
许邵廷颔首,“之前呢?”
“之前?”
“隐退前。”
“噢,之前那更不用说了,”好像说起那段日子,于凯晴也会替闻葭一起委屈,又道,“那段时间不只是通告忙,什么事都朝她砸来了。”
她抿了抿唇,再开口时语气委婉,“你也知道,她是要隐忍很多人和事的。”
话音落,她刚好低头啜饮完最后一口茶,白色瓷杯见了底,她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远了。
“不好意思许董,扯远了。”她笑笑。
许邵廷显然是很认真地在听着于凯晴说话,他垂眼,眉宇微微皱着,像在思忖着什么,直到察觉到于凯晴不再开口,他才很淡地笑了一下。
于凯晴抿抿嘴唇,又道,“我从大学毕业就跟在闻葭身边,其实我跟她年龄是差不多的,但你们是不是会觉得她会比我成熟很多?”
许邵廷缄默着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她进圈的前几年身边一直是没助理的,公司不肯给她配,所以什么事情都得自己来,她出道大概三四年公司才把我招进来。我刚到她身边那会儿,她心性也没这么成熟,偶尔也是咋咋唬唬,没心没肺,偶尔也会犯一点小错误,其实吧很多事情在我们看来都不算什么,但是媒体、对家还有大众是不肯放过她的,”于凯晴面色仍旧平淡,但语气有点嘲讽,“也许是骂她有热度吧,所以媒体都揪着一点小事写黑稿,买热搜,大众自然也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风向一变,风评自然也就变了…说她资源咖,说她装清高,反正什么难听说什么…”
于凯晴眼眶里似乎有什么湿润液体,她掩盖地看向窗外,继续道:“我记得最深的一次,当时是在片场,她人还在拍着戏,一条黑稿就来了,那导演也不是个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就劈头盖脸地骂下来了,说她影响剧组什么的,骂得很难听。包括她前经纪人,跟闻葭解约后也不肯放过她,还在背刺她。其实还有其他很多事,哪怕是小事,一件一件往一个人身上堆,再轻的雪花也能造就一场雪崩了,人经历这些,心性慢慢地就被磨没了,其实我到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她从始至终没做过一件错事,但是在外人眼里,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于凯晴仰头看着天花板,“后来我跟她开玩笑,我说,闻葭你去算个命吧,看看命里是不是犯小人。她说,算了也不能改命啊,来什么迎什么就行了,躲是躲不开的。”
“你们别看她表面光鲜亮丽,刚出道就签头部经纪公司,其实公司也不做人,刚出道就进好剧组,其实剧组里是人是鬼只有她自己知道,哪怕现在走到一线了,其实也是很努力才站在大众面前的。”
林佑哲坐在旁边听完这番话,抬眼去瞄许邵廷的表情,旁人如果不仔细看,只会觉得他跟平常一样面色平淡,但林佑哲察觉到了,许邵廷眼底已然垫了一层寒意。
许邵廷放下杯子,问的话言简意赅,“哪位导演?”
“嗯?”于凯晴没理解他的问题,眨了眨眼。
“骂她的,是哪位导演?”
于凯晴尴尬地把碎发别到耳后,“…这能说么?”
许邵廷看透她的担忧,笑笑,“可以说,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于凯晴咬牙,一吐为快,“沈乔文。”
许邵廷很隐蔽地往林佑哲那边扫了个眼风。
继而很给面子地把茶喝完了,他放下杯子,站起身。
“于小姐,多谢款待,今天很不凑巧,公司还有事要处理。”许邵廷看一眼腕间的表。
说完这句话他似有似无地往楼梯上投去目光,但是是非常短暂且不经意的,很快他又收回视线。
他要走,于凯晴自然不好多留,连忙起身送客,边走边道,“许董,有机会再来吃饭。”她领着两个人踏过别墅前院的小石板路。
直到站在小院里看着黑色的迈巴赫驶出了百米远,她才抬步回别墅里。
这晚,于凯晴没去敲闻葭的门,而是让她睡到了自然醒。
七点,闻葭睁开眼,习惯性地做了个推眼罩的动作,发现落了个空,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没有眼罩竟也能睡得如此好。
衣服仍旧是穿的下午出门的那件厚针织衫,闻葭下床,活动了一下脖颈,趿拉着拖鞋下楼。
她边踏着楼梯,边舒展着肩膀,手臂晃荡着。
于凯晴窝在沙发里,听见她动静:“醒啦,饿不饿,我做东西给你吃。”
闻葭刚睡醒实在没什么胃口,只摇了摇头,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
她边喝边走,到沙发边挨着于凯晴坐下,目光瞥见茶几上的三只杯子。
“很有闲情逸致啊你,一个人喝三杯茶。”闻葭不以为意,从身后抽出一个方形抱枕抱在怀里。
“一个人喝三杯茶,除非我今晚是不想睡了,这是许董跟他秘书喝的。”
闻葭一口水差点含不住,匆忙咽下去后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你怎么还请人家进来喝茶。”闻葭好笑地看着她,“这么会来事,不愧是我助理。”
于凯晴汗颜:“不是我请人家进来喝,是人家自己进来的,你睡着了,许董抱你进的家门,你忘了…?那人家进来,我总得招呼人家一下吧。”
闻葭并不是喝酒喝断片,而是睡觉睡懵圈了,听到于凯晴这句话,她僵坐在沙发上,缓慢机械地眨了眨眼,第二次发出一个单音节。
“啊?”
记忆回笼,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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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闭了眼睛拍了拍脑袋,有点不知所措。
“意思是许邵廷在楼下喝茶的时候我在楼上睡大觉…?”闻葭这会儿连‘许董’也忘了叫,直呼他大名。
“是这样的。”于凯晴一本正经。
“怎么不叫我?好不像话…”她手扶着额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你觉得我跟许董两个人之间有哪个舍得叫你?”
闻葭反应了半分钟,随后‘唔’地一声把脸埋进沙发里,眼睛紧闭着,那些记忆终于清晰起来,那些颠簸、那点不安稳、那些摇摇晃晃,到最后落入怀抱的那些踏实,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摸出手机,沉吟了会儿,继而心一横拨通了许邵廷的电话。
机械音响了片刻才被接通。
“许董。”
电话那头安静极了。
许邵廷‘嗯’了一声,“睡醒了?”
“…刚醒。”闻葭尴尬地咽了咽嗓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打电话来有事么。”
闻葭听着他心不在焉的语气,以为打扰他办公了,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你还在公司么?”
“在家,怎么?”
闻葭在这头细微地点点脑袋,“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有点失态。”
那边,许邵廷倚在半山别墅客厅的沙发边,一手夹着一支烟,他慢条斯理地吸一口,再吐出烟雾,迷雾绕满整张脸。
他挑眉,眯了眯眼睛:“失态什么?”
闻葭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但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还是要解释:“直接,睡在了,你的,车上。”她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
“在我车上睡不要紧。”
许邵廷在电话那端勾了勾唇。
“在别人车上还是警惕点为好。”他又道。
听着他低沉声音声音,她心里发烫,轻轻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又自我讨伐:“你来做客,我还在楼上睡大觉,虽然我知道你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跟我计较,不过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闻葭一边给他发好人卡,一边赎罪,话语间满是矛盾。
当然矛盾的不止她,许邵廷听着她说话,眉毛拧着,但是眼角跟嘴角又挂着笑,也是相当矛盾。
“闻葭,”他很认真地叫她,“你为什么笃定我不会跟你计较?”
听他这话,她心中瞬时间警铃大作,害怕自己好人卡发早了。
“上次没请我上去喝茶,这次我来喝茶你又在楼上睡大觉,下一次你准备做什么?”
许邵廷向来语气平稳,面对面时还能看他神色判断他心情,此刻隔着电话,连表情也看不见,她心里那杆秤也失衡了。
“那你要我怎么赔罪?”闻葭莞尔,语气松快。
许邵廷显然是没预料到闻葭会这么问,对于这个问题,他很上心地斟酌了几秒钟,才给她回应:“陪我吃个饭。”
他用了“陪”而不是“请”字。
闻葭第一次见要人赔罪的方式是请对方吃饭,她低下眼皮,笑了笑,不知哪处的花瓣落在平静的水面,她心中荡起一丝波纹。
“到底是赔罪还是赏光?”她打趣。
许邵廷将烟灭了,但迷雾未散,在一片迷蒙之中他开口,“请你赏脸陪我吃个饭。”
闻葭盯着茶几上的那支骨瓷杯,捻起来看了眼。
她没立马答应,而是问:“什么时候?”
“后天。”
“后天有要走红毯…”
他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几点结束?我来接你。”
15. 第15章
次日上午,别墅里闯进一位不速之客。
年轻女人轻车熟路地打开别墅的指纹锁,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往客厅走。
恰好闻葭起床,她边打着哈欠边从楼梯间走下来。
人意识还迷糊着,便见客厅一道熟悉身影,闻葭身子一抖,吓得瞬间清醒了。
“林奚?你怎么来了,”闻葭步伐停在楼梯间,抱臂看着楼下的人,“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客厅那道身影猛地抬头。
“我来蹭饭。”
林奚是闻葭圈内好友,在进圈前便认识,两人一同艺考,一同出演演艺生涯第一部作品,一同抵御流言蜚语,甚至闻葭最难过的那段时间都是林奚陪着她,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筒。
闻葭走到餐桌前,给林奚倒了杯水:“怎么突然过来?不是还在剧组么?”
“杀青了。”林奚吐出一口长气,“拍完戏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
“肉麻,”闻葭颤颤身子,浑身起鸡皮疙瘩,将她揭穿,“找我什么事?”
“想你。”
闻葭斜着睨她,“演技这么差,到底是哪个导演还在找你拍戏?”
林奚不屑地‘嘁’一声,自顾自地到沙发间坐下了,把话锋转开。
她讲起自己好友的八卦是很起劲的,“我听说,周敬承因为你那件事很生气。”
“所以呢?”闻葭淡定得很。
“所以…”林奚神色一半是猜疑一半是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葭要笑不笑地盯着林奚看了半晌,“我妈让你来打探消息的吧。”
林奚知道瞒不过她,尴尬地看向别处,“阿姨说她不好直接问,当然了,主要我也好奇。”
“你就这么把我妈出卖了?”
“那能怎么办?你都猜到了,”
“那天就和你说了,就那么回事,”闻葭眉眼间浮起一点不耐烦,“再说了,我都不知道周敬承有什么资格生气,莫名其妙的。”
林奚看她表情,“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被问烦了。”
“那不问周敬承了,”林奚畅快地舒出一口气,没忍住笑,“第一次见周敬承因为其他男人被气成这样,早就看不惯他了,知道的知道他在追你,不知道的,以为你已经嫁给他了!”
闻葭语气轻薄,“怎么,这么看不惯周敬承,怎么就看得惯许邵廷?”
“其实,也没什么看得惯看不惯,只不过周敬承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就对了,当然了,跟许邵廷这种人接触你也得小心点就是了。”
闻葭瞬时间垂下眸,不说话了。
“而且,你不是说对任何男的都不会走心么…”林奚观察着闻葭表情,眯起眼,“难道说,你走心了。”
闻葭眸光被纤长浓密的睫毛遮盖住,微暗,她唇边的笑意也缓缓地消失了,彻底说不出话了。
这晚,林奚在闻葭的别墅留宿,次日一早,闻葭听着准时准点的闹钟声,先醒了。
于凯晴已经非常敬业地准时到岗,敲响卧室的门:“起来啦─”
闻葭没骗许邵廷,她今天确实有个通告─VERSO的星光慈善夜。
红毯在晚上六点就开始,闻葭简单地用完了早午饭,便坐上保姆车出发工作室做造型。
车内,于凯晴将平板横放在膝盖上,屏幕转向闻葭,她工作起来跟换了个人似的,语气很雷厉风行:“看看今天要穿的礼服,跟工作室借的成衣,这次红毯的dresscode是nude,所以选的稍微大胆了点,这件你看看怎么样?”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闻葭的意见其实并不重要,她自然也知道于凯晴也不过是例行询问,她把目光放到平板屏幕上,礼服裙是长款,吊带的设计,下半部分用白色透色蕾丝材质做了鱼尾裙的设计。
简约但足以吸睛。
好在今天的VERSO星光慈善夜并非很大型的活动,闻葭随便瞥了一眼便点点头:“大胆是大胆了点,不过能引起话题就行。”
于凯晴挑挑眉,将平板转回,“你今天出场顺序有点早,走完红毯直接来休息室找我哦,换套方便点的礼服裙,红毯结束后还有afterparty。”
闻葭踌躇,“走完红毯我有事。”
“什么事?还有我不知道的?”
“我要跟许邵廷去吃饭。”闻葭倒是直言不讳。
“谁?”不知于凯晴是没听清还是不相信。
“许邵廷。”闻葭一本正经地重复。
于凯晴撇嘴,摸出手机,“我赶紧打电话给公关部,做好辟谣的准备。”
“大惊小怪。”闻葭轻嗤一声,按下她动作的手。
“主办方连afterparty的请柬都递过来了,你不怕得罪人?”
闻葭扭头看着窗外,语气飘飘然,“得罪主办方,跟得罪许邵廷,我还是分得清的。”
“也是。”于凯晴耸肩,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车内沉静。
昨天晚上她跟林奚窝在卧室的小沙发聊到凌晨,此刻车子轻微的颠簸也像催眠,闻葭头微微歪着,靠在自己颈窝里睡着了。
于凯晴知道闻葭睡眠浅,看她睡着了也不忍心叫她,她的睡梦是被一阵短促的消息铃声打破的。
手机被闻葭攥在手里,铃声伴随着震动,震得她掌心发麻。
是许邵廷的消息,很简短。
【闻小姐,通告几点结束?】
闻葭发了个最保险的时间过去。
她看着跟许邵廷的聊天页面,手心那股淡淡的麻还没缓过来,又有一条消息进来了:
【发个地址给我。】
她捧着手机思索片刻,给许邵廷发了慈善夜会场地址,发完又想起红毯结束后她还得回工作室还礼服,又紧急撤回了,把工作室的地址发了过去。
闻葭不知道,在她发完消息的后二十分钟,一条被装在丝绒盒子里的蓝宝石项链,被送到了工作室。
她抵达时,造型师Kiki刚好跟她提起这件事。
“姐,我看刚刚有个男的送了个东西过来,说是给你的,我们没敢打开看呢。”Kiki边说边把丝绒盒子递到她手上。
“给我?是不是弄错了?”
闻葭心下疑惑,这家工作室她只来过数次,并非她常驻,她想不出能有谁会特意送东西到这个地方来。
Kiki摇摇头,“应该不是吧,他前脚刚走,一个穿西装的男的,还说了你名字,应该不会弄错啊?”
闻葭蹙着对细眉,心底里浮出一股奇怪的念头,迫使她问道,“长什么样?”
Kiki思考了会儿,“戴眼镜,个子很高,穿身西装,斯斯文文的。”
闻葭听着她回答,低头打开手中的丝绒盒子,一条蓝宝石项链很规整地躺在里面。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在手里掂了掂,很沉。链条上碎钻镶嵌,大克拉蓝宝石为主石,即使房间里没有阳光,也将这抹深邃而透亮的蓝照得熠熠生辉。
丝绒盒子里面有一块米白色皮质软垫,软垫上是个烫金的logo─“Helios”。
Kiki怎么说也是个见过世面的,接待过的女明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很显然,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高调的项链。
她捂着嘴惊呼一声,“Helios的款?!”
闻葭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很淡定地‘嗯’了一声。
因为她从打开个盒子看到那几个字母的瞬间便了然了。
是许邵廷。
Helios前不久官宣被天许集团收购,外界以为Helios内部动荡,各个品牌大使、品牌挚友、代言人、晚上做梦都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丢了这个蓝血头衔,连夜联系品牌方,最终品牌方被逼无奈,出来发文,公关辟谣,宣布品牌只是被天许集团收购,并非撤资或放弃现有合作,众人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Helios作为跟Vamontié齐名的蓝血奢牌,它的一举一动都能吸引圈内各路时尚人士的目光,是以这件事当时在圈内传了半个月,传得沸沸扬扬。
闻葭作为时尚圈的常客,对这件事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你接了Helios的代言么?”Kiki似乎比闻葭更关心这条项链的来源。
“没有。”
“那是赞助么?”
闻葭仍旧摇摇头,捧着项链看了又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项链攥进手里,坚硬的蓝宝石硌得她手心微微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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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给许邵廷发了条消息:
【许董,项链是你送的么?】
五分钟过去,许邵廷没回。
十分钟过去,许邵廷没回。
一个小时最后,闻葭再次拿起手机看了看,没出她意料,许邵廷仍旧没回。
-
整体妆造完成已是两个小时之后。
这条吊带礼服裙比闻葭想象中的还要大胆,还要透,下半身从大腿根部一直至脚踝,都藏在蕾丝纱布中若隐若现,让人看不真切,又想叫人看真切。
闻葭坐在化妆台前,从手机屏幕中抬起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一头长发被高高挽起,很干净利落,颈肩修长的脖颈线条非常直观。
Kiki俯下身,两颗头并排地倒映在镜子中,她轻轻扶着闻葭的头,抬高,看着镜子中的闻葭,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哇哦。”
闻葭笑了笑,“夸张。”
Kiki重重地点头,“嗯,美得很夸张。”
Kiki盯着她的锁骨看,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拿过桌上的那个丝绒盒子,征询闻葭意见,“要戴么?”
她自然不知道这条项链对于闻葭来说意味着什么,一位不速之客送来的项链,既没通知到闻葭本人,也没留下其余多余的信息,但她从闻葭方才的表情中也能够看出,这项链的到来着实让闻葭左右为难。
闻葭接过项链,“跟我礼服配么?”
Kiki拿着在她脖子上比了下,点点头给出肯定。
闻葭也并不知道许邵廷送她项链的意义是什么,是想借她明星效应宣传,还是单纯想送,是另有所图,还是真心实意,这些她都不看不透。
于是只能做出最保险的决定。
“先不戴。”她手拂过自己脖子。
Kiki撇了撇嘴,跟摸宝贝似的摸着那串项链,还是忍不住问,“谁送的呀?”
“你刚刚不是都看到了么。”
“少来,刚刚来的那人肯定不是送你项链的本人,要么是秘书,要么是助理。”Kiki睨着她,神色有种被忽悠的赧然。
闻葭挤出一抹假笑,凑到她耳边,故作神秘,“如果我说,是Helios的老板,你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Kiki眼睛转了一溜,“你是说前段时间收购Helios的那个?”
闻葭点点头。
“你认识他啊?”
闻葭好笑地答道,“认识肯定是认识,不熟而已。”
听见这话,方才一直闭着嘴在沙发上刷手机的于凯晴笑了一声,闻葭听见她不大不小的动静,一个温柔却尖锐眼风扫了过去。
Kiki反应很快,见这场景她立马将话锋转了个方向,“我听说今晚蒋昭也会去哦。”
“是么。”
“据说还向主办方讨了个开场的顺序。”
闻葭轻嗤一声,看透,“应该不是她自己去问主办方的。”
“你意思是…”Kiki向她使眼色,“她搭上谁了?”
“我可没这么说。”
闻葭丢下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心思好像全然不在对话上,她低头摸着那串蓝宝石项链,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晚不得艳压她一下?”
“没这闲工夫。”闻葭轻轻地笑。
Kiki最后围着她确认了一遍妆造,然后按照惯例,一行人出发酒店套房拍摄红毯出发图。在正式的红毯开始之前先在微博释出一组妆造图进行预热。
套房内,虽然空间已经足够宽阔,但大半地方都被打光设备占去了。
闻葭双手搭在单人沙发上,并未直接看镜头,而是微微偏着脑袋,只给摄影师留了个侧影,摄影师自然知道这位女明星的时尚表现力是一绝的,早已找好角度,等待在旁边准备开拍,就在他举起相机、对完焦,要按下快门的瞬间,突然被闻葭打断。
“等等。”闻葭抬手。
一旁所有紧绷着身体跟神经的人都募地松懈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人们都是为她服务的,她主动打断,他们自然需要倾听她的需求。
闻葭手摸着自己的锁骨,看向Kiki:
“那条项链呢?我现在就要戴。”
16. 第16章
周围一众人都暗自舒出一口气,庆幸只是因为一条项链。
Kiki找出丝绒盒子,走到闻葭身后给她戴上。
闻葭非常遵循今晚红毯的着装要求,并未将造型诠释得太繁复,因此她全身上下并没有其余首饰,此刻蓝宝石项链坠在她颈窝,被素白简约的礼服裙衬着,愈发显眼。
下午四点半,拍摄正式告一段落,修图师就地工作,争取在红毯正式开始之前先在微博预热一波。
-
与此同时,云析科技董办内。
一只修上的手按下座机的内线按键。
不过五分钟,林佑哲敲响董办的门。
“进来。”
低沉男声隔着厚重木质门传出来。
林佑哲推开门走进,毕恭毕敬地站定在办公桌前,随时听从着派遣。
许邵廷听他脚步声停了,视线淡淡地从电脑屏上跳到他身上,随便瞥了眼,又收回,“项链送到了?”
林佑哲颔首。
许邵廷点头,“今晚餐厅定的哪家?”
“天际雅阁,”林佑哲又周到地补充,“已经跟餐厅经理打过招呼了,按照你的要求进行清场了。”
见许邵廷神色满意,林佑哲才汇报起另一件事,他将手里捏着的几张纸放在办公桌上,推向许邵廷,“上次你让我查的人。”
许邵廷视线微顿,从工作中分出心思,目光彻底从电脑屏幕上跳开,双指夹起那份文件。
林佑哲观察他神色观察了半晌,随即开始胆子很大地揣摩圣意,“是跟闻小姐有关么?”
许邵廷不紧不慢地看着纸上面的内容,视线没动,头也没抬,“为什么这么问?”
林佑哲笑笑,“第一次叫我调查人。”
许邵廷低头看着那份资料,没理他。
“也是第一次叫我送项链。”
许邵廷仍旧没理他。
林佑哲不傻,自然能够察觉到自己老板对闻葭的不一般,于是心里不由的想起另外一件让自己为难的事。
“其实,董事长,半个月前联系过我。”林佑哲这一句话说得支支吾吾,手心直冒汗。
“又说什么了?”
许邵廷似笑非笑,很齐整地将手中资料对折好,轻轻向桌上一丢。
他似乎没有半分心思在林佑哲的话上,而是全部都倾注在刚刚看的那份资料上,向林佑哲发问也只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或者说是出于礼貌的举动。
“董事长,董事长说…”
许邵廷有点不耐,“有话就说。”
林佑哲心一横,眼睛一闭,“董事长跟我提了你婚约的事。”
事实上,林佑哲话还没说完,但奈何他也不敢再说了。
一提到婚约的事,父子俩一个急眼红脸,一个缄默不应,他是真真实实见识过的。
董事长是如何跟自己提的,是如何向自己施压的,又是如何暗示自己的,这些林佑哲统统没有告诉许邵廷。
天能够知道林佑哲有多左右为难,一边是自己的上司,一边是上司的父亲,于理,他应该帮许邵廷,于情,他又该帮许博征。于公,他作为许邵廷的秘书自然是无权过问老板的私生活,于私,他又无法做到对许博征的话置之不理。
林佑哲觉得自己仿佛被夹在两道冰冷坚硬的铁墙之间,密不透风,进退维谷。
此刻把话一吐为快,他才瞬时觉得心里都松快了许多。
尽管林佑哲没把话说全,两人也是心照不宣,许邵廷很体贴地道,“让你来提醒我,为难你了。”
林佑哲自然知道许邵廷的这种“体恤话”是不好回应的,他又一次毕恭毕敬地颔首,沉默着出了办公室。
傍晚五点半,闻葭工作室的官博释出一组红毯出发图。
十八张图,摄影师是业内知名人士,将光影氛围拿捏得恰到好处,其中一张,闻葭立在窗边,看向窗外,阳光浇在她烫过的黑色发丝上,微卷的发梢亮晶晶,她侧着,琥珀瞳因为日光照射而显得更加通透深邃。
这只是这张图的其中一个亮点。
剩下的一个亮点,是图片释出后评论区讨论的火热的─
她脖子上那条蓝宝石项链。
事实上,人们并非震惊于这条项链的样式,注意力也并不在这条项链的价位上,人们讨论的最多的,是这条项链的牌子:
【没看错吧,这是Helios限定款啊】
【姐的时尚资源还是这么好】
【我姐闷声干大事哈哈,拿下了Helios的赞助竟然也没宣传,默默地就戴上了】
【这个牌子我记得,之前圈内很多艺人在争取代言,都没争取下来,包括我担…原来是被姐拿走了,羡慕姐的事业,替我担接接接】
前往红毯场地的商务车上,闻葭跟于凯晴脑袋凑一块儿,一条条翻着这些评论。
“其实我不太懂许董为什么要送你项链。”于凯晴讲话向来直白,不懂就是不懂,也不迂回,也不套话。
“我也不知道。”闻葭比她更直白。
“不知道你怎么还戴?”
闻葭说了句让于凯晴实在难以理解的话,“能让周敬承看到就行了。”
于凯晴转转眼睛,似懂非懂,“什么意思?”
闻葭思忖着该不该向她解释,最终还是两个字就将她打发走了,“没事。”
半个小时后,随着第一辆阿尔法商务车停在红毯前,VERSO星光慈善夜准时拉开序幕。
摄影师、打光板、闪光灯,直播设备早已准备就绪,高高地架在红毯两侧,只为嘉宾服务。
车门被打开,一只高跟鞋落在红毯上。
蒋昭缓缓从车内探出身子,她似乎还没完全适应这种被聚光灯环绕的感觉,也没完全适应给红毯走开场,下车的一套动作显得畏畏缩缩,脱完披肩捂胸口,撩完裙摆撩头发。在车门站了将近四五分钟,还是一旁工作人员压着声音提醒她,她才如梦初醒般地抬腿向里面走去。
蒋昭这边耽搁了几分钟,嘉宾出场顺序又都是按秒来计算的,第二辆车子按照计划停在了红毯前边。
现场工作人员知道出场顺序,他压了压耳朵里的蓝牙耳机,通知其他人,“闻老师马上来了,一机位、二机位,还有直播机位,先别管那边了,先把镜头统统拉过来!”
于是瞬时间,第二辆黑色的车被闪光灯照得锃亮,那光点落在车上跟雨点落在地上似的,此起彼伏,错落有致,咔嚓声接连不断。
车门拉开,闻葭很未卜先知地往外望了一眼,没出她意料,她看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果然。
蒋昭还只走到红毯的一半。
闻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没办法在车门处多停留,她需要给其他嘉宾腾时间腾空间。
她跨步走上红毯,步履从容,其实她已经努力逼迫自己把脚步方的足够慢,只为不跟前面蒋昭撞上。
没想到蒋昭余光瞥见闻葭来了,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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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加速,反而故意放慢脚步,最后干脆演都不演了,直接转身朝闻葭走去。
红毯两侧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蒋昭全当没听见。
闻葭看着她走近的身影,心底猝不及防,但也没显露在脸上。
直到蒋昭完全靠近了,她才彻底停下脚步,现在两个人都暴露在聚光灯下,被红毯两侧甚至直播频道的无数观众看着。
闻葭挤出笑,沉着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分贝,“你怎么回事?”
蒋昭怕被拍到表情崩了的照片,绷着一张脸说话,于是口齿不是很清晰,“姐,我有点紧张。”她说着一双手搀上闻葭的胳膊。
不论演技如何,此刻两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在演,于是在外界看来这画面似乎是圈内相爱相杀的一对姐妹花给观众放出的彩蛋。
是以直播频道的弹幕开始不冷静了:
【kswl!kswl】
【磕啥呢在,之前不是传她俩片场不合么?】
【听风就是雨?营销号瞎写博眼球的罢了,不合她俩还能手挽着手么?】
【两个男的放一起我磕,两个女的放一起我还磕】
【天呐是错觉么??闻姐在蒋昭旁边显得好有姐感,娱乐圈前辈x刚进圈小花[星星眼]】
这些荒诞的狂欢两个人并不知道。
闻姐瞥了眼蒋昭裹着自己的一双手臂,几不可闻地舒出一口气,看着身边人略带为难的表情,她声音非常平静,“跟着我。”
蒋昭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一双手死死挽着闻葭,怎么也不肯松开了。
也许是两人的举动给正式庄重的红毯添了点惊喜,人群中渐渐响起起哄的动静。
两人听着这嘈杂声,一同走向背景墙站定,任由摄影师拍了五分钟,直至闻葭感到远处另一辆商务车进入她余光,她低声提醒了一声,这才带着蒋昭退出红毯,往后台走去。
工作人员经过,闻葭把她拦下,很谨慎地问了时间,工作人员答了句‘刚好十分钟,没超时’,她瞬时舒出一口提着的气。
也正是十分钟前,她踏进红毯的瞬间,那辆挂着连号车牌的迈巴赫正从云析科技的地下停车场滑出。
林佑哲开车向来平稳,车内沉寂了片刻之后,他听到后排传来一声匪夷所思、言简意赅的问句:
“红毯直播一般在哪看?”
“什么?”林佑哲吓得一个急刹。
许邵廷皱了皱眉,“怎么?开车稳点。”
林佑哲没敢怠慢他,“什么红毯?”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闻葭只告诉许邵廷自己要走红毯,却没说是什么红毯。
许邵廷平淡的面色上浮现了鲜少会有的疑惑表情。
林佑哲在后视镜里看出他的欲言又止,连忙补充:“红毯直播一般都在微博。”
许邵廷沉吟片刻,“你手机借我。”
林佑哲一手稳稳握着方向盘,一手将自己手机往后递。
许邵廷拿着他手机,点开微博,看着眼花缭乱的页面,摸索着找了VERSO的直播频道。
观众众多,网络卡顿,现场声音略微嘈杂,弹幕五花八门,许邵廷皱着眉头清了屏,坐在车里很耐心地往窗外望了一眼。
再回头,屏幕画面恰好定格在闻葭走出车门的那一瞬间,他先是垂眸凝着看了两秒,看到她胸前的那颗蓝宝石,他不以为意,又在看清闻葭穿着的半透礼服之后瞬间敛眉。
这、是、什、么、衣、服?!
17. 第17章
许邵廷又不耐地看了眼窗外,下意识地扯扯领带,原本被打得整齐端正的温莎结被扯得没了形,雪白领口略微敞着,他兴致缺缺地把直播频道给关了,把手机丢回给林佑哲。
而被观赏的人此刻对这些都一无所知,正往休息室走,蒋昭踩着小碎步跟在她身后。
闻葭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房间。
“姐,今天谢谢你啊。”蒋昭也很不客气地跟了进来
闻葭只是平静地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蒋昭知道闻葭是觉得自己假惺惺了,她朝闻葭眨眨眼,“真心感谢,哎,我下次再也不走开场了,太吓人了。”
闻葭戳她肺管子,“多走几次就行了。”
蒋昭瞬间泄气,“哪来这么多次机会给我走?今天还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
闻葭笑了笑,不知是笑她的气馁还是笑她的坦荡,“你要真想走,下次我跟主办方去说一声,回回都让你走。”
“真的假的?”蒋昭面露尴尬,“早知道你有这本事,当初片场我也不会噎你了。”
闻葭轻嗤一声,“你倒也还没把我噎住。”
现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所缓和,蒋昭也松懈下来,没跟她拌嘴,心思早就飘到afterparty上去了,她问着:“一会儿afterparty你穿哪套?”
“我不去。”
“不去?”
蒋昭很无法理解闻葭的回答,因为这对于她来说似乎是个不能轻飘飘就放弃的机会。
闻葭‘嗯’了一声,走到化妆镜前把颈间那串项链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掂了掂。
“那你去做什么?”
“我当然有更重要的事。”
她摸着手心里的宝石,心猿意马地说道。
外面,蒋昭的助理在后台找遍了也没找到人,她没敲闻葭休息室的门,因为打死她也想不到蒋昭会跟闻葭待在一起。
直到实在没办法,她才凑到闻葭休息室门前,问了一句,“闻姐,有看到蒋昭么?我找不到她。”
门把手被扭开,闻葭看着外面的人,“她在里面呢。”
蒋昭助理诧异,立马小跑进去把人拉了出来。
恰逢于凯晴踱到门口,她把手机丢给闻葭,“张姐的电话。”
闻葭接通:
“项链哪来的啊,背着我接代言了?”
闻葭没藏着掖着:“许邵廷送来的。”
“赞助?”
“没说。”
“想找你代言?”
“不知道。”
张林芝被她的回答噎住,眼见什么也没问出来,在那头翻了个大白眼,“刚发的那条微博评论区都在说这事儿。”
“我看到了。”
张林芝这时也没忘提一嘴,“你看看不如趁这机会拿个代言什么的,或者品牌挚友也可以,人都直接把项链送你手里了。”
闻葭意兴阑珊,她看不透许邵廷,自然不敢把话说得满,“再看。”
“还再看呢,装啥矜持?你要真想代言他会不给你么。”张林芝调侃。
“我是他谁?想要代言就要,我看着脸皮有这么厚么。”
张林芝‘嘁’了一声。
闻葭见她不屑,又添道,“这样吧,你去追他,你去跟他谈恋爱,这样不仅我能拿到资源,你手下其他人也能分一杯羹,岂不是更好?挂了。”
没等对面出声,她便撂了电话。
于凯晴看着闻葭微微皱起的眉,听着她有点急促的语气,问道:“张姐又说什么了?”
闻葭摇摇头,没回答她,抛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你说,他也会给别人这样送项链么?”
她很喜欢这条项链,从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就喜欢,但她不敢一直戴着,她怕这条项链不是独属于自己的,或者说,她怕许邵廷的心意不是独属于自己的,她讨厌这样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心意。
该死的周敬承,偏偏要对她说那番话,又偏偏自己是个耳根子软的,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现在一提到许邵廷这三个字,她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可描述了。
闻葭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一些有的没的的想法彻底抛出去,将项链很妥帖地收进了盒子里,拎起披肩披上,带着于凯晴返程工作室。
工作室在大厦内,保姆车还没彻底抵达,闻葭隔着深色车窗便看见大厦门口两侧围着一大批人。
司机见状,想掉头往地下停车场走,被闻葭制止了,“就在大厦门口下吧。”
这一大批人自然都是来看闻葭的,随着车子的靠近,众人的欢呼声越来越清晰响亮,闻葭走下保姆车,朝两边打招呼,粉丝们都很有秩序,只是举着横幅,聚在大门两侧,始终给闻葭让出来一条走路的道。
她跟粉丝打完招呼便进了大厦一楼,乘电梯回了工作室。
脚刚踏进门,她心里一直等着的那通电话就打来了。
闻葭听着铃声,很刻意地等了半分钟才接通。
电话另一端,导航提示的机械音比许邵廷的声音更先传出。
一阵静默后,熟悉低沉的声音响起。
“走完红毯了。”
是陈述句,是很笃定的语气,她好奇许邵廷怎么如此肯定。
“许董怎么时间掐得刚刚好?”
“猜的。”
闻葭在淡笑,但是许邵廷看不到,他只是听见她问:
“许董是不是看我走红毯了?”
“没有,我不用微博。”
“你怎么知道是在微博直播?”
“……”
这句话许邵廷没回答,他看着窗外,车子已经一个大拐弯,开进了大厦的地下停车场,他语气足够正经,“我已经到停车场了,A区。”
闻葭执着手机,心头一紧,刚沾上沙发的身子立马又站了起来,他竟比她预想中来得还要早,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礼服,表情有点为难。
这礼服腰部紧、拉链长,穿上难,脱下来更难,闻葭不愿让他等,直接拎起丢在一旁的披肩,朝于凯晴说道:“我先走了,来不及了,礼服到时候还。”
没等于凯晴回答,她从手包里拿出一枚新口罩,戴上走出了工作室。
此刻正值下班高峰期,不少人聚在这一层的电梯处。
闻葭走到轿厢前等着。
光顾这家造型工作室的大牌明星不少,众人自然也是见惯了,只不过周围没跟着助理保镖的明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最重点的是,这个人是闻葭。
似有似无的视线落在闻葭身上,她细眉微皱,倒不是因为路人打量的目光,而是因为难等的电梯。
终于,‘叮’的一声,银色的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闻葭微微低着头,刚要迈步踏进,黑色皮鞋跟西装裤没预兆地闯进她视线,她募地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俊朗的,神色平淡的脸。
他怎么直接上来了。
他真是矜贵自持,刚才松散不堪的领带显然已经被整理了一番,贴着他喉结,饱满端正。他一身深色地立在电梯内,身形修长。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对她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
许邵廷眼神上下扫了她一眼,在亲眼看清她穿的那条透视礼服后,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秒,他温热宽大的手掌伸出,把站在外面的女人轻轻拉了进来。
闻葭细高跟也没脱,磕在轿厢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她都已经做好了摔倒了的准备,然而她想象中的踉跄并没到来,因为她即将跌入一个踏实的怀抱。
许邵廷动作很稳,只凭一只手也完全能够承受她扑向自己的重量,在两人靠近之际,他伸出另一只手托住她。
一套动作只不过几秒,闻葭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许邵廷怀里了。
完全在他怀里。
她紧闭着眼,一只手下意识地攥紧着他领带,一只手抵着他胸膛,而他,一只手握住她手臂,一手微微拢着她的腰。
电梯外的路人见这情景,面面相觑着没敢说话,也没敢正眼去看电梯里的男人究竟是谁,都感觉自己在第一现场吃到了当红女星的大瓜,纷纷不敢踏进去了,连忙快步走到另外几座电梯前等着。
许邵廷看见门外人渐渐空了,神色满意,没犹豫地反手按下电梯按键。
电梯三面都有镜子,是被擦得一丝不苟的那种。
想要看清现在的情形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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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而易举,闻葭瞟了眼镜子,就看见自己攀在他怀里,纤细修长的手指攥在他肩头,上好布料做的西装大衣即使被她指尖捏着,也不见一丝褶皱。
两个人腿/贴在一起,西装裤不厚,她那条透视的礼服更不用说,闻葭甚至能感到淡淡温热。
电梯数字直下三层,许邵廷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你准备一直待在我怀里?”
他话是这么说,可以抱着她的手却未松开分毫。
闻葭看着他的喉结、下颌线,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松开搭着他肩膀的手。
突然脱离温热宽厚的怀抱,她拢了拢滑落的披肩,胸前姣好的线条随着动作起伏。
她自己不知觉,可许邵廷看得一清二楚,他不是故意看的,是不经意瞥见的,但他自制力足够好,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迅速转移开视线。
“谁选的礼服?”
他不说衣服太大胆,也不说衣服太暴露,只是问她是谁选的。
比这大胆浮夸的款式闻葭也不是没穿过,她自觉习惯,跟穿私服一般,直到他这么问了,她才意识到,她是如此“透明”地站在一个男人面前。
一个正常男人面前。
一个看着禁欲矜持的男人面前。
“许董觉得不好看么?”
“好看。”
“那是我穿着不好看?”
“也好看。”
他看了眼她下半身那有跟没有一样、薄如蝉翼的布料,“太透了。”
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大衣,罩在闻葭身上。
突如其来的温热让她顿住,“这里又没别人…”
“没别人,但我在。”
闻葭靠近他,笑得很大方,“那就更不用遮遮掩掩了不是么?”
许邵廷低头睨着她,神色危险且直白,仿佛暗夜中的猎豹盯住无处可逃的猎物,他咽紧喉结,一字一句地,“我也是个正常男人。”
“许董当然正常,你看着就非常正常。”她意有所指地加重‘正常’这两个字。
许邵廷呼吸几不可闻地变沉重了些,他盯着她,好像是第一次如此看不透旁人,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他一只大手倏地箍住她腰,迫使她进入自己怀里,两个人近在咫尺,手臂也随着越来越沉的呼吸而越圈越紧,像是要把两个人彻底融合在一起。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熟悉强烈的男性气息侵袭着她,她有点慌神,抚了抚他领带,“开玩笑。”
丢下这简短的三个字后她逃脱他怀抱,留许邵廷一人在那愣神。
许邵廷眯了眯眼,看着她无辜的表情,恨得牙痒。
闻葭自然能够感受到他危险的神色,但她故意没去看他,扯开话题,终于找到机会问出那个憋在心中一整天的问题,“今天为什么要送我项链?”
许邵廷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口,“想送就送了。”
多没道理的一句话,连送别人东西也只凭自己心情。
闻葭垂下眼皮,“只给我送了么?”
许邵廷扭头去看她,“什么意思?”
“你也会这样给别人送项链么?”
“你是希望我送,还是不送?”
闻葭视线又开始飘忽不定了,她喃喃,“自然是不希望你给别人送,但是这太没道理了…”
许邵廷故意装没听清,“再说一遍,我没听清,希望还是不希望。”
闻葭逆反心理来了,试探他,“希望你送,希望你给越多的人送越好,最好明天我就能看见圈内所有女明星脖子上都戴着你送的项链。”
许邵廷眸色一暗,手臂一伸,又轻而易举地让女人回到了自己怀里,两个人身体贴着身体,他一字一句地,
“你再说一遍。”
闻葭笑了笑,彻底服软,微微踮起脚靠近他耳旁,用气音,“只想你给我一个人送。”
许邵廷像是听到了让自己满意的回答,轻嗤一声,这才松开力道。
终于,伴随着‘叮’的声响,电梯抵达负一层停车场。
门打开,一张熟悉的脸闯入两人视线,这会儿轮到闻葭倒吸一口凉气了。
他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