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和真千金结婚了》 1、第 1 章 “砰——” 车子坠江前,孙舒意最后看了眼对岸圣诞夜五彩斑斓的霓虹灯。 由于小时候的一些经历,她始终没办法克服对水的恐惧,也一直没能学会游泳,未曾想时隔多年,又到了直面死亡的时刻。 车门和车窗都无法打开,随着水一点点漫入车内,这些年被刻意遗忘的濒死感又重新将她裹挟,尽管大脑在指挥,但手脚完全不听使唤。 过往的二十二年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掠过,最终定格在半小时她离家前,闵斐看向她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她们争了十多年,没想到她唯一拿得出手的那些东西也不属于她自己,父母,金钱,地位……是她抢走了属于闵斐的一切。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孙舒意不由想到,如果她消失了,爸爸妈妈的生活是不是就能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了? 他们是不是就能不用顾及自己的感受,去坦然接受分离了二十二年的亲生孩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好。 在她二十二年的人生中,她已经享尽父母的宠爱,同龄人的崇拜。 毕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圆满才是常态。 - 深渊中急速下坠的失重感让孙舒意猛然睁开眼,她用力地呼吸,胸腔都在剧烈起伏。 眼前那阵如同电流乱窜的雪花屏和耳边的嗡鸣声过去,她才堪堪从溺水的濒死感中抽出身来。 热,好热…… 浑身上下的毛孔都仿佛在散着热气,鼻腔里呼出的空气也是滚烫的。 意识模糊间,孙舒意打量着房间内陌生的环境,落地窗前只拉了一层薄纱,窗户开了点,米白色窗纱被风吹得翻飞,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身下的床软硬适中,没有业火,不是炼狱,孙舒意迷迷糊糊地想,生前多做善事还是有用的,她应该是来到了天堂。 闭上眼,再度放任自己的意识沉沦前,她感受到似乎有温热的鼻息铺洒在她敏感的耳廓。 她的眉头微微拢起,只听见一道沙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醒了?烧退了吗?” 她的床上怎么还会有其他人?! 孙舒意愣了两秒之后惊叫出声:“啊!!!” 孙舒意抱着被子飞快坐了起来,拉开她和另一人之间的距离,她的心脏飞速跳动,仿佛都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身侧的那个女子也起身了,待孙舒意看清了枕边人的相貌,更是浑身一僵。 栗色的长卷发披在肩头,西方骨相东方皮相,晨起的素颜也美得摄人心魂,眼中没有情绪的样子显得很清冷。 只是与这张高冷禁欲的脸完全不相符的是—— 她身上酒红色的睡裙布料单薄,胸前细腻白皙的肌肤上带着点点暧昧的红痕,如同开在雪中的红梅。 女人的气场和面容虽似曾相识,但又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确实是闵斐,不过是令她感到陌生的闵斐。 孙舒意下意识拉开被子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她的肩膀上甚至还有一个牙印。 “你、你、你怎么……我们……” 她们怎么会躺在一张床上?还都如此狼狈?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闵斐的表情,对上的是一双冷冰冰的眸子。 孙舒意只觉得心头一滞,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她落水前,闵斐对着她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在她前二十二年的人生中,和闵斐有太多太多的纠葛。 从中学到大学,她一直将闵斐视为竞争对手。 可是她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实在太大。 闵斐从小生活在孤儿院,而她是豪门千金。 她的身份和家族的资源就像是天平上额外增加的砝码,她们之间的竞争从来都算不上十分公平。 就在不久前的一天,她所拥有的这些东西就像泡泡一般在阳光中留下瑰丽色彩后逐一破裂。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她的身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父母是假的,地位也是假的。 置换人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竟会落在了她和闵斐的头上,她是偷走闵斐圆满幸福人生的小偷。 闵斐一定很恨她吧?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她本能地担心会失去一切,也害怕看到闵斐憎恶的眼神。 虽然这些年来她们一直王不见王,但孙舒意是打心眼里尊重她,也希望能得到她的尊重。 看现在她们身上这狼狈的样子,这是喝醉酒打了一架,然后断片了? 可她不是在圣诞夜坠江了吗?是被救起来之后借酒消愁了吗? 好奇怪,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该不会是喝了假酒吧。 从惊慌失措,到呆若木鸡,再到理亏心虚,孙舒意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般七上八下,挪开了眼神,不敢去看闵斐。 相比于她的异常,闵斐镇静很多,冷静地伸手,想要去探她额头上的温度。 孙舒意现在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见对方一有动作,连忙躲开。 闵斐伸出去的手一顿,转而捞过她的脖颈,强势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另一只手贴在了孙舒意的额头上。 孙舒意的杏眼不由瞪圆,好霸道,闵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霸道了?! 被那人的体香包裹着,清冽中带着一丝柔和,孙舒意心绪大乱,连忙将人推开,别别扭扭地问:“你在做什么啊?” 她那扭捏的样子让闵斐眉心一蹙,看她一眼,掀被下了床。 闵斐的睡裙很短,随着她的动作,孙舒意不小心看到了她大腿处的光景,她肤如凝脂,所以红色的痕迹很扎眼,像冰天雪地中绽放的红梅。 老天奶!她孙舒意对天发誓,活了二十二年从未打过架,闵斐怎么会被她掐成这样,她酒品这么差吗?大概率是假酒的锅。 “孙舒意。” 听见闵斐喊她的名字,孙舒意浑身一凛。 “脾气还没有闹够吗?”闵斐从一旁的沙发背上拿起睡袍,披在自己的身上,遮住身上星星点点的暧昧痕迹。 她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床上的孙舒意,声音虽然沙哑却听起来有些盛气凌人:“婚前是你说的各取所需,昨夜也是你先越的界,今天为什么又要这样闹脾气?” 什么婚前婚后?? 原本以为自己的思绪已经厘清的孙舒意更懵了,她底气不足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闵斐看她的眼神更冷了两分,“一晚上过去,酒还没醒吗?” 她扔下一句“你还在发烧,把衣服穿好,我叫医生进来”之后便离开了。 孙舒意目送着她走出房间,只觉得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听到自己在发烧,孙舒意这会儿才感受到自己的头重脚轻,她捡起地上的睡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不管怎样,静观其变吧。 敲门声响起,孙舒意警惕地喊了一声:“请进。” 房门推开,孙舒意紧绷的肩背骤然一松,还好,走进来的人顶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她鼻尖有些发热,委屈地喊了声:“林冉。” 孙家和林家是世交,孙舒意和林冉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姐妹。 林冉递给她一支温度计,不满地指责道:“明知道外面是大暴雨还要出去淋?闹别扭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身体?明明从小到大最怕打针吃药,昨儿闵斐打电话叫我过来的时候,你都烧到快四十度了。” 林冉的语气熟悉又亲切,孙舒意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点。 原来自己是那晚跑出家门落水才感冒的吗? 孙舒意将温度计夹在腋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压低声音问道:“小冉,这是哪儿呀?” 林冉狐疑地看她一眼,“这是什么问题?这不是你家吗?” 孙舒意愣了愣,是孙家的另一处房产吗? 确实没毛病,孙家在淮城有多处房产,她也不是每一间房子都去过。 “那……”孙舒意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为什么会和闵斐躺在一张床上?” “她是你老婆,你们躺在一张床上不是很正常吗?”林冉失笑,“再问这种问题,我要怀疑你脑子烧坏了哈。” 老婆?? 听到这个奇怪的称呼,孙舒意石化了。 闵斐为什么会是她老婆啊?? 假酒的后劲这么大吗?都能让人产生幻听? 孙舒意头昏脑胀,拉着林冉的手腕,语气很急切:“我不是在生日那天落水了吗?怎么被救上来的?” “生日落水?”林冉拧着眉盯了她几秒,“小意,你生日落水都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呀?” 尽管如此,但她还是认真回答了孙舒意的问题:“当年情况很危急,还好路人合力将你救了起来,你高烧不退,在icu待了好几天,把大家都吓到了,你都不记得了吗?” “当年是什么意思……” 孙舒意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环视着周遭陌生的环境,以及眼前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人,只觉得太阳穴像针扎一般疼了起来。 如果说刚才因为发现闵斐躺在身边而冲击过大,随着思考能力逐渐回笼,她这时候才发现,现在明显不是淮城的冬天。 淮城在南方,冬天没有暖气,湿冷噬骨,林冉只穿了一件略显单薄的长裙,窗帘被风吹开,她看见了落地窗外花团锦簇的花园。 她自己身上穿着吊带裙也不觉得刺骨寒凉。 她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抖着手在屏幕上胡乱点着,屏幕亮了起来,年月日映入眼帘。 ——20x8年5月20日 距离她的二十二岁生日已经过去了五年半的时间。 所以她没有喝醉?这是失忆了,穿越了,还是在梦中? 孙舒意狠下心,在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瞬间疼出了泪花,林冉被她这种异常的举动吓到,失声尖叫:“孙舒意,你这是在做什么?” 好痛,应该不是在做梦。 这些无厘头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一连串诡异的认知让孙舒意只觉得冷汗不断往外冒,头晕想吐,捂着嘴干呕。 她的胳膊一松,水银温度计掉在了被子上。 “我的天……小意你这是怎么了?”林冉四下找着垃圾桶,拖来了床边。 孙舒意撑着床沿不断干呕,但她的胃里空荡荡,什么都吐不出来。 胃部的痉挛刺激着生理泪水不断外涌,带起一阵耳鸣和眼冒金星,周遭似乎有脚步声和交谈声,但她什么都听不真切,声波鼓噪着耳膜,只能听见一阵阵很沉闷的嗡鸣声。 孙舒意感觉到有人帮她撩起了头发,轻抚着她的背。 不知过去了多久,不适的感觉终于褪去,孙舒意接过不知是谁递来的温水,趴在床边漱了一下口。 抬头,就对上了闵斐垂眸看她的眼。 闵斐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水杯。 孙舒意捂着胸口起身,靠回到床头,默不作声地悄悄打量她。 女人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丝质衬衣和长裤,气质干练,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那颗,将引人遐想的红痕完全遮住。 闵斐弯腰拾起她手边的温度计,馨香的发丝扫过她的身前,孙舒意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 “三十八度,”闵斐微微蹙眉,和林冉说着话,“怎么还没退?要不要去医院?” 林冉接过她手中的温度计,举起来看了看,“温度降下来也需要一个过程,昨晚烧成那样都没去,今天可以在家里观察一下,毕竟去医院被拍到又是腥风血雨。” 林冉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转,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不过闵斐,小意她好像……有点烧糊涂了?” 她说到这儿也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能用什么词语来精确概括孙舒意现在的状态。 什么被拍到,什么腥风血雨,孙舒意压根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弱弱打断了她们的交谈:“那个……抱歉。” 感受到房间里另外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孙舒意舔了下唇,说道:“我好像,记忆错乱了。” 听见她这样说,闵斐皱眉看向她。 完全消化不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也没有办法独自面对周遭陌生的环境,孙舒意只能向眼前二人求助。 林冉是她最好的朋友。 闵斐……至少在她之前的记忆里,闵斐虽然冷冷的,但不是坏人。 “穿越?失忆?这些听上去很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孙舒意的十指插进发丝中,轻摁着自己的头,声音带着绝望,“但我的记忆确实停留在二十二岁那年,对于现在的这些事情,我一无所知。” 闵斐的眉毛拧着,看向她的神色怔然,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叫记忆停留在了二十二岁?” 林冉不似她这般失态,她盯着孙舒意好一会儿,见她脸上丝毫没有玩笑的神情。 林冉轻轻拍了拍闵斐紧绷着的手臂,说道:“闵斐,她这种情况大概率是高烧的后遗症,这趟医院看来不得不去。” “发烧烧坏脑子会导致失忆吗?你之前碰到过这种病例?” 闵斐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狐疑地看向孙舒意。 烧坏脑子。 她直白的话让孙舒意的嘴角抽了抽。 林冉也没办法肯定,只是说道:“大脑和神经方面,确实不好说。” 话虽这么说,但房间里的几人都僵着。 五月底穿个吊带裙时间久了还是有些冷,孙舒意摸了摸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小心翼翼问道:“我的衣服?” 闵斐深吸一口气,转身就朝着衣帽间走去。 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孙舒意拉着林冉的胳膊,小声说道:“小冉,她好生气的样子?” “她……”林冉一时语塞,孙舒意没失忆时,她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现在倒好,其中一个人直接清零了。 作为旁人,她也没办法置喙她们之间的感情,对上孙舒意求知欲满满的眼神,只能说道:“也不完全是生气,不过生你气也是该的,谁让你昨晚死活不肯去医院还胡闹,现在不舒服了吧?” 孙舒意小声嘟囔:“怎么感觉她比五年前还冷漠?” 想到昨晚被人一个电话叫到别墅时,闵斐身上那些纵欲过度的痕迹,再看看现在一无所知眼神单纯的孙舒意…… 林冉在心中轻叹,真是作孽。【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 2 章 孙舒意站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的容貌和身材,女人墨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搭在肩头,尽管身穿款式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依旧掩饰不住姣好的身段。 她从小就是美人坯子,进入大学的之后就有星探问她愿不愿意进娱乐圈。 或许这么说有些自恋,但五年的时间过去,五官长开之后的她美得更加明艳动人。 从身材和五官上的一些细微变化,以及头发的长度来看,孙舒意更加确定,现在确确实实不是她落水的那个时候了。 刚才闵斐给她拿衣服的片段又开始在脑海中闪回,她问闵斐要衣服只是下意识的求助,但对方似乎对自己的衣柜和尺码都及其熟悉。 如果像林冉刚才所说的那样,闵斐真的是她的妻子…… 那说明五年前就呼声很高的同性婚姻法案在五年后的今天已经通过了。 看来这个陌生的世界也不是全然没有令她舒心的事情,孙舒意轻呼出一口气。 虽然她从小到大都喜欢女孩子,但她对自己和闵斐相恋结婚的事情感到无比震惊。 放在之前,这是她连做梦都不会梦到的事情,简直太荒诞了。 在她二十二岁那年,她没有了家。 但是在二十七岁这年,她有了一个全新的家。 和闵斐,她喊了二十二年的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 不知道这五年里发生了什么,孙舒意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转过身子之后才发现床上的被子还是凌乱的,孙舒意走到床边,捏着被角弯腰抖了抖。 一声脆响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被子不小心带翻了床头柜上的相框,相框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地上。 孙舒意快步走到床头,蹲在地上,看着那张压在玻璃碎片下面的照片出神。 这是一张三人的合照,除了她,闵斐,还有一个陌生的小姑娘。 她和闵斐抱着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嘴巴嘟着,搂着她的脖子亲亲热热地亲她的脸。 她和闵斐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她们之间的气氛看上去还挺温馨的。 如今再看看当下的情况…… 上面覆盖的玻璃渣子将狼狈和破裂诉说得淋漓尽致。 只是这个小女孩又是谁? 一阵敲门声响起,闵斐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听上去有些闷,“孙舒意?” 孙舒意扬声道:“请进。” 闵斐走到那堆碎片前,默然不语地盯着照片,孙舒意意识到她是听到了玻璃碎掉的声音才敲门,她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罢,她下意识就要去捡那张照片,手刚伸出去就被人用力攥住了。 闵斐拽着她的手腕,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冷声道:“碎了就碎了,一个相框而已,别用手捡,我让阿姨扫。” 她说完就放下孙舒意的手腕,扭头便走。 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留下的红痕,孙舒意知道,她又惹闵斐生气了。 闵斐走到房间门口时不见人跟来,侧头见孙舒意还在原地,蹙眉道:“怎么站着不动?要去医院做检查,别耽误时间。” 这平平的语调简直和高中的时候以班长的身份对她发号施令时一模一样,孙舒意总算找回了一丝熟悉感。 从房间踏出去,孙舒意才发现这个房子是一栋别墅,装修虽然简约,但不失雅致和贵气。 她们的房间位于别墅的二楼。 她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跟在闵斐的身后走下了楼梯。 走到客厅时,林冉在打电话,看她们一眼,对电话那头的人到了声谢后便放下了手机。 “我给师姐打了电话,说明了小意的情况,医院那边会保密的。” 闵斐朝着她微微颔首。 孙舒意还来不及问她去医院做个检查为什么要保密,只听见一阵密码输入的声音,别墅的大门被人拉开。 一位圆脸的女孩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举了举手中的食品包装袋,声音听上去很有活力,“闵斐姐早上好,老大,我带了你在剧组就心心念念的炒米粉,还放了辣椒哦。” 对她这个人和她话里的内容,孙舒意感到很陌生。 孙舒意一时间没法适应周遭的环境,甚至有些草木皆兵,下意识往闵斐的身后躲了半步。 闵斐侧头看了她一眼,挪了步子,挡在了她的面前。 “子欣,你把早饭放在桌上就行,今天休假吧。” 见孙舒意一直不说话,钟子欣有些迟疑地说道:“休假吗?可是,可是老大她之后的工作安排还没……” 闵斐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不容置喙:“今天休假,之后再说。” 知道这是赶自己离开的意思,钟子欣只好点点头:“好的,谢谢闵斐姐,我先走了。” 钟子欣视线在她们二人身上停顿了几秒,在闵斐看不见的角度,她朝着林冉投去了一个无比疑惑的眼神。 但林冉的神色很严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她回应,她只好先行推门离开了。 临出门前,林冉对闵斐说道:“要不然你就别去了吧,你们两个人一起在医院出现,目标更大,如果被拍到立马就能上头条新闻。” 目光触及到闵斐瞥向她的视线,她叹气道:“算了,我不劝你。” 舆论虽然要顾及,但不管怎样,她们是法律上的伴侣关系,要是孙舒意真有什么事,闵斐得在。 对于听不明白她们话中内容这件事,孙舒意已经慢慢习惯,她只是跟在身后,乖乖接过了林冉手中的口罩和鸭舌帽。 见她睁着大眼睛茫然的样子,林冉解释道:“你是公众人物,最近一直上热搜,最好不要被拍到去医院,否则说什么的都有。” “我?”孙舒意指了指自己,问她,“难道我真的当演员了吗?而且去个医院都能掀起风波?不是十八线小糊咖?” “是演员。”林冉无奈,“而且您还挺火的。” 哇唔,她这样能耐吗? 孙舒意的眸子亮了几分。 医院一系列全面的检查下来,孙舒意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 检查结果显示,她的大脑没有受损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数据指标显示她失忆。 在孙舒意再三保证自己没有说谎之后,专家团队都到齐了,但还是研究不出个所以然。 医生们不会在患者面前说科学解释不了的话,但孙舒意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是穿越了。 不过为何会穿越,为什么一些事情和记忆里出现偏差,她暂时没想明白。 她一直在脑海中琢磨着穿越前后的一些细节,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后座空无一人,林冉并没有上车,车上只有她和闵斐二人。 阿斯顿马丁在道路上飞驰,在仅有她们二人的空间里,孙舒意感到有些紧张,默默抓紧了安全带。 车子停在江边,车窗缓缓降下,湿润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缓解了车内二人有些躁郁的情绪。 最终是闵斐打破了车内的沉寂,“孙舒意,你真的……” 但话说到一半就卡了壳,她要问什么?她该问什么? 问对方是真的全部都不记得了,还是在开玩笑? 嘴巴或许会说谎,但下意识的举动和反应骗不了人。 孙舒意的神情和小动作都被她尽收眼底,她的茫然和害怕,以及她下意识依靠熟悉的人,这些都演不出来。 至少孙舒意演不出来,否则她也不会被骂那么多年。 两人正僵持不下,孙舒意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唤了两声。 早上起来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有些检查需要空腹,孙舒意没吃早餐,她现在饿极了,前胸贴后背。 闵斐看向车窗外波光粼粼的江面,明明太阳不大,她却觉得眼睛有些睁不开,“你没有想问的问题吗?” 总算等到这个时候,孙舒意想要问的事情太多了,她空咽了一下嗓子,紧着最关键的那些问题问,噼里啪啦说了一串:“爸妈还好吗?我们之间的关系是……?还有照片上的那个孩子,她是谁?” 闵斐的语调同她那张脸一样无波无澜,“爸妈现在在国外度假,我们结婚了,是伴侣,那孩子是我们的女……是我们领养的女孩。” 人在极度震惊的时候真的会短暂失声,过了一会儿,孙舒意才哑着嗓子开口:“我们真的结婚了?……我和你?” 她下意识问了一句听上去很没良心的话:“我爱你?” 如果孙舒意没听错的话,闵斐似乎从鼻腔里溢出了一声冷笑。 “你放心,我们是协议婚姻。 “因为法律规定,三十岁以下的未婚女性不能领养小孩,小满是闵朗的女儿,当年闵朗因公殉职,他的妻子经受不住打击,诞下一个早产儿之后也离开了。” 闵朗是闵斐的哥哥。 准确地说,应该是她孙舒意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 “因为一些原因,如果想要领养小满,必须找人结缔一段至少五年的婚姻,不确定性太大了,彼此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小满的母亲虽然去世了,可是外婆那边还有亲人。 偏偏小满的外婆家是个偏心的,总是让女儿“补贴”儿子,之前知道孙家的事情还上门来找孙舒意要过钱,让他们给她的闺女补上几十万的彩礼。 即使闵朗和孙家半点关系也没有。 发生了这些事情后,孙舒意并不认为小满的外婆家会好好抚养这个外孙女,关于小满的抚养权问题,她曾经和他们发生过争执。 虽然她是小满的亲姑姑,但她只有二十二岁,未婚单身,身后也没有其他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但小满的舅舅已婚,工作稳定,家里也能帮忙照顾孩子。 双方在这个问题上一直在拉锯,甚至闹上了法庭,除了和家底厚实的闵斐结婚,孙舒意在短时间之内没有更好的办法。 听完闵斐的解释,孙舒意觉得自己应该是将这件事弄明白了,她穿越到了五年后,和孙家的真千金结婚了,还领养了一个女儿。 简直太扯了,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这时,闵斐冷不丁来了一句:“小满明天就要回来,她平时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你想想看要怎么面对她吧。” 小满是全然陌生的人,这件事对现在的孙舒意而言,和裸考没什么区别。 闵斐烦躁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没被遮瑕膏遮住的红痕若隐若现。 孙舒意浑身一震。 有一点她没想错,看来她们昨晚上确实是打了一架。 只不过是在床上打架。【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 3 章 走到别墅门口,刚才的医疗团队给闵斐打来电话,她看了眼孙舒意,说道:“你先进屋,我接个电话。” 孙舒意听话地点了点头,走进了房子,只是她刚把鞋子在鞋柜上放好,还未来得及完全转过身,余光就瞥见一到白色的残影。 “闵……” 她下意识想要喊闵斐的名字,狗狗但突如其来的生扑让她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孙舒意不怕狗,但却被这意料之外的情况吓了一跳,后背紧紧地贴着鞋柜门,任由这只萨摩耶把爪子搭在自己身上,凑过来对自己进行洗脸式的亲吻。 狗狗很快就感受到了主人的紧绷与抗拒,也停下动作,歪歪脑袋看着孙舒意。 一人一狗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闻声而来的闵斐摸了摸狗狗的头,说道:“好了,自己去玩吧。” 那只萨摩耶很听话地从孙舒意身上下来,绕着孙舒意打转,可却一直没得到回应。 它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尽管疑惑,但尾巴还是摇得很欢,跟螺旋桨似的。 闵斐给家里的阿姨打了电话,让她把狗牵到副楼。 孙舒意伸手摁住了自己刚才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心脏,问道:“这狗是?” 闵斐抽了张纸,递给她,让她擦擦脸上的口水。 “孙球球,性别母,是你两年前在外地拍戏时,捡到的被原主人弃养的萨摩耶。 “你昨天才从剧组回来,到家很晚,今天早上它又被阿姨牵出去玩,很久没见你才会这样热情。” 孙舒意夸赞道:“被养得挺好的。” 洁白、干净、白毛顺滑,看上去至少六十斤。 听她这像是夸赞别人家毛孩子般的语气,闵斐的心头又要涌起一股无名火。 可那股邪火堪堪窜出点火苗,就被刚才医生的话扑灭了 ——既然没有指标能够显示孙舒意大脑受损,那么出现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心理问题,要关爱病人的心理健康,可以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球球很乖,你可以和她多相处,走吧,去吃饭。” 她们回家之前,做饭阿姨已经把饭菜煮好,她收到了闵斐提前发来的短信,摆好菜就去了别墅的副楼。 在餐桌上做好,孙舒意才发现二人的午餐不一样,自己面前鱼虾肉色香味俱全,而闵斐……蔬菜沙拉和水煮鸡胸肉,看着都没食欲。 孙舒意不知这是何意,将自己面前的餐盘一一往闵斐的方向推,想要摆在餐桌中间。 发觉她的意图,闵斐很快伸手抵住了盘子。 感受到那人的抗拒,孙舒意抬眸看她,倏地有一种时空错乱的眩晕感。 穿越过来的她对这五年的时间流逝没有感觉,现在二十二岁的她依旧能很轻易地回想起中学生时代的事。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和闵斐的关系并没有那样糟糕。 孙舒意从小到大,无论什么考试基本上都是第一,可是初一开学第一次考试时隔多年拿了个第二。 打败她的是班级里那个很漂亮,却又非常寡言少语的女生。 孙舒意家世好模样好性格好成绩好,身边从来都不缺朋友,刚开学就有很多人围在她身边,一开始自然没有注意到闵斐。 她拿到成绩单之后才对闵斐来了兴趣,经过多方了解,打听到了她的背景。 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和哥哥在亲戚家吃了一段时间的百家饭,之后被送到了福利院。 他们的中学有规定,学生中午不能回家,要在学校吃饭午休。 尽管学校对闵斐有资金补助,但闵斐每天的餐食还是很简陋。 那时的孙舒意在学习生活的方方面面几乎没有遭遇什么挫折,她想要和闵斐处好关系便满腔热血。 连着一周,她都在学校食堂二楼的小餐厅点一桌子菜,招呼大家一起吃,包括闵斐。 可是被她用各种理由忽悠来的闵斐每次掉头就走,一句话都不说。 孙舒意一开始是想要和她当朋友的,但热脸贴多了冷屁股,自然也就没那个想法了。 其实闵斐也不是针对她,因为她对谁都冷脸寡淡。 见她盯着自己那盘蔬菜沙拉出神,闵斐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们的饮食有专业人士负责,热量和营养都被经过了精准计算,我最近还有工作,要控制饮食,不能吃太多荤腥。” “啊,好……” 孙舒意回了神,低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的午饭,经过她一上午的观察,闵斐应该和她一样是公众人物。 刚才向闵斐提问的时候她本想问问她们的工作,但想想又作罢。 既然是公众人物,那她们的简历都可以在网上查到。 她现在实在拿不准应该如何与闵斐相处,能少交流就少交流。 吃完午饭后,孙舒意非常有眼力见地和闵斐一起收拾了碗碟,放进洗碗机。 闵斐坐在沙发上看东西,手里拿着一沓打印装订的a4纸,看上去像剧本。 孙舒意从房间拿出了被自己遗忘一上午的手机,坐在离她最远的那张单人沙发上。 现代人的手机里有很多隐私,也是她了解自己过往五年最好的方式之一。 没想到,她卡在了第一步。 解锁手机,界面上显示手机重启后要输入密码,无法用面容开锁。 她下意识输入了印象中的密码,是她和爸爸妈妈生日的组合。 可连输两次都失败了。 穿越过来第一天就处处碰壁,孙舒意对自己之后的生活感到一丝绝望。 没办法,只好再一次向闵斐求助,她从距离闵斐最远的位置挪到了她的身边,双手将手机捧给她,欲哭无泪地问道:“你知道我手机密码吗?” 她们不是伴侣关系吗? 一般来说,手机密码一般不是妻妻之间的秘密吧? “我不知道,”纸张被翻动的声音和闵斐淡漠的声音一同响起,“小满的生日在情人节,球球是你儿童节那天捡到的,你自己试试。” 孙舒意依据自己之前设置密码的习惯试了一会儿,看着成功解锁的手机微愣。 122514 密码是她和闵斐的生日加上小满的生日。 孙舒意做了一会儿心里建设才点开了聊天软件。 接近上百条未读消息她不着急看,在一堆置顶联系人里找到了闵斐,点开了二人的对话框。 孙舒意:「你是不是喜欢沈沛文,你为什么还要对她笑得那么开心!!我讨厌你!」 闵斐:「喝了多少?」 孙舒意:「我们结婚了,你想提前取消这段婚姻吗?」 闵斐:「在哪儿?」 孙舒意:「我要离家出走。」 闵斐:「地址。」 孙舒意两眼一黑,脑瓜子嗡嗡,难以置信地伸手掩住了唇。 抖着手再向上翻,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二人的对话都很正常。 大部分都是通知对方孩子和自己的工作安排,像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暂时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其他人的消息和自己的情况也没勇气再进一步了解,孙舒意啪地将手机反扣在沙发上。 闵斐合起手上的剧本,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下午要去楼上运动,你随意。” 孙舒意咽了一下嗓子,问道:“我能在这房子里到处走走吗?” 她想象不到今晚要和闵斐躺在一张床上的场景,她得给自己找个空房间,她需要一个私密的空间来整理和消化自己遇到的这些事。 “当然,”见她那连对视都不敢的模样,闵斐也挪开了视线,“这里是你家。” 闵斐上楼后,孙舒意四处转悠,了解这个房子的结构。 小满的儿童房在一楼。 一觉醒来突然多了母亲的身份,孙舒意非常不适应,她站在门口想了会儿,觉得随便进去看看应该不会侵犯到四岁小孩的隐私,这才走进了房间。 小满的房间是非常梦幻的粉色公主房。 房间布置非常温馨,地上还有小帐篷。 随处可见小女孩、孙球球的照片,还有她们三人的合影。 小孩子很漂亮,笑得很开心,一看就是千娇百宠被呵护长大的模样。 闵斐说闵朗已经离世了。 身世大白的时候,闵朗从部队赶回来,孙舒意却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她选择了逃避。 她和闵朗在学校时只是偶尔见过几面。 男生俊朗干净,成绩优异,这是她对他为数不多的印象,她不知道自己的亲哥哥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刚才对自己穿越这件事情的震惊大过了内心其他的感受,现在稍微冷静下来,孙舒意心中后知后觉涌起了浓浓的悲凉。 门铃声响了起来,孙舒意放下随手拿起的相框,快步走到别墅门口。 可视门铃的显示屏上,她只看到了穿着工作服的物业管家离开的背影,门口放置了一堆快递。 谨记自己公共人物的身份,孙舒意等人完全离开之后才开了门,将那些快递抱了进来。 那些东西里,有一大部分是她的快递,她还和之前的习惯一样,网购留的名字是「易书荪」 但里面有一个箱子,收件人是她的真实姓名,大概率是别人给她寄的东西。 孙舒意在玄关的柜子里找到了拆快递的刀,先把这个箱子拆了。 纸箱里面是一个泡沫箱,密封性极好,拆封的过程中,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很浓烈的劣质香,又混合着一丝腐臭。 孙舒意用刀划开透明胶带,将泡沫箱打开。 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她先是愣了几秒,随后失声尖叫。【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 4 章 闵斐听到孙舒意的尖叫之后,迅速从房间出来,跑下了楼梯。 只见她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蜷成一团,鲜红的血液顺着被小刀划破的手指上滑下,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浅色的大理石地板上。 跑到孙舒意跟前,闵斐才看清了快递盒里的东西,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几具老鼠的尸体,有四肢和脑袋被砍下来的,有剥皮了的。 无一例外死相惨状,鲜血淋漓。 除此之外,还有孙舒意的黑白照片,上面用红色的记号笔画得乱七八糟,像是淋漓的鲜血。 类似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孙舒意刚出道时,在一个采访里说过,自己最害怕的动物就是老鼠。 那时候的她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对这个圈子里一些腌臜事没有太多认识,将自己的软肋袒露于人前,不久后就受到了黑粉的攻击。 自从那次被吓到之后,孙舒意每回拆快递都是慎之又慎。 如果说在这之前,闵斐对孙舒意失忆这件事暂且还有疑虑,那现在也是彻底消除了。 孙舒意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睛里此时盛满了惊恐,她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在极度的恐慌下,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知道自己不该继续看了,但视线像是被胶水黏在了那些东西上面,根本挪不开。 下一秒,她的眼睛被一双柔软的手蒙住了。 “没事了,没事了。” 后背被人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 闵斐身上冷冽的清香依旧盖不住那股血腥味和腐臭味,孙舒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推开闵斐冲到洗手间大吐特吐。 刚刚吃的午饭一点都不剩,吐到最后只能吐出些酸水。 支着洗手台站起来,孙舒意用冷水冲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的双眼,儿时的记忆一点点涌进脑海。 孙家祖上富得流油,都说富不过三代,但孙舒意父母却是很有本事的人,家族产业蒸蒸日上。 孙舒意五岁那年遭遇过绑架,除了她以外,还有几个其他家族的小孩子。 绑匪通知第二天拿钱赎人之后,就将他们关在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孙舒意一个晚上没睡,耳边尽是老鼠吱吱呀呀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绑匪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孙舒意看见了四下逃窜的肥硕的老鼠,以及邻居家那个不到一岁的小男孩被咬掉的只剩下一半的鼻子。 在那次事件里她受了惊,被父母接回去之后烧了三天三夜。 拖着绵软的双腿从卫生间出来,孙舒意抱着靠枕蜷缩在沙发上。 穿越这种事情已经够扯的了,难道她还有什么仇家吗?或者是黑粉?早就听说有行为举止很极端的粉丝,难不成真的被她遇上了? 她有些绝望地摁了摁酸胀的太阳穴,她对现在的自己一无所知,仿佛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玄关处已经被清理好了,闵斐站在别墅的落地窗前打电话,愠怒道:“这种快递是怎么送进来的?证据已经留存了,查查看寄件人是谁。” 她又叮嘱了一阵电话那头的法务,扭头就看见了蔫儿吧唧的孙舒意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几缕被清水打湿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两侧,哪里还有昨晚张牙舞爪的气势。 走到岛台,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闵斐在她的身边坐下,说道:“以后除了重要文件,你不要拆快递了,家里的阿姨会拆。” 孙舒意抿了口温水,迟疑地问:“我有什么仇家吗?” 她的眼神很澄澈,之前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幽深老练仿佛也随着记忆的丢失而消失了。 一同丢掉的,还有她身上坚硬的盔甲。 闵斐心情复杂,斟酌道:“你在娱乐圈里,没有办法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的。” 看来之前的猜测是真的了,孙舒意摸过滑到沙发缝里的手机,解锁,搜索自己的名字。 词条上记载了她这几年的演绎经历,孙舒意仔仔细细地一条条看下去。 在本科毕业那年被星探发掘,在一个名导的电影里以一个小角色出道。 她是新人,在电影里镜头不多,但却因绝美的皮囊和角色鲜明的人物形象一战成名。 她仔细瞧了眼时间线,发现自己近五年的时间内,作品并不算多,演完第一部作品之后接了一部大制作电视剧。 沉寂了两年后,陆陆续续演了几个小角色,参加了一些综艺。 孙舒意点进那个电影的词条,惊讶发现,闵斐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是在演员表的第二位。 第一位是出现在她和闵斐聊天记录里的那个名字——沈沛文。 相比于她寥寥几行介绍,闵斐的介绍就比她丰富很多。 她凭借着第一部作品就获得了很有分量的新人奖,这几年作品不断,去年摘下视后。 孙舒意看着配偶栏自己的名字,只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太混乱了。 她下意识抬头看闵斐,只见对方也在打量她。 百科上都是些很官方的介绍,根本看不出什么。 孙舒意点进了微博,想要看见别人对她的评价。 几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搁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挡住了她的视线,闵斐淡声道:“不建议在这里搜自己的名字,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孙舒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挪开,她实在是好奇。 演员这个职业完全不在她之前理想的职业范畴之内,她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也好奇别人对她的评价。 名字一输,搜索栏下方出现了很多关联话题。 #孙舒意闵斐离婚# #孙舒意草包美人# #孙舒意花瓶# #孙舒意演技尬# “离婚?”孙舒意震惊地看向闵斐。 她还没能接受她们结婚这件事,怎么就离婚了? 闵斐一向冷淡的脸上难得出现些许无奈的神色,她说道:“每个月都要传一次。” 既然是传,那便不是真的。 孙舒意看着自己的关联词条,实在想不明白,林冉不是说她也挺火的吗?但评价怎么不太好? 她点进实时广场,那些帖子看得她毛孔都要竖起来了。 其中有一条帖子被最新回复顶到了最上面。 「孙舒意能不能不要在捆绑闵斐炒作了?什么时候离婚。」 评论区纷纷附和。 「其实我觉得她们可能早就分开了,就像结婚的时候也没说,还是在民政局被偶遇之后经纪公司发的声明。」 「觉得离婚了+1,昨天晚上同框的时候一点互动都没有,根本就不正常。」 有一个高赞的回答是这样说的—— 「和闵斐的婚姻就是孙舒意这几年最好的作品,最终也烂尾了,就和她其他作品一样。」 和其他作品一样烂尾? 难道她是演技很烂的人吗? 孙舒意往下滑动着屏幕,去看其他的帖子,那些言辞激烈恶意满满的评论看得她心跳失速,冷汗直冒。 窗外艳阳天,她却似乎置身于极寒之地。 在她过往二十二年的人生里,少有这样直接地感受来自陌生人的恶意,像是冷箭不断往她胸口上刺。 “好了,别看了。”闵斐夺过了她手上的手机,语气变得更加强硬,“如果你有想知道的东西,问我就好。” 孙舒意抱着胳膊,语气很茫然:“我真的很糟糕吗?” 昨天的孙舒意还是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现在却…… 闵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评价是很主观的,有些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孙舒意抓了抓头发,一觉醒来穿到五年后便罢了,结果是天崩开局。 想到今早在家里见到的那个陌生面孔,她问道:“今天早上来给我送早餐的那个女孩子是谁?她说的剧本又是什么?” “钟子欣,你的助理,剧本是你下一部剧,一个月之后进组。” 孙舒意心里一惊:“我一个月之后要拍戏?和谁啊?” “是一部双女主剧。”闵斐顿了顿,眼里是孙舒意没读明白的复杂神色,“和我一起拍。” 深夜,孙舒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回到主卧之后,就发现闵斐的枕头已经不见了,浴室也只有一个人的洗漱用品。 不知道是闵斐一般不住在这个房间,还是在她没注意的时候,闵斐已经将属于她自己的东西火速搬走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孙舒意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没忍住,她从床头柜上拿过了手机,找了一个自己出道以来的角色剪辑。 平心而论,虽然网友言辞激烈,但她的演技确实很一般。 而且五年的时间下来,并没有看到多少进步。 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让她阵阵恶寒的话,闭眼睡觉。 她乐观地想,说不定等她一觉醒来,又回到了五年前。 浑浑噩噩间,她又梦到了五岁那年被绑架的场景。 凶神恶煞的绑匪,充满霉味的地下室,被咬掉半个鼻子的邻家小孩…… 猛然睁眼,睡裙已经被冷汗浸透。 眼前浮现出那个血淋淋的充斥的腐臭味的快递,以及自己被红色颜料涂抹的照片。 联通了一个巨大衣帽间的主卧面积很大,被夜风吹起的窗帘在惨白月光的映照下也很惊悚,在木质地板上投下鬼影幢幢。 陌生的环境,逼真的噩梦,整蛊的快递…… 孙舒意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她搓了搓在阵阵阴风下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掀开被子下了床。 深夜十一点,闵斐还在回复工作邮件。 房门被敲响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她敲击键盘的手一顿,说道:“请进。” 只见孙舒意抱着枕头,往她的房间里挪了两步,又挪了两步,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底气:“你的床能借我一半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 5 章 大概是刚才已经睡了一觉的缘故,孙舒意躺在闵斐的床上,此时睡意全无。 眼睛闭上,在黑暗中,听觉就变得愈发灵敏。 键盘的触控板的敲击声,椅子上的滑轮摩擦地面的很轻很轻的声响…… 然后是拖鞋踏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被子被掀开的声音。 最后是闵斐的睡衣和床单被套的摩擦声。 闵斐上床后,孙舒意心里阵阵发紧,眼睛紧闭,鼻尖传来淡淡的清香,那是闵斐身上的味道,冷冽中裹着温柔。 孙舒意一直都知道,闵斐身上的香味比她闻过的任何一种香水味都要好闻。 孙舒意第一次近距离闻到闵斐身上的味道是在高二。 高中物理竞赛,市里统一带队,他们一群人去京市参赛。 当时代表母校参赛的学生除了闵斐,孙舒意,还有同校的另外几名学生, 为了让参赛的学生得到充分的休息,老师提前带着他们去了京市,要在那里住上两个晚上。 分配宿舍是自己找舍友,一开始大家的氛围还算活跃,但是到了闵斐这儿,老师在问谁和她一间的时候,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尴尬。 在来之前,大家早就知道了宿舍是两人一间,很多人在分配的时候都提前找好了搭子。 一群成绩优异的慕强批自然不会想要孤立连续三次市联考都拿下第一的闵斐,而是闵斐对班里那点人际关系都不愿意处理,何况是和别校的人。 十七岁正是情绪高敏感的年纪,自然不会一直往性子冷的人身边凑。 但总有人是例外的。 “老师!我!”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孙舒意朝着前头的带队老师大幅度挥手,“我和她一块儿的。” 同校的另一位女生和其他人的关系也不错,孙舒意和她商量了一下两人就“散伙”了。 听见孙舒意主动站了出来,周围的学生多少有些惊讶。 毕竟她们几年前就已经是学校里公认的死对头。 其实孙舒意本人没有想太多,她和闵斐之间的竞争是一回事,但她们是同班同学,出门在外是集体,在某些方面也是荣誉共同体。 再说,她怜香惜玉,不想看到谪仙儿似的人尴尬。 当时酒店门口除了他们学校的学生,还有别校的学生。 一群人乌泱泱挤在酒店大堂,等着拿房卡,孙舒意穿过人群走到闵斐和老师的身边,将口袋和书包都翻遍了,就是没找到自己的身份证。 她在大冬天急得汗都要冒下来。 这时,大堂里负责保洁工作的阿姨大声喊道:“孙舒意?谁是孙舒意?你的身份证掉了。” 孙舒意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去取,她怕耽误大家的时间,跑得太急,没注意到大理石地板上的水,差点滑倒之际,为了稳住平衡,直接对着新老朋友们打了一套空气拳。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是在因为比赛紧绷了好几个月的神经短暂松懈下来之后放松的,善意的笑。 孙舒意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跟着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很突然的,她在闵斐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那似乎是她第一次见闵斐笑。 像是清晨的露珠,冬日的新雪,澄澈,干净,美好。 那天,她们分到的是一张大床房。 每个人都自觉占据着床沿边上小小的位置,像是隔着楚河汉界。 陷入到柔软的被子里,孙舒意闻到了闵斐身上淡淡的香味。 比栀子花香更凛冽,比薄荷青柠更加温柔。 意识迷迷糊糊,孙舒意不禁感叹道:“闵斐,你身上好香啊。” 说完这句话,她便觉得不妥。 虽然同学好几年,但她和闵斐还算不上熟,这种话听上去似乎会有些逾矩。 不知道闵斐是不是睡着了,她屏息静气好一会儿,都没等到闵斐的回答,最终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彻底睡着了。 就如同十年后的今天一样,尽管心里七上八下,但孙舒意还是陷入了梦乡。 听见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闵斐转过因为刻意绷紧而有些发僵的脖颈。 孙舒意的手规规矩矩放在小腹上,睡着的样子很乖巧。 无论是什么时候的孙舒意,心大倒是从来没变。 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到能睡得熟。 四周寂静,闵斐强迫自己闭上眼,可是脑子里的事情又多又杂,扰得她太阳穴都在发胀。 黑暗像是巨大的猛兽,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孙舒意转了个身。 下一秒,一只手臂很霸道地横在了她的肚子上。 闵斐浑身一僵,全身上下都绷紧了。 偏偏身旁那个熟睡的人全然不觉,挪着身体靠到了她的怀里,脸颊还在她的肩头蹭了蹭。 女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闵斐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下一秒,枕边人在梦中带着哭腔的呢喃传来:“妈妈,别不要我,小意会乖。” 肩膀处的丝质面料很快就被孙舒意的眼泪打湿,闵斐的内心深处正正在上演一场轰然塌陷。 今天早上孙舒意说她的记忆停留在了二十二岁。 所以她会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她们的二十二岁。 变故,失去,获得,新生,与救赎。 二十七岁的孙舒意还会像二十二岁那样,担心一朝梦碎,一无所有吗? 闵斐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二十七岁的孙舒意,惯会伪装自己心底的情绪。 想到这里,闵斐下意识抬起手,很轻很轻地拍了拍孙舒意的背。 第二天早晨,孙舒意睡到了自然醒,床头柜上没放闹钟,她也没有拿起手机,窗帘不太透光,她对时间没有概念,只是闵斐已经不在床上了。 不知道前段时间都在忙些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还是没睡够,再加上从小到大一直有赖床的毛病,她磨磨蹭蹭就是不愿起床。 一直睡睡醒醒,在浅眠中顺便做了好几个无厘头的梦。 不知第几次醒来后,孙舒意的耳朵捕捉到轻微的动静,有人小心翼翼地开了房间门,蹑手蹑脚地朝着自己靠近。 最后那人停在了自己的床边,房间里很安静,甚至可以听到对方轻微的呼吸声。 是闵斐?为什么要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这样观察她? 孙舒意有点担心待会儿会尴尬,起初一直没睁眼,希望闵斐能走掉。 可闵斐一直没走,反而凑上来在她颈边嗅了嗅。 对方的发丝扫过颈间,有些痒,孙舒意没忍住,耸了耸肩膀,睁开了眼睛。 她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上了视线。 那个趴在她床上的小姑娘约莫四岁,很漂亮很可爱,一双眼睛又大又圆,脸上带着奶膘。 不是闵斐,那是…… 一大一小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阵,小女孩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带着试探:“妈妈?” 尽管昨天做了心理建设,但小女孩的称呼还是让孙舒意脸上的表情一僵。 穿到五年后,不但和孙家的真千金结婚了,职业生涯一团糟,而且年纪轻轻就当了妈。 孙舒意忽然觉得,前路有些暗淡无光。【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 6 章 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孙舒意看了好一会儿,非常敏感地察觉到了大人眼里的陌生和无措。 她眼中星星点点的希冀彻底消失,转而代之的是摇摇欲坠的眼泪,嘴角也慢慢耷拉下来。 她缓缓从床上爬下去,两只小手很用力地捏着被子,哽咽着问道:“妈妈真的不记得小满了吗?也忘记今天要和妈咪带小满看电影?以后小满还是妈妈最喜欢的小朋友吗?” 孙舒意不知道要怎样跟孩子相处。 她自小就是家中幺女,被父母和大她五岁的哥哥宠成了掌上明珠,在那件事发生前,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当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孩子。 “小满你别哭,”孙舒意记得闵斐和她说过,孩子的名字叫小满。 小满胜万全,很好的名字,想必二十七岁的孙舒意是极在意这个孩子的。 她无措地擦掉了孩子脸上的泪水,却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她,也不知道要怎样和小孩子解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对这个小女孩而言,她和闵斐或许占据了她小小的世界里的绝大部分。 被母亲遗忘实在是太残忍,但她没有办法欺骗小孩说她一会儿就能想起来。 孙舒意将那张被泪水沾湿的纸巾放在床头柜上,问道:“你想看电影吗?我们待会儿一起看电影,好不好?” 这是她目前为数不多的能答应这个孩子的事情了。 小女孩暂时收住了眼泪,缓缓点点头。 孙舒意看了眼手机,已经将近九点。 待孙舒意在主卧洗漱完换好衣服,小满还在门口等着她,很自然地牵起了孙舒意的手,就像是曾经做过无数次那样。 小朋友软乎乎的小手捏着她的几根手指,孙舒意垂眸看着她迈着小腿慢悠悠下楼的样子,心中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手上牵着的这个小孩,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但她很快就顾及不上自己一大早上涌起的伤怀,因为她的视线完完全全被站在落地窗边的闵斐占据。 女人出神地看着窗外,上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她在阳光下美得像是一尊雕塑。 酒杯中的液体轻轻晃动着,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 烈酒入喉,闵斐也只是很轻地微微蹙了下眉毛,但又很快舒展开。 这人大早上喝酒? 孙舒意顺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看去,看见了花园中一片单独被篱笆围起来的花圃,却是只有绿叶,尚未开花。 “妈咪!” 小满惊动了闵斐,她侧头朝着她们的方向看来。 见到母女俩,闵斐不由屏住了呼吸。 小满去叫醒睡懒觉的孙舒意,孙舒意牵着女儿的手下楼,明明是过去几年里发生了无数次的场景。 见孙舒意一直盯着自己的酒杯,闵斐捏着玻璃杯的手霎时收紧,指尖都泛着白。 可那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她的心中涌起淡淡的自嘲,她究竟在期待什么?孙舒意一觉醒来就变正常了吗?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孙舒意被闵斐眼中的迷茫和疏离震慑到。 心尖上的那块软肉好像被又快又狠地掐了一下,涌上了急促的疼痛。 突如其来的情绪,是属于这个世界里二十七岁的自己的吗? 不过孙舒意不是不能理解闵斐大早上喝酒的举动,不管她们的协议婚姻中有几分真情在其中,枕边人一觉醒来丢了五年的记忆,这件事任谁都不好接受。 小满松开了孙舒意的手,哒哒哒朝着闵斐跑去。 小孩子的拖鞋挞在大理石地板上,节奏轻快的声音和两位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格格不入。 闵斐眼中的情绪转瞬即逝,低头看着跑来抱住她大腿的小满。 “妈咪不要喝酒,”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说了,待会儿会和我们一起看电影哦。” “好,我和你妈妈说会儿话,你先去放映室挑想看的。”闵斐摸了摸女儿的头,她冲着朝着她们走来的育儿嫂点了点头,示意她将孩子带走。 放映室…… 孙舒意这才意识到孩子说的看电影是在家里看。 也是,如果她和闵斐带着孩子出门,被拍到之后肯定又要被大肆讨论。 孩子离开后,闵斐一手拎着酒杯,大步朝着餐厅走去,说道:“你的早餐在厨房里,吃好之后我们谈谈。” 孙舒意将保温着的早餐从厨房端了出来。 闵斐坐在她的对面,长腿交叠,把玩着酒杯。 餐厅的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孙舒意小口咬着煎蛋,问道:“小朋友叫闵小满吗?” 她知道不可能,她只是想稍微活跃一下气氛。 闵斐掀起眸子看她一眼:“叫闵润祺,名字是你之前取的。” 她没有责备没有情绪的眼神很淡,看得孙舒意有些心慌。 孙舒意想多了解一些孩子的事情,问道:“四岁应该在上幼儿园吧?这也不是周末,她从哪里回来?” “她不常去幼儿园,因为你以前说不要把这么小的孩子拘在幼儿园,在这个年纪应该多接触大自然,这次她去了东南亚的海岛,是大哥大嫂带她去的。” 这种教育理念放在五年前算是比较超前,但确实也是孙舒意能说出来的话。 “你的失忆,我没瞒她。”闵斐顿了顿,“抱歉。” 孙舒意摇了摇头,认为她没有必要和自己道歉。 四岁的小孩子可机灵了,这要怎么瞒得住? “那……他们……” 孙舒意原本想问问哥哥孙浩诚知不知道她的情况,但又怕在闵斐面前喊他哥哥,对方会不悦。 现在想想,昨天急于知道父母的情况时,在闵斐面前脱口而出的那声爸妈都有失妥当。 论血缘关系,他们是闵斐的家人,不是孙舒意的。 对孙舒意而言,自然是养恩大于生恩,可是站在闵斐的角度,这件事却是这个世界加诸于她的巨大的不公。 尽管当年两个孩子被抱错,不是她的错。 但是她占了她的名字,她的家人,心里确确实实是对闵斐有愧疚。 更何况,她知道闵斐人生中的前二十年有多不容易。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遭遇了这些事情,是不可能轻易释怀。 否则她在落水之后也不会如此坦然地面对死亡。 在孙舒意的认知里,孙家认回闵斐不过只是前天的事情,她此刻尚未恢复心情。 闵斐是她此刻最想要逃避面对的人,可是她们怎么就结婚了?每次想到这里,她都想要揪头发。 “大哥知道你工作结束,想要来看你,但被我拦下来了。”大概是能猜到她的想法,闵斐说道,“后来公司有事,他们就去忙工作了。” 孙舒意点点头,她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一点就抽了张纸巾将嘴擦干净,说道:“我吃好了。” “孙家那边该不该说,怎么说,你自己决定,我今天要找你谈的是工作上的事情。” 闵斐的语气公事公办,好似她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可以坦然接受在她们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变故。 孙舒意立马坐好,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虽然你不记得这些,但我们之间对外是妻妻,我的建议是在大众面前维护这段婚姻,因为这关系到代言,公司的股价,以及我们之间的合作剧,如果我们的婚姻突然暴雷,最后可能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闵斐食指轻按着桌上的文件,滑向了孙舒意。 “距离我们的婚姻结束,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在那之后,是否有必要向公众明确说明我们的婚姻结束,有待商榷,如果需要向公众说明,需要提前制定成熟的公关方案和进行铺垫。” 文件是她们之间的那份协议。 白纸黑字表明了她们之间的婚姻是一场交易。 昨天孙舒意查了一下午资料。 她知道闵斐创办的娱乐公司已经上市,她作为创始人,任何会引发社会舆论的行为都容易掀起血雨腥风。 她也知道了为何她们之间的协议要定六年。 可是当今社会对领养不满三岁幼儿的条件很严苛,在领养前,领养人需要有持续一年的健康的婚姻。 领养后,每个月还会有政府机构的人上门回访,确保这个孩子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在孩子六岁之前离婚,被认为是非常不利于孩子成长的其中一种情况。 如果她和闵斐的婚姻出了问题,相关部门会根据各方面的条件综合考量,判断小满是否适合继续待在她们的身边。 除此之外,孙舒意还在网上搜索了一些对她们之间婚姻的客观评价。 虽然有很多人不看好她们之间的婚姻,隔一段时间就要猜测她们已经离婚。 但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她们可以说得上是模范家庭。 她们一直很低调,从来没有花边新闻,在工作中,和同性异性都保持着距离,甚至不拍亲密戏。 官宣后,在一些需要双人合体出席的重要场合,大部分时候在面子上也都过得去。 孙舒意听懂了闵斐的意思,问道:“所以,在别人面前,我们需要继续扮演一对恩爱cp吗?” “也不用太.恩爱。”闵斐抬起眼皮,凉凉看她一眼,“否则别人要以为你被夺舍了。” 孙舒意假装没听出她语气中淡淡的讽意,比了一个ok的手势,说道:“那种保持着距离的相敬如宾,我懂。”【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 7 章 无论是色彩还是家具,别墅的家庭影音室和整个别墅的设计风格有些格格不入,像是脱离了名家设计稿之外的,一片属于某人的自留地。 影音室的设备很齐全,孙舒意的目光越过了盘腿坐在地上的小满,看向散发着幽光的荧屏。 小朋友挑了一部国产动漫,不是孙舒意感兴趣的题材。 室内开了空调,温度有些低,她靠在沙发上,拽着披在身上的毛毯,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一个新角色出场,有些熟悉的声线冷不丁跃入孙舒意的耳畔。 “我看谁敢放肆!” 闵斐那冷冽的声线配上这句压迫感十足的台词,学生时代久违的头皮发麻的感觉又回来了,孙舒意瞬间清醒。 坐在她们面前的小满也回头傻乐道:“嘿嘿,妈咪配音的角色出场咯。” 孙舒意几乎是下意识扭头看向身旁的闵斐,室内有些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优越的侧脸轮廓,为那张绝美的脸蛋增添了几分电影的质感。 “妈咪好棒,”小满很捧场地鼓掌,还要向孙舒意寻求肯定的意见,“妈妈,你说是不是?” “是呀,好厉害的。” 孙舒意冲小孩子笑了笑。 不是故意为了哄孩子开心,这是孙舒意的心里话。 配音,演戏,开公司,闵斐可以说是在各个领域全面开花。 如果单从目前孙舒意所了解到的成就来看,二十七岁的孙舒意已经不能和二十七岁的闵斐势均力敌了。 掌声回荡在密闭的空间内,闵斐侧头看向孙舒意,她弯弯的眼眸中盛着盈盈的笑意。 在这半明半昧的跳跃的光线中,她的眼中像是有一汪时隐时现的清泉。 闵斐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抓挠了一下,泛着痒意。 二十七岁的孙舒意很少会用这样的表情看着她,脸上也很少有这样鲜活的笑容。 - 孙舒意给钟子欣发了消息,让她晚饭前来找自己一趟。 在等待助理来家里的一段时间,孙舒意有些神经质地绞着手指,在客厅来回踱步。 她见钟子欣是要谈工作上的事情,她不知道要以怎样的状态和面貌去面对全然陌生的人和工作,她恐慌,抗拒,不知所措。 但她从小就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就像小时候逼迫自己读不喜欢的书,学不喜欢的学科一样,她用力推着自己往前走。 闵斐下午基本上都在健身,她洗好澡从浴室出来,在二楼的栏杆边站定,看见孙舒意在一楼客厅里坐立难安的模样。 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闵斐提道:“你不用这样紧张,钟子欣是你刚出道的时候就跟在你身边的助理,你们之间有非常深厚的革命友谊,她是你在这个圈子里为数不多的可以信赖的人。” 孙舒意抬头就看到了穿着浴袍的闵斐。 “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她重复着闵斐的话,鬼使神差地问道,“你也在这个范畴之内,对吧?” 她很急切地想要寻求安全感。 “我们是利益共同体,”闵斐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来的脆弱和无助,过了一会儿,才平静地补充道,“在离婚之前。” 孙舒意的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打断了。 等她再次抬头,闵斐已经离开了她的视线。 显然是已经被林冉提前告知了孙舒意的情况,钟子欣虽是有备而来强装镇定,但眼眶还是泛着红的。 孙舒意盘腿坐在地毯上,听钟子欣讲她们初遇时的事情。 钟子欣的前雇主是圈内一位脾气差架子很大的演员,她那会儿正巧合在影视城拍戏,受导演的邀请,也在孙舒意的参演的第一部电影中客串过几个镜头。 孙舒意拍第一部剧的时候还没签公司,连助理都没有,她戏份少,在剧组里甚至没有太多的存在感。 所以她时常在各种安排上被忽略,为了配合其他重要的戏份,她的通告经常从早上等到下午。 尽管当时的钟子欣之前和孙舒意没有交集,但她还是把自己的热水袋给了冻到瑟瑟发抖的孙舒意。 杀青那天,孙舒意正巧在影视城遇到了被前雇主刁难解雇的钟子欣,当即就认出了这个在剧组时给予她照顾的小助理。 在那个时刻,她们前路迷茫的境况差别不大。 当晚两人在路边的烧烤摊大醉一场,孙舒意问钟子欣以后愿不愿意跟着她,以后一起吃香喝辣。 “遇到你之前,其实我已经买好了回老家的票,”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钟子欣眼中依旧有泪光在闪烁,“但那时候的你是那样鲜活,让我看到了当初进这个圈子充满期待的自己。” 钟子欣高中的时候就辍学,一直在这个圈子里谋生,她知道那时候的孙舒意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也知道自己不该那样单纯,但大概是被孙舒意身上的那股劲吸引了,她鬼使神差地就留了下来。 孙舒意在她人生的低谷拉过她,托举过她。 哪怕到后来,很多人都说孙舒意变了,身上再也没有当初的灵性,说她的演艺生涯只能止步于此,她也从来没有想要离开的想法。 助理的眼神中充满着悠远的回忆,但对于孙舒意而言却是一片空白,只能给她递纸巾擦眼泪。 钟子欣的鼻音很重,问她道:“你失忆对之后的工作肯定会带来诸多不便,有想过公开吗?” 孙舒意缓缓摇了摇头,这件事她想了很久,之前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快递事件彻底打消了她的念头。 这个圈子里的水太深,她不应该把软肋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如果她将失忆的事情告大家,必然会给她带来极大的困扰。 听了她的想法,钟子欣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个圈子里大多都是泛泛之交,其实没有多少人会关心仅有几面之缘的人身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但粉丝的感觉会比较敏锐,这个需要注意一点。” “我最近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终于聊到了最重要的事情,孙舒意坐直身子,一脸认真地等着钟子欣回答。 “一个月之后和闵斐合作的新剧开机,整个六月份主要是剧的筹备工作,上表演课和剧本围读,除了半个月之后要参加一个时尚庆典,没有其他通告了。” 听到钟子欣的话,孙舒意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她有近半个月的时间不需要在公众面前露脸。 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可以让她去了解二十七岁的孙舒意是一个怎样的人。 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这几年自己的作品,她向钟子欣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我这几年为什么一直在走下坡路?” 她基本上可以说是出道即巅峰,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钟子欣斟酌这说道:“你比较佛系,之前和我说过,对这个圈子有些厌倦,拍完和闵斐姐的这部剧就算报完了公司的知遇之恩,剧播完之后会宣布退圈。” 佛系……用大白话来说,这不就是她在摆烂吗? 孙舒意其实挺难以置信的,毕竟在她人生的前二十二年中,人生字典里可没有摆烂和退缩这两个词。 除了在闵斐前面,她基本上就没输过。 难不成这是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拯救她这乱七八糟的人生的? 孙舒意原本想留钟子欣在家里吃饭,但钟子欣说已经和女友越好了晚饭,她便也不再留她。 孙舒意有一个用来记录心情的小号,所有微博都是仅自己可见。 人走后,孙舒意点开了微博,输入了小号的账号和密码。 她对自己这五年的经历十分好奇,如果这几年她的习惯没变,她大概是可以从曾经的只言片语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小号果真登上了,但相比于曾经絮絮叨叨爱说废话的自己,这几年她发博的数量明显骤降。 她把时间定位到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每一条微博都仔仔细细看过去。 「今天签了电影的合同,选择了之前想都未曾想过的一条路,想要逃避之前的一切。」 …… 「闵斐为什么也会来拍这部戏?她怎么也进了娱乐圈?我们之间的诅咒注定没法打破吗?想要再次逃走,我不想再花孙家的钱,但我赔不起违约金。」 …… 「领证了,和闵斐,感觉自己在做梦,但为了那个孩子,我们似乎都没有其他选择。」 …… 「网上好多人在骂我,其实我不太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错的。」 …… 「这段时间越来越不想见人,想把自己蜷缩在躯壳里,小冉为我约了心理医生,但是我又一次很懦弱地逃走了,把她气得跳脚。」 …… 「终于去看医生了,我请求小冉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闵斐。」 …… 「闵斐今天对沈沛文笑了,我很少看她笑,她喜欢沈沛文吗?亲情,赞誉,婚姻,为什么我总是在不断失去。」 …… 「表面妻妻,分崩离析。」 最后一条微博是:「我很失败,我的人生一败涂地,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这一切会有什么不同吗?」 孙舒意怔怔地看着屏幕,手指机械地上下滑动。 她再怎么迟钝也能看出,她发这些微博的时候,心理状态是有点问题的。 她现在所面临的撕扯和逃避,曾经的她花了五年的时间还是没能走出来吗? 微博看完了,但是她还想从这个号里找到一点其他的线索。 没想到点出去,首页推荐的第一条就是闵斐和沈沛文的cp视频混剪。 孙舒意心里一梗,点开了那条微博。 闵斐从来不拍亲密戏,目前在剧里最大的尺度就是牵手,即便如此,她的台词和眼神却已经将张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是混剪,台词也是粉丝配上去的,但不得不说,这个视频中两人之间的命运感十足。 热评第一是「傅导那剧要是由沈仙和闵斐来演就好了,呜呜,五年了,两个人能等到一个二搭吗?」 「这部剧确实溜过闵斐,不过闵斐都要准备转型了,但傅导之前又是她的伯乐,说不清,反正我不期待,这样就不会失望。」 「这个混剪确实有那味儿了,我也投沈仙和闵斐一票。」 「之前不还有瓜主说傅导的剧闵和孙来演吗?」 这…… 不是她和闵斐要演的那部剧吗? 原来还没官宣主演,都不用花太多心思区去猜,到时候宣布主演的时候肯定又是一阵狂风骤雨。 书房敞开的门被人敲了敲,闵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下楼吃饭。” 孙舒意手上一抖,手机掉在了地毯上。 视频正在自动循环,听上去就恨海情天的音乐声很抓耳。 让二人的视线都不自觉落在手机上。 沈沛文缀在眼角的那滴泪要落不落,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从今往后,所有爱恨嗔痴皆不复,再见只当陌路人。” 最后的镜头定格在了闵斐的脸上,她整个人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悲戚。 “孙舒意?” 这人都是在看些什么东西?闵斐站在门口,抱着手臂,眉心跳了又跳。 “粉丝二创的视频。”孙舒意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是我不小心点到的,不是我主动搜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 孙舒意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也不知道闵斐信不信。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吃饭是吧?那我们下楼。” 她刚才在小号上把自己这五年的心路历程都看了一遍。 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她想明白了一点——她必须努力做到不内耗,无论是面对娱乐圈的工作,还是面对曾经和闵斐被置换的身份,否则只会走上二十七岁自己的老路。 虽然二十七岁的自己给她留下了一堆烂摊子,但适应环境本来就是生物的基本特征之一。 没有经历那五年时间的摧残,孙舒意二十二岁时的乐观和豁达尚在。 她不知道面对这个几乎是全然陌生的世界,她能做到多好,但至少不能重蹈覆辙。 她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二字,既然她得到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想要重新变得耀眼,为二十七岁的自己正名。 走到餐厅,孙舒意听见小满正坐在餐椅上摇头晃脑地哼着歌,虽然有点磕磕绊绊断断续续,但听见活力满满的声音,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明明不久前,这孩子还在因为她“失忆”的事情伤心,小孩子的情绪果真来得快,去得也快。 孙舒意做到她的旁边,摸了摸她的头,“这么开心呀?” 听见她这么问,孩子的歌声像是被人骤然按下了暂停键,她的表情又重新变得挫败起来,“妈妈,明天要去露营呀。” 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小满的小眉毛都要拧成疙瘩,“妈妈,我们之间的约定你不会全部都忘记了吧?” 她和小满的约定? 今天可是她第一次见到小满,谈何记得她们之间的约定。 “抱歉哦。” 刚才被愉快的事情短暂麻痹了大脑,小满这会儿想起来孙舒意的情况,她又难过了起来。 早上妈咪和她说孙舒意情况的时候,她还觉得懵懵的。 一直到现在,她对这件事情才有了实感。 妈妈失忆的意思就是——她们之间的约定,还有独属于她们二人的秘密基地,妈妈都不记得了。 她的大眼睛逐渐泛起了水光,孙舒意被她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之前和你说过了,你妈妈这几年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而且,”闵斐一顿,“既然她忘记,你告诉她便是,眼泪能解决问题吗?” 孙舒意支着下巴看闵斐,这是她第一次见她认真教育小孩儿的模样。 有一种很普遍的认知,在家庭教育中,家长二人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据她的观察,在她们一家三口中,她是唱红脸的宽厚角色,而闵斐是唱白脸的严厉角色。 也难怪闵斐说孩子和她的关系更好,小朋友大概也和她一样,觉得闵斐板着脸的时候有些吓人又难以接近吧。 孙舒意想得有点出神,直到闵斐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瞧,侧头看向她。 孙舒意清了清嗓子,“小满,没关系的,妈妈忘记的事情你都一一告诉我,好吗?” 她举起手,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这次我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再也不会忘掉。” 小满吸了吸鼻子,软软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哽咽和沙哑,“明天要和珠珠一起露营,珠珠是我的好朋友,她的姨妈就住在隔壁那栋。” 小满虽然只有四岁,表达的时候依旧能做到条理清晰。 可是她却不知道孙舒意还需要更加详细的信息。 像是有读心术似的,闵斐开口道:“珠珠的姨妈,苏芮安,是我公司的合伙人,你和她应该也没有特别熟,毕竟一年见不上几次。” 孙舒意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她们所在的小区都是独栋别墅,自家院子里有停车场,如果平时都是车进车出,再加上她们工作都忙,很长时间见不上面确实有可能。 孙舒意稍微松了一口气,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应该不会那么容易露馅。 晚饭后,母女三人一起收拾了明天露营要用到的东西。 明晚要在露营基地里过夜,所以要带的东西不少,见小满坐在地上快要睡着,闵斐喊来育儿嫂,让她先带着女儿去睡觉。 闵斐去拿驱虫的花露水,孙舒意整理着最后一个箱子,听到一阵狗狗的脚步声,孙舒意回头。 球球这回没像昨天那样扑上来,而是跨到了行李箱内。 小箱子装不下六十斤的狗狗,她的四条腿有些局促地立在行李箱中,冲着孙舒意开心地摇尾巴。 孙舒意盘腿坐在地上,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摸着她柔顺的毛发,“你也想和我们一起去吗?可是这个箱子太小了,装不下你。” 取完东西折返的闵斐看着她们互动,有些出神。 这两天孙舒意似乎很喜欢笑,这是独属于二十二岁之前的孙舒意的活泼靓丽和朝气蓬勃。 见球球的视线移到了她身后,孙舒意也回头看去,“孙球球想让我们带着她,她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吗?” 闵斐颔首,“当然可以。” 回房间洗完澡之后,孙舒意才发现自己的枕头还在闵斐房间。 这么大个别墅,她就不信没有备用枕头,可是她将主卧的衣帽间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刚走出房间,孙舒意就看到了育儿嫂周姨从小满的房间里出来,她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小声地唤了一声:“周姨,您知道家里的干净枕头放在哪儿吗?” 问完之后,她还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刚才没找着,不在记忆中的位置。” 周姨回道:“前几天大扫除的时候,被保姆收到二楼客房了,我帮您去拿?” 二楼客房…… 就是闵斐现在住的房间,左右是逃不过了,孙舒意摆摆手,“我自己去就好,您早点休息。” 闵斐的房间门是关着的,孙舒意没有直接闯进去,敲门后得到允准之后,她才推门而入。 闵斐已经睡了,声音中带着倦意:“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闵斐躺在床的右侧,床榻上,孙舒意的浅色枕头在客卧深灰色的床上用品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两个枕头还是整整齐齐地挨在一起。 闵斐明显是有意空出左边的位置,是不是说明她不在意和自己同床共枕? 孙舒意的大脑有些宕机,昨天她因为害怕,“借了”闵斐一半的床,在闵斐依旧以为她会睡在客卧的情况下,她的真实想法是“利用”完之后就抱着枕头跑路,这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今天晚上,她悄悄问了小满,得知她和闵斐一般都是分房睡的,她猜测她们平时可能就有些隔阂。 但也不知道前天晚上是发生了什么,二人做得那样激烈,身上遍布吻痕。 总不能是她因为闵斐对沈沛文笑了,然后吃醋发疯吧? 不,不是她…… 确切地说,是二十七岁的她。 孙舒意的脑袋一团乱麻,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选择,她掀开被子躺到了闵斐的身边。 昨天的感受被恐惧冲淡了一部分,今天的紧张更甚。 她努力想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驱赶掉,可是一闭上眼睛,她的眼前浮现的净是昨天早上醒来看见的那些有点少儿不宜的画面。 感受到身边的人总在窸窸窣窣动来动去,闵斐毫不客气地问道:“这床上是有蚂蚁吗?” 孙舒意:“……没有,对不起,我有点认床。” 说完之后,她惊觉这话有点不妥,连忙补充道:“主卧的床我也不习惯,我不是失忆了嘛?这里的所有床我都不习惯。” 床头灯关上,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孙舒意听到闵斐冷淡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和我单独待在一起,会让你非常别扭,是吗?” 孙舒意没有否认,因为她也知道她此时的否认毫无可信度。 没听见她吭声,闵斐说道:“我提醒你一句,如果现在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不做,也会让你觉得不自在的话,明天在苏总那儿,以后在剧组,在观众面前,你要怎么和我扮一对感情没出问题的妻妻?” 她的语气有点严肃,孙舒意被她说得脸颊发热,“抱歉,我会努力适应的。” 一阵无力感袭来,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闵斐说道:“在下个月去傅导那儿对戏之前,我会请表演老师先到家里给你上一周的课,你就应该从演员的演员的信念感学起。” 演员的信念感? 所以在闵斐的心里,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是逢场作戏吧? 想明白了这点,孙舒意心中的包袱似乎减轻了不少。 如果闵斐真的对二十七岁的孙舒意用情至深,她怕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孙舒意不断告诉自己,她在与闵斐相处的时候应该放松一些。 毕竟身世大白于闵斐而言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在这将近六年的时间里,闵斐和她,还有孙家的父母一起生活,估计对她早就已经能够坦然以对,不会随意将心中芥蒂示于人前。 如果孙舒意一直畏首畏尾放不开,反而会令她们两个人都觉得难受,在之后一年半的时间里,她们还要一起生活,一起工作。 第二天,她们一家三口和苏芮安她们在露营基地碰头。 两个小孩一碰面就让育儿嫂带着她们去玩了。 孙舒意看到苏芮安的第一眼,便知道她和闵斐一定是磁场相合,气场类似的人,都是高冷挂的大美女,气质卓然的御姐。 她觉得苏芮安的模样有些眼熟,但她之前似乎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苏总,好久不见。” 孙舒意主动和苏芮安打招呼,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有着二十七岁的沉稳和成熟。 “舒意,好久不见。” 见苏芮安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正常,孙舒意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以为这关过了的时候,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拎着一个袋子从不远处走来。 见她注视着她们的方向,孙舒意便知道她是朝着她们来的,她心中警铃大作,这位又是谁?闵斐没和她提起过啊。 她看向和苏芮安站在一起的闵斐,不停朝她眨眼,示意她待会儿帮自己解围。 也不知道闵斐读没读懂她的意思,只是微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孙舒意急得背后冒汗,她听见苏芮安笑了笑,问她:“舒意眼睛不舒服吗?” 有一种被人抓包的羞窘,孙舒意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 孙球球根本不知道她的主人在经历怎样的煎熬,摇着尾巴在孙舒意和闵斐之间跑来跑去。 好在苏芮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因为那个女孩走到了她们的面前。 苏芮安朝女孩的方向走了一步,声音清冷中带着点懒散,“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江汐月,潮汐的汐,月亮的月,今年十八岁,是淮大大一的学生。” 她转头看向闵斐,说道:“小斐,这就是那位我资助了十年的小朋友,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小朋友。 听到这个称呼,江汐月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孙家在山区捐赠了好几所希望学校,孙舒意和那些孩子接触过,虽然不知江汐月为何窘迫,但她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主动接过了她手中的袋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些烧烤食材。 “江汐月,你的名字真好听,”孙舒意笑容很和善,“我叫孙舒意。” “您好,我看过您和闵斐老师的剧。” 江汐月笑起来的时候尤其漂亮,她的眼睛很干净,像是盛了一汪山涧清泉。 听到这里,孙舒意下意识扭头看向闵斐,朝她挑了挑眉。 苏芮安略带玩味的眼神在她们身上扫过。 她已经捕捉到好几次二人的眼神交流。 要知道之前这对协议妻妻私下吃饭的时候都很少挨着坐。 有意思。【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 她们选的这个地方生态坏境很不错,溪中有鱼,据说晚上在后山的位置还能看见萤火虫。 年纪越小,干活越多,孙舒意和江汐月协助着这两天兼保姆的育儿嫂摆弄着烧烤架,两个小孩也在一旁递东西帮忙。 闵斐和苏芮安戴着墨镜和口罩,靠在躺椅上闲聊。 苏芮安虽然不像闵斐和孙舒意那般是公众人物,但由于她和闵斐关系好,闵斐的很多粉丝都认识她。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也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这边的溪流都是活水,有一个女生直接站在溪水中徒手摸鱼,孙舒意瞧着觉得有趣,在观察她的十分钟之后,她还真的徒手抓了一条鱼上来。 女生开心又得意地向朋友炫耀:“看!真的被我抓了上来!今天有烤鱼吃!” “哇!” 孙舒意的心也痒了,有些跃跃欲试,孙爷爷退休之后就住在乡下别墅,她每年暑假都会去避暑,爷爷年年都会带她去抓鱼和钓鱼。 不过她谨记着自己公众人物的身份,擦干净手,跑到露营帐篷的另一边。 她扯掉口罩和遮阳帽,蹲在地上,仰视着闵斐,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闵斐,我也想抓鱼,可以吗?” 在五年的时间里,周遭事物变化不小。 孙舒意时常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孩童一般,小心翼翼地探索这个这个世界,而她可以信任和依赖的闵斐,或许是目前唯一的“领路人”。 有些事情她现在尚且不能厘清利害关系,她第一时间会想到向闵斐询问。 似乎只有在闵斐面前,她可以做二十二岁的孙舒意。 闵斐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孙舒意。 从一开始的错愕,再到逃避,再到现在的会下意识依赖,闵斐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孙舒意对她的态度变化。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手轻轻攥了一下。 那种酸软的感觉渗进了她的骨血里,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孙舒意的眼睛很圆,很亮。 只是进入这个圈子之后,很多人说孙舒意在演戏的时候,眼中的灵气一天比一天少,变得呆滞,变得普通又乏味。 如今,星星像是重新回到了她的眼底。 因为时间而模糊的记忆又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原来二十二岁的孙舒意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二十七岁的孙舒意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毕竟她们之间,只有着冷漠,矛盾,争执,拉扯,和两败俱伤。 尽管闵斐的眼神藏在墨镜下,孙舒意却依旧能感受到她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不知为何,她一下子变得有些局促,“算了吧,被人拍到似乎不好,我还是……” “去吧,”闵斐打断了她的话,“想去就去。” 尽管闵斐知道让孙舒意安静待着是最好的选择,但她却难得的不那么理智。 毕竟被她用这样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睛看着,拒绝的话很难说出口。 孙舒意的眼睛更亮了,“今天一定让你们吃到烤鱼!” 直到孙舒意走远之后,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苏芮安才问道:“小斐,不对啊,你家这位怎么跟转了性子似的?” 苏芮安是和闵斐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挚友,如今又一起创业,是交情匪浅的利益共同体。 其实孙舒意失忆的事情本不必要瞒着她,闵斐只是想让孙舒意提前适应一番,毕竟真正的挑战很快就要来。 闵斐招了招手,让她凑近些,在她耳边小声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苏芮安的眼中尽是诧异,眉毛逐渐拧成疙瘩。 她们没带胶鞋,孙舒意不拘小节地脱掉了鞋子,卷起裤腿走到河边,任由清澈冰凉的溪水淌过自己的小腿。 见江汐月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她朝着她挥了挥手,“汐月,要不要来试试?” 江汐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苏芮安,不知她和闵斐在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和古怪。 见她压根没注意自己,江汐月抿了抿唇,也学着孙舒意的样子脱了鞋走到溪中。 此时的孙舒意已经有了好几次失败的经历。 不是还未等她接近,鱼儿就游走了,就是即使抓到,滑溜溜的小鱼依旧从她的“魔爪”中逃脱。 孙舒意有些恼地转了转手腕,这具身体明显是处于一个长时间缺乏锻炼的状态,不但皮肤白的不健康,动作也不协调。 徒步、攀岩、冲浪、跳伞…… 这些都是她曾经很喜欢的运动,可是她这两天却没有在那个家里找到任何的运动设备。 见江汐月走到她的身边,孙舒意一边观察着水中的小鱼,一边和她说着徒手摸鱼的要领。 “先预判鱼可能躲藏的位置,从那个地方下手,不要直接抓它们的尾巴,去碰它们身体中段的位置,轻轻按压它们的腹部,这样……” 孙舒意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旁哗啦一声响,江汐月已经直接捧起了一尾鱼。 两个小孩子在河边叫道:“姨姨好厉害!” 孙舒意诧异地看着江汐月,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班门弄斧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好厉害!应该是你教我才对。” 将鱼放进桶里,江汐月解释道:“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周末会和妹妹一起到河里抓鱼,然后去镇上的集市去卖。” 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被夸得有些害羞,江汐月的脸颊泛起了一抹淡红。 见她还是有些拘谨,孙舒意和她闲聊了两句,“你妹妹今年多大了?” “十五岁,还在家乡读书。” 见到有几条鱼朝她们的方向相携而来,孙舒意的手指贴在唇上,示意她们噤声。 她动了动脚,将脚下的那片水搅浑,等到鱼的行动变得迟缓一些之后,她迅速地将手掌下压,把一条滑溜溜的鱼抓住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孙舒意只是手指下意识的捏着鱼,两秒钟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做到了。 “闵……”孙舒意激动地脸颊都红了,想要和闵斐分享,但喊出她的姓之后又适时想起她们现在的身份,生生顿住了。 好在闵斐的视线似乎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孙舒意转头之后就见那人望着自己的方向,她将手中的鱼举起,开心地朝着闵斐晃了晃。 闵斐将墨镜摘下,有些怔然地看着远处脸上挂着明媚笑容的孙舒意。 她将鱼从河中举了起来,带出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闵斐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用镜头将这个画面定格下来,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孙舒意的视力极佳,在闵斐打量她的同时,也在捕捉着对方脸上的神情。 明明闵斐的脸上没有笑容,甚至没什么表情,但她不知为何,心底一颤,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 这个机会正好被正在剧烈挣扎的鱼逮着了。 “扑通——” 鱼儿从孙舒意手中滑落,在水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孙舒意低头看着手中泛起的涟漪,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不是吧……到手的鱼就这样飞了…… 不过找到感觉之后,孙舒意不再像之前那样屡屡碰壁。 她和江汐月抓上几条鱼之后适时收手,尝尝鲜就好,多了也吃不完。 她们拎着桶子,一起往河边走,孙舒意在脑海中回忆着之前和爷爷奶奶一起烤鱼的场景,也不知道二老的近况,前几天闵斐只是告诉她,两位老人的身子骨挺硬朗的。 她放松了警惕,没有注意脚下,直到脚底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孙舒意的脸色一白,忍着疼都到了岸边,才抬起脚打量着伤口。 大拇指下方被河床上尖锐的碎石刮破,正在往外冒着血珠,伤口看上去不浅。 她的脚步突然停顿,江汐月侧头看来,被鲜红的血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单脚站立的孙舒意,“舒意姐,你没事吧?” 孙舒意摆摆手,草坪不是很干净,她在江汐月的搀扶下,翘起大拇指,一瘸一拐地朝着她们的露营帐篷走去。 闵斐和苏芮安也发现了她们的异样,快步朝着她们走去,“怎么受伤了?” 孙舒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事,被河床上的碎石刮了一下。” 可是不断淌下的血珠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苏芮安倒吸一口凉气,“这伤口看上去还挺深的。” 虽然闵斐一直紧抿着唇没说话,但她的周身的低气压却让人有些发冷。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孙舒意却有些心虚和紧张,小声说道:“我当时不小心……” 育儿嫂见状,跑去她们的帐篷里取来拖鞋。 闵斐走到孙舒意的另一侧,搀着她的胳膊,冷声道:“回去再说。” 她对一旁的苏芮安说道:“芮安,打电话让人送医药箱过来。” 她们这趟出行没带医药箱,毕竟她们都觉得这只是一次简单的露营,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受伤。 苏芮安:“这边比较远,过来也要两个小时,她这个伤口等不了太久,我开车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药店。” 她们这边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之前抓到鱼的女孩和她的同伴都往这边瞧来。 她们窃窃私语了一会儿,拎着她们的医药箱朝着闵斐和孙舒意的方向走了过来。 见到有人走来,摘了帽子和口罩的孙舒意下意识将脸埋进闵斐的脖颈中。 其实她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千万不能让别人认出她和闵斐。 心里的那根弦因为紧张而一直紧绷着,她没有注意到闵斐的身子下意识僵了一瞬。【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 孙舒意的额头贴在闵斐微凉细腻的脖颈,鼻尖还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踩在草坪上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她们的面前,她祈祷对方并不认识她和闵斐,只是来送药的好心人。 “小斐?舒意?” 听到女孩报出她们名字的那一刻,孙舒意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 所以太有名有时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孙舒意感受到闵斐搭在她腰侧的手轻轻拍了拍,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一样,一种异样的酥麻感游走于全身。 孙舒意的身子僵了僵,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闵斐这是让她别继续当鸵鸟。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了头,下意识对着那个女孩露出了一个友善又有些羞涩的笑容。 女孩圆脸,长发齐肩,鼻子上有一颗小痣,很可爱的长相。 她原本就脸颊红红,见到孙舒意对她笑,脸上更红了。 孙舒意能听出她在努力抑制情绪,但声音还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舒意受伤了吗?我们带了医药箱,你们需要吗?” 这个露营基地离市区的距离有点远,没有配备正规的医疗点,在刚才开车来的路上,闵斐没在附近发现药房。 孙舒意脚上的伤口深,刚才还浸了水,确实需要尽快处理。 如果血止不住,还要送到医院缝针。 “谢谢你。” 闵斐接过了医药箱,搀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孙舒意回到了露营帐篷内,在离她们的露营帐篷尚且有五米远的地方,女孩就很有边界感地顿住步子不再往前。 江汐月有点不放心,下意识就要跟过去,被苏芮安攥住了手腕,猝不及防的肢体接触让她的心跳瞬间失了速。 只是不到三秒,腕间温热又细腻的触感就消失不见,如同风过无痕,水过无迹。 江汐月扭头看向苏芮安,只见她似乎丝毫没有将刚才的触碰放在心上。 孙舒意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闵斐在医药箱内翻找着药物。 只见她将生理盐水,镊子,碘伏,纱布一一摆出,用消毒湿巾将手擦净后,弯腰去捉孙舒意的脚腕。 感受到她的指尖堪堪触碰到自己的皮肤,孙舒意下意识连人带椅猛地往后缩。 可是地上是草坪,本就不够结实的可折叠椅子因为她的大幅度动作晃晃悠悠地往后倒。 折叠椅部件摩擦间发出刺刺啦啦的声音,刺耳声响像是刮在了闵斐的心上,恼意油然而生。 她不断在心底提醒自己,不要和二十岁出头的小朋友计较。 孙舒意连忙调整重心,折腾了一番后终于重新坐稳,她看着有些冷脸瞧着自己的闵斐,小声说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麻烦闵斐为她处理伤口,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说罢,她朝着闵斐伸出了手,但闵斐却没有把手中的双氧水递给她,而是拖着自己的椅子坐到了她的跟前,“我会吃人吗?” 像是原本就没期待能得到孙舒意的回答,闵斐拍了拍膝盖,“你自己下不去手,把腿搁上来。” 再拒绝好像会显得特别不知好歹,孙舒意咬咬牙,将脚搁上了闵斐的膝盖。 闵斐拿了张湿巾,将孙舒意刚才踩着草坪沾到的沙砾擦净,“你忍一忍,等会儿伤口碰到双氧水会有点痛。” “没关系的,我之前……” 孙舒意原本想说自己之前玩户外的时候经常会受点小伤,但双氧水淋上伤口带来的刺痛感让她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太疼了,孙舒意觉得自己对疼痛的忍耐程度也远比二十二岁时要低很多。 面前的人瞬间噤声,闵斐抬头一看,就见她这副眸中泪光闪烁可怜兮兮的模样。 尽管如此,但她说话还是不客气,“正好长长记性,下次对危险多一点预判。” 闵斐穿的是牛仔短裤,混着血的双氧水顺着孙舒意的脚淌到了闵斐白皙的腿上,像是无暇的白玉有了瑕疵。 她一副无甚在意的样子,在孙舒意紧绷的肌肉放松之后,又清洁了一轮。 孙舒意疼得泪眼婆娑,她合理怀疑闵斐在趁机报复她。 不过脚上的伤口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她撸起袖子,问闵斐:“你知道我胳膊上是怎么伤的吗?” 她前几天洗澡的时候认真地观察了一下二十七岁的身体,左手手臂上有一些疤痕,也像是被尖锐的物体划伤一般。 孙舒意不是疤痕体质,这些伤有些已经很浅,再过个几年也许就很难看出来了。 “你前年拍戏的时候,被爆破的玻璃划伤了胳膊。” “我再涂点碘伏然后上药,”闵斐没有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皱眉看向孙舒意的伤口,“你确定刚才刮到你的是石头,不是生锈的钉子或者铁板吗?” 这个问题将孙舒意问住了,她挠挠头,“我不太确定……” 这里的生态环境虽然不错,但有人类活动的地方就会有垃圾,谁也不能保证这里的水里有没有被人投掷,或者从上游冲下来的生锈尖锐物品。 闵斐当机立断道:“我简单处理一下伤口止血,待会儿带你去医院打破伤风,顺便看看要不要缝针。” 无论是打针还是缝针,听到那个字孙舒意心里就发怵,恐惧太甚,甚至已经盖过了药粉碰到伤口的刺痛感。 “不用吧,”孙舒意底气不足地和闵斐商量道,“不会这么倒霉吧?” 闵斐给她的伤口缠好纱布,还在她的大拇指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你因为这点破事丢了小命,我怎么向你爸妈交代?” 你爸妈…… 孙舒意敏锐地察觉到闵斐脱口而出的话中带着不对劲,微微一怔,不再说话。 收拾好之后,孙舒意和闵斐走出了帐篷。 女孩还在原地等着她们,闵斐将药箱还给她,“谢谢你。” “小斐,舒意,其实我是你们的cp粉。” 女孩激动万分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指了指不远处的朋友们,说道:“她们也是,我们当年就是在追星的时候认识的,现在经常一起出来玩。” 孙舒意明白那个女孩为什么那样兴奋。 cp粉在日常生活中同时偶遇两位正主,还是近期外界一直在传不和的二人,这和中彩票的差不多了。 如果是她喜欢的cp当场发糖,她也会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孙舒意暗戳戳地想,不过她现在可是有人脉的人,对于她当年嗑的那对cp,她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弄清楚她们是真情实感还是工业糖精。 面对粉丝,闵斐的眉眼中少了一丝高冷,她温声问道:“你们要合影吗?” 知道这趟是她们的私人行程,如果不是孙舒意受伤,她们不会上前打扰,更没想过要拍她们或者是合影。 女孩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要要要,你们放心,我们不会发到网上的,自己藏起来欣赏。” 女孩兴奋地跑远,将闵斐和孙舒意愿意与她们合影的事情告知了其他两个同伴,她们都激动地从餐布上蹦了起来。 合影完之后,女孩子们也放开了不少,说道:“网上你们不合的消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我们都着急得不行。” 也是今天见孙舒意和闵斐关系不错,她们才会在二人面前这样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否则必不可能舞到正主面前。 想起了之前自己和闵斐的约定,孙舒意亲亲热热地挽着闵斐的胳膊,头靠上了闵斐的肩膀,说道:“别看网上的那些小道消息,我和闵斐好着呢。” 一个女孩子掩唇笑道:“舒意,感觉你的性格和传闻中的有些不一样。” 传闻中的性格? 这完完全全就是盲区了,她之前光看那些人怎么骂她了,从来没有注意到粉丝眼中的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孙舒意绞尽脑汁都没想到,闵斐开口为她解围,“我带她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祝你们玩得开心。” 听见孙舒意还要去打针,她们连忙让开了路。 得知她们要去医院,苏芮安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给你们开车,遇到事情还能帮忙。” 二人的助理都不在,她有些不放心让她俩去这种人多的公共场合。 她又安排着江汐月,“汐月,你留在这里,待会儿小满和珠珠回来之后看见我们都不在,会跟育儿嫂闹。” 两个小孩之前看她们抓鱼看厌了,阿姨带着她们去了别处玩。 最近的医院距离这里也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孙舒意开了点窗户,让有些燥热的风吹走车内凝滞的氛围。 她在网上搜索「孙舒意偶遇repo」,寥寥无几的帖子被她认真翻看。 「刚才机场好像偶遇孙舒意了,戴着口罩和帽子,气场好强大,这个是她吧?」 「看展的时候遇到孙舒意了,给人的感觉冷冷的,我们问了是否能合影,但她的助理拒绝了,说是私人行程不方便。」 刚才的事情她越想越有些不对劲,其实结合这几个帖子,和孙舒意之前在小号上发布的内容,也许她不会是对陌生人露出开朗笑容的人? 她下意识扭头问闵斐:“我之前在粉丝眼里是怎样的人?刚才对她们笑得太灿烂了吗?我以后是不是得端着点?” 闵斐的面容模糊在被风扬起的长发之后。 风虽吹乱了她的头发,但却丝毫不凌乱,反而有一种文艺的美感。 她没有扭头看孙舒意,淡淡开口道:“和你有一面之缘的外人怎么会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之后怎样比你曾经怎样更重要。” 沉默了半路的苏芮安假装诧异道:“舒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记得自己之前是怎样的人吗?” 苏芮然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孙舒意的脑袋中只剩下两个字——完蛋! 她刚才想得太投入了,忘记了驾驶位上还有一个人,正常的人怎么会问自己曾经是怎样的人啊? 在车内后视镜里瞥见孙舒意有些苍白的脸色,苏芮然失笑,二十二岁的孙舒意比二十七岁的时候可爱多了。 她原本还想再逗孙舒意两句,让她紧张一下,就听见闵斐说道:“没事,我已经把你的事情和芮安说了。” 啧,行吧,又护短。 孙舒意刚才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她捂着胸口说道:“吓我一跳。” 到了医院后,孙舒意戴好口罩和帽子下了车,脚趾被包着,异物感明显,再加上正常走路的受力点从脚掌过渡到脚趾,她现在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她翘着脚一瘸一拐地往大楼走,光是看着她这个样子,就能感受到她现在行走极为不便。 “芮安,你陪着小意现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挂号。” 二人一同坐在一楼的长椅上,孙舒意侧头看向苏芮安,见她正低头摆弄手机回复着消息。 来到了医院,像是在特定的情境中尘封着的记忆被触发了开关,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反正对方也知道了她“失忆”的情况,孙舒意大大方方说道:“我之前在营地见你第一面就觉得眼熟,现在想起来了,还记得大二那年闵斐低血糖晕倒吗?我们在她病房门口碰过一面。” 大二临近暑假的一天,闵斐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晕倒。 当时她恰好在一个公共课上和闵斐同属一个小组,又是老同学,便代表组员前去探望。 当时她走到病房门口,恰好碰到苏芮安出来,虽然只是简单打了一个照面,但苏芮安那张脸实在美得太有辨识度了。 两年多过去,孙舒意依旧没有忘记那惊鸿一瞥。 “没有印象我们见过,”苏芮安收了手机,话锋一转,“但她那年晕倒不是因为低血糖。” “她当年晕倒是突发性心悸,她要顾着学校的功课,要实习,还要接各种兼职赚生活费,毕竟你们学校的奖学金交学费都不够,补助也就那么点。 “她当年和我一样,也供了一个山区的孤儿上学。” 苏芮安的嘴角虽是礼貌性地翘起,但她的眼中却覆着一层淡淡的寒霜,“低血糖需要住那么多天医院吗?我以为你知道的。” 她是闵斐的挚友,无论是当年孙家将孩子抱错让闵斐吃苦,还是这几年闵斐在婚姻中从没有向外人抱怨过的辛苦,其实一直都让她觉得意难平。 虽然她知道孙舒意也有自己的伤痛,但她是闵斐的朋友,自然要无条件站在闵斐这边。 苏芮安的语气很平静,但她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 她每说一个字,孙舒意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划了一下。 突发心悸是过劳猝死的早期症状之一,同为大二的学生,闵斐当年在因为钱奔波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出国旅游,和朋友一起大手大脚地花着钱,准备申请国外名校的研究生…… 她任何一个包都可以抵闵斐大学四年的生活费。 而闵斐所承受的苦难本是本应该属于她的。 寒意席卷全身,孙舒意的脚趾狠用力地点着地面,想用皮肉上钻心的痛楚来冲淡心中的酸楚,“我……对不起。” 苏芮安没有再说话。 不远处,闵斐正朝着她们走来,她身前还推了一辆轮椅。 苏芮安有些哭笑不得:“你要不要那么夸张?而且去拿轮椅怎么也不说一声?” 闵斐的视线扫过站在她对面的孙舒意,只见她怔怔地望着自己,水光潋滟的眼眸有些泛红。 闵斐轻轻地敲了敲轮椅椅背,示意她坐上来,“孙舒意?”【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 11 章 闵斐原以为孙舒意多少会有些抗拒,见她一言不发乖乖坐上轮椅,她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医院里人来人往,背景音嘈杂。 孙舒意听见闵斐在她的耳边轻声叮嘱:“待会儿可能会有人认出我们,如果听见别人喊你的名字,不要扭头,看到镜头也不要下意识盯着瞧。” 闵斐刻意压低的声音微哑,吐息间带出的热气寸寸拂过耳廓。 孙舒意那颗原本像是被泡得在中药罐子里的心又带上些酸麻。 见这人看着前方的虚空发呆,闵斐十分顺手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看什么呢?我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孙舒意一个激灵,彻底回神。 其实不痛,就是有点被吓到。 听到闵斐最后一句有些凶巴巴的话,她觉得比起演员,闵斐也挺适合当老师的。 孙舒意捂着脑门,扭过身子抬头看她,概括了一下她刚才说的话,“不要乱看,听见别人喊我就当没听见。” 视线落在孙舒意的头顶,闵斐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蹙起。 明明在露营基地和车上的时候,这人叽叽喳喳那么多话,跟麻雀似的。 她刚才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她的气场和状态全都不对劲了。 闵斐下意识以为转变的根源在于,这是她失忆后头一回面对这么多人,难免会有些害怕。 她安抚道:“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拍,就算发到网上被人议论一番,过两天也会风平浪静,你不用太紧张。” “嗯。” 连回应声都很沉闷。 医生检查伤口,见孙舒意脚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洇透了,闵斐的眼神有些严肃,“怎么又这么多血?” 刚才撒了药粉之后明明看上去像是止住了。 孙舒意沉默一瞬,说道:“可能是因为刚才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 “伤口挺深的,要缝两针,保险起见,破伤风也需要打。”医生补充道,“但是只缝两针的话,不打麻药哦。” 孙舒意一听这话,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 刚才的愧疚和难过暂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过了几秒,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生……生缝吗?我想打麻药。” 她双手合十,嘴很甜地说道:“医生姐姐,拜托给我打麻药吧。” 听她张口就喊人姐姐,闵斐的视线垂下来,扫了她一眼。 孙舒意完全没有意识到落在自己头顶的视线,全神贯注地看着医生,湿漉漉的眼睛中带着点哀求。 医生多见不怪,解释道:“打麻药要捱针,也很疼,所以缝一两针都不打麻药,忍一忍就过去了。” 孙舒意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不抱希望地胡言乱语道:“那可以多缝几针,然后给我打麻药吗?” 原本严肃的医生也笑了,“很快就好。” 说罢,她将单子递给闵斐,“先带她去隔壁处理伤口缝针。” 孙舒意彻底绝望,刚才还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肩膀彻底塌了下来,好像很命苦地叹了一口气。 尽管她们三人遮得严严实实,但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路人虽然没有上前打扰,但有人跟在她们后面,甚至有人举起了手机。 “小斐,你带她去缝针,我去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打电话,联系一下公关部。” 苏芮安朝着人少的走廊另一头走去,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公关提前做好准备。 孙舒意和闵斐最近传婚变传得沸沸扬扬,如果只是私下被拍到出行还好说,偏偏是在医院这种比较敏感的地方。 几个小时之后,恐怕是各种版本的故事满天飞,各方资本势力又在各种引导,必定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处理室大门有一块是透明的,房间里面又没有帘子,总是有一些人不经意“路过”,顺便再往里面瞟上两眼。 闵斐刚想站到门口去挡住,就被孙舒意拽住了衣角。 孙舒意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绵羊。 见闵斐要走,她下意识攥住了她的一点点衣角。 她仔细瞧着闵斐的眼神,见她不抗拒,便动了动指头,手又往上挪了一寸,这才彻底放心。 闵斐一低头,就看见了孙舒意那双含着水波的眸子。 孙舒意看向自己的这个眼神,让她想起了孙球球刚来她们家的时候。 流浪了很久,害怕再次被抛弃。 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闵斐无奈,只好往她的方向更加靠近一步,替她挡住众人视线。 二人虽然没有沟通,但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孙舒意冲着闵斐笑了笑,眼睛弯弯,饱满的卧蚕很漂亮。 医生认出了她们,也有意调整了方向,替孙舒意挡了挡,确保她的伤口不会被拍到。 医生戴上手套,解开了孙舒意脚上的纱布。 孙舒意的心也一点点提了起来,眼眸中尽是恳求,“医生,能不能轻点,快点,趁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缝好。” 伤口需要再次消毒,医生的手可比闵斐重多了,痛感比之前剧烈很多。 闵斐就站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孙舒意下意识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身前,想要逃避和寻找安全感。 由于孙舒意坐的位置比较高,她的额头正好抵在闵斐的胸前。 闵斐彻底僵住了,医生还在对面,她没有去推孙舒意,而是手从她的背后换过去,轻轻掰了掰她的肩膀。 她脸颊微微发烫,低头,咬牙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孙舒意,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冒犯吗?” 孙舒意的神经高度紧绷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听不到她的话。 她呜呜咽咽地问闵斐:“开始了吗?准备开始缝针了吗?现在还在消毒吗?为什么我现在就觉得好痛?” 又过了一会儿,孙舒意明白了一件事—— 人在承受着剧烈疼痛的时候是无法发出声音的。 感受到孙舒意环着自己的手猛然收紧,感受到怀里的人开始浑身颤栗。 闵斐扣在她肩膀上的手指一顿,抬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 医生的手又稳又快,脚上的伤口很快就处理好。 但是痛苦绵延不绝,孙舒意所感受到的痛意丝毫不减。 孙舒意不动,闵斐也不动。 直到医生开口道:“好了,注意这几天不要碰水,要忌口,走路也注意一点,不要压到伤口。” 闵斐的手摸上孙舒意的后颈,摸到一手的汗,但她还是毫不客气地握着她的后颈将人从自己的怀里拎了出来。 孙舒意的眼中含着泪花,睫毛轻轻翕动着,泪珠就砸了下来。 见闵斐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她下意识扬起了下巴。 然而……并没有人给她擦眼泪。 只有一张纸巾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孙舒意拿起了纸巾,擦掉眼角的泪花,倒不是她多爱哭,疼的时候是真的没办法克制住生理性的眼泪。 闵斐正在背对着她和医生沟通。 尽管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凭借着这几天和她的相处,孙舒意几乎可以立刻断定闵斐恼了。 闵斐生气了……她为什么生气…… 孙舒意努力转动着晕晕乎乎的脑袋,费劲地想。 她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了刚才抱着闵斐时,鼻尖软绵绵的触感。 虽然她穿越过来之前都已经本科毕业了,可是她之前没有谈过恋爱,甚至没有和别人有过暧昧的肢体接触。 虽然她现在已婚,这具身体甚至已经和闵斐做过,可是她的灵魂依旧是青涩懵懂的。 孙舒意的脸开始发烫,视线也逐渐飘忽起来。 在闵斐走过来推她的轮椅时,她小声说道:“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闵斐听没听见,总之是没有给她回应。 苏芮安打完电话之后没有去诊室,而是直接在接种疫苗的地方等她们。 闵斐问她:“怎么样?” “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 相比于不打麻药缝针而言,接种破伤风疫苗可以被形容为虫叮。 接种完毕之后还需要在观察区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离开。 闵斐在手机上处理工作,孙舒意的手摁着抵住针眼的棉花,藏在被刻意压低的帽檐下的眸子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围。 对面一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极为明显,孙舒意不由朝那个方向看去。 女孩对她眨了眨眼,孙舒意下意识想要对她笑,可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应该维持高冷的人设,于是便抿唇挪开了视线。 好在没过多久,那个女孩便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苏芮安开车,但这次闵斐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时不时和苏芮安聊两句工作上的事情。 快到露营基地时,孙舒意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是公众人物,按理说社交面也应该比较广,可是她穿越过来的这几天内,主动给她发消息的“陌生人”却没有一个。 严谨一点来说,这位备注为“汪助理”的人是第一个。 「舒意姐,我刚才打疫苗的时候看见你了,你的脚怎么受伤啦?最近没有遇到什么难题吧?」 「刚才本来想和你打招呼,但看到闵斐老师在你身边,想到你说那件事要瞒着她,就没喊你。」 「下周老时间记得来复诊哦。」 孙舒意把那三条消息看了好几遍,依旧是一头雾水。 汪助理是什么助理? 什么事情是要瞒着闵斐? 她又要去复查什么? 她和这位汪助理的聊天记录之前似乎被她清理过。 聊天页面只躺着这孤零零的三条消息。 她点进汪助理的朋友圈,对方似乎是一个很喜欢分享生活的人。 基本上每天都会发,而且没有设置可见范围。 由于之前苏芮安和闵斐停车去了一趟超市。 孙舒意聚精会神寻找有关汪助理职业的蛛丝马迹,没有注意到车子这次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目的地。 直到靠近她那边的车窗玻璃被闵斐敲响。 孙舒意扭头,隔着落下一半的玻璃,猝不及防和抱着小满的闵斐对上视线。 孙舒意脑子里全是那位助理说的——要瞒着闵斐。 她手上的动作快于思考的速度,一气呵成地锁屏,将手机揣进裤子口袋里。 就好像真的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闵斐的视线跟随着她的动作,最后落在了她的口袋上。 孙舒意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动作实在有些激烈过头了。 她启唇,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小满在,她从闵斐的怀里下来,替孙舒意打开了车门。 小朋友像模像样地朝着孙舒意伸出了手,笑容甜甜,嘴也很甜,“小意公主请下车。”【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 12 章 一通折腾下来已经临近晚饭时间。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帐篷上挂着的一串串小灯亮起了暖色调的灯光。 得知她们从医院出发回来的时候,江汐月和几位阿姨就已经开始提前烤东西。 孙舒意刚缝完针需要忌口,辛辣的调味料和发物暂时都不能吃,烧烤基本上与她无缘。 鼻尖萦绕着烧烤架那边飘来的香味,孙舒意再低头看看自己被纱布裹起来的脚趾,叹了一口气。 好在距离公开活动和新剧开机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这点伤不会影响到工作。 闵斐拎着购物袋朝她走来,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从袋子里掏出了几个食品打包盒,“你吃这些,还有一个月进组,原本过两天就要开始调整饮食,你提前开始吧。” 孙舒意低头一看,是水果沙拉和水煮鸡胸肉。 原来她刚才半路下车时,也给自己买了晚餐。 心里漾起一阵暖意,孙舒意接过她手中的盒子,“谢谢。” 她小心翼翼地侧头打量闵斐的表情,却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恼意。 她不介意自己刚才的反常吗? 也是,原本就是协议结婚,想必她们之前也给对方留了足够的私人空间。 道理虽是这个道理,可是孙舒意没有经历过这种关系,此刻她的心就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在啃食一般,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既然结缔了法律上的婚姻关系,对伴侣保持绝对的忠诚也应该是必须要遵守的条件。 可是她刚才那个样子,实在太像做了什么对不起闵斐的事情。 反正按照闵斐的性格和她们这几天的相处模式,就算她解释了,闵斐也不会深究。 于是,孙舒意放下手中的筷子,解释道:“闵斐,刚才我收到了一条消息,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有点被吓到了。” 闵斐勾了勾唇,问道:“需不需要我帮你?” 孙舒意一惊,彻底僵住了。 这人怎么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呢? “不用,不用,”孙舒意很干地笑了两声,“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待会儿随便回复一下就好。” 她生怕闵斐还会继续问下去,连忙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去看萤火虫呀?” 闵斐的视线落在她的脚上,“你觉得自己这样还能去看萤火虫?” “当然,我现在已经习惯了翘着脚走路,你看,健步如飞。” 孙舒意站起来,围着闵斐的椅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闵斐被她转得头晕眼花,无奈道:“你坐下吃饭吧。” “哦……” 也不知道这是准了还是不准,闵斐的心思可真难猜。 孙舒意是真想看萤火虫,她几年前和朋友约过,这是还没等到约定的时间,她就非常不幸地坠江了,这个露营基地的萤火虫虽然不出名,但正好人不多,比较适合她们去。 果真如她们之前所预料的那样。 晚饭刚吃完,微博上就彻底炸了。 #闵斐孙舒意私下同框# #孙舒意闵斐一同在医院现身# #孙舒意受伤# #闵斐苏芮安超市# #全淮城都在偶遇闵斐# 这两天圈内安静的如同一滩死水,她们今天的出游像是给这滩水里扔了一枚鱼雷,直接炸开了。 微博热搜的前几个词条全部和她们有关,孙舒意这下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闵斐究竟有多红。 【她们上次私下同框是两年前深夜带着孩子去医院被拍?这都多久过去了,真是活久见……】 【怎么还跑到医院去了?孙舒意脚受伤了吗?轮椅都整上了。】 【前段时间营销一直在传她们离婚,现在被打脸了吧?】 【不是说还带了孩子吗?就算是离婚了也能带着孩子一起出来玩吧。】 【好了,别猜了,两位好着呢,今天她们和家人朋友一起出来玩,还和粉丝合影了,估摸着二人现在还没走,所以就不透露具体坐标。】 …… 孙舒意不断刷着首页广场,来这里好几天了,她依旧不能习惯自己的名字和照片在社媒上被大肆讨论。 正看着手机发呆,手机上突然出现了一条来自妈妈的视频邀请,她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在不知道两家孩子被抱错之前,孙舒意很黏父母,芝麻大点事儿都要发在家庭群里和父母还有哥嫂分享。 可是…… 她前几天翻看聊天记录,发现二十七岁的孙舒意和家人很少互发消息,除了一些简单的节日问候之外,多是他们主动发来,孙舒意才会回上一条。 孙舒意虽然不知道这五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看得出来,她和家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复当年。 这两天,她不是不想和父母聊天,很多次都下意识点开了聊天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孙舒意拉了拉闵斐的衣角,求助她道:“妈妈打电话过来了……” 闵斐也沉默了一瞬,随后说道:“她应该看到了热搜,知道你受伤了,你失忆的事情要不要和他们说,全由你自己决定。” 手机铃声将孙舒意的思绪搅得更乱。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见机行事。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孙舒意愣愣地看着屏幕里的父母,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 母亲的眼角多了几道皱纹,父亲的鬓角也有了白发。 没有谁可以游离于不断消逝的时间之外,可是对他们而言的五年,于她只不过短短几天,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孙舒意突然觉得心里好酸好酸。 就像是咬了一口生柠檬,酸涩的感觉直冲天灵盖,逼得她眼泪都要落下来。 孙舒意启唇,小声地喊了声:“妈妈,爸爸……” 尽管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可是喉间冒出的艰涩,依旧浸入了她的声线中。 电话那头的父母似乎也是一愣,过了会儿才说道:“欸……欸,小意,你的脚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啊?” 孙舒意摇了摇头,“今天我们在外面露营,下河捞鱼的时候石头不小心划伤了脚,只是缝了两针,没有大碍。” “捞鱼?”孙健和舒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一丝难以置信。 孙舒意有些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不过我没吃多少,因为不沾那些调味料,实在不太好吃。”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和父母聊些什么,只能凭借着本能,和对他们的依恋,像之前一样和同他们分享自己的生活。 孙舒意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和他们相处了,舒芃心里也高兴,说道:“医生说的话要听,该忌口的要忌口,等爸妈度完假回去,给你煲汤补补。” “不过闵斐和小满都吃了很多,我这脚上的口子也不算白挨。” 孙舒意一遍说着,一遍将镜头转向了闵斐。 闵斐猝不及防地入了镜,抿了下唇,对着镜头喊了声:“爸,妈。” 舒芃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问道:“还在露营基地吗?你们晚上有什么安排?” 见闵斐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舒芃这话又是在问她俩,孙舒意说道:“我想去看萤火虫,但闵斐没答应。” 之后便是沉默。 孙舒意问了父母回国的时间之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电话挂断了。 他们四人的相处氛围还是挺奇怪的。 闵斐和亲生父母似乎不是很亲近,尤其是当时处理伤口时,她脱口而出的那句“你爸妈”,让孙舒意心里有些不太是滋味。 而孙健和舒芃同她们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 孙舒意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这些天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逐渐积累,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她面对的是陌生的家人和朋友,陌生的身份和工作。 尤其她现在还是公众人物,还即将面临着无法推脱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胜任的工作,她只觉得举步维艰。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像是被禁锢在一个厚重的透明玻璃罩中,阻隔在其他人之外。 孤独感扼住了她的咽喉,孙舒意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抱着腿坐在草坪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不远处两个小朋友和孙球球在打闹,而那些热闹似乎又与她无关。 她觉得自己理应只是一个看客,而又完全无法置身事外。 没过一会儿,小满跑了过来,晃着她的胳膊,问道:“妈妈,你不开心吗?伤口是不是还很痛?小满帮你呼一呼。” 见她蹲在地上,鼓起嘴巴就想朝着自己的伤口处吹起。 孙舒意伸手捏住了她的小脸蛋,她圆鼓鼓的脸颊像是开了口子的气球,一下子就瘪了下来,有些懵懵地看着孙舒意。 孙舒意对她笑道:“不用了,我不疼。” “想去就去吧。” 闵斐冷冷清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孙舒意抬头看向她,脸上是和小满一样懵懂的表情。 一大一小皆抬着头,睁着那双相似的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闵斐轻咳一声,言简意赅地说道:“萤火虫。” 她将手上的药递给孙舒意,“先把药吃了。” “谢谢。” 孙舒意接过闵斐手中的药。 闵斐可真贴心,吃药这事儿她自己都没记住。【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 13 章 父母的电话挂断没多久,一个来电显示为“岚姐”的电话打了进来。 蒋云岚,孙舒意的经纪人。 孙舒意之前送钟子欣哪里了解了她初入娱乐圈的情况,当年首部作品小火之后,有不少娱乐公司都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可是她没人脉,年纪轻轻也不懂圈子里的水有多深,签的第一个公司就把她坑的很惨。 一年后,是现在的经纪公司红昇娱乐将她从泥沼中拉了出来,还替她支付了违约金。 只是钟子欣也说不清为什么红昇会选择当年商业价值并不高的孙舒意,只是说公司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她的价值。 红昇虽然算不上业内顶尖的经纪公司,但这些年的的确确给了孙舒意很大的自由,工作会充分考虑她的意见。 她和公司级经纪约即将到期,当初答应签下和闵斐的这部剧也是为了报答公司的知遇之恩,毕竟她这些年确实没为公司赚到多少钱。 不过这都是钟子欣所能看到的,真实情况究竟是怎样,只有曾经的孙舒意知道。 孙舒意回忆着助理之前提到自己和经纪人相处的一些关键点,平复了一下心情,接起了电话,“喂,岚姐。” 蒋云岚风风火火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舒意,你的腿怎么了?” “今天在外面露营,抓鱼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脚底,伤口不深,只缝了两针。” 电话那头的蒋云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你抓鱼?” 虽然觉得疑惑,但她没有深究,她的手底下除了孙舒意之外,还有一位艺人,正巧那位最近凭借着一个角色小火了一把,通告不断,她也忙得不可开交。 还不等孙舒意回答,她接着说道:“行,好好修养,两针不会影响半个月后活动和一个月后的新剧开机,新剧马上就要官宣主演,你和闵斐这个热搜正好铺垫一下。” 下一秒,她话锋一转:“下次如果还遇到类似的情况,希望你能及时告诉我,而不是让我从热搜上得知。” 孙舒意知道这一点是自己的疏忽,说道:“抱歉,岚姐。” “行了,具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如果需要发声明的话,我们会和闵斐那边商量着来,你好好遵医嘱养伤。” 蒋云岚说完之后便挂了电话。 钟子欣曾经说过,之前的孙舒意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很平静,从不多说废话,和闵斐挺像的。 看完了小号发的那些微博之后,其实孙舒意并不太认同这些,或许她只是学会了将伤口自我消化。 毕竟没人面对谩骂和造谣的时候能够内心毫无波澜。 孙舒意低头查看手机消息,发现自己的聊天列表变得好热闹,很多人都发消息来问她热搜是怎么回事。 虽然除了林冉钟子欣和一些老同学,其他人她都不认识,但是也能凭借着聊天记录,估摸出之前的她和那些人之前的相处模式,滴水不漏地把消息回了。 钟子欣:【老大,岚姐给你打电话了吗?瑟瑟发抖.jpg】 孙舒意:【放心,顺利过关。】 她想了会儿,问道:【子欣,我今年体检了吗?身体怎么样呀?】 她思来想去,汪助理既然说“复诊”,那大概率就是和身体相关,可能是她身体有点小毛病。 钟子欣的消息回得很快,【上个月刚做全身体检,棒棒的,你和闵斐每年的体检报告都是林冉姐亲自把关,没问题。】 孙舒意微微提起的心脏很快落了地。 身体健康就好,其他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于是她便给汪助理发消息:【抱歉,下周我有通告,能不能往后推一推?】 汪助理:【可是褚教授要去国外交流学习了,七月才能回国。】 看到聊天框最上面的“正在输入”,孙舒意决定先发制人【那就七月再约时间。】 汪助理:【ok,褚教授说上次的药吃完就可以停了,等七月复诊的时候再看看。】 孙舒意之前在吃药吗?可是她没看到药片或者药瓶。 孙舒意的脑子有些乱,慢腾腾地打字【好】。 小满在一旁催她,孙舒意放下手机,和她们一起收东西。 虽说她们答应了小满今晚让她睡在帐篷里,但作为公众人物,睡在露营基地不太现实,所以看完萤火虫之后,她们直接去附近的酒店。 这里的萤火虫虽然比不得孙舒意幼时在乡下见过的盛况,但在黑夜中飞舞的点点荧光,也可以称之为春末夏初夜晚的美景。 小满和珠珠都是头一回见萤火虫,不断发出朴素的感叹。 “哇塞!”、“好亮!”、“好好看!” 距离她们上微博热搜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孙舒意走在路上,时不时要瞟一眼手机,看看舆论进行到哪一步了。 随着事情的发酵,也有越来越多的照片逐渐被贴出来。 闵斐弯腰凑到她耳边说话,打完疫苗后和她并肩坐在观察区…… 虽然她是照片上的主人公之一,但看到这些照片时,却是和在医院截然不同的心境。 原来当时闵斐和她说话时,她们靠得这样近吗? 脸颊都要贴在一块,只是声音和气息都被口罩遮掩,让她轻易地就忽视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孙舒意也形容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像是有一根细细的羽毛,在她的心脏上轻轻地拂过,微痒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全。 子弹在飞,后面的一些帖子越来越离谱,还有人说她和闵斐感情一直不合,这次进医院也是因为发生争执而受伤。 说得好像趴在她们床底一样。 孙舒意没忍住,笑出了声。 走在她身侧的闵斐侧头看她一眼。 孙舒意举起手机,笑吟吟地说:“闵斐老师,她们说你家暴。” 闵斐微垂着眸子,扫了一眼屏幕:“少看这些东西,也不用放在心上。” 孙舒意认识闵斐那年,她们都才十二岁,那时候的闵斐就有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和冷静。 她从来都不避讳谈自己的成长背景,看上去似乎也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议论。 刀枪不入,好像永远都能置身之外一般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就连…… 生日那天她看见了父母与闵斐的相处,母亲一直在哭,但闵斐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孙舒意时常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让闵斐表现出在意的人吗? 她会因为害怕失去而惶恐吗? 她之前和闵斐相识多年都没能看透她,也不知道重来一回,她是否能得到问题的答案。 孙舒下拉页面,再次刷新之后,很多新的帖子都带上了#闵斐工作室声明#的tag,孙舒意点进一看,闵斐工作室的微博空降了热搜第一。 虽说是声明,但其实只是一条简单的微博。 【小斐工作之余和朋友家人一起出游,请大家不要过多揣测,也请给艺人足够的私人空间,感谢。】 她再刷新一下,自己工作室的声明也紧随其后,只是解释了一下她的脚伤为意外受伤,感谢大家的关心。 孙舒意的个人微博虽然没有被公司接管,但她极少发动态,这条微博她拿不准该不该转,经纪人和助理都没提,闵斐也没转,她便按兵不动。 “妈咪!有一只萤火虫一直绕着你飞!” 小满指着闵斐头发上停留的那只萤火虫,咋咋呼呼地喊出了声。 孙舒意一扭头,就看见了闵斐有些惊恐地表情。 闵斐不是刀枪不入。 她怕虫,怕各种各样的虫。 萤火虫对闵斐而言,是只可远观的生物,她来之前,身上已经喷了驱虫的水,可不知这只为何一直在她眼前飞来飞去。 她只觉得自己心率飙升,甚至没有办法伸手去驱赶,只能僵在原地。 难得见到闵斐这个样子,但孙舒意却不觉得有趣,她理解那种埋藏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一下子拉到巅峰值的无措。 就像她看到老鼠那样。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闵斐走去,想帮她把那只虫子赶走。 可是周围的光线太暗了,她没注意自己的脚下有一块大石头,步子迈出去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受伤的那只脚受力被压又疼,她整个人都朝着闵斐扑过去。 “哇哇哇!” 孙舒意一边乱叫,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可以让自己支撑的东西。 闵斐因为冲击力后退,后背撞在树干上。 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握住孙舒意的腰,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是极近,鼻尖相隔不过半个厘米。 孙舒意也被惊到了,空咽了一下嗓子,说道:“我刚才想帮你赶虫子……” 闵斐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往事。 她十二岁那年,凭借着全校前三的开学考成绩分到了最好的班。 她所在的班级有着全年级最好的师资,同学中有年级里成绩最好的那批人,也有后台最硬的那些人。 闵斐从小就不会交朋友,也许是没人教她,也许是她天生就缺少这方面的能力,总之从小到大,她身边的关系好的同龄人只有苏芮安一个。 到了初中,她们没有考到同一个学校,于是她又变成了一个人。 每次初到一个地方,因为成绩和样貌,她都会是最受欢迎的那批人,可因为她的冷淡和不善言辞,那些人围在她身边的人最后都会离开。 没关系,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不喜欢应付社交,不喜欢班级里的小团体,她喜欢清净。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她不主动招惹别人,但有人会主动惹事。 那天早读课,闵斐照常桌子里抽出课本,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爬着的毛毛虫,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的视线下移,看到了不断有毛毛虫从她的桌子里爬出来,令她毛骨悚然。 被她有些激烈的动作而带倒的椅子砸在地上,巨大的声盖过了清晨七点半有气无力的早读声,全班同学都朝她看来。 那天本该看早读课的英语老师有事请假,课代表负责维持秩序,听到后面的声响就从讲台上下来了。 那个女生绑着高马尾,瓜子脸白皙干净,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她拿了张纸,抓起一只毛毛虫就扔在隔壁组偷笑的罪魁祸首身上,“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是你干的好事,都十多岁了还用这种把戏,你该去幼儿园回炉重造。” 毛毛虫钻到了那人的衣服里面,他扭来扭去,眼泪都被吓出来,可是身边的同学没有一个人伸手帮他。 最后那个替她出头的英语课代表蹲在她的桌子前,用纸巾包着,将虫子一条一条捡走了。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你别理他,他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有恃无恐,男生女生都欺负,简直有病,早晚会栽跟头。” 后来那个女生见她还是害怕,就把自己的桌子和她换了。 闵斐上课的时候留了个神,她听到老师叫那个女生孙舒意。 原来她就是孙舒意,开学考试的年级第二的孙舒意。 她也知道了整蛊她的那个男生是副市长的儿子,班里很多人都怕他,但孙舒意不怕,据说孙舒意的家庭背景并不逊于他。 大概半个学期后,那个男生转走了。 后来听说是父亲被查落马,父母离婚之后他和母亲去了别的城市。 五月底的郊区,晚风尚且还没带上夏天的燥热。 一阵风吹起二人的发丝,发梢飞扬,纠缠在一起。 那只萤火虫又来了,这次还带上她的同伴,一片片微弱的光将这个角落照亮。 萤火虫的光落在闵斐的眼底,像是一片片璀璨的星河。 孙舒意一下子有些看愣了,直到闵斐的发梢刺挠着她的颈间,回神之后才意识到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暧昧了些。 匆匆忙忙别过头,闵斐柔软的唇瓣扫过了她的耳廓。 砰砰砰—— 孙舒意觉得自己心率飙升,带起了一阵阵耳鸣。 她不敢去看闵斐,自然也注意不到闵斐的眼神同样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她只听见了那人在她的耳边问道:“脚上的伤口裂开了吗?” “没,就是因为避免压到脚,所以才会摔的。” 其实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孙舒意只是下意识地回答着她的话。 闵斐喊来了育儿嫂,“周阿姨,你扶着孙舒意。” 见闵斐牵着女儿走在前面的背影,孙舒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在刚才被闵斐唇瓣碰过的地方,她感受到了和自己微凉的指尖截然不同的热意。【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 14 章 这间宠物友好酒店是苏芮安的助理提前两个月就订好的。 她不知道孙舒意和闵斐貌合神离,只把她们当成普通妻妻,除了给两位育儿嫂的标间,她给几位老板订了一套总统套房。 江汐月带着两个小朋友在客厅搭帐篷过夜,孙舒意和闵斐一个房间,苏芮安自己一个房间。 阳台上灯光昏暗,橙红色的火星尤为醒目,闵斐将吹风机收好,推开移门朝着苏芮安走去。 这个酒店临海,站在顶层总统套房的阳台上观景,海景一览无余。 月光照在海面上,晚风吹来,激起一片片银色的浪花。 但闵斐的心情却没有被裹挟着潮湿凉意的海风所抚平,她从苏芮安的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 苏芮安一怔。 闵斐自律,极少抽烟,印象中她曾经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孙舒意坠河后昏迷不醒的时候。 一次是她决定和孙舒意结婚的前一天晚上。 咔哒—— 火光吞噬了干燥的烟丝。 闵斐指尖的火星映亮了她白皙纤长的手指。 由于职业习惯,闪光灯亮起的时候她没有眨眼,她扭头看向苏芮安时,相机还在咔嚓响。 等到对方放下手机,她才问道:“怎么了?” 她的声音里浸上了夜晚的凉意,和被香烟燎过的微哑。 苏芮安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朝着闵斐晃了晃手机屏幕,“你经纪人不总是抱怨你不营业吗?我看这张照片作为八千万粉丝的福利就挺好的。” 闵斐的头发还有些湿,慵懒地搭在肩头。 夜晚的光线不太好,苏芮安也没刻意对焦,闵斐的脸隐在烟雾中。 她虽然没化妆,但明艳的五官却不会让她素净的脸看上去寡淡。 尽管是随手一拍,倒是拍出了上世纪名利场的感觉。 闵斐没有阻止她将照片发给经纪人,只是说道:“抽烟的不行。” 不过她也没有了兴致,将烟灭在烟灰缸里。 苏芮安知道她心情为什么糟糕,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道:“你下午说孙舒意的记忆倒退回了五年半之前,我原本听着像天方夜谭,可这半天接触下来,发现她确实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医生那边还没有结论吗?” 闵斐摇了摇头,说道:“医生之前说可能是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苏芮安的指腹搓了搓,闵斐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件旧事,蹙眉道,“小斐,孙舒意之前可能去看过心理医生。” 闵斐微怔,问道:“你说什么?” 苏芮安回忆道:“大概是前年的事情了,我陪…… 她卡了壳,顿了顿才说道:“我陪那人去做治疗,和两个戴着帽子和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生擦肩而过,听到一个人称呼另一个人shuyi。 “我当即就回了头,可是我那时候也就见过孙舒意几面,更没办法凭借背影就能认出是否是她,只觉得眼熟。” 苏芮安肩膀微微耸了耸,“而且我试探地叫了她的名字,她没有回头,所以更加不能确定,之前也没太放在心上,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 闵斐搭在栏杆上的手收紧了些,指尖都在微微泛白。 苏芮安不知道自己将这件事告诉闵斐是否是对的选择,只能继续宽慰她:“其实就算那人是她,也不一定能说明这就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可能是陪朋友,也可能只是普通的心理咨询。” 她们这一行压力本来就大,苏芮安和闵斐作为老板,也很关注公司艺人的心理健康,她们公司也会让心理医生给旗下的艺人提供心理咨询。 闵斐看向海面,眼神有些茫然,“其实我这几年一直在想,我当初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蜷起手指,虚握着拳头,像是把什么东西握在了手中,却不敢去触碰。 苏芮安很少看到闵斐这幅颓然的模样,毕竟她们的成长经历注定了她们会有坚定的心性,否则她们不会走到今天的位置。 坚定,自信,绝不会回头和自我怀疑,这才是闵斐应有的样子。 她不知道闵斐口中所谓“错误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在她看来,她这些年一次又一次破例。 除了当事人,其他人很难感同身受,此刻的安慰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你别想太多了,福祸相依,她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说不定是好事呢?你看,她现在比之前快乐多了。” “虽然现在忘掉了,但以后不会重蹈覆辙吗?” 苏芮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着海面,沉默不语。 见苏芮安还要去拿烟,闵斐抬手制止了她,“行了,你也少抽点,身体重要。” 苏芮安轻笑,问她:“你也知道她回国了吧?刚才头发也不吹就过来,是想看我有没有事?” 闵斐没有否认,低低应了一声:“嗯。” 苏芮安的唇角微微上提,“她说想和我见一面,是不是很可笑?” 二人正说着,闵斐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睡袍被轻轻拉了一下,低头一看,拽着她衣服的是小满,小姑娘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妈咪,小满要上厕所,憋不住了。” 小满身后的周阿姨解释道:“小意在洗澡,现在还没出来呢。” 孙舒意轻微洁癖,一天不洗澡就浑身难受,尤其是今天还出了汗,身上黏黏糊糊不舒服。 伤口不能碰水,她只能用浴缸凑合一下。 不过她一个人确实不便,在里面待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出来。 另一个房间的浴室江汐月在用,总统套房在顶层,去楼下育儿嫂的房间也得花上几分钟。 闵斐和苏芮安的对话戛然而止,牵着小满的手往外走,问道:“还能憋多久?” “呜呜呜,十秒钟,小满要尿裤子了。” 闵斐脚步一顿,拐弯去了她们房间的浴室门口,敲了敲门,问道:“孙舒意,小满想上个厕所,能进来吗?” 孙舒意没有说话,回应闵斐的是各种瓶瓶罐砸在地上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闵斐心里一惊,下意识将把手往下一摁。 孙舒意没有将门反锁,门就这样被她打开了。 孙舒意单脚站在浴缸里,见到门被打开,手将围在身上的浴巾攥紧了一些。 见人全须全尾地站在那儿,闵斐松了一口气,“抱歉,我刚才听到了声音,以为你摔了。” 孙舒意指了指地上的瓶瓶罐罐,有些懊恼地说:“是它们摔了。” 她刚才听到闵斐的声音,扶着浴缸有些着急着想要起来,手忙脚乱之中,不小心将一旁的瓶瓶罐罐都碰翻了,还好没有玻璃瓶。 浴室很大,干湿区分离,小满跑去上厕所,还不忘叮嘱道:“妈妈妈咪不能看小满哦。” 闵斐没有说话,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瓶瓶罐罐,孙舒意将台面上的东西一一摆好。 马桶的抽水声响起,小满上完厕所就过来帮忙。 一人在浴缸内,两人在浴缸外,三人分工合作地忙活着。 孙舒意看到一瓶精油就在不远处,她趴在浴缸边,伸手去捡。 她没有注意到闵斐也将手伸向了那个小瓶子。 精油的瓶子太小,她的手准确无误地抓到了闵斐的指尖。 孙舒意刚洗完澡,全身上下都是热乎乎的,闵斐冰凉的皮肤让孙舒意的手指蜷了蜷,收回了手。 闵斐却像是没有将她指尖的触感放在心上,而是低头看着那个精油瓶子。 孙舒意知道她为什么会走神,她曾经在别墅房间的浴室中看见过同种品牌同种香气的精油,似乎是二十七岁的孙舒意惯用的东西。 “闵斐。” 孙舒意轻唤了一声。 闵斐像是突然从回忆中抽出身,抬眸看向孙舒意。 大概是由于浴室内的雾气氤氲,她不太能看透闵斐眼中的情绪,但是这种透过现在的她在看另一个她的感觉让孙舒意有点不舒服。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在这几天里,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 喊了人家的名字,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孙舒意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你的手好冰,冷不冷?” “不冷,刚才和芮安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闵斐动作迅速地将瓶子放好,去扶孙舒意,“我扶你从浴缸里出来,小心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进,孙舒意很敏锐地闻到了闵斐身上的味道,她起初觉得是自己想错了,凑得更加近了些,像小狗一样去嗅闵斐身上的气味。 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沐浴露青柠薄荷的香味,其实一点都不难闻。 孙舒意还是有些诧异地问道:“闵斐,你抽烟了?” 敏感的颈部被人用鼻尖轻轻刮过,说话吐息间带出的热气全部聚在了耳下的那块肌肤。 闵斐的身体僵了僵,下意识否认:“没有,刚才芮安在抽,我身上沾了点味道。” 孙舒意不疑有他,说道:“哦。” 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全的小满疑惑地看看妈妈,又看看妈咪。 她挠了挠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先她们一步走到了客厅,继续和小伙伴一起玩。 闵斐自然是注意到了女儿的视线,她虽然表面冷静,可心里却是彻底乱了,她刚才竟然下意识撒了谎。 只因为她在潜意识里觉得,二十二岁的孙舒意不会认为闵斐应该抽烟。 家里在这方面的教育很严苛,孙家的奶奶是医生,所以在孙家,几位男士都不抽烟,除了应酬,在家也几乎不沾酒。 闵斐有些后悔刚才下意识摸了烟,其实她抽烟的次数屈指可数。 孙舒意换完衣服,靠在床头刷手机。 今晚的风波让她下意识点进了微博,之前的那些词条已经下去了,可是一条关于闵斐的新话题却占据了热搜前排。 #闵斐素颜湿发她拍# 这是什么? 孙舒意疑惑,好奇地点了进去。 苏芮安之前的话是开玩笑,粉丝中有未成年人,闵斐作为公众人物必然要起到一个正向的引导作用。 公司自然不会在闵斐的微博上发她抽烟的照片,但是八千万粉丝福利是之前就允诺了的。 苏芮安发的是那张闵斐已经放下烟,看向她的抓拍。 没有刻意凹造型,镜头语言却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张照片非常符合闵斐的气质,慵懒随意的衣着和场景,却也压不住闵斐强大的气场。 【姐姐……斯哈斯哈……】 【好像老电影里的镜头,太有质感了,支持孙舒意多帮她老婆拍照。】 虽然孙舒意和闵斐已经结婚好几年,可是私下里互动不多,可是今天一起出游、推轮椅、拍照……cp粉也算吃上国宴了,超话里一阵阵狂欢。 看到自己的名字被一次次提及,孙舒意有些哭笑不得,这些照片压根就不是她帮闵斐拍的呀。 也有闵斐的唯粉将照片处理了一下,闵斐背后的玻璃门隐约可以看出拍照人的身形,但也只能看清楚拍照的是个长发女人罢了。 【这身形,这发型,哪里是孙舒意?】 确实不是,误打误撞倒是说对了。 孙舒意一边刷着微博,一边默默地想。 通知栏跳出了一条群消息,孙舒意顺手点了进去。 苏芮安:【这张是我的得意之作,不能发,放在这里供大家欣赏。】 【墨镜.jpg】 这个群聊有几十个人,闵斐和孙舒意工作室的人全在里面。 大家刚才也在讨论公关对策。 不知道是不是信号的原因,孙舒意等了一会儿,照片才出来。 轻点,照片很快就铺满了整个手机屏幕。 这张照片的冲击力仿佛有实质,孙舒意的后背紧紧贴着床头,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有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在全身游走。 群里大部分人都没见过闵斐抽烟,静默了一瞬后,就连平时爱潜水的人都被炸了出来。 屏幕最上方一条接一条蹦出来的消息都没让孙舒意彻底回神,她的视线依旧黏在闵斐隐在缭绕烟雾中的那双眼中。 她和闵斐相识十多年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闵斐。 是二十七岁的万众瞩目的闵斐,而不再是五年前刚走出校园的青涩的女孩。 只关上一半的房门被敲响后,出现在门口的人和照片上的人重合。 孙舒意迅速地将手机塞进被子里,然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又因为太急而不小心被呛到了。 一阵咳嗽之后,孙舒意看到闵斐正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 想必这人已经将自己一系列的假动作尽收眼底,只见她的眉梢轻轻抬了抬,饶有兴致地问道:“又有认不出是谁的人给你发消息了?” 孙舒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兵荒马乱了,做错事的是闵斐,她慌什么? 想到这儿,她从被子里拿出手机,将那张照片对着闵斐,说道:“闵斐!你骗我!” 她为了掩饰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慌乱,眼睛瞪得很圆,音调也假装很凶地提高了不少。 闵斐走到孙舒意面前,从她手中抽出手机,搁在床头柜上,解释道:“我几乎不抽烟,刚才也只是抽了两口,身上的味道大部分是从苏芮安那儿沾上的。” 虽然眼前的孙舒意和几天前样貌一模一样,但是她却轻易地分辨出二十二岁的她和二十七岁的她。 眼前的孙舒意就像一只不知为何炸了毛的小猫咪,让人还想再逗一逗。 闵斐弯腰和她对视,两人之间完全突破了社交距离,“你再闻闻看,如果还有味道,我再去洗个澡。” 刚才那点距离也是离得很近才能闻到,现在早就被风吹散了。 孙舒意主动放弃了话题,很丝滑地滑进了被窝,将被子往上拎了拎,“我困了,睡觉。”【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 15 章 回家之后,孙舒意就开启了疯狂学习的模式。 闵斐给她安排了很多课程,她日常不是上课就是看书,练习。 一连好几天,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到五个小时,梦里闪过的都是表演老师和台词老师的面容。 孙舒意觉得当年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紧张,毕竟她之前从未像现在这样临时抱佛脚。 深夜,她温习完当天的功课,点开视频软件,想找几个老师上课时提到过的经典影视片段来学习。 大数据推荐的第一条就是闵斐的粉丝剪辑的视频,标题类似于闵斐的来时路。 视频是前几个月上传的,播放量却达到了百万级别。 孙舒意的手一抖,鼠标的光标拐了个弯,点进了那条视频。 闵斐曾经大冬天的时候泡在刚刚破冰的水里拍戏。 拍打戏的时候为了一个镜头反复摔了十多次,不小心露出的腿上全是淤痕。 她也曾因为上升太快而被各种造谣,甚至被换脸了一些不雅照片。 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她身后空无一人,面前却是密密麻麻的闪光灯。 …… 一帧帧画面在眼前掠过,孙舒意只觉得心脏被反复揉捏。 视频的最后快速闪过了闵斐这些年塑造的经典角色,以及她得奖的画面。 十二分钟后,画面暗了下来,一行字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你曾翻山越岭来到我们的面前,愿你往后的人生皆是坦途。” 这是粉丝对她的最美好的祝愿。 闵斐曾经也经历过孤立无援的时刻,但她最终成为了万众瞩目的星星。 就像是过往的十多年,只要她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情,必定会全力以赴。 灼热的血液在血管里翻涌着,沸腾着,淌过孙舒意发凉的手脚。 已经熄屏的电脑屏幕映出一张五官精致的脸,孙舒意坐在椅子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合上笔记本电脑,站了起来。 凌晨两点,她却睡意全无,披头散发像游魂一样去一楼厨房找冰啤酒。 万籁俱静的深夜,她本以为大家都应该睡了,可是一拐弯就看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那个影子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惨白的脸。 “啊!” 孙舒意毫无防备地叫出了声。 闵斐一把揭下脸上的面膜,踩开一旁垃圾桶的盖子,扔了进去,“大晚上你小点声。” 孙舒意捧着心口,仍然惊魂不定,“你吓我一跳,我以为遇见鬼了。” 闵斐的视线在她那头披散的头发,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和白色的睡裙上停留了几秒,问道:“你觉得我俩谁更像鬼?” 闵斐似乎没有上楼的意思,她直接在厨房的水龙头下洗脸。 孙舒意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前几天回来后,她以最近晚上要熬夜为理由,顺理成章地从闵斐的房间里搬了出来。 她倒不是特意和闵斐闲聊,只是在等闵斐洗完上楼。 她不想暴露自己来厨房的真实目的,毕竟还有一个多月进组,她的饮食被营养师严格管控着,这个点喝啤酒可不在那些范围之内。 酒是她托钟子欣偷偷买的,放在冰箱里一堆饮料后面最不起眼的位置。 水龙头水声哗哗,将闵斐的声音盖过了大半,“刚才看了部电影,没注意时间。” “最近表演老师也推荐了几部电影给我……” 看着闵斐朝着冰箱走去,孙舒意的声线骤然绷紧。 瓶身的碰撞声在夜里尤为明显,闵斐拿出拿出两罐啤酒,挑眉问道:“下来找酒喝?” 孙舒意一时语塞,她现在否认还来得及吗? 饮食都有专人准备,根据她的观察,闵斐明明基本上不打开冰箱,昨天下午才放进去的啤酒,怎么这么快就暴露了? 易拉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孙舒意利落地伸手接住。 她将冰凉的罐子贴在脸颊,看着闵斐拿着另一罐酒往露台上走去。 原来半夜想喝酒的不是她一个人。 孙舒意拖了另一张躺椅在闵斐身旁坐下,倾身碰了一下她的酒,还笑着配了个音,“叮~cheers~” 闵斐靠在躺椅上,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挺会苦中作乐。” 孙舒意这几天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夜以继日,夙兴夜寐。 初夏的夜晚,一口冰啤酒沁人心脾。 孙舒意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喟叹,她半阖着眼,嘟嘟囔囔:“早上没课,我要睡到自然醒。” 也就是说说而已,她最近哪一天不是在闹钟响起之前就清醒? 露台的窗户半开着,一阵晚风吹来,孙舒意敏锐地嗅到了闵斐身上的香味。 她面朝着闵斐侧过身子,像是课堂上的学生那般举起手,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你当时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她当年和闵斐都在法学院,和这个圈子八竿子打不着。 而且闵斐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在市里一个小有名气的律所实习。 如果她当年进圈子是为了尝试全新的生活,那闵斐呢?又是为了什么? 闵斐实话实说:“我当时缺钱,而他们给的太多了。” 大四那年,一条曾经从未想过的路摆在她的面前,对方开得报酬很丰厚。 如果她按部就班地在律所上班,三十岁之前的工资加起来远达不到这个数字。 导演很有名气,且很会挖掘新人。 她那时候资助的那个小妹妹生病了,急需用钱做手术,这本来不是她的资助范畴,可她还是于心不忍。 当年她淋雨的时出现了为她撑伞的人,所以就算是能力微薄,也不忍心看见一个善良的小女孩被雨淋透。 事实上她也没看错人,小姑娘工作之后,每个月都在往闵斐的账上打钱,一点点偿还当年的医药费。 即使大家都清楚,这点钱对现在的闵斐而言算不上什么。 “你大四就定下了那个角色,而我签那部戏最早也在二十二岁的生日之后。”孙舒意小声说道,“原来你比我还要早很多。” 闵斐大概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解释道:“我们一开始都不知道对方也参与了这部剧的拍摄,所以当时都很惊讶。” “那这就是天意了,”孙舒意掰着手指头,“初中是对手,高中是对手,大学是对手,工作之后还是对手。” 其实把闵斐当成竞争对手这件事,还得从初中刚开学的时候说起。 那时候老师让她们根据前几次考试的成绩,选择一个想要超越的对象。 孙舒意自然选的是闵斐。 高一开学的时候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而且每个学期开始,都会让他们把对方的名字写在纸条上,等到学期结束之后再发回。 高中三年,一共六张纸条。 孙舒意将闵斐的名字端端正正写了六遍。 如果把这整个过程比作一场马拉松,她和闵斐在这十多年里,战况一直胶着,她很享受这种你追我赶的比赛,闵斐每一次超过她,都能激发出她的潜力。 “你还记得高中开学老师让我们写的纸条吗?你那张纸条上写的是谁?”孙舒意支着下巴问她,“一定也是我吧?” 闵斐的指尖微微用了点力,易拉罐在她手上变了形,略有些刺耳的声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没写你的名字。” 孙舒意不信,当年第一第二的位置不就是在她俩之间轮流来吗? 不是她,还能是谁?难道是偶尔超常发挥的老三? “是空白的,每一张都是空白的。” 她当年那样努力读书,并不是为了超越孙舒意。 孙舒意松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 倒也符合闵斐的性格,又冷又傲。 她继续说道:“我还记得你当时上台做经验分享,说自己每天十一点睡,四点起,我还真的尝试了一下你的时间表。” “结果……”孙舒意点了点自己的下巴,“黑眼圈都要到这儿了。” 闵斐看见了她有些泛青的眼底,“其实现在也差不多,这几天是不是很累?” 她曾经也经历过零基础的高强度学习,她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更何况,在大众面前的孙舒意并不是白纸一张,相比当年的她,孙舒意的压力只多不少。 还不等孙舒意回答她的问题,闵斐继续说道:“其实这不是你必须要面对的事情,如果你不想,我可以帮你全身而退。” 闵斐这两天静下心来想了想,苏芮安说得不错,她丢了这几年的记忆或许是好事。 只是重来一次,她还要眼睁睁看着她踏进这个圈子吗? 虽然之前孙舒意没说,但闵斐隐隐约约能察觉到,她大概从去年就有要退圈的想法了。 趁着这个机会离开,去做这个年龄想做的事情,不要重蹈覆辙。 孙舒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直起身子,下意识问道:“你要怎么帮?” 见她愣愣的模样,闵斐说道:“主演还没官宣,这件事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我这几年在圈里也积攒了一些人脉,可以试着从中斡旋。或者,我可以帮你付违约金。” 只是人情都是债,这个圈子里都是人精,如果这次她想让孙舒意全身而退,就必定要抛出更有吸引力的筹码。 但她没有说太多,二十二岁的孙舒意不需要懂这些。 孙舒意缓缓靠回椅背上,抿了一口酒。 如果说闵斐前几天提出这个话题,她或许会脑子一热,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是今天…… 她今天在书房翻到了二十七岁的自己之前留下的一些手记。 她写了人物小传,对即将出演的人物进行了深刻的剖析。 孙舒意饰演的是一个底层出生,一路乘风破浪的人,而闵斐饰演的则是遭遇变故跌落神坛的大小姐。 这部电视剧的人设其实挺有意思的,就像是她和闵斐置换了人生剧本一样。 孙舒意看着她之前写下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其实多多少少能察觉到一些东西。 或许在考虑是否接下这角色的时候,二十七岁孙舒意藏了想要了解闵斐成长轨迹的私心,而不仅仅是为了还公司的人情。 从现在开始,这也是二十二岁的孙舒意的私心。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上了几天的课,对这个职业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她想要演好这个故事。 刚醒来的那几天,她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在这里将近一周的时间中,每一次的感触都是鲜活的。 她只有融入,才能过好当下的生活。 她不要退缩,也不想让二十七岁的自己失望。 再者,孙舒意已经享受了太多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善后。 大概正因为一直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她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尽管一度身陷囫囵,也没有向家里开过口。 最终,孙舒意还是缓缓摇了摇头,“谢谢,但是我想试一试。” 说完后,她觉得“试一试”不妥当,毕竟每一部作品后面都是一个团队的心血。 于是,她抬起下巴,很坚定地补充道:“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会做得比曾经的孙舒意更好。” 当年闵斐吃的苦,她一样也能吃。 见她如此坚定的模样,闵斐没有问原因,睫毛颤了颤,说道:“好。” 闵斐的眼睫垂着,孙舒意看不见她的神情。 但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或许闵斐知道她的私心。【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 16 章 周一,按照原计划,孙舒意和闵斐前往傅思倩导演家。 导演住在城郊,从她们家开过去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孙舒意一直在低头看剧本。 几天前闵斐就提醒了她,这次虽然是以讨论新版剧本的名义小聚,可是按照傅导的习惯,她很有可能会随机拿出一段让她俩试演。 闵斐轻飘飘的几句话让孙舒意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们手上的剧本是前几天才拿到手的新版。 据说孙舒意、闵斐之前和编剧团队就旧版剧本进行过讨论,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 她们即将出演的电视剧名为《于橙花盛开之际》,讲述了发生在两个女孩子之间的爱情故事。 闵斐饰演的林新夏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从小到大,她的身边都有一个“影子”——孙舒意饰演的林家保姆的女儿裴姿。 成年后,友谊彻底变质,她们二人在大学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可是这段感情最终止于林新夏出国留学的第一年。 二人分手后没多久,林家破产,林新夏的父亲锒铛入狱,曾经的天之骄女跌落神坛,林家再也不能负担起林新夏高昂的学费,她最终退学回国工作,去了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城市。 三年后,二人在工作中又擦出了一系列火花。 整个故事的呈现是插叙,可是拍摄的时候是从高中和大学时期开始拍。 闵斐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她伴着耳边哗哗的翻页声浅眠了一会儿。 快到地方时,闹钟响了起来。 闵斐瞥了一眼身旁的孙舒意,只见她还在用功,眉头微蹙,聚精会神。 就像学生时代每一次考试前,她们总会在楼梯间相遇,各自占据楼梯间的一角温习功课。 闵斐拧开瓶盖,抿了一口水,声音还带着刚醒之后的沙哑,问道:“准备得怎么样?很紧张吗?” 在行驶的车上过度用眼,孙舒意的眼睛又酸又胀。 她将捧了一路的剧本放在一边,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汗水洇湿。 能不紧张吗?表演课上了将近十天,虽然每个老师都夸她进步很大,可是傅思倩却是出了名的高标准严要求。 孙舒意看过一些所谓的剧组爆料,无论是和多大咖位的演员合作,傅导说起话来都是毫不留情,她很怕自己会远远达不到傅导的标准。 在过二十二岁那年变故发生之前,她的人生算是顺风顺水,她很少经历这样没自信没底气的时刻。 她曾问过钟子欣,为什么孙舒意能拿到这么好的资源。 但助理也不知道多少内幕消息,只说是导演赏识和公司给力。 她也不知道傅导赏识她哪点。 被人吐槽的演技?这张脸?或者是和闵斐的关系? 一想到这儿,孙舒意刚才因为沉浸在故事中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要乱了。 她问闵斐,“傅导骂起人来是怎样的呀?” 她不知道待会儿要面对什么,至少现在有个心理准备。 闵斐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孙舒意能听得懂的表达方式,“和李老师差不多吧。” 李老师是她们高中三年的数学老师兼教导主任。 在学生中外号“冷面杀手”,整个年级没有不怕她的学生,就连闵斐和孙舒意这种优等生对她也有很深的恐惧。 孙舒意的脑海中浮现出李老师训人的模样。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感受并没有被时间冲淡,那种紧张和恐惧的感觉似乎更胜从前。 她空咽了一下嗓子,顿时觉得口干舌燥,拿起一旁的水瓶喝了一口。 她没注意到,当她拿起水瓶的时候,闵斐的眸色变深了些。 “咱们快到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钟子欣适时出声,打断了孙舒意对往事的回忆。 闵斐的助理在休假,这次跟她们一起来的只有钟子欣。 孙舒意探头看了眼导航,上面显示车程还有十分钟。 审判倒计时。 孙舒意将自己砸回座椅,伸手去一旁拿手机,瞟到了她还没有打开的矿泉水瓶。 孙舒意一愣,所以她刚才喝的是…… 她侧过头,将视线缓缓挪到了闵斐的身上。 对上她那一副干了坏事一样的小表情,闵斐的眉梢抬了抬,“怎么了?” “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拿错水了,”孙舒意将自己的水瓶双手捧给她,语气诚恳,“要不然你喝这个吧。” 闵斐的视线从水瓶上扫过,若无其事地拿起刚才被孙舒意喝过的水瓶,喝了一口,问道:“剧本看完了吗?数过有多少场亲密戏吗?” 孙舒意这几天将剧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对答如流:“吻戏有八场,床……” 她顿了顿,骤然小下去的声音变得磕磕绊绊,“床……床戏有三场。” 她俩在剧中的亲密戏不少,像是要把之前几年和别人合作时没拍的亲密戏都补回来似的。 尤其是在出租屋时期,那种隐秘和潮湿的感觉,让孙舒意轻而易举想起了潮热的夏天。 孙舒意知道闵斐的意思,之后连亲密戏都要拍,现在只是共用一个杯子喝水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用扭扭捏捏。 她不在意就行,孙舒意心中也轻松不少。 傅思倩导演的家是独院别墅,孙舒意跟在闵斐的身后下了车。 钟子欣没有和她们一起进门,她将包递给孙舒意的时候,对她做了一个握拳加油的手势。 孙舒意伸出手指,在眼睛下面划了两下,回了她一个哭脸。 两人无声的交流耽误了一点时间,闵斐的脚步没停,已经走远了,孙舒意连忙小跑跟上她的步伐,并肩走在她的身边。 孙舒意拉着闵斐的胳膊,眼巴巴地问:“闵斐,我刚才忘了问你,你被傅导骂过吗?怎么调整心态啊?” 准确来说,她不是忘记了,而是不想在司机和助理面前和闵斐谈论起这件事。 在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维护闵斐的面子,并且下意识将闵斐划分在了“自己人”的范畴之内。 “怎么?你很想看我挨骂?” 孙舒意连忙否认道:“不是,我想吸取一下经验。” 苍天可鉴,她真的只是想找到快速调整心态的方法,毕竟谁都有新人时期,就算被导演批评也很正常。 可是闵斐却不愿意多谈,说道:“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不记得。” 她瞥了一眼孙舒意,“你不好好演,我们都会挨骂。” 听到都会挨骂这几个字,孙舒意没忍住,笑出了声。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这不太合适,连忙捂住了嘴,可是憋笑憋得很费劲,眼泪都要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闵斐却被她的情绪传染到,嘴角也翘了起来,“又想到了什么?” 孙舒意轻咳了声,用手指蹭掉眼角泛出的泪花,解释道:“刚才听你拿傅导和李老师对比,我就想到了我俩高三一模一起考砸一起挨骂。” 当时市联考,她和闵斐双双发挥失常,往常全市前三占两位的市重点中学这次无缘前三,李老师简直气炸了,怒发冲冠,把她们二人叫到办公室狠狠骂了一顿。 孙舒意人生第一次这样挨骂,从办公室出来之后眼泪一直掉。 周五没有晚自习,可是她不愿回家。 那天傍晚,闵斐带着她在学校的操场跑圈。 落日余晖下,她们一直并肩而行,飒爽的秋风带走了女孩们简单的忧愁。 曾经天让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事情,现在回首,斑驳的色彩中更多是温暖的色调。 而且,十年后和她并肩而行的人依旧是闵斐。 孙舒意侧头看向她,心中升起一丝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出的微妙感。 傅思倩站在别墅二楼露台,恰好看见了朝自己家门走来的两人。 将她们几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傅思倩晃了晃酒杯,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 大概是因为比约定时间早一刻钟抵达,孙舒意和闵斐到傅导家里的时候,一楼只有保姆在。 保姆招待了她们,为她们泡上了两壶茶。 孙舒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傅导的房子,装修风格比她们家还冷淡。 风格简约,以黑白灰为主,一眼看过去只有基础的家具,让原本就很大的房子显得更加空荡。 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后,她立马正襟危坐,将手乖乖地放在腿上,倒真像被教导主任约谈的学生。 傅思倩穿着简答的白衬衫,头发扎成高马尾。 孙舒意根据网上的描述,在脑海中勾勒出对傅导的初步印象。 一个严肃严厉的冷美人。 傅思倩到了客厅,闵斐和孙舒意起身同她握手。 “小斐。” “舒意,”傅思倩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勾唇说道,“一周不见,感觉你和之前不太一样。” 听见导演这么说,孙舒意只觉得心跳都要停了一瞬,她下意识看了眼闵斐。 导演的话似乎也在闵斐的意料之外,孙舒意难得在她脸上看到这样诧异的表情。 傅思倩点了点自己的眼睛,言简意赅地说道:“眼神。” 但她很快又强调,“你之前和现在是怎样的状态我不关心,只要拍戏的时候是裴姿就行。” 孙舒意的心稍稍放回原位,说道:“好的,傅导。” 不得不说,作为年纪轻轻就享誉盛名的导演,傅思倩的眼睛真的狠毒,观察力极强。 她们闲聊了两句,孙舒意了解到了这部剧筹备的最新进展。 除了两位女主之外,配角还在试镜中,不过这两天就可以定下来。 等一切敲定之后,就可以开始剧本围读。 过了大概五分钟,编剧李婧澜也抵达了别墅。 李婧澜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散发着书卷气,气质十分温和。 寒暄过后,傅思倩拿起了笔和剧本,低头圈圈画画。 孙舒意有预感,她紧张的环节马上就要到了。 圆珠笔在导演的手上被摁得咔哒响,孙舒意觉得那声响都要和自己的心跳声同频。 果不其然,傅思倩开口说道:“舒意,听说你最近在上表演课?你现在和小斐试着演一段吧,看看有没有找到感觉。” 孙舒意连忙起身道好。 傅思倩挑的是三年后二人在会议上再遇的场景,没有台词,是一场眼神戏。 办公室。 林新夏正垂着眸子给甲方公司的与会人员发文件。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轻轻碰了一下,一抬头,正巧看到了裴姿。 傅思倩没有和她们说戏,全部凭借两位演员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她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观察着在餐桌边表演的人。 她的视线落在孙舒意的身上。 孙舒意这段时间估计是真的下了猛药,不但演技在短时间内提升不少,竟然还能在身上看到出道时的灵气。 只是…… 傅思倩的眉毛蹙了蹙,没有打断她们的表演。 这一幕是一个很短的镜头,演完之后,孙舒意有些紧张地看着傅思倩,等着她的反馈。 “你们的眼神都演出了层次,但是……”傅思倩话锋一转,“舒意,你收尾的感情表现太用力了,不用那么饱满,含蓄一点,要学会留白。” 她刚才特意挑了衔接两个阶段的眼神戏。 虽然没有动作和台词,难度却是不低,但凡没有认真把剧本通读一遍,都无法演绎出那种久别重逢又暗流涌动的感觉。 剧本围读还没开始,她们拿到剧本的短短几天内能将角色理解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不错的。 这次过关比想象中还要更加容易,在导演和编剧看不到的地方,孙舒意朝着闵斐眨了眨眼。 傅思倩留她们在家吃了顿午饭,饮食都非常贴心地依照了两位演员这段时间的标准。 饭后,她们又对剧本进行了探讨,整理出了几个能进一步完善的点。 傅思倩将剧本和笔整理好,说道:“与现实生活中的伴侣合作,对演员自身表演状态的要求会高上不少,在拍戏的时候,你们不是闵斐和孙舒意,只是林新夏和裴姿,现在日常相处的时候你们就可以找找状态。”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另外一点,前两天制片方和我一起吃饭,谈到了她们的顾虑,尽管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但是我还是想说,在整部剧顺利播完之前,我希望你们能有稳定且正面的感情状态,好吗?” 今天整个过程都比想象中要丝滑太多,孙舒意心情很不错,“好的,导演。” 傅思倩的眼神落在闵斐身上,只见她也微微颔首。 一般情侣官宣或者婚后再合作拍戏的情况很少,其中有多方面的考量。 除了风险增加和对演员本身的挑战,观众对她们私下人设和相处模式的定位往往先入为主,很容易出戏。 但闵斐和孙舒意的情况有些特殊。 在路人和粉丝眼中,她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闪婚。 结婚多年,她们的私生活实在太过于隐秘,从没有在社交媒体上秀过恩爱。 私下同框被拍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都能称得上cp粉吃国宴的程度,毕竟即使是这样,也是屈指可数。 如果不是之前二人发表了结婚的联合声明,所有人都觉得她们只是曾经的同学和同事。 她们在粉丝的眼中没有所谓的固化cp模式,就算是路人也很好奇她们之间的感情生活,这几年关于二搭以及合体上综艺的呼声一直很高。 - 《于橙花盛开之际》各项工作都在紧张地筹备中,距离新剧开机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剧组也开始向一些营销号放料,一时间,关于傅导新剧的讨论又多了起来。 【主演已经定了,是m姓女演员和s姓女演员,六月就开机。】 傅思倩被人称为鬼才导演,之前的作品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大家常说她的剧组是块风水宝地,因为她捧红的了很多演员,这次的新剧也备受关注。 1l:【马晓茜?她这几年的资源确实挺好的,能拿下傅导的剧也不奇怪。另一位是沈沛文吗?前几天就有狗仔拍到她和傅导聚餐。】 2l:【s是沈沛文吧,之前她和导演同框被拍都上热搜了,带的就是这部剧的tag。】 3l:【我梦一个闵斐……】 4l:【我也觉得可能是闵斐,之前她被全网黑的时候,傅导也算是力排众议用了她,那部剧让她直接空降一线了吧,当时采访的时候二人就说如果有机会,还会合作,我一直记着呢。】 5l:【闵斐和沈沛文时隔多年终于又要合作了吗?】 6l:【既然大家都在做梦,那我梦一个孙舒意,我还能等到闵斐和孙舒意的二搭吗?】 8l:【楼上一定是疯了,孙舒意这两年都处于半退圈的状态了吧,而且她能拿下这个资源?我觉得很悬。】 9l:【我承认我也疯了,这两口子能不能二搭然后多营业啊?明明是真妻妻,糖比我另一对冷圈cp还要少,请问这合理吗?】 10l:【如果不是被爆结婚,你们真的能磕动这对吗?吃点好的吧……】 11l:【孙和闵本来就很好磕啊,从小就认识,可以说是青梅x青梅,然后共同参演一部电影,以后携手走花路。】 …… 孙舒意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扫着大家的讨论。 她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看了一些关于她和闵斐的帖子,她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不太正常的地方。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搜索框输入【闵斐孙舒意家庭背景。】 页面变成空白,跳转很慢,孙舒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回避刺激和伤害是生物的本能,她这几天也强迫自己不要去搜这件事,相对于被骂演技有多糟糕,她更害怕被人讨论原生家庭。 这是她久久无法愈合的伤口,那些言语会像刀子一样,直接捅在她的心脏上,刀刀见血。 可是她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发现,她逐渐意识到,她没有看到类似的消息不是因为她小心翼翼的回避起了效果,而是网上几乎没有人讨论这件事。 大家谈论她们的婚姻感情,谈论她们的作品,却几乎没有谈到她们的身世的,就连在百科上的资料也没有提及她们的父母家庭。 就算已经过去几年了,但这件事理应也是一个很大的热点话题,应该时不时被拿出来翻炒一番,怎么可能就这样销声匿迹? 毕竟她刚醒来那会儿,听到自己和闵斐结婚的消息,冲击极大。 事件的当事人知道前因后果都有这样的感受,更何况是置身事外的看戏的人呢? 孙舒意体会到了度秒如年的感觉。 在焦急的等待中,页面终于跳转到了她要搜索的问题。 意料之中的结果寥寥,只有一些营销号的文章,和一些微博链接。 大家的说法都差不多—— 她们二人都是淮城人,据说孙舒意的父母是淮城知名的企业家,二十年前就已经上市的一家互联网公司是她家的企业。 关于闵斐身世消息就更少了,前几年有一个据称是闵斐同学的人爆料,闵斐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但闵斐本人及其公司从未对这个消息做出过回应。 孙舒意缩在沙发上,六月初夏,气温已经开始逐渐攀升,她却觉得手脚冰凉。 扣扣—— 房间的门被人敲响,钟子欣走了进来。 她没看出孙舒意的异样,拿着平板在她身边坐下,不断划拉着屏幕,“老大,岚姐让我们定一下下周活动的礼服和妆造,造型师提供了一些,你可以从这里面选,你看看这件……” 孙舒意只觉得自己的耳边嗡嗡响,压根听不清钟子欣在说什么。 她猛地握住了助理的手腕,“子欣,你知道我父母是谁吗?” 钟子欣冷不丁地被她用这种问题打断,愣了一瞬,说到:“孙健董事长和舒芃总经理。” 尽管有些奇怪,但孙舒意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毕竟她这几天一直在回答她各种各样的问题,试图唤醒她的记忆。 孙家的产业确实不小,但当年舒芃结婚后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事业,她没有选择进孙家的家族企业,而是继续待在了婚前的外贸公司,现在已经是公司的高层。 孙舒意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站在悬崖边缘的人。 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她必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可她还是问道:“那闵斐的父母呢?你知道吗?” 钟子欣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小心翼翼地说道:“闵斐老师……她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吗?” 咣当—— 孙舒意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在心里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那面墙又彻底倒塌了,她紧紧捏着手机,用力到指尖都在泛白。 怎么会这样?孙舒意的大脑一片空白。 瞒着外面的那些人她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连身边很亲近的朋友都不知晓她们的身世? 这件事又有多少人知道? 她推开了挡在面前的平板电脑,冲出了房间。 小助理一脸懵地坐在沙发上,她刚才说错了什么话吗? 孙舒意跌跌撞撞地在每个房间里搜寻着闵斐的身影,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书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苏芮安和闵斐都吓了一跳。 孙舒意顾不上房间里还有别的人,将手机放在了闵斐的面前。 屏幕是亮着的,搜索框上的记录和页面上的结果都一清二楚。 孙舒意的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一样,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把话说出口,“为什么?” 她欠她的太多了,她只想把属于她的东西统统还给她。 闵斐为什么不要? 她宁愿别人骂她是偷走闵斐人生的小偷,宁愿被人唾弃她是因为舍不下孙家的财富才想方设法和闵斐结婚。 而不是看到今天这样的结果。 她和闵斐这些天像是站在了跷跷板的两端,似乎只要不谈这件事就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平衡。 如今,她问出了口,平静的假象彻底被撕碎。【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