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追妻指南》 第1章 第 1 章 文茵刚下课回到办公室,还没歇上一会,旁边的周老师调侃的朝她笑了笑:“文老师,晚上七点,校长叫你和几个老师去金华大酒店吃饭,别忘记好好打扮一下。” 文茵只觉得一阵头疼,她今年刚满29,身边的领导和同事就迫不及待的带她参加各种相亲宴,刚开学没一个月,她就吃好几顿相亲宴,躲都躲不了。偏偏今年她当教导主任,带的还是高二下,忙都忙不急,那有什么心情去相亲。 她勉强笑了笑,把桌子上的教案扔在一边,对着刚收上来的作业发呆。 吃饭当天晚上,文茵换上了一条一字肩收腰小白裙,和其他两个年轻的女老师一块赴宴。刚推开包厢的大门,就见到几个年轻俊朗的男孩子坐在一块,两个女老师登时眼神发亮,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更加甜美。而文茵一眼看见校长傍边坐着的一个男人,年纪三十来岁左右,面容英俊,气势沉着,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其他的人紧挨着他,殷勤的递烟倒酒,说不出的讨好。 文茵心中暗叫倒霉,简直怀疑自己出门前没看黄历,怎么遇上这个魔星,不由后悔,恨不得夺门而出。在相亲宴上遇到旧情人,没有比这个更倒霉的了? 杨凌云冲她笑:“小茵,好久不见!” 老校长也笑呵呵的问:“文老师,真是缘分,你认识小杨?我还想介绍你和他认识。” 文茵勉强笑笑,僵硬的走进来,“以前见过一面,后来很久没有见面了,不算很熟悉。”文茵在心中想,何止是很久,都快十年没见面了,这个人倒是一点不见老。 两个女老师默契的对了一下眼,先后入座,把正对着杨凌云的座位留给文茵,在座的人心里有数,文茵最受老校长喜欢,杨凌云怕是专门介绍给文茵认识的。 文茵情绪不好,又不好拂了老校长的面子,只能强迫自己坐下来,却也不多说话,装的端庄文静。 不一会,服务员将菜端上来,杨凌云让服务员把一盘油焖鸭子摆在她面前,“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这道菜,这家店的鸭子正好是招牌菜,你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文茵一点也不想理他,她心里呕得很,别说是吃鸭子,就算是吃龙肉也没有感觉,只想赶紧把这顿饭熬过去,然后马上回家。偏偏这一句话说完后,饭桌上的人都用一种暧昧的眼神打量他们两个,弄的人烦不胜烦。 她只好装作羞涩的低头,不理会别人打趣的目光。 其中一个男士笑嘻嘻的拿起红酒在杨凌云和文茵的酒杯里倒满,起哄的说:“他乡遇故知,应该喝一杯,文老师你说是不是。” 杨凌云紧紧的盯着文茵,若有所指的说道:“我喝就行了,小茵她酒量浅,怕是一杯就要醉了。” 文茵心里越来越不耐烦,她没什么心情陪杨凌云搞东搞西,一脚猛地踢在对方的小腿上,正好她晚上穿的是一双尖头黑色高跟鞋,这一脚下去威力立显,杨凌云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手里端着的酒杯猛地一晃,往身上一倒,胸前的白衬衫被染红一片,好不狼藉。 众人被这场意外惊吓到,一个女老师捂着嘴担忧的问:“杨先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杨凌云很快恢复了神色,“不小心手抖了一下”,他歉意的对众人说,“我先去洗手间清洗一下。” 看到杨凌云离开座位后,桌上的气氛大没有之前的的火热,两个女老师都看出对方估计是什么大人物,不由好奇的朝文茵打探,这是什么人物,看着不像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人,怎么来和她相亲了。 文茵不好拒绝,略微解释了几句:“我以前上大学时,去别人家里当家教,他是我教的学生的亲戚。” 那会,文茵还刚上大二,家里不宽裕,为了挣点零花钱,辅导员介绍她去给一个小女生当家教。杨凌云大她四岁,是小女孩的表哥,就是在人家家里认识的。杨凌云看她傻乎乎的好欺负,又一派天真可爱,当面老师老师的叫,背后一直作弄她。就这样你来我往好了几年。然后就被对方家里的人棒打鸳鸯了。 其实文茵当初也知道自己和对方长久不了,杨凌云出生豪富,又是家里的独子。凌云,凌云,听名字就知道父母对他的期盼。怎么会由得他找一个小地方的女孩子谈恋爱。更何况是在文茵当家教时认识的,免不得被人家认为心机深,故意来攀龙附凤,后来被人羞辱一番,也算认清了事实,老老实实找工作,奋斗自己的事业,也算是求仁得仁。不过她那时候和杨凌云说的清清楚楚,也做的是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哪里想到十年后,两个人还有这样一番纠缠。 杨凌云打来一个电话,说是衣服不好清理,只能回家。文茵大松一口气,这才施施然夹起一块鸭肉,慢悠悠的品尝起来。 不过到底是被杨凌云给坏了胃口,文茵很快找借口离席,她刚离开门口的走廊,走到转角处时,一把被人拉过去。 文茵的嘴被捂得死死地,惊魂未定的看着把她压在角落里的男人,气得浑身发抖。 对方低沉的笑着,“小茵,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么,还是像以前那么好骗,我一勾,你就上钓了。” 文茵气的半死恨不得咬死眼前这个王八蛋。她知道杨凌云性格恶劣,是个阴险小人,没想到十年后,这个人更是变本加厉,不可理喻。 杨凌云看着文茵气得像条鼓起来的河豚,不禁觉得对方可怜可爱,明明都二十九了,穿一条白裙子还那么清纯动人,身形婀娜,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酒店晕黄的灯光下,一张小脸晶莹如新拨荔枝,脸上细汗宛如荔枝肉上的汁水,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尝尝她的甜美滋味。 杨凌云客客气气的和文茵商量:“我放手的话,你可不许大喊非礼,反正我脸皮厚不在乎,就说你是我的女朋友和我闹脾气。要是别人看到这幅情景怎么想,就不关我的事了,你的同事要是看到了,说不定过几天你和我的谣言就传遍天了。” “小茵,你要是同意的话,就点点头。” 文茵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杨凌云信守承诺,马上放开手。 “你来找我干什么!”文茵冷冷的说。 杨凌云一手紧紧揽着文茵的腰,一只手抚摸着文茵的头发,浓情蜜意的说:“我是你男人,我不来找你,还找谁?这些年放任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外面,我多不放心,就怕哪个不长眼的把你抢走,我冲谁哭去。当初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现在不会了。” 文茵觉得这个人简直是脑子有问题,她踌躇了一下,换个语调心平气和的说:“以前是我不自量力,不关你的事,我们都结束十年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这样,你先把我放开好不好,我们重新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杨凌云瞬间黑脸,他两条腿挤到文茵腿间,猛地低下头亲她的嘴唇。文茵反应也很快,死活不肯张嘴,牙齿闭地死死的,不让对方的舌头伸进来。也顾不上会不会有人发现了,两只手使劲拍对方的胸口,杨凌云在她嘴边亲吻片刻,始终不得门入。终于恼怒的用手挠文茵的腰。文茵最怕痒,以前和他闹矛盾的时候,只要杨凌云一碰文茵的腰,文茵就忍不住笑,然后与他和好。 现在也是如此,文茵一被碰到腰,控制不住笑起来,杨凌云乘机攻城略地,在她的唇齿间肆意。但文茵丝毫不肯投降,一口利齿把对方的嘴唇咬得血迹斑斑,咸腥的铁锈味弥漫在两人的口中。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停战,松开紧贴在一块的双唇。 杨凌云柔情的说:“我问过别人,这些年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事业也做得很好,你们学校是百年老校了,你二十九就当了教导主任,我很为你骄傲,小茵。” 文茵的回应是狠狠一巴掌,她把被打蒙的杨凌云推开,不屑的说:“不找男朋友是因为没时间,当教导主任是因为我够努力,够有本事,这些都和你没半毛钱关系。”她深呼一口气,用手使劲擦了擦嘴巴,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在外面的司机看到杨凌云满嘴的伤痕,调笑道:“老婆不好追啊!杨董也被收拾成这样” 杨凌云拉开车门,餍足的用手帕拭去血渍,忽然笑道:“不好追也要追,是我的跑不了!”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天早上文茵到学校上课,繁重的事物立刻压得她什么心情也没有了,杨凌云的事情早早抛到脑后。她在学校是个重点高中,但是和其他重点高中不一样的是,这里面一半学生是家里有钱但不爱学习的,一半则出身于普通家庭但是成绩优异的,学校环境好,师资力量又雄厚,又位处一线大城市,最不缺有钱人家和家里贫困的优秀孩子。偏偏这个年纪的孩子人嫌狗厌,三天两头闹出点事来,忙得文茵饭都吃不上。 开学第一次月考刚过,文茵轮着几个班连着上了四堂课,饿的前胸贴后背。她吃腻食堂,下课铃一响,马不停蹄的跑到学校外面吃饭。 刚走到大门口,文茵抬头一看,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捧着一大把玫瑰花,戴着墨镜,斜靠在黑色奔驰上。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这个醒目的景象。 文茵简直要为自己的运气哀叹,想着周末要不要去寺庙里拜拜,去去晦气,怎么这么倒霉。她很想马上退回去,但是对方明显发现了她的身影。 “文老师,文老师”高富贵兴奋的喊了几声,腆着肚子一路小跑到文茵面前,“我今天正好提了辆新车,没事来看看文老师。” 文茵几乎维持不了脸上的笑容,但还是秉着基本的礼貌:“高先生,好久不见。”高富贵是她以前一个学生的爸爸,离异没多久,是一个包工头,手底下管着一两百个工人,很是神气。不知怎么看上了文茵,天天来学校纠缠。文茵频繁相亲的一半原因就是为了躲开高富贵,和学生家长纠缠的事她经历过一次,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高富贵笑呵呵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把墨镜推到光光的脑门上:“你看你客气的,我路上遇到花店,给你带了玫瑰花。大中午的,文老师不如和我一块吃个午饭。” 文茵态度温和而坚决的拒绝:“不行,我不能收你的花,我也吃完午饭了,只是出来办点事,周先生你把花带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想先走一步。”她把话说死了,连忙往前面急走,想要搭上一辆出租车。 高富贵一把拉住文茵的胳膊:“没关系,文老师要去哪?我送送你,省的你再去打车”他把话死命往文茵怀里塞,“你以前教过我女儿,这点小事我一定要帮你。走,我们上车” 文茵变了脸色,对方拽的她的手生疼,却又挣不开。 “高先生,高先生,你先放开我”文茵有点害怕了。 高富贵一脸蛮横地说:“文老师好大的脾气,我追了你这么久,连和我吃顿饭都不愿意。今天这车,你不上也得上。”说着,有转头向旁观的人凶过去“看什么看,我和我女朋友闹矛盾,有什么好看的,都给老子我滚开。”周围有蠢蠢欲动想上来帮忙的男士,看到对方满脸凶戾,都畏惧不前。 高富贵看到这一幕,得意的笑笑,刚想将文茵拉到车边,背后有人砰的一声,一脚踢到他膝盖后面。他一个踉跄,感受到一阵剧痛传来,连忙松开文茵的手。 “那个兔崽子”他话还没说完,迎面又是一个拳头,打到他鼻子上,顿时头晕眼花,血流如注。高富贵往后退了几步,连话都说不全:“哪来的,敢管我的闲事,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小心我带兄弟上你家收拾你,让你死全家”最后一句阴狠狠的,让人胆颤心惊。 文茵全身发抖,哆嗦的看向来人,有点担心对方。 “小茵,你没事吧”杨凌云根本没理会高富贵,他挥挥手,司机沉默的挡在前方。 杨凌云叹气,他把文茵拉进怀里,温柔的抚摸着文茵的脸颊:“我一不看着你,就有不长眼的上来,吓到你了没?” 明明知道杨凌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一靠在温暖的胸膛理,文茵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瘫软在他怀里。 “我,我,没事”文茵带着哭腔回答,杨凌云听到对方浓浓的鼻音,心里怒不可遏,一股邪火在心口翻滚,叫嚣着要给对方一个好看。 他在商场历练多年,心里越愤怒,表情越平静。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暴风雨来前的平静,接下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风浪。 杨凌云拿出手帕爱怜的擦了擦文茵的泪花,淡淡说:“老刘,给他一个教训”,司机老刘跟了他多年,知道他动了真怒,在心里给对方点了根蜡,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杨老板的心头肉。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高富贵打量对面一行人的打扮,又看到一辆低调奢华的车子,隐隐约约明白自己碰上的不是一般人。他向来欺软怕硬,这时难免有些胆怯,不过强撑着一个架子,色厉内荏的咆哮:“我说这个贱人为什么迟迟不答应我,原来是攀上了别人,还成天一副装纯的样子,都不知道给人玩烂了,当个狗屁老师。” 围观的群众听他满口污言秽语,内心的天平不自觉像衣冠楚楚的杨凌云那方倾倒,有些怀春的女孩子看到文茵被看起来就英俊潇洒的杨凌云如珠似宝的对待,不时发出嘤嘤私语。 老刘摇摇头,他魁梧的身躯和黝黑的皮肤,显然给高富贵更沉重的心理压力,就在老刘即将给高富贵一点颜色看时。警车风驰雷掣的赶来,一堆警察从车上涌下来,把众人带到车上。 老刘有点遗憾的拧了拧拳头,但警局里也有他们认识的人,无论如何还是收拾的了这个孙子。 在警局里消耗了几个小时,才把事情堪堪解决,高富贵被留在警局里,老刘和杨凌云却完好无损的的走出来。文茵披着杨凌云的西服,有些恍惚的想,十年过去,杨凌云的本事不知有多大了? 杨凌云把文茵带到一个私房菜馆,幽静美丽,装修的古风古色,还有精致的摆设家具,数着乌黑大辫子穿着青色旗袍的服务员气质大方从容,走入其中,仿佛穿越到过去的旧时光里。 杨凌云熟门熟路的点了几个招牌菜,文茵惊讶的发现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给你点了一个玉竹百合蜜枣汤,润肺去燥,口味清甜。你天天讲课,喝这个最好。” 文茵看着服务员下去后,包厢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心里惴惴不安,踌躇片刻说道:“今天的事谢谢你了,这顿饭还是我请了吧。” 杨凌云放下筷子,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小茵,你不要和我这样生疏!我帮你是应该的,你是我的心上人,我不帮你帮谁?” 文茵避开杨凌云像是要吃人的目光,她心里是很感谢杨凌云,但这不代表她要和杨凌云再次扯上关系。她现在二十九了,不是十九,和杨凌云玩不起这场游戏了。 无论如何她还是想把话说清楚:“杨凌云,我不年轻了,没有之前好看了,你再执着于我,有什么意思呢?我想,凭你的本事,多得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往你身上扑。你对我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我当初甩了你,如果是这个,我向你道歉,当初是我的不对。” 杨凌云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我要是只看脸的话,天底下漂亮的人多得是,当初就不会和你谈恋爱,是你先提的分手没错,但是我还没有答应,我们就不算真正分手。” 文茵有点急了,觉得杨凌云还是和以前一样,顽固偏执,听不进人劝。她挂念着对方今天的出手相助,又实在饥肠辘辘,只好愤愤得埋头吃饭,化食欲为动力。 看到文茵一边气鼓鼓的,一边往嘴里不停扒饭,杨凌云有点想笑,但憋住,怕文茵恼羞成怒。 他殷勤给文茵夹上几筷子菜。盯着文茵乖乖吃下去,不免觉得欣慰,感觉现在的气氛实在是温存而美妙。 “我之前来这里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会合你的口味。改天我叫家里的厨师来这里学上几天,你在家里也可以吃到这些菜。” 文茵往肚子填了一碗饭,感觉恢复了点力气,把碗啪的一声,往桌子上一放:“谁和你家里不家里的,说话放尊重点”她觉得杨凌云简直听不懂人话,别人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他立刻能拐到十万八千里去。 杨凌云看着文茵的表现,仿佛在看家里娇贵作怪的猫咪,丝毫不以为怒,还把倒了一碗汤放在文茵眼前:“小茵,你这是端碗吃饭,放碗骂娘啊。昨天你往我身上踢了一脚,害得我当众出丑不说,晚上给你打了百八个电话也不接。我才刚帮你没多久,你就要卸磨杀驴?” 说到昨天晚上,文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还没说你占我便宜,你还怪我?踢你是你活该!至于饭钱,我会付,不劳你费心。”文茵摸摸口袋,决定哪怕是钱不够也要打电话找同事借。 文茵软硬不吃的表现终究让杨凌云难得的好心情烟消云散,他慢条斯理的放下碗,出其不意的把文茵拉到大腿上坐,扑头盖脸的亲上去,想要把这张恼人的嘴盖住。 文茵被杨凌云一系列动作给愣住,半响才反应过来,手脚并用的往对方身上招呼,死命挣扎。可是杨凌云死死箍住文茵的腰,让她无法移动。 “连,连你也要欺负我吗?”文茵带着哭腔喊,只觉得自己是才出虎穴又入狼口。 杨凌云在文茵的脖颈处留下一串又湿又热的吻,恋恋不舍的离开雪白的肌肤,闷闷的说:“我这哪里是欺负,哈?你就是我的人,从十年前就是了,老子干这个天经地义,谁敢说我的不是?”他气喘吁吁的笑:“你就是不听话,非要气我才甘心。” 文茵和他鸡同鸭讲,完全无法沟通,不免悲上心头,哇地哭出声来:“你还没玩够,你就是要糟蹋我,看我难堪才行。”她被高富贵欺负都没哭出来,反而被杨凌云害的失声痛哭,可怜兮兮地打着嗝,眼泪流的到处都是,头发乱蓬蓬的,像个疯子。 “怎么和小孩子一样,一言不合就耍赖”杨凌云带着点得意的松开文茵,他把人颠了颠,像是个土财主在欣赏自己珍藏的宝贝。 杨凌云抽出几张纸巾,温柔的拭去对方的泪水,轻声哄道:“别哭了,我的乖乖,你哭的我心都碎了” 文茵打了一个响亮的嗝,抽噎着把纸抢过来,毫不在乎形象的大声拧了鼻子:“你就是要弄死我才舒服,对不对?我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才认识你,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我,除了你。一遇到你就什么好事也没有”文茵哒哒的说话,她不愧是当老师的人,说起那么长一段话,气都不喘一下,翻来覆去的算起以前的事,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从脑海里翻出来,一桩桩一件件往杨凌云身上套,讲到生气的部分,就死命往他胸口上锤。 杨凌云津津有味的看着文茵算旧账,也不出声打扰,就让文茵把心里的气发出来。他觉得文茵就像一只大兔子,眼睛红红的,遇到老鹰了,就只能拼命用脚蹬对方,也不管对方怎么样,仿佛就能从这个行为里获得勇气。 文茵口若悬河的讲了二十来分钟,终于心满意足的停下。杨凌云一手揽着她一手端起汤:“说了那么久,喝口汤润润口,正好汤已经凉了。” 文茵抽抽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她的确有点渴了,默不作声的拿过碗,一口气喝完:“你就不能放过我吗?凌云”她鼻尖红红的,嘴巴和眼睛也红红的,软软的拉着杨凌云的衣领撒娇,“嗯?好不好,看在过去的交情上?” 就像一只大兔子抱着老鹰撒娇一样,似乎以为这样就可以使对方手下留情,杨凌云想。 杨凌云很是享受对方的温声软语,捏着她的手又摸又亲,在文茵真正炸毛之前,愉悦而果断的说:“不能。” “凭什么?” “凭你欠了我十年,从来没有人敢赖我杨老板的帐,这十年,我要连本带利的一块讨来。”杨老板抱着自己的宝贝掷地有声的说道 第3章 第 3 章 文茵正在和其他老师开会,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很不理想,水平高的学生没有发挥出来,水平低的考的更是惨不忍睹。 她把全年段学生的成绩分析放在大屏幕上,供全体老师了解情况。负责今年的老师都是老资格,都明白是学生太浮躁的问题。知识点在课堂上反复讲,讲的学生都烦了,一到考试,碰到类型题还是干瞪眼不会做。老师再有本事都不顶用,还是要学生学进去才行。 文茵也头疼,他们当年做学生的时候,哪一个不是老老实实的,不用提就把老师教的内容反反复复的看。 但她也知道不光是学生问题,现在好玩的东西太多,手机,游戏,谈恋爱,桩桩件件都诱惑着学生。现在孩子的胆子也大,不想他们小时候,一叫家长就腿软,能跟老师在课堂上顶起嘴来,歪理一套一套的。 老师想收个手机都不行,学生的手机一个比一个好,弄丢了弄坏了,老师也担不起责任来。一句话说重了,心理脆弱的学生就要和你闹自杀。 “这样吧,周五开个家长会,把事情的严峻性和家长强调一下,让他们注意盯着学生,不让他们带手机来学校。家里的电脑也统统收起来,告诉他们现在是关键时刻,一定要抓紧这一年半。” 文茵想了一下,又说:“老师们辛苦些,管严点,把学生的皮紧一紧。不要顾忌太多,我和家长沟通沟通。看到谈恋爱的,玩手机的,打架的,全部送到我这里来,我来管教。” 她把新找到的资料发到群里:“每天主科加一张试卷,副科加半张,周末全部加两张。把气氛带起来,让学生们紧张起来,没时间去想七想八。” 开了一个下午的会,所有人都精疲力尽。等所有老师走后,文茵随手拿起手机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未接电话,全是杨凌云打过来的电话。 她本来不想回拨,犹豫再三,不晓得杨凌云还会有什么手段来折腾她,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打过去。 “你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别打那么多电话过来,我很忙,没时间和你瞎扯。”文茵走出会议室,换了个地方说话。 杨凌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小茵,你刚刚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文茵冷冷地说:“在开会,手机静音了。” 杨凌云没有在意文茵恶劣的态度:“会开完了吗?都七点了,我来接你下班吃饭。” 文茵下意识知道肯定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没好气的拒绝:“不去,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上次的亏我还没吃够?” 她把话说死,也不想和杨凌云再有什么交流,准备把电话挂掉。 杨凌云泰然自若,只是彬彬有礼的威胁文茵:“小茵,十分钟后你不下来,我就亲自上去把你抓下来。我看有谁敢拦我?” 这就是杨老板的风格,出手果断,打蛇打七寸,一下抓到文茵脸皮薄的弱点。 文茵大惊失色,她清楚杨凌云的为人,说到必然做到。要是在学校被别人看到她被杨凌云带走,其他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她。 文茵有点生气了:“你还要不要脸,一个大老板和我斤斤计较。”她以为杨凌云还不至于做出这么没谱的事来。 “小茵,还有7分钟,你和我磨蹭,我就真的要上楼了!”杨凌云在电话那头有限的说。 文茵猛地把电话挂断,大骂杨凌云王八蛋,气愤的在原地踏步,咬咬牙终究是跑下楼去找人。 还是之前那辆车,车里的人摇下车窗,笑眯眯的看着她:“刚好十分钟,没有迟到。” 文茵气得半死:“说吧,我下来了,你有什么事找我?” “你先上车,我接你回家吃饭。外面的东西既不干净也不健康,你成天忙来忙去,还吃不好饭,身体都要垮掉。别仗着年轻的时候身体好不注意,老糟蹋自己的肚子。” 文茵拧着眉头,不肯上车:“就这事?” 杨凌云叹气,只好自己下车,为文茵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你先上来,真的要和我在大庭广众下吵架不成。” 文茵拿他没办法,气呼呼的坐上位置,她倒是要看看杨凌云耍得什么鬼主意。 杨凌云等文茵一上车就落下锁,他侧过身子,压在文茵身上,一双手在她身上摸索。舌头也伸进嘴巴里,在里面灵活的转了一圈,给了文茵一个深深的吻,直到她被亲的喘不过气,才松开人。 文茵多少年没和人亲密过,哪里受得了杨凌云的手段,眼睛红红的,身子软的像一滩水,被人一碰,腰就抖得不像话,整个人蜷缩在座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喘气。 杨凌云心满意足的发动车子,文茵生涩的表现证明了这些年她没和别人好过。想到这不免有些得意,他的大白菜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没被别人拱过,他还是没丢了她。 杨凌云好声好气的哄着对方:“你哪回和我犟有从我手上讨到便宜。乖乖听我话不就好了,非要和我作,我是没问题,不计较你这点小毛病,但最后反倒是你自己又闷闷不乐,生我的气。我多无辜啊。” 文茵浑身没力气,恹恹的不讲话,她转过头看向窗外,不理会杨凌云的胡言乱语。 “我不想和你回家”,文茵一想到杨家的大门就烦闷,这勾起了她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杨凌云看到红绿灯,停下来等绿灯:“你忘了?今天是你生日,我是想给你庆祝一下。” 文茵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下,她最近太忙,连这件事都忘了。她扭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杨凌云。也许是这个缘故,杨凌云穿的很正式,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头发用摩丝打理出一个发型,五官深邃,显得整个人器宇轩昂。 因为把着方向盘,右手从衣袖里露出来,手腕上系着一串菩提佛珠,这条手链是文茵第一次拿工资时买来送给他的,都过去了那么久,手链上的珠子光滑如新,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放在手中把玩。 她低头看着自己扭在一块的手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当年杨凌云送她的礼物大多被自己扔了,但她没想到,快十年了,杨凌云居然还带着她送的手链。文茵没有问他为什么还带着这条手链,心里有预感自己不想知道原因。 杨凌云没听到文茵的回答,从前视镜里发现文茵的沉默,打趣道:“是不是很感动,我还记得你的生日?” 文茵若无其事的回答:“没有你,也有其他人帮我过生日,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杨凌云嗤笑一声,揭露了文茵的谎言:“你向来怕生,不愿意和外人过生日。学校忙,同事大概也没有心情和时间。再者你妹妹和你爸妈不在这里,最多给你打个电话。除了我,谁还会陪你过生日。” 文茵知道杨凌云说的没错。这些年她基本上是一个人过生日,偶尔忙过头了,忘记时间,也就不多在意。只有以前和杨凌云好的时候,生日次次不落,都有人为她订蛋糕,下长寿面。 杨家高门大户,和以前一样,奢华的别墅屹立在眼前。有工作人员打开大门,让车子一路驶进。 文茵看着这样的豪宅,心不在焉的想,到底要什么女主人才能不辱没它的门第。 她还记得自己接到对方家里人电话的惊讶,心惊胆战的打扮自己去赴约,就怕自己丢了杨凌云的脸,让他家人看不起。 她想了一夜的话,该怎么和对方家长说,说自己和杨凌云的关系。文茵以为自己顶多被人鄙视一下,或者叱骂几句痴心妄想,就和电视上演的一样。 没想到到了地方,她被人带进金碧辉煌的大厅,只有一个秘书在那里等着自己。 她这才明白,人家根本没把她看进眼,从来没想过和她有什么交流。 坐在长长的皮质沙发上,秘书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传达主人家的意见,字字清晰,声声入耳,像是一把小刀子在刮文茵的心。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仆人,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秘书将自尊踩在地上践踏。 后来秘书还说了什么文茵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头脑一片空白,什么想法也没有,只会机械的说是,好,我明白了。 晚上她被送回学校,忽然蒙着被子嚎啕大哭,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她恍恍惚惚的去上课,被辅导员叫到办公室里去。 辅导员叹口气,告诉她自己的保研资格被刷掉了,文茵只觉得自己都蒙了,哭都哭不出声来。 辅导员说,你不要怨我,这件事是学校决定的,有人打电话到学校里来,说你乱搞男女关系,和学生家长谈恋爱。 又说杨凌云不过对她一时浓情蜜意,等人家缓过神来,厌了你,你到哪里哭去。杨凌云是什么家庭,他以后要出国学习,回来继承家业,即便要谈恋爱,也会和门当户对的姑娘。 文茵被辅导员说醒了,整个人大汗淋漓,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不过痴心妄想罢了。 文茵重重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给杨凌云发条分手短信,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虽然没有再去考研究生,却踏踏实实的找了份工作,老黄牛似的勤恳,很快出好成绩,带出不少好的班级和学生。 她当班主任好几年,不知道处理过多少高中就谈恋爱的苦命鸳鸯。这时文茵总算能理解杨凌云家人的想法,不合适的恋爱,不合适的人,开出来的只能是苦涩的花朵。有好结局的实在太少,几近为零。 那些今天和你卿卿我我的小情侣,明天就翻脸无情,互相指责对方耽误了自己的前程,闹到最后两败俱伤。 每每到这个时候,文茵不由感谢当初的辅导员,庆幸自己没有撕破脸,死犟着和杨凌云在一起。 他们都太年轻,禁不起一点风雨,还不是家长手里的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到最后鱼死网破,未免辜负了这一段纯真的感情,早早结束虽然有点残忍,但到底给两个人还留下一段不错的初恋,日后午夜惊醒,还有可以回味的岁月。 只不过她看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兜兜转转那么多年,她竟然又遇见了杨凌云,再次踏入杨家的大门。 一上观点仅是人物观点,不是作者观点。作者还是认同谈一场不影响学习的恋爱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杨凌云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他能有现在的地位固然离不开父辈的遗泽,但最重要的,还是他本身性格里的偏执,为达到目的,不惜用尽一切手段的决心,这种品性使他在商场里傲视群雄,每每做出令人赞叹不已的成绩。因此,在文茵这件事上,即使知道爱人满心不愿,他还是固执的想要重温旧梦。 他绅士的为文茵拉开座位,俯下身来将对方罩住,一手端起长寿面,一手执筷,夹起一段面条递到文茵嘴边轻声说:“小茵,来,吃下这口长寿面,愿你平平安安,身体安康。” 阳光从玻璃透过来,文茵没有张口,她缓缓的看着嘴边的面条,又转头静静的打量杨凌云片刻。 她皮肤白皙,嘴唇嫣红,一双眼睛里仿佛洒下了星光。杨凌云好像看到了过去的文茵,也是那么美貌,在为表妹讲课时,发现了门后面偷窥的杨凌云,却没有出声,只是抬头用盈盈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一笑,说不尽的文静动人。 想到这,杨凌云的心里泛起甜蜜,他迫不及待的等着文茵张口,吃进他亲手喂得面,这会让他感到难以言表的满足和怜爱,缓解因这些年不见爱人而焦灼难忍的心瘾。 怎料,文茵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片刻,微微偏过头去,说:“你放下吧,我不会吃的。” 杨凌云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随即,他掩饰般笑着,放下碗来,为自己和对方找理由:“不想吃面?那我们先切蛋糕吧,我专门找了一个著名蛋糕师,给你做了你喜欢的黑森林蛋糕,里面放了很多樱桃……” 文茵很坚定的打断了杨凌云:“我不是不想吃面,只是不想和你在一块吃,我甚至不愿意和你待在同一个地方,说上哪怕一句话。” 杨凌云没想到文茵的回答,他下意识还以为文茵是十年前那个爱他如痴如狂的少女,即便文茵屡屡拒绝他,他也以为是对方脸皮薄,再和他闹着玩,认为只要自己好好哄哄,文茵就会小鹿般投入他的怀抱,向他诉说这些年的思念和怨愤。 他刚想发怒,却意外的发现了文茵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和灵魂的疲惫与困乏,是大火之后的毫无声息的遍地死灰。就像一朵开到盛时的栀子花,外表依旧洁白芳香,花心却早已**溃烂。 杨凌云终于怕了,他从容不迫的神情顿时崩塌,手足无措的从后面抱住文茵,紧紧勒住文茵的身体:“我知道你当年受委屈了,我向你道歉,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伤心失望。可是你不能就这样判了我的死刑,你什么解释都不肯听,就那么一走了之,了无音讯。留我一个人在家里苦苦煎熬?这难道都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你连一点信心都不肯给我,就如此轻易的决定放弃,你对得起我们之间的感情吗?你对得起这十年一直在煎熬的我吗?” 他语速飞快的说道,试图挽回爱人的心:“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现在已经有足够的本事来保护你,来维护这段感情。不会有人敢对我们指手画脚,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小茵,我看得出,你对我还有感情的,你的心那么冷,还有谁能走入你的心呢?” 文茵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一大段深情独白,她的眼神有些波动,杨凌云说的没错,她还是没能完全忘记对方,内心深处还有一份隐晦的期待。但这份期待太小,还是抵不过他们之间的嫌隙。 “阿云”文茵挣开杨凌云的手,说起从前的爱称:“我的人生不只有爱情,你懂吗?”她温柔的捧起杨凌云的脸,叹息般说着:“我想当个好老师,想做好现在的位置,甚至想成为学校的校长,我还想当个好女儿,把辛劳半生的父母接过来,给他们安逸的晚年,我还准备攒钱买辆车,还在努力地想还完房款,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 “这份感情在我人生里的分量太轻了,也许我以后不会在遇到这么真挚的爱情,你那么好的爱人。但我一定会拥有一个安稳家庭,一个和我志趣相投的丈夫,一个可爱的孩子。” “所以,放手吧,如果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怜惜,别再把我拉到你的世界里。我人生的容错成本太低,只要我走错一步,我所拥有的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而你的家人,他们可以随时毁了我的未来。” “即便你能护住我一次,你还能护住我一辈子吗?”文茵用手指堵住杨凌云想要说话的嘴,轻轻摇头,残忍而果断的说出结局。 “你护不住的,阿云” 听到这,杨凌云激动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他抓住文茵的手,放在掌中,一个接一个落下轻柔的吻,缠绵而眷恋的说:“小茵,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我会是很好的丈夫,父亲,会给你一生的安稳与幸福。至于我的家人”杨凌云抬起头,志在必得地说。 “这十年我也不是白吃饭的,我彻彻底底的向父母证明了我的能力,即便没有联姻,我也可以做出一番事业。我没有动用家里的势力,就创造了一份不弱于家产的事业,只不过是他们殷切的逼迫,我才接受了现在的公司,到如今才找到你。” “小茵,我知道我的话太苍白,事实会证明我的,我会将我的一切摆在你的面前,让它们证明我的决心与能力。所以,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时间告诉你我是对的。” 文茵从杨凌云眼中看到势在必得的决心,她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来,不容拒绝的回答:“就算你的父母同意又如何?我不出生于你的生活环境,不懂得如何与你的朋友和家人打交道,不会为你在生意场上结交朋友,在你遇到危机的时候,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祈祷,更不要说家庭上的支持。当我在社交场合里给你屡屡丢脸的时候,你受得了别人轻蔑的目光吗?” “外人只会以为你昏了头,看上一个除了脸以外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更会恶意的揣测我是个心机叵测,想要嫁入豪门的拜金女。他们会对我们的感情孜孜不倦的偷窥,试图看到我们之间的争执与后悔,然后事后再以明白人的身份,对其他人说‘我早就知道他们会有这一天的,过不长久’。” 文茵倦怠而懒散的做到离杨凌云最远的位置,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与打火机,哒的一声点起一支烟,慵懒的吐出一口气,她深深吸了口气,仿佛从尼古丁里获得了抚慰。忽而又抬头朝杨凌云一笑:“都十年了,你以为我是水晶罐子里的雪人?我早和你记忆里那个单纯的像栀子花的女孩有差别了。” “你喜欢的不过是当初那个对你一心一意的小姑娘,记忆里永远不褪色的美人,和自以为感动的初恋情怀。” 杨凌云知道他说的没错,今天之前,他脑海里的还是一个如冰棱一样晶莹而剔透的少女形象。而当文茵边吐烟边冲他微笑时,他反而感受到另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和**。薄薄的瘦雪堆积成高洁的冰山,又或是刚出土的宝石被打磨成完美形状。文茵的美没有被琐屑的时光消磨,而是拥有了更丰富的层次,每一个角度都闪闪发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发现自己的血液久违的滚烫起来,心脏失了节奏的跳动,几乎掩饰不了脸上的笑容,脑海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朝他叫嚣,抓住她,抓住眼前的这个女人,不要给她机会逃跑,否则你会后悔。 “小茵”,他沙哑的喊出来,带着一种恍惚的语调,好像掉入一个甜美而动人的梦境,久久不能清醒,“你真是让我惊讶。” “惊讶什么?和你的想象中的人不一样?”文茵松松把手抱在胸前,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手臂,她轻轻的用夹着烟的手指点着臂膀,烟灰瑟瑟落下,如同蝴蝶飞起时带起的灰色烟尘。 杨凌云痴痴地看着文茵,含糊而甜蜜的说:“你就和绿山墙下的安妮一样,小茵,我惊讶于你的变化,但是这变化使你升华,也使的我更加神魂颠倒。小茵,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你总是让我着迷,就在我第一眼看上你的时候。这是我的幸运,人的一生该要有多么好的运气,才能两次遇见如此良缘。我们是天作之合。” 文茵嗤笑,撇过头去,避开了杨凌云几乎实质化的目光,这目光仿佛带着热度,一寸一寸从文茵身上舔舐而过:“你怕不是失了智,难道我越推拒,你就越兴奋,那杨凌云你可真是个变态。” “心里有病就去找医生,我是个老师对这个没有办法。或者你找个和你有相同爱好的姑娘玩,只要别牵连到无辜的人身上,一切好说。我会把今天的事老老实实塞进心里,一字不漏。” 杨凌云纵容的笑了笑:“小茵是吃醋了吗?放心,没有别的姑娘,只有小茵一个,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文茵气结,杨老板莫不是听不懂人话?非要她把两个人的脸皮都撕下来,踩在脚底下,才肯放过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茵是刚刚当上教导主任?”杨凌云像一条猫,悄无声息的走到文茵脚边,他单膝点地,将文茵的手放在掌中,贴在脸庞。不得不说,像杨凌云如此有魅力而位高权重的男人跪在你眼前时,总令人心颤,与之同时带来的征服感让文茵的呼吸一窒。 杨老板像是个拿到心爱糖果的少年,翻来覆去的把玩着,他低头吻吻文茵的指尖:“我有多大本事不敢说,但是—” 接下来的话顿时让文茵如坠冰窟 杨老板歪歪头:“要让小茵你当不成这个教导主任,乃至当不下这个老师,还是,有点办法的” 落在杨凌云手中的细手突然痉挛,像是飞不起来的白色蝴蝶,杨凌云紧紧攥住这只蝴蝶,他满足的想,蝴蝶还是飞不走了。 啊啊啊,对话超级多,不知道你们看的下去没有?但是有没办法不写,因为要揭示女主分手的原因 ……………………………… 不行啊!回头一看,觉得自己这章写得烂爆了! 我打算明天修一下文,明天的更新估计晚点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文茵不动神色的听着杨凌云的威胁,嘴边噙着一丝笑意:“杨老板,你是初中还没毕业,还是中二期还没过。都而立之年了,玩手段也太没档次。我从班里女生那里收了一箩筐这种小说,她们是小女生,喜欢强取豪夺没问题,年轻人,谁不犯点傻?我跟你一个年纪段的人,还玩这个,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还是在侮辱你的智商?” “中国那么大,我上哪不行,大不了咬咬牙重新来过,总归是饿不死人的。倒是杨老板你,管天管地还能管我去哪里?话不要说得太满,省的打脸。” 杨凌云看着她,还是那么理智清醒,连脾气都和以前一样倔强,不同的是,之前遇到这种事时,她还只会独自咽下神伤。而如今,却有一张利嘴,毫不留情的撕开对方的弱点。 “你说的没错”,杨凌云很是赞同的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把文茵要抽出的手拉回,他取过文茵手里的烟,笑着吐出一口烟雾。 “那你的父母呢?小茵”烟雾下的杨凌云温柔到令人不安的程度,“他们也能陪你一起浪迹天涯吗?” “啪!” 杨凌云的脸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歪,他耸耸肩,不在意的咽下一嘴带血的唾沫,铁腥味和**的痛苦如影随形,让杨凌云热血沸腾。 “这么用力,手不会痛?”他很是遗憾的牵起另一只手,充满爱怜和疼惜的说:“下次想打我,就用别的东西,杯子也好,刀也行,只要你高兴。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别用手,你的手只能用来教书育人,打在我身上,太浪费。” “你太无耻” 文茵冰冷的如同一座雪山,没有丝毫生气,她现在连提起杨凌云的名字都有点恶心。记忆里那个美好如春光的男孩子,如何变成这样?文茵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真是后悔遇见你” 她把后背直直立起,如果文茵是一只猫,恐怕早已拱起腰背,浑身炸毛。 “别说后悔这两个字”杨凌云低低的笑着,无端端有些危险,“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后悔。” 杨凌云的目光奇异而滚烫,满是溢出的痴迷,文茵和他目光相对,凭空生出一身冷汗,晕湿后背。她阖上眼,手脚酸软,一瞬间,声音和触觉离她远去,时光转换,似乎又回到她最无力痛恨的时刻,也是在这个大厅。可笑的是,当年心心念念想要捍卫的爱人,如今却是伤害她的刽子手。 “如果你想重新追求我,这一定是坏的手段” 良久,文茵干涩的说,她有点心灰意冷。 “如果不用这种手段,我永远无法重新追回你,小茵”。正是因为,和文茵相爱过,他才知道座椅上的爱人有多么冷心。她爱的时候爱,不爱的时候就不爱,干净利落,黑白分明,如果不打碎外面这层冰壳,哪怕杨凌云追求她至死,估计都得不到一次回应。 “你总说我最坏,可最坏的人明明是你啊”杨凌云抚摸文茵的嘴,文茵将石榴色的唇死死咬住,殷红的仿佛要渗下血。“别把嘴咬破了,小茵”。 他把手放在文茵嘴边:“心里难受,就咬我吧,嘴巴破了,你吃饭会难受,我也会难受。” 文茵默不作声的咬下去,鲜红的血从她嘴边留下,我恨这份体贴,文茵想。 杨凌云将文茵落在鬓边的散发捋起说道:“小茵,我知道你不甘心,这样如何?你和我在一起一年,如果一年以后你还是执意离开,我二话不说放你走,并且发誓再也不骚扰你。” 文茵的眼睛顿时瞪大,她松开牙关,满嘴猩红:“你保证?” “我保证”杨凌云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仔细擦拭文茵脸上的血污,“我杨凌云绝不会背弃誓言,如果背弃,无依无靠,孤独终老。” “但是—” 文茵的手攥紧,“但是什么?” “如果一年后你放弃离开我”杨凌云把手帕整齐贴好,重新塞会口袋,用拇指在文茵脸上拂过,“我不会再给你任何离开的机会,永远,直到我踏入坟墓” 杨凌云盯着她,目光深沉,半晌,淡淡说:“你同意吗?” 文茵眼皮一跳,直觉告诉她这是个陷阱,理智上又明白自己除了同意别无他法,她觉得自己宛如站在地狱和天堂的分叉口,谁都不知道,哪个选择会让她上天堂,那个选择会让她下地狱。 我不会同意留下来的,文茵拼命安慰自己,似乎要从这个念头里获得勇气,我可以熬过这一年,然后海阔天空,回归正常的生活。但总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窃窃私语,真的吗?你真的以为自己会逃脱?逃脱这个你曾经最爱的人?它不留情的嘲笑,你认了吧,你就是旧情难舍,你知道自己的结局。 “我同意” 文茵听见一个声音回答,干脆利落 …… 杨凌云把文茵的脚踝抓过,缓缓摩挲她的脚背,滑腻的皮肤如白瓷光滑,上面是薄薄一层汗光,在昏暗的室内,宛如珠光生氲,活色生香。 文茵不安的动动脚,仿佛受不了对方如此细致的观摩,如同对待什么稀世珍品,毛骨悚然的重视。 杨凌云捧着脚,如同捧着一颗新拨荔枝,汁水淋漓,香气扑鼻,晶莹的表皮下是甘甜的果汁。 不过不能咬,杨凌云将脚放在脸侧,黏腻而亲密的磨蹭,他还是舍不得,在上面留下哪怕最细微的痕迹。 “变态” 文茵沉沉的喊了一声,她不耐烦一脚蹬过去,把杨凌云的头踢到一边。 “你是废了,还是萎了,这么磨蹭?” 杨凌云很是宽容的笑笑:“小茵,你太心急,好的东西,自然要慢慢欣赏。”他把鼻尖附上去,从脚背滑到脚尖,湿漉漉的留下一串水渍。 “果然是条狗,拿鼻子蹭人!” “你一定要和我这么说话吗?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看协议,可以和平共处”,杨凌云说。 文茵急促的喘气,断断续续的回答:“我可以和任何人好好说话,但不包括神经病和变态。前者脑子有病,正常人都不应该接触,后者是纯粹的渣滓,受人唾弃。你二者皆有,怎么能怪别人对你态度恶劣?这一切不过是你自讨苦吃罢了。” 杨凌云叹气:“小茵不愧是当老师的人,我说不过”他遗憾的放下脚,倾身盖上去,“那我便快点,省的小茵着急。” “明明是你自己忍不住,还赖在我身上”。文茵低声呜咽,暗自呸了一声。 “好好,小茵说的都对,是我的问题,是我忍不住。” 杨凌云彬彬有礼的道歉,如同在应对无理取闹爱人,无可奈何,没有底线。 他揽住文茵的脖颈,用手抚过雪白的肩颈,肩部到脖颈的弧度美妙的不可思议,杨老板不由暗暗咽了口口水。 文茵的鬓发被汗水浸湿,像是黑色的枝条,黏在玉兰花般的皮肤上,皮肉呈现酥酪般的质感,晶银剔透,微微的颤抖着,带着点微不可闻的清香,是雪地梅花的清冽。 “你真香”杨凌云用下颌贴在文茵耳边,极为亲密的说道。 第二天中午,仆人踌躇着要不要敲门,昨晚闹了一夜,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的远离二楼。但是厨师已经准备好食材,都是杨凌云一早吩咐下去的,仆人不好处理,拿不准注意,请来了管家。 管家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一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青色旗袍。她是从小看着杨凌云长大的,在杨凌云眼前的分量很重,尤其在杨凌云母亲逝世后。老太太把杨凌云当儿子一样疼,早就高兴他得偿所愿。 她乐呵呵的敲门,问里面的人说:“先生先下来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 片刻,里面传来穿鞋的声音,杨凌云套着浴袍,一脸餍足的来开门:“的确有点饿了,叫厨师开火吧。” 说完,他转头对着屋里喊:“小茵,你想吃什么?我叫厨师给你做。” 一个抱枕从屋里扔出来,正好砸在杨凌云脸上,“滚”里面的人喊。 “那好,我叫他们给你下龙虾面,都是新鲜的龙虾,你爱吃的。” 杨凌云一把接住抱枕,对管家说:“龙虾面,还有灌汤包,再加上一份玉米粥。” 他又回头问:“水果要哪几种?樱桃,黑加仑?” 这次回答他的是一只凌空飞出来高跟鞋。 “那就来再上一份水果沙拉,多放草莓和樱桃。”杨凌云安排道。 “好好,就这些?”管家说。 杨凌云想了想:“先上这些,让厨师不要熄火,等会估计还要一些。” 管家点点头,又问:“里面那位,是定下来了?” 杨凌云大笑:“定下来了,就是她了,没跑了。”停了片刻,他收敛了神色,颇为严肃的说:“姆妈,你帮我看着点,这个以后就是杨太太了,按照老规矩伺候她,别让她有一点不开心。” 管家慈祥的说:“你放心,你的太太,我会帮你好好看着的,家里的人有敢说小话,传消息的,我替你收拾。杨太太已经出现了,那些牛鬼蛇神统统别想进来。” 我其实真的想写那种传统的霸总的,就是不停砸钱砸钱砸钱,然而不知道怎么的,就写出了这玩意。不怪文茵骂他变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文老师?是不是没休息好?眼眶下黑眼圈那么大?”刚进办公室,一个老师关切的问道。 文茵讪笑,有些尴尬的说:“这几天家里进老鼠了,没怎么睡好。” “那可得把老鼠抓起来。否则家里都会被老鼠咬烂了。” 文茵想,可不是吗,不过,她更惨,她是搬进了老鼠家里。杨凌云那个王八蛋把她的人生闹得天翻地覆,这几天天天纠缠她,没完没了,像是八辈子没吃过肉。 她坐到椅子上,腰肢咯咯做响,痛得她龇牙咧嘴,翻来覆去的骂着杨凌云。早上起来的时候,对方还要闹腾,她直接一爪子挥过去,在那张英俊的脸上留下几道,总算安份下来。想到这,文茵有些心灾乐祸,看杨凌云怎么去上班。 连轴上完两堂课,她托一个学生把保温杯送到下一个班级,她去洗手间洗漱一趟。 上课铃刚响,文茵走进教室,惊讶的发现全班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做好,没人交头接耳,这个班里都是爱闹爱动的孩子,个个家庭条件不错,脾气也桀骜的很。每回上课前,老师不在讲台上发几回火,他们就停不下来。 “天上也没下红雨?你们今天这么乖。”文茵把教案放在讲台上,好奇地问。 所有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脸上带着点诡异的笑容,像是憋着坏。 文茵的目光在班级里骏巡一遍,还是没有发生什么异样,她有些欣慰的想,难道这些孩子开窍了?知道要好好学习了? “我不管你们为什么这么听话,总归表现不错,表扬一下。但要继续保持下去,不仅是我的课,其他老师的课同样要有好的上课秩序。”文茵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保温杯,上到第三节课,她连半口水也没喝,实在有些口渴。 茶水一入口,文茵的脸皱成一团,里面浓浓的一股酱油和醋的味道,混杂着红茶的滋味,极为恶心。 台下刹那间爆发出哄然大笑,好几个调皮的男生,起哄地大拍课桌,其他人也不甘示弱,长长地嘘一声,连隔壁班都被这里的动静吵到,好奇发生了什么。 文茵不敢置信的含了一大口水,想要找垃圾桶吐掉,发现连垃圾桶都被学生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她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把水吐到纸上,满嘴怪味,想漱口都没有水。 “你们真是长本识了,恶作剧到老师身上,连一点最基本做人的道理都不懂吗?尊师重道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文茵拭去嘴角的茶渍,砰的用拳头砸在讲桌上。她向来不爱发火,学生们也愿意和她开玩笑,但是老实人发怒起来才可怕,至少在下面的学生的印象里,文茵还没有发过如此之大的火。即便是他们考试成绩很不好,年段倒数,文茵也能心平气和的把题目掰碎了,一点点给他们教下去,烦不胜烦,直到他们懂了为止。 长此以往,学生还以为她是雪做的人,人长得白净,脾气也小。然而今天,他们才真真正正见识到了雷霆之怒。 全部人鹌鹑似的瑟瑟发抖,唯恐被文茵叫起。 “是谁干的!”文茵不悦地咽了几口口水,试图冲淡嘴里的味道。 没有人说话。 文茵冷笑:“怎么干的时候有勇气,承认的时候就怂了,要是有人真敢站出来,我还佩服你敢作敢当。这会待在下面装死,孬种一个。” 下面有些骚动,有些学生遮遮掩掩地朝一个男生看过去,那个男生也光棍,一抹头发,把凳子往外一摔,吊儿郎当地站起来:“是我干的,老师,不关别人的事。” 文茵有些痛心,站起来的男生叫作张翰文,是她高一就教过的男生。人长得帅气,也很聪明,尤其是在数学上面有悟性,高一参加全国数学竞赛,比下来一大帮高二高三的。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人一天比一天的堕落,书也不读了,打架抽烟谈恋爱,样样少不了他。 她默不作声的望着这个不逊的大男孩,半天没说话,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其他人都暗自绷起皮,现在他们才感觉有些后悔了。其实,他们恶作剧的原因很简单,不知道哪个消息广的同学打听到学校打算把文老师换掉,换去给成绩好的班级当老师。他们有点急了,又不知道怎么解决,只好想出这个馊主意,大闹一次,表示除了文老师的话,谁也不听。以此要挟学校放弃这个决定。 孩子们的心里最敞亮,哪个老师瞧不起他们,哪个老师真心对他们好,嘴上不说,心里比谁都清楚。文老师水平高,对待他们平等和气,从不把他们当垃圾看,向来是兢兢业业。这下好了,惹恼了文老师,不知道她会不会对这个班级感到失望。 张翰文刚站起来的时候还满腔义气,打算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后来站久了这股气慢慢消退。他手里满是冷汗,手掌心一片黏腻,一点力气也没有。张翰文不安的移动脚步,等着文茵的判决。 “坐下吧!” 文茵突然失去问询的心情,她挥挥手示意这个不安的大男孩坐下。她翻开教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这堂课的重点,刚刚消耗了太多时间,文茵怕这节课重点讲不完,她不愿意拖堂,学生也很累。下课时间很短,但好歹能让他们松快松快,离开教室呼吸点新鲜空气。 三节课讲下来,整个班级出奇的专注,没人向平常一样和文茵开玩笑,全部都认认真真的听讲。 中午吃饭,文茵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几个相熟的老师邀她一块去食堂吃饭,她推辞了。虽然文茵很饿,但她一点胃口也没有,上午的事到底还是让她伤心了,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让学生这样整她? “文老师在吗?”张翰文在办公室外面小心翼翼的敲门。 文茵听出了张翰文的声音,她连忙直起身子,把凌乱的头发整理好。 “进来。” 张翰文提着一个外卖盒,悄悄走进来,脸上满是愧意:“我听说文老师没胃口吃饭,去学校外面打包了一份粥,老师要不要吃一点?” 文茵好气又好笑,这是打一巴掌又给一个甜枣不成:“老师谢谢你了,多少钱,我拿给你。” 看到文茵没有拒绝,张翰文的心略微放下一点,他讨好的笑道:“不用不用,老师不要给我钱,我这是来赔礼道歉的。” “文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么做,请您原谅我好不好?”大男孩的态度极为诚恳,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像是条幼犬。 文茵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挤出免洗洗手液,把手一丝不苟的弄干净:“一份粥就想我原谅,未免分量太轻了?” “这好办”,张翰文不客气的从一边拿来一张椅子,坐在文茵眼前,没皮没脸的说“老师想去哪里吃一顿,只要您开口,就是天上的龙肉我都给您搞下来。” 张翰文嬉皮笑脸的帮文茵解开外卖盒子,把勺子放在碗里,推到文茵眼前。 “只要您不生气就好。” 文茵挑眉,把粥往回一推,神色认真:“我不想吃大餐,我就想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从接你们班起,我自认没什么对不起你们这帮孩子的。你们这样整我,好歹告诉我为什么?” 张翰文哑巴了,大家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说好了一起保密,谁都不许泄露。如今文老师问起来,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还要瞒着我,你真当我是庙里的菩萨,不会生气,我跟你说,哪怕是菩萨,也有怒目金刚的时候。” 张翰文低头,拧着手不回答。 文茵轻蔑的斜了张翰文一眼:“我还以为有多真心,合着还是来哄我的。看来学校安排的没错,我早该去教别的班级,你们这群孩子,心太冷,捂不暖。” 听见文茵的话,张翰文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张口结舌:“文,文老师,学校真这么安排了?让你去教别的班。” “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文茵莞尔一笑,优雅的翘起二郎腿,转了一圈椅子:“难不成,和这件事有关?” 张翰文汗如雨下,什么都顾不上了,半蹲在文茵面前,撒娇的摇摇文茵的椅子:“文老师您可千万不能这么做,我们班可喜欢你了,没了你,书都读不下去。” 文茵铁石心肠的挥开张翰文的手:“少了谁,地球都照样转。何况我还不是你们班主任,只是一个数学老师。学校里比我有本事的数学老师多得是,只要肯学,换谁都行。” “那不一样”,张翰文如同被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的绕着文茵转。“文老师和其他人不一样,班级里的人要是知道我出的主意一点用也没有,反而把文老师推走了,非得恨死我不可。” 文茵哑然失笑:“果然是因为这个,想要我留下来,用这种的方法。”她拍拍大男孩的头,“你长那么大个,脑子里都是水吗?还是营养全拿去长个了?亏你数学学得那么好,主意居然出的这么烂。” “原因您已经知道了,那,可不可以不换班了?”张翰文坐立不安的围着文茵。 “没那么简单。” 文茵突然沉下脸色,一派怒火冲天:“想要我留下来,不好好学习,拿出个漂亮成绩,偏偏搞歪门邪道。你们对得起我平常教你们的话吗?读书读不好是一回事,做人做不好又是另一回事。我可以接受你们成绩不行,但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学生心术不正。想要什么东西就堂堂正正的去拿去抢,就算失败了也是虽败犹荣。靠旁门左道拿到的,无论多好,终究长久不了。” “你们就是太聪明了,花花肠子一堆,反而让人讨厌。” 张翰文被文茵一顿疾风骤雨的叱责说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脸颊通红,火辣辣的烫。不明白当初的自己怎么鬼迷心窍了。 他有些难受,哭咽着问:“那,文老师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文茵叹了口气,给张翰文几张纸巾,到底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文茵有些心软。 “你们要给我看你们的决心,我才能决定要不要你们班。这次期中考,考出个好成绩,像我证明你们是真正学好了,否则,一切免谈。” 张翰文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真的吗?文老师。” “我说到做到” “可是学校那里怎么办?” 文茵恨铁不成钢的点点他的额头:“你忘了?我还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你们成绩上来了,我就有底气和学校说不了。” 张翰文破涕而笑:“一言为定文老师。” “一言为定” 第7章 第 7 章 张瀚文很是腼腆的笑了,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眼神羞涩而欢喜,一派少年天真不知愁的模样。 文茵心里突然一动,说不出的欣慰,还残余的郁气悄然消失。她想,不过还是个小孩子,眼泪还挂在脸上,好好一哄,转脸就笑开,心思澄澈的能让人一眼看出。这就是她当年想当老师的原因,她喜欢和孩子相处,他们的世界黑白分明,没有那么多属于成人的妥协,你对他们好,他们就对你好,一是一,二是二。 窗外是熙熙攘攘的学生,他们勾肩搭背,一个一个脸上挂着笑容,像是初生的太阳,耀眼的不可思议,让人一看便心生暖意。 温馨的时刻还没持续太久,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一个满头大汗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长得美艳动人的少妇,小腹微鼓,神情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虚伪和倨傲。 “你是不是又在学校里闯祸了!班主任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让我来学校一趟。张翰文,你不是小孩子了,还成天惹是生非,你不知道你妈正怀着孕吗?” 中年人一看见张翰文就破口大骂,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说不出的狰狞与可怕。 “谁他妈要你管了?我妈早和你离婚了,哪来的怀孕?不过是带回家的情妇的私生子罢了!” 张翰文顿时提高声音,之前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形象一下消失,整个人像个刺猬,满是戾气与不逊。文茵毫不怀疑,如果眼前有把刀的话,他会立马拿起来舞地虎虎生威,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愤怒与暴躁。 她心下了然,这位怕就是张翰文的爸爸,也是张翰文这段时间堕落的原因。 张爸爸被顶得说不出话来,眼睛里一片血红。他看见了一旁的文茵,知道这是一位老师。心里沸腾的怒火马上涌得更高,为儿子在老师面前的叛逆,这让他感到自己丢了面子,管教不住孩子。更是为了家丑,他尤其恨别人说他养情妇,仿佛他是个没有责任感的渣男。 “你还有脸顶嘴!我今天不收拾你就不行了!”张爸爸三步两步走到张翰文面前想要甩上一巴掌,以消自己的心头之恨。身旁的少妇假意阻拦几下,心里却为这一行为感到痛快。自从她来到张爸爸家里,张翰文就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到处宣传她是小三,破坏别人家庭。搞得小区里的人也对她颇有微词。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金龟婿,富太太的生活还没过上几天,小区里其他太太就不愿意和她一块逛街出门,弄得她不知道有多生气。 该是给这个兔崽子一点教训看看了,自己毛都没长齐,还敢来惹老娘,少妇恶意的想着。 “张先生,好好说话”文茵当仁不让的挡在两人中间,像护卫着小鸡一般,张开双臂,保护着身后的男孩。 “有话坐下来好好说,别动不动打孩子。” 张翰文抻着脖子,青筋一片一片爆出来,手攥得死紧,在面前挥舞着,跃跃欲试的想要给眼前人一个教训,他说“文老师你别管,这个畜生听不懂人话,我来对付他,不会打扰到您的。” “你吃我的喝我的,还骂是畜生,养你不如养条狗!”张爸爸把手从角落伸过去,试图突破文茵的阻拦,给他心目中的忤逆子一个痛打。 张翰文不甘示弱的怒吼:“我吃的是我妈的,你公司一半是是我妈打拼出来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你算老几啊!” 张爸爸鼻子喘着气,像一头斗牛,他伸手扯扯领带,把腰上系着的皮带接了下来,放在手心里啪啪甩了几下。 “你们给我安静,这是学校,不是你家。”文茵急了,猛地用力将两人隔开,把张翰文死命往办公室另一边推。 她把落在脸颊上的散发捋起来,闭眼恢复一下呼吸,郑重的对张爸爸说:“我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也是翰文的数学老师。翰文没在学校惹事,他这段时间表现不错。班主任叫你来,是因为我想和家长商量一些事。翰文在数学上有灵气,我们打算让他加入学校的竞赛小组,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国数学竞赛。” “这可能会耽误他正常的高考复习,所以让家长来学校一趟,一起商量一下孩子的未来。我们这边是很赞同的,翰文的数学水平数一数二,很有可能获奖。一旦他在国赛上获奖,就会有好几所名校提前将他录取,这对翰文来说是件好事。” 张翰文的神情有些惊讶,他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文茵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目光里意味很明显。 “哦,是这回事啊”,张爸爸有些尴尬,讪讪的把皮带放到身后,“他向来调皮不懂事,我还以为他又在学校打架了,不过也没错,这孩子青春期到了。老是偷鸡摸狗,也不能怪别人想差了。” 张翰文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父亲的诋毁似乎对他没什么作用,只不过,呼吸急促了一会。 文茵皱着眉头,控制不住的想讥讽对方不负责任的表现。她忍住了,继续说:“家长的意见如何,让翰文走竞赛这条路?” “我不懂这些,老师说行就行,我相信老师。他要是不听话了,不好好学习了,别留情,该打就打。否则他还不知道好歹。” 张爸爸无所谓的甩甩手,他怜惜得拥住了少妇说:“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带我老婆去医院了。她今天正好检查,再晚,怕赶不到和医生预约的时间了。” 文茵冷冷的说:“没事了,张先生先走一步吧,毕竟小的更重要不是。” 话毕,张爸爸即刻离开,看起来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停留。 张翰文孤零零的站在角落,望着父亲挽着那个女人远去的身影,眼眶里全是眼泪,强撑着不落下。 “你看到吗?”文茵突然开口,“要逃离这个家庭,你要拼命读书,然后跑得越远越好。不要在这个泥潭里陷下去。” 她转过头,一字一句的说:“要让这些人后悔,你就要足够优秀,优秀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错把珍珠当鱼目。而不是烂下去,让他们有借口对别人说,看,不是我们不对他好,是他没那个资格。” 张翰文听到这句话潸然泪下,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太阳暖洋洋的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一株恹恹的向日葵。 “文老师”,他说,“人长大了都会变得这么快吗?” “我妈妈和他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怎么,就十几年的时光,他们就把当年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呢?” “我真不想长大,如果长大是这个模样的话,太让我恶心了。” 文茵把大男孩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她温柔的抚摸着对方头顶,幽幽的说:“所以,你要成为一个很好的大人,证明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大男孩没有说话,文茵发觉肩膀一阵湿热,她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杨凌云和自己。要是当年他们没有分开,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场景,你烦我厌,怨侣一对。 另一头 杨凌云正在开会,他这今年刚经手这家公司,对里面的人事还不是很了解,所以总是开会,一来了解众人秉性,二来把握公司运营策略。 只是他今天的心情尤为好,开着开着,突然发笑。会议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震惊,阎罗王怎么如此开心,跟发春了一样,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氛围。 秘书在杨凌云身后咳了两声,杨凌云才恍然惊醒,他放下手中的笔,问道:“还有什么事没说吗?” 底下的人一同摇摇头。 “那行”,杨凌云合上文件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刚好时间差不多了,就下班吧。”说完,杨凌云脚步雀跃的要走出会议室。 忽然,他停了脚步,背后的人立马放下手上的东西,等着杨凌云收回之前的话,要知道,杨凌云可是出名的工作狂,工作起来昏天暗地,没有休息。 “等会要没什么大事的话,别打我电话,我今天要好好休息一下。” 半晌,秘书才回答:“是,杨董。” 等杨凌云走出会议室,里面的哄然骚动起来,有大胆的人,问了秘书一句,“这位最近是不是有佳人相约。” 秘书推推眼镜,冷静的说:“只听说住进了杨总家里。” 当场就有女同事哀叹:“好不容易遇见一位钻石王老五,还没看上几眼,没成想,就被捞进别人的碗里了。” 另一个接着说:“住进杨总家里,估计就是老板娘了。” 第8章 第 8 章 杨老板极为兴奋的回到家,管家残忍的告诉他“文老师打电话回来说今晚加班。” 被泼了一头冷水的杨老板,孤孤单单的待在餐厅吃完晚饭,客厅里的落地钟悠悠晃荡,已经到了十点,独守空闺的杨凌云很不是滋味。他看着手机里传来的拒接声,郁闷的叫管家准备夜宵。 “先生是要吃完夜宵等吗?”管家问。 杨凌云恶狠狠的咬牙:“我要带着夜宵去探班,抓住那个没良心的小混蛋。” 文茵和其他老师在改试卷,她颇有先见之明的把手机设置静音,等她回去的时候,杨凌云怕是已经睡了吧!文茵偷偷的想,她不由暗乐,在试卷上打起一个大大的勾。 可惜她的好心情没有保持多久。杨老板靠在办公室大门旁敲了敲门,看见所有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杨凌云将手上的袋子提起来,和颜悦色的笑道:“小茵,我来看看你。” 有人认出来这是文茵上次的相亲对象,各种意味不明的眼光在文茵和杨凌云身上打量。 文茵呆若木鸡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咬牙切齿的说:“这么晚,杨先生不睡觉?” 杨凌云含情脉脉的说:“在家里等了你许久,看你还没回来,电话又打不通,有点担心,所以来学校看看你。” 在听到家里这个词时,几个老师的神情顿时诡异起来,脸上生动的表现了进度如此快,原来你是这样的文老师等意义丰富的表情。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文茵几乎想要破口而出,恨不得把他们的怀疑洗干净。但是杨凌云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不知道又会把文茵的话曲解成什么样。 “当老师很辛苦啊!”杨凌云意有所指的说着,“这么晚都不能回家,还不知道小茵要忙多久?” 一个资历比较老的老师笑着说:“文老师处当大任,难免辛苦一点。不过也没多久了,文老师手上的试卷已经没有了,估计一会就能回家。” 这些老师是人精,都明白让两个人好好相处,文茵的人缘很好,她二十九了,这些同事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为她着急。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不错的对象,哪里还会让文茵在学校继续加班。 还没等文茵反驳,杨凌云率先把手上的东西留下,眉开眼笑的说:“这里是些夜宵,去请各位吃了”他一手拉着文茵,一手提起文茵放在桌子上的包,“那我和小茵就先走一步了。” 车里没开灯,凉凉的月光照在文茵靠窗的身子上,仿佛幽幽的湖水,在轻轻的波动,车子行驶在空旷的大街上,如同一苇小船飘荡在清透的水面上。文茵像是旧时船上的采荷女,唱着歌儿,在荷叶里穿行,秀丽的脸庞时隐时现。而杨凌云觉得自己则是误入藕花深处的王孙公子,只那么一眼,就万劫不复。 他扭头去看文茵,恰好文茵也抬起头,两人的视线不经意交错,时间顿时停滞。片刻,文茵低下头,又去看窗外的夜色。 “他在看我”,文茵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这几天还没看够吗?”这个念头像是雪花落入心坎,冰冰凉凉的。 如果说之前的几天像是一场荒诞不羁的梦,虚虚幻幻,没有真实感。如今的独处则让她彻底梦醒。文茵如此清醒和敏锐的意识到,她真的和杨凌云重新在一起了。 车里一片寂静,司机沉默的开车,虚薄的存在感几近为零。月光如水般长流,交错的建筑物投下高高低低的阴影,宛如水底的暗礁。 “停车” 杨凌云突然开口。 司机立马踩下刹车,小舟在月光中停了下来。 杨凌云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两只袖子在腰间打了一个结,他又把手腕上衬衫的扣子解开,把袖子挽到手臂上。 他对文茵说:“你等我一下”,然后像是一个出征的勇士,一往无前的朝目地出发。 他要做什么?文茵控制不住的想。杨凌云已经下车了,她却因为一种莫名的矜持,任然坐在座位上。我才不想管他,或是,他和我有什么关系的念头此起彼伏,弄得文茵心潮澎湃。于是,文茵镇定的保持原来的姿态,等他回来了,我绝不问刚刚发生了什么,文茵想。 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杨凌云还是没有回来。 文茵不自在的移动坐姿,装作无所谓的问司机:“你不下去看看你老板?” 司机憨厚的笑笑,没有说话。 又是五分钟过去。 文茵憋不住了,她在下车和不下车之间艰难徘徊。 杨凌云在做什么,文茵神游天外的敲着膝盖,是碰到什么人了吗?一个声音在她耳畔细语,不要下去,他肯定是在耍你,你一下车,他就会从一边跳出来,吓你一大跳,然后把你横空抱起转圈圈,吓得你只能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他不会那么幼稚的,文茵下意识反驳,那个声音说,你知道他一直很幼稚,尤其是在你的身上。 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呢?另一个声音说道,仿佛蛊惑般引诱文茵,如果杨凌云因此出事,你会良心不安一辈子的。那么大一个人,会出什么事?文茵回答。就算出事,和我有什么干系?另一个声音笑着说,有没有关系,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文茵气鼓鼓的下车,把车门甩的声音老大,她有点唾弃自己,还是改不了多管闲事的毛病。 我就看一眼,文茵安慰自己,看一眼就回来,她不自然的拍拍裤子,向左右看看。 今晚月色很美,月辉照得地面雪白光亮,白茫茫仿佛雪后,她摊开掌心,薄纱似的月光透了过去,她无力的握紧手,什么也没抓到。文茵没由来的想,人是永远抓不住月光的。 她沿着大街往前走,不时查看两旁,夜已深,人声稀少,只有若有若无的蝉鸣。 文茵一路望过去,突然,一棵大树跳到她眼前,上面挂满了殷红的樱桃,沉沉甸甸,几乎压弯了枝条,樱桃如同一小团红红的火焰,叶子绿的朦胧。城市仿佛沉入水底,火焰在水中燃烧,梦幻而不可思议。 今晚的月色实在太美。 树下放着一双皮鞋,文茵瞬间认出,这是杨凌云的鞋子。 在她低头的时候,一个樱桃砸在她的脑袋上,文茵好奇的抬起头,杨凌云在浓密的树叶里露出头来,他有些促狭的看着文茵,“我来给你摘樱桃。” 一阵风吹过来,满树的叶子簌簌作响,摇散了一地星光,月色也波动起来,深浅不一的阴影在摇晃。 文茵的记忆被带回过去,那些深埋心底的记忆,如同水底的灰泥,被波浪翻起。 她想起第一次看到杨凌云的时候,也是天气很好的一天,天空瓦蓝瓦蓝,偶尔飘来几朵白云,静美如油画。 家教要教的学生在休息,文茵被独自留在一边,偌大的宅院,仆人们来来往往,各自忙碌着。文茵有些无所事事,在征询同意后,就在院子闲逛。 宅院实在太大,她越走越偏,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手机没有电,连导航也用不了。文茵心里害怕,不时张望,试图找到一个人,带她走回客厅。 无论她怎样祈祷,上帝仿佛忘记这块地方,她只好一个人硬着头皮找路。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文茵明白自己是真的迷路了。她遏制不住的伤心,怕被主人家辞掉,这份工作薪资很高,对文茵意义很大。 文茵眼睛里起了雾,她很累也很饿,找到一棵树,靠在树下哭。 就在这时,树上有一个人在说话“你在哭什么?” 文茵从树底跳起,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兔子。因为自己哭泣的样子被别人发现,不觉红了脸。 “你是不是饿了?我请你吃樱桃。”树上的人说,然后拨开层层树叶,露出身影。 一张清俊的脸庞出现,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有几片树叶。文茵这才注意到那是一棵结果的樱桃树,樱桃硕大红润,散发着很好吃的信号。 文茵哽咽的说:“不用了,谢谢”,她往后退了几步。 树上的人歪歪头:“你不喜欢吃樱桃?怕酸吗,你放心,这棵树的樱桃都很甜,我从小吃到大。”说着,对方往嘴里扔了一颗进去,“你看,真的很甜。” 文茵摆摆手:“不是,我很喜欢吃樱桃,但这是别人家,我不可以乱碰别人的东西。何况,我现在只想找到回去的路,没有心情吃。” 对方笑着说:“你是新来的家教吧,你教的人是我表妹,这是我姑姑家,我请你吃樱桃就可以了。等会我再把你带回去,不就没事了。” 文茵迟疑了一会:“谢谢你”,对方从树下跳下来,把一大把樱桃往她怀里一塞。“没关系,你不吃,这些樱桃就只能烂在树上或者地上。” 那个人笑的放肆而夸张,意气风发:“你的脸红的好厉害,和樱桃一样。”文茵的眼睛又湿润了,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敏感而害羞。阳光懒洋洋的从树叶里穿过,形成大大小小的光束,他们两个人靠在树下,空气里弥漫着樱桃的香气,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记忆里的脸和现在的脸微妙的重合,文茵有些恍神,杨凌云已经从树上爬下来,他站到文茵面前,从西装里捧起一大把樱桃,塞在文茵手里。 “我在上面吃了一颗,很甜。”他很开朗的笑着,“你尝尝。” 月光在文茵手中凝固,樱桃和叶子上是一层清辉,空空明明,仿佛真的捧住了一抷月光。 第9章 第 9 章 这一个晚上,文茵都感觉不真实。她满嘴樱桃的甜味,身上萦绕着樱桃的香气,像是一只气球,飘飘荡荡的飞进屋里,然后恍恍惚惚的洗漱上床。 躺进云朵一般的枕头上,文茵才有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黝黑的室内,她闭着眼,似睡非睡,脑海里全是些光怪陆离的东西。 过去的往事像是被扭曲拉长,如万花筒一般旋转变形。仲夏夜晚和杨凌云一同躺在草地上,一直躺到太阳西去,然后依偎着望着天上的星海,星光倒影在远处的河水上,杨凌云背靠夜色,给她一个轻轻的吻,微笑地说“我爱你”。 冬日雪花落满大地,他们一起窝在房间里,管家送进来一大份曲奇和黑森林蛋糕,还有一杯咖啡与奶茶。室内暖烘烘的,满是饼干的香气。杨凌云坐在钢琴椅上弹钢琴,文茵趴在一旁听着。 杨凌云说:“我以后会成为一位伟大的钢琴家,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弹钢琴,会有无数人从世界各地赶来,只为听上他的演奏会”。文茵钦佩的说:“那我一定会攒到听演奏会的钱,坐在下面听你弹钢琴 ”。杨凌云笑着端起咖啡,看着文茵满足的吃蛋糕的样子,说:“你不用攒钱,我会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你,无论哪一次,只要你想来听,就一定会有为你留下的座位。” 春花开遍山野的时候,杨凌云骑着自行车带她去野营。他摘下花朵为文茵编出花环,文茵坐在后座上,用手环住少年的劲瘦的腰,把头趴在对方的背上,听着每一次有力的心跳。 也许我还是没有忘记这一切,文茵心想,她缓缓的呼吸,也许,杨凌云也没有忘记这一切,这个念头突然跳出,占据她整个脑海。 他是不是还有些喜欢我,文茵艰难的赶走上一个想法,新来的念头让她反复咀嚼,心里莫名的泛起一丝甜意。 她感觉心里热热的,像是浸在热水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惬意和放松。忽然,文茵发现自己躺在无数云朵里,都出白茫茫一片,没有声音,没有人。奇异的是她居然没有感到害怕,一种莫名的预感告诉她往前走,继续走,有人在那等着她。 于是,她便真的看到一个人,尖尖的船头破开云层,有人撑着长长的船桨来到她面前。 “来,上来” 杨凌云带着斗笠,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微笑的嘴。文茵看见杨凌云伸出手,轻柔的重复了一遍:“拉着我的手,我带你走。”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文茵冒出点不合时宜的委屈,她也说不清楚这种心情为何而来,就是难以忍受,仿佛自己是一个孩子,看到了可以依赖的人,便肆无忌惮的哭诉。 杨凌云好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拄着船桨笑道:“我有点来晚了,小茵” “但是,我还是来接你了。” 风沙沙的响,棉花似的云朵颤动起来,宛如一群羔羊,长着柔软的毛发。 杨凌云上前一步,把文茵拉上船来,文茵坐在里面,望着杨凌云撑桨的身影。 她很想唱歌,又不知道唱什么,怀着很快乐的心情,把手伸到外面,去触摸那些白云。风从她的指间穿过,带来瑟瑟凉意。 突然,船停了。杨凌云沉默的站在前面。 “怎么了,阿云”文茵问道。 杨凌云没有回答,他背影很高大,却分明有些单薄。 “前面没路了,小茵。”文茵听到对方说。 她抬头望去,小船已经开到天尽头,前面是一线苍蓝。 “我们没路可走了。” 文茵有些害怕,她勉强自己微笑,不显露出痕迹:“那我们往回走就可以了,不用继续向前。” 杨凌云像块石头般,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慢慢的,文茵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她颤抖的扶着船沿,想要站起来拥抱前方的爱人,有点哽咽的说:“你不是来接我的吗?我愿意和你去天涯海角的。”说着,她的眼泪簌簌而下。 杨凌云僵硬的转过身来,他似乎想伸手回复这个拥抱。 文茵提到半空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她有些雀跃的攀到杨凌云肩膀上,在他耳边悄悄说:“我们可以先去东边,然后再去西边,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杨凌云一点一点拉开文茵,“前面没路了。”他又说一遍,“我要走了” “那我呢?我去哪?”文茵焦急的问,“不要抛下我,行吗?” 对方把她推到船边,周围的云层瞬间仿佛雾气般消散,露出一个深不可见的黑洞。 “对不起” 文茵听见对方说,然后感到有人轻轻推了自己腰一把。 风声萧萧吹过,文茵的头发被掀起,时间放缓似的,她徐徐向下摔去。 留在她眼中最后一幕是,杨凌云背过她,把小船开走。 文茵忽然从床上坐起,她气喘吁吁的发呆,动作呆滞,过了好一会,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灯光亮起,将文茵的脸照得一片惨白。才三点,文茵看到时间,才回过神来,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床一边的杨凌云似乎被惊醒了。 “小茵,怎么了?”他迷迷糊糊的问道。 文茵扭过头去。 “没什么”,她说。 ………… “文老师,文老师” 文茵的手一抖,保温杯里的水洒出一些。 “什么?”她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抽出纸巾檫衣服。 “你最近怎么了,老是发呆?”周老师好奇的问。 她将一叠试卷放到文茵办工桌,“这是从各班收回来的优秀试卷,等会你看过后,要是觉得没问题,我就拿到复印室复印了。” 文茵把试卷放到眼前:“行,我马上看。”她掩饰般的将试卷翻来覆去,想要转移注意力。 周老师放低声音,暧昧的说:“是不是最近谈恋爱了,想你对象了吧。” “周老师,你和我开什么玩笑”文茵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毫无异样的恢复,“我忙的半死,哪有心情想这个。” “你还和我装?”周老师不屑的挥了一下手,“学校里都传遍了,上次校长介绍给你的相亲对象,来学校送夜宵给你吃。他们说,你那个相亲对象可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啊。” 文茵讪笑两声:“都是谣言,谣言。我和他不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学校送东西。” “呵呵,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都,知道你脸皮薄。”周老师斜了文茵一眼。 “但这可是个金龟婿啊,海昌集团的老总,家里资产几百亿,你可要抓牢他了。要是能和这样的人物结婚,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周老师说的慷概激昂:“就是不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这种家庭的媳妇可不好当。不过你是老校长介绍的,也不用怕,名正言顺谈恋爱就好了。” 文茵强打起精神回答:“哦,是么,这倒不清楚。周老师,试卷我看没什么问题,你拿去复印吧,我有事,先出去一趟。”说完,文茵把试卷往对方怀里一塞,匆匆从办公室里躲出去。 走到外面,她如释重负的靠在栏杆上,眺望远方。在红色的教学楼和苍绿的树木下,一群群意气风发的学生在路上打闹着。阳光给他们镀上一层金色的边,模糊了面容。一眼望去,好像所有人都是过去的杨凌云,英姿飒爽,神采飞扬。总是会回头笑着看她,将她的手牵起,在阳光下奔跑,好像要奔向无比光明的太阳。 太阳不会熄灭,但杨凌云会放手,没有人会一直等谁。 我恨停电啊啊啊,我的稿子啊啊啊,没有空调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临近下班的时候,文茵接到了一个电话,她拿起手机来到走廊接听。 “请问是谁?”文茵猜想是不是某个家长,打电话来了解情况。 对面一片沉默,偶尔传来一两声短促的呼吸声。 “您好,有什么事吗”文茵把手机拿下来查看,音量正常,没有出错。 就在文茵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电话另一头才传来一个哭泣的女声。 “文老师,是我,高慧。”一个女孩子在哭泣。 “文老师,你放过我爸爸好不好,他都快被逼死了。” 文茵从遥远的记忆里对上了人名:“你慢慢说,你爸爸怎么了?” 高慧一边抽噎一边嘶吼:“我们家被你害的家破人亡,公司没了,房子也没了。一家人都要流浪街头,就算我爸爸冒犯了你,也用不着这样对他啊!你不是没出什么事吗?至于这样害人。” 高富贵被关进警察局当天,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他拍下今天值班的警察的名字,打电话给社会上认识的朋友。被文茵当场下面子的事使他心火茂盛,就想找几个人好好收拾文茵一趟。反正文茵一个女人,吃了亏也不敢说出去。 他呆在拘留室里优哉游哉的出神,把文茵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收拾,就等着自己的朋友了来保释。 但渐渐的,他从中午等到晚上,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来,想要打电话找人,自己反而被被人拉黑了。这时他有点焦虑了,忽然想起打他的男人,高富贵在心里直打鼓,难道真是那两个人搞的手段? 又过一会,几个不认识的警察冷冰冰的把他叫出来,把他带到单间里询问,惨白的灯光直直照在他的脸上。无论他是撒泼还是求饶,对方只是面无表情的一次次问着,直到天亮。 后来,高富贵被老老实实关了十五天,吃照样给,也没人打他骂他。不过是每天晚上都有人把他提出去,让他坐在逼仄的审问室里,每时每刻都不让他睡觉,来来回回问几个相同的问题。等他放出去后,整个人暴瘦,眼睛里全是血丝,只会神经质的看着人。 他以为被折腾十五天就完了,没想到回到家才是噩梦的开始。要发给工人的工程款被扣住,工人人围在他家附近久久不散。几个养在外面的情妇不知道为什么找上了他家,在他家大闹一通,要分家产,老娘被气得半死,直接被人送进医院。 等到他焦头烂额的去找甲方,银行打电话来说他破产了,家里的房子和车子全部要抵押。高富贵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破的产。他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好不容易打拼出这番家业,哪里能和小伙子一样重头再来,高富贵五雷轰顶,这是要了他半条命。 高富贵崩溃的大哭,低三下四的找人送礼,试图弄清楚自己惹了哪尊大神。一个老朋友看他可怜,偷偷摸摸给他提了个醒。人家说,你惹谁不好,偏偏惹到海昌集团,这可是我们市里房地产的龙头产业,多少人巴结的。对方发了个话,哪个工程敢交给你做。高富贵大吃一惊,说自己怎么敢惹到海昌集团身上,又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老朋友叹息,就这个时候你还要狡辩,对方明明白白放出话来,怎么可能冤枉你,那么大一个集团,会没事找事?高富贵思来想去,上网搜索一下,当天打他那个男人的照片明晃晃放在公司首页,下面写着:海昌集团董事长杨凌云。 他跑到对方公司去求饶,还没进门就让保安拖走了。女儿高慧觉得文茵才是一切事情的源头,自告奋勇的去找文茵解决。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如果那天被拉走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你有想过对方会有什么下场吗?”文茵疾声厉色的问道。想到当天的事情,她现在都浑身冰凉仿佛被蛇爬过,恶心的一塌糊涂。 “你不可以见死不救啊,文老师,如果你早早拒绝我爸爸,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如果你说你男朋友是杨总,我爸爸有哪里会去招惹你。” 高慧的声音愈发尖厉,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家破产后的模样。她才刚刚上大学,学费和生活费谁出?要是以后有同学知道了她家里的情况,肯定会瞧不起她的,说不定连男朋友也交不到。 文茵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学生,说出这样颠倒黑白的话来,她黯然神伤,挂了对方的电话,身体无力的滑落,靠在走廊上。 也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好老师,文茵万念俱灰的想,她头一涨一涨的疼,几乎要站不起来。半晌,她打通了司机的电话,让对方来接她回杨家。 我最后帮她一把吧,文茵扶着栏杆起来,踟蹰不行。就当是师生间最后一点情分,这一次过后,两个人桥归桥,路归路,她当从来没有教过这个学生。 杨凌云一下班,就看见文茵坐在饭桌边等他回来。空气里久违的飘着饭菜的香味,长长的餐桌边,总算有人和主人一同相坐。 饭桌上摆着一束还带着露水的百合花,散发出清浅的花香,偶然有一阵风从窗户刮过,带进一些尘世里的喧嚣和热闹。一顶华丽的水晶吊灯正在对着餐桌,晕黄的柔光为文茵披撒上一层薄薄的轻纱,一切如梦里般恬静美好,像是他童年里难得的几次家庭聚餐,父亲从屋外走进,母亲安静的为父亲拿过西服,而他,静悄悄的坐好,歪头看这温馨的一幕。 杨凌云不由在齿间低呼:“我的小茵”。 文茵转过头来:“什么?” 杨凌云将衣服放下,去洗了洗手,然后坐到文茵对面。 他温和的注视着文茵,眼神专注而深情,“没什么,小茵。”杨凌云亲昵的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今天在学校怎么样?中午有好好吃饭吗,我让管家给你准备好饭盒,你以后就吃家里做的饭菜。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你少吃一点,对身体好。” 文茵抬起眼来,杨凌云的注视让她有点开不了口。她坐立不安的用脚尖点着地板,试图借此驱除一些不自在。 “你,还记得上次那个人吗?”文茵还是开口了,只不过说的有点结巴。 “哪个人?”杨凌云剥好一只虾放在文茵碗里,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文茵用筷子将虾仁在碗里拨来拨去,眼睛好像要粘在饭上:“就是上次在学校外面的骚扰我的人。” 杨凌云拿起手帕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说:“哦,是他,怎么了,他又来打扰你了?” “他女儿是我的学生,你记得吗?今天她打电话过来,说是向我道歉,她爸爸在家里很后悔,感觉对不起我。”文茵不敢和杨凌云对视,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然后呢?”杨凌云接着问。 文茵支支吾吾的说:“要不然,你就放人家一条生路。他再怎么坏,也不要牵连到其他人身上。那些工人的工资还是要发的,这和我们的事没有关联。” 杨凌云和颜悦色的倒水,说出的话却很无情:“小茵,你的心太软了。那个女孩哪里有真正向你道歉,她如此卑劣,怎么值得起你的求情。” 这句话透露出太多不安的信息,文茵立即抬头,有些不可思议的说:“你监督我的手机?”她觉得发寒,仿佛被人剥去了身上的外衣,一切都**裸的呈现在这个男人眼前。 “没有,我不会这么对你的。”杨凌云莞尔一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变态?” “只不是你打电话的时候有人听见,然后告诉了我而已。” 文茵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是谁告诉你的。”她将所有同事想了一遍,觉得每个人都是那个不怀好意的窥伺者,平常和善的笑容即刻变色,变成一双躲在暗地里的眼睛。 杨凌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把你放在眼底下,我怎么能放下心来。这个世界太过危险,你又是那样温柔善良,随时会有不长眼的人来冒犯你。我养了那么多年的花朵,要是被一些不识货的攀折下来,岂不是欲哭无泪。” 文茵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把凳子往后一推,踉踉跄跄的后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不是属于谁的,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想做什么是我的权利。” 她深深的望了杨凌云一眼,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这个人。 过去的杨凌云,现在的杨凌云仿佛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十年真的有那么可怕,能够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文茵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后悔了,一年之后杨凌云真的会放过她吗?文茵不敢去想回答。 杨凌云有条不紊的站起来,他像是个绅士,绕到文茵背后,缓慢但坚定的将文茵摁回座位。他双手环住文茵的胸前,宛如环住一只天鹅细长的脖颈,稍稍用力,就可以将天鹅扼住。 “我只是让人报道一些日常琐事罢了,没有过多的侵犯你的**。你是我爱的人,我不会使你难过的。” “就等于买了一个保险,当你出事的时候,有人会及时通知我一声罢了。”他把嘴贴在文茵耳畔,缱绻缠绵,如同贴心的情人。 橘黄的灯光下,两个人的身影如此靠近,就像耳鬓厮磨的爱侣,在悄悄说着情话。 真是讽刺,文茵想 第11章 第 11 章 杨凌云脸上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微笑,眼睛里满是爱意,只有文茵一个人的身影。如果不是有那么糟糕的过去,这样出色的男人倾心于她,怎么会不让人骄傲。 她看着对方俊朗的侧脸,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寒,到底哪一面才是杨凌云的真面目呢? 渐渐地,杨凌云意识到文茵的恐惧,对方的身体在他的怀抱里轻轻颤抖,如同掉入陷阱的猎物,徒劳的发出哀泣。 他将文茵搂的更紧,几乎要将人烙在怀中。“怎么了?”他不解的问。 文茵说:“我现在说后悔还来得及吗?杨凌云”,文茵一字一句的问,神情很是郑重。 杨凌云蹭蹭她的耳垂:“为什么” “你的爱情太过可怕,我难以想象有人在随时随地的监控我,我会无时无地的惊恐。我甚至不知道你从多久之前就开始监视我了。” 杨凌云说:“小茵,我说过的,我恨后悔这两个字。你没有机会反悔了” 文茵僵在原地,杨凌云的话打破了她最后的侥幸。 她突然想起很多被忽略的细节,每年参加的相亲总是无疾而终,无论之前和对方交谈的融洽与否,最后只有一个不合适的短信。在生活里总是运气很好,随随便便就可以抽中一等奖特等奖,拿到奖金和礼品。即便是在学校里教书,事业也顺利到不可思议,没有人阻拦,没有人嫉妒,轻轻松松越过其他资历老的教师,成为教导主任。 甚至是在换掉联系方式和地址将近十年后,杨凌云还可以准确无误的找到她,安排一个见面的机会。 或许她早有预感,只不过是将蛛丝马迹压在心底,掩人耳目的当做不知道。 “我是不是,一直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范围”半晌,文茵干涩的问出声。 杨凌云把玩着她的手掌,明白文茵大概已经清楚了所有的事,他温和的回答“没错。” 文茵手里的筷子掉到地上,柔软的地毯温顺的接纳住东西,没有发出一丝噪音。 她俯首喘气,似乎一下子接受不了真相,控制不住的哆嗦。 “小茵,人还是不要活的太清楚,有时候糊涂一点,反而会更好。”到了这个时候,杨凌云还是不慌不忙的模样,故作好意的教导文茵。 “你走”文茵抬起头,眼里是浓烈的恨意,“我不怪你,我就恨我眼瞎,傻乎乎的被人耍了那么多年。” 杨凌云一只手扼住文茵的下巴,阴鸷而冷酷:“我对你怎么了?只不是在平常生活里多照顾你一点,让你少受点罪,这也是我的错吗?难道要我眼睁睁的去看你碰壁,撞得头破血流才行?你在这个城市里无依无靠,你让我就这样把你放到外面,你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有多乱吗。” “小茵,我爱你,所以我无法忍受这一切,当初你说把我抛下就把我抛下,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的痛苦绝对不会比你少上半分。我每天晚上和你同睡在一张床上,都感觉是在做梦,梦醒了,你就消失不见。我甚至不敢睡死,总要起来几趟看看你是不是在我旁边,你懂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 “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有恃无恐的伤害我罢了。” 文茵甩开他的手,痛苦的抓着头发:“好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是我对不起你。放过我吧,我不是孩子,在外面活得下去,用不着你的照顾。” 杨凌云哑着嗓子说:“不行,我要在你身上连本带利的找回来。”他把头凑过去想要亲上文茵。文茵激烈的甩头,不让杨凌云得逞。 杨凌云直接把桌子上的饭菜推到地上,将文茵压在饭桌上。几个圆圆的碗碟在地上翻滚,汤汁撒了一地,再没有之前温馨的气氛。 文茵吓一大跳,使劲将杨凌云推开,但杨凌云的力气实在大,动作粗鲁而急促的吻上去,文茵躲不开,闭着眼承受对方的唇齿,眼泪掉了下来,滑过两人相接的位置,浸透到口腔里,一股酸涩的滋味。 “不要哭。”杨凌云皱着眉头喊着。 文茵没有理会,眼泪流的更凶了,断断续续发出呜咽声。 “我放开你,不要哭了。”杨凌云狠不下心,咬咬牙,松开对方。 文茵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朝后面挪动,想要离杨凌云远点。 杨凌云双手抱住文茵的腰,不顾对方的挣扎,又把人往前拉过来。文茵无力的拍打杨凌云的头和胸膛,只觉得无路可逃。 她总算明白一件事了,杨凌云就是一个无耻的王八蛋,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想法,是个暴君。还睚眦必报,一定要文茵为十年前的事买单,想把她好好收拾一顿。 文茵哭的难看,杨凌云心里也不好受,他其实是想和文茵好好相处的,把十年的时光补回来,慢慢的温水煮青蛙,用一年的时间把文茵留下来。结果弄得文茵三番两次的哭,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明明知道文茵对他戒心重,干嘛还要这样粗暴,就是管不住自己。 杨凌云说:“我不想逼你,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哭成这个样子,我看了也难受。” 文茵抽抽鼻子,眼泪鼻涕一脸,眼睛也红的像兔子,杨凌云拿出手帕给她擦拭,心疼的说:“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你不要怪我一直盯着你,我也不怪你抛弃了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两个人都安安分分的好好过日子,别再折腾了。行不行?” 文茵无神的看着墙壁,装作没听到杨凌云的话,杨凌云不计较她的态度,只当文茵默认了。他乐呵呵的把人拦腰抱起,送到二楼的主卧里。 他将文茵放到床上,把被子给她盖好,好声好气的哄道:“你好好想想,我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再过一段时间,我把你带回家去,我父亲年纪大了不管事,现在是我当家,没人敢对我的事指手画脚。你别怕他们欺负你,有我在,他们只有巴结你的份。” 把房门锁好,杨凌云回到餐厅,他看见倒在地上的花瓶,有点可惜,从地上捡起一直百合花,放在鼻子下面轻嗅。芬芳的香气扑鼻而来,他举起花朵,对着月色说:“你终究是跑不了的。” 过来一会,管家端来一碗粥,杨凌云和文茵闹的那么大声,宅子里的人都被吓到,全部躲在厨房。管家估量了一会时间,觉得他们肯定没和好,想让杨凌云先上去送个夜宵,也服个软,把人哄回来。 杨凌云很高兴,觉得自己没找错人。他接过管家手里的东西,哒哒跑到楼上开门,小时候他父母吵架,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和解,他认为自己和文茵也不例外,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很正常。 一听到杨凌云的脚步声,文茵连忙往被子里躲,把头埋进去,只留下个呼吸的小口,假装睡着了。 杨凌云一见,几乎憋不住笑,他想,文茵还真是和小孩子一样,以为把头盖住了就没事。 他粥放到一边,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把这只小鹌鹑抱到腿上,拿起粥一口一口的喂。文茵吃够了苦头,也乖乖的张口,由着杨凌云的动作。 没多久,一碗粥见了底,文茵吃饱了,浑身暖烘烘的,身上也有了点力气。杨凌云看她脸色变好,忍不住亲了一口文茵的脸颊。 他说:“文茵小朋友,吃饱了没有,还要和你的先生闹吗?”文茵没好气的拿拳头敲他,扭过头去,当这个神经病不存在。 杨凌云放下碗,把下巴靠在文茵头发上,像是揉捏什么宝贝一样,亲昵的磨蹭了一会,说“小茵,我的心和你的心是一样的,咱们是天作之合,上天安排的缘分,你就老实从了我吧。” 文茵翻了个白眼,老天爷瞎了眼,才认为他俩是天作之合。 原谅我,我这里从下午停电到凌晨,根本发布不出去文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期中考的成绩下来了,全年段的成绩都提高不少,文茵很高兴,总觉得对得起那些天加的班。一个老师笑嘻嘻的恭维她:“文老师真是有办法,一下子就把学生带上来了。我听说你带的一个差班提升的尤为突出。之前还是年段倒数,立马就跳到中游了。” 文茵谦逊的笑笑,她也不知道那群孩子这么拼,给她争脸,心里暖洋洋的,想起他们的小脸就觉得可爱。 但是她还没高兴太久,就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学校里的副校长找她出来谈话,告诉她今年的贫困生补助和奖学金都要削去三分之一。文茵一听就毛了,这所学校里家里富裕的孩子很多,但是家庭条件困难的更多。学校不给补助,那些孩子凭什么来上这所高中,靠他们的成绩,早可以去最好的中学。一下子减少补助和奖学金,要那些孩子怎么活,更别提在总复习的学生,绝对安不下心读书。 文茵猛地一拍桌子,水杯都凌空跳起来,溅出一片水花,打湿了文茵的衣服。但这个时候,她也没心情计较这个,恨不得扯着副校长的领子说话。 她气势汹汹的说:“您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我去哪想办法帮助这些孩子?学校里又不是没有钱,每年那些特招生入学,学费十几万的收。哪里就发不出补助来了。要不然您把我撤下来,换一个人当主任,谁有办法解决,我高高兴兴让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弄不好就毁了学生一辈子” 副校长也烦心,要不然也不会硬着头皮和文茵商量:“学校也没办法,这些年,有些家长的意见很大。他们认为自己交了那么多钱,不能全都补贴到其他学生身上,又不是开慈善的。自己孩子成绩也没提升到哪里去。何况,学校名声够大了,师资也雄厚,用不着千金买马骨,招太多普通学生进来。” “学校里的意见就是好学生还是招过来,也照样给补助,但是那些成绩不是特别优秀的,就不给优惠了。” 文茵觉得荒谬,这些家长脑子里是进水了吗?好学生多一点,学习的氛围也会更好,好的环境还怕自己的孩子学不好。要是真按家长说的做,一大堆富家子弟和一小撮学习好的孩子,有钱孩子大部分都会抱团不学习,不是孩子笨,就是外部条件引起的。 她也认为学校下了个错决定,要想让办学水平高一点,好学生是越多越好才行,否则老师再怎么有本事,也不能化朽木为神奇,反而会跌入一个恶性循环。爱学习的孩子少,学校成绩不好,学校成绩不好,好学生越不肯来,要知道,不是所有成绩好的家里条件都差,这部分孩子可选择的范围太大了。 副校长也不是傻瓜,关键在于有些家长的能量实在大,他们偶尔在上面提上一句,或者故意搞个坏,学校也禁不住。再者,每年捐赠的钱款和教学用品,他们都是大头,他们不满意,学校能怎么办? 文茵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想着这件事,她知道单靠自己怕是改变不了学校的安排,关键在于去哪里找到一个渠道,将三分之一的补助填上。 她直到坐到饭桌上,还没缓过神来。杨凌云咳嗽两声,抖了抖报纸,想要引起文茵注意力。 文茵瞥见杨凌云的做派,纠结再三,还是和他谈起了补助的问题:“学校里把给贫困学生的补助消掉一部分,你路子广,知不知道有哪些企业愿意给学校捐款的。” 杨凌云长长的哦了一声,把报纸放下,高高的翘起二郎腿,不怀好意的说:“这个我倒是要好好想想了。” 文茵犹豫片刻,坐到杨凌云身侧,将仆人手里的饭接过来,放到杨凌云眼前:“你要是有想到的,就告诉我一句,补助对学生太重要了,你就当积阴德,做做好事。” “这个求人态度不够真诚啊?小茵”杨凌云把头埋在文茵锁骨上,调侃道。文茵这两天对他老是不冷不热的,他心里早憋屈的不行,正盘算着怎么把人吃干抹净,没想到文茵自己就把把柄送上来了。 他从领口处看到里面雪白的肌肤,一股馨香的香气几乎让他着迷。杨凌云不动神色的把手揽到人家腰上,一把将人抱在腿上,按耐不住的把文茵的裙子推上去,使劲在她脖子上吮吸,留下一连串的痕迹。 文茵惊慌失措,拼命把杨凌云推开,桌子上的碗摇摇欲坠,她连连喊着:“碗,碗要掉了!”其他仆人早在一开始就离开,给先生和太太留下私人空间。导致文茵想求救都找不到人。 杨凌云过完瘾,把人搂住:“何必要去找别人,自己家里的企业不行吗?集团每年都要洒出大把钱做慈善,你学校那点算不上什么。等我和秘书一说,叫人专门写一个策划,肯定把事情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他心里挺自豪的,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点能耐。要不然一般人文茵还不会开口,这说明他有本事。 杨凌云继续说:“我让人联系你的学校,不仅给补助,还办一个奖学金项目,达标的孩子都能领到。而且不只这一年,我会长长久久的捐赠,让孩子们上得起学。你说,好不好?” 文茵立刻原谅了杨凌云的举措,吧唧一声亲到他脸上,兴奋的说:“好啊!但是你不能耍赖。”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补充到:“也不许拿这个威胁我。” 杨凌云嗤笑:“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靠谱,答应自己太太的事也做不到?你放心,我杨凌云还不至于那么没谱,答应给你就给你,绝不骗人。” 文茵高高兴兴的起开吃饭,全程都笑容满面。杨凌云和她重逢这么久,难得见文茵对他和颜悦色,他想,别说只是要个补助,就是要他的命都肯给。 学校很快接到海昌集团的消息,纷纷大吃一惊。副校长如淋甘霖,毕恭毕敬的将人迎了进来。事情完成后,他擦擦脸上汗,感叹文茵的本事,连海昌都拉得到关系。他还想亲自上杨凌云家里致谢,有人偷偷跟他说了文茵的事,他才明白是文茵吹得枕头风。 学校里其他老师看文茵的眼色都不对了,以前可能还有点不服气,现在是真的不敢说什么话了,毕竟为学校解决了那么大的麻烦。何况他们也是老师,不是不想帮学生,只不过没有那个本事,文茵做到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高兴的。 过段时间,杨凌云把手头上的工作全理干净了,秘书上来对他说:“学校想邀请您有时间去学校看看,也算是检验下学校的办学水平,证明我们钱没白花。” 杨凌云来了兴致,他虽然知道文茵在学校当老师,却没有亲眼看到文茵上过课。秘书一讲,他就兴匆匆让人安排,并且吩咐不要大张旗鼓,打扰了学校的上课秩序。只要一个带着,看一遍就好。 学校的反应很快,立马接待了这位贵客,带他在学校里班级里巡游。 杨凌云直奔文茵上课的班级,悄悄藏在角落,看着文茵上课的姿态。 现在天气很热,但是怕学生感冒,空调还是不敢开的太低,所以文茵额头上生起一阵细汗,黑色的鬓发湿漉漉的缠在脸颊上,像是花枝缠绕在晶莹的花瓣旁。 文茵今天穿了一件纯色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小脚裤,陪着一双板鞋。像是个刚出学校的大学生,嫩生生的。 尽管离得比较远,杨凌云还是一眼瞧见那双笔直修长的腿,还有一节雪白清瘦的脚踝。文茵站的挺拔修长,那被裤子包裹住的腿明晃晃照如眼帘,迷得杨凌云色授魂与。 她是那样认真,时不时在黑板上写下些什么,纤细的腰肢便折成个曼妙的幅度,让杨凌云恨不得用手箍住那段细腰,一寸寸抚摸过去。 杨凌云几乎用视线把人给解剖了一遍,脸上还是一副正经的模样,朝陪在一旁的副校长说:“教的真好” 副校长没看出杨凌云衣冠禽兽的本质,还笑眯眯的介绍:“文老师是个很负责任的老师,她来我们学校七年,工作上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不然也不会让她年纪轻轻就当了教导主任。我们也相信她,可以把这届学生带起来。” 杨凌云轻轻离开,才对副校长笑着说:“我认识她多年,文老师的本事我是见过的。不然也不会给学校这个赞助。” 他说着说着不由想起了自己,文茵的梦想已经实现了,自己想要当钢琴家的愿望却落空了。他还记得自己为了赢得比赛,仍是不顾家里的劝导,在钢琴房里没日没夜的弹琴。弹到手指发热,就放在冷水里降温,然后继续弹,每天从早上五点起来,就弹到晚上十二点睡觉。一直坚持到比赛前,最终打败那个天赋比他好的选手,夺得冠军。 但是为了获得保护文茵的能力,最后还是放弃了钢琴,投身于商海。这些年来他没有遗憾过。因为他清楚,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文茵是他最爱的人,他心甘情愿的做出牺牲,也不愿意让文茵知道他的牺牲。 两个人的梦想有一个人能实现就够了,杨凌云眯着眼打量着背后的教学楼。人生本来就是难得圆满,他有了小茵,也有了保障两人爱情的能力,已经够了。 只要文茵能够开开心心的当老师,就是把他的梦想一起实现。 第13章 第 13 章 炎热的夏季过去,这个学期总算以还算圆满的姿态结束。虽然只不过是完成了总复习,但有些老师已经决定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选地方度假。 既然提到外出旅游,有老师就问道文茵的头上去,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泰国玩。文茵很心动,她前几年一直在忙事业,倒是没有什么机会出去玩玩,今年攒了一些钱,又发生了许多糟心事,不免也想出去逛逛,放松下心情,唯一顾忌的就是杨凌云这个混蛋放不放人。 她还没把自己的打算和杨凌云说,就因为不注意,身体发烧了,整个人恹恹的待在家里,不要说出门,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管家给杨凌云打电话,他急匆匆从公司里跑回来,难得对老人说了重话:“小茵体质弱,家里的空调温度怎么可以随她心意乱调。我之前明明白白的讲,不要让她任性,从外面热的一身汗进来,屋里空调一吹,对身体不好。” 文茵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她烧得眼前都有点迷糊了,但也听见了杨凌云的苛责,很不好意思,为管家说了几句话:“不关别人的事,是我犯傻。老人家不同意我这么做,我自己非要吹冷风,你不要朝别人发脾气。” 杨凌云坐在床边,把手放在文茵额头上,烫的他手心发热。又看文茵双颊绯红,吐气沉重,哪还有心情说别人:“你还想着替人求情,我还没说你呢。在学校里教学生一套一套的,到自己身上就忘光,还和小孩子一样。” 文茵不理他,把头扭开,抿着嘴:“你走,我病死也不要你管。”本来生病就难受,还要让人噼里啪啦一通说。 杨凌云看她倔强的样子,嘴唇都发紫,心疼的直把人往自己怀里搂,将仆人手里的冷毛巾拿过来,一点一点檫文茵的脸:“等你病好再说,现在乖乖躺好,等医生来。” 没过多久,在杨凌云的连环电话下,私人医生很快赶到了,他在杨家当了二十几年的医生,没看到其他人有这么大的阵势,马上明白床上的人估计是杨太太。 他手脚利落的给文茵量体温,又了解了大概情况,对杨凌云说:“太太估计是这段时间身体上太过疲劳,并且精神上压力大,所以体质下降,一下子就发烧了。她现在发烧发到38.5度,需要打点滴,再吃一些药。” 杨凌云脸色不好,他知道文茵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学校的事,没想到会忙到身体不好,这让他心里不舒服,甚至产生了让人一直待在家里的念头。不过他很快平复心情,将文茵的手腕拿出来,准备让医生打点滴。 一听到要打针,文茵立即清醒,要不是浑身没力气又四肢发软,估计早从床上蹦起来:“我不打针,有别的方法吗?” 她生平天不怕地不怕,老鼠抓得,蛇也抓得,就连中药也可以若无其事的一口喝下,唯独最怕打针。从小打疫苗都要几个护士把她抓起来,按在医生面前。好不容易长大了,父母管不了了,只要还有余地,再也不肯去打针。 医生犹豫的说:“不打针也是可以,不过,会好的晚一点,而且可能再次发烧。打点滴,就可以一次性解决。”他把目光转向杨凌云,等着对方下决定。 杨凌云又好气又好笑,文茵这个毛病他也知道,当年和他好的时候,学校要体检,还要在静脉里抽血,她在医院一直抖,还打电话找来杨凌云。整个人在抽血处转圈圈,像只被逼到角落的猫。最后还是杨凌云好说歹说,陪在一边,又对护士千叮咛万嘱咐,才不情不愿的抽血。没想到快十年了,这个毛病还是改不了。 “打点滴”他冷酷的下了决定,在文茵不可思议的眼神的里说:“你放心,我会捂住你的眼睛,很快就结束了,医生很有经验,你不要怕。” 文茵简直想从喉咙里喷出一把火,把这个无耻小人烧死,可惜她如今受制于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医生从医疗箱里拿出药水和针头。 杨凌云怜惜得把文茵的头捂在胸膛里,不让她看见医生的动作,安慰道:“没事的,一会就好。你不是想要出去玩吗?我把工作提前解决一些,带你去小岛上度假,那里有海滩,还有新鲜的海鲜。晚上还有烧烤晚会,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文茵现在什么心情也没有,胆颤心惊的等着最后一刻到来,医生在她手上涂上酒精消毒,微凉的触感使她瑟瑟发抖。 她天生血管比较细,即便是皮肤白,插针头的时候也总是受到很多苦楚,尤其在小时候遇到一位手脚不是很灵活的护士,给她打点滴的时候,找不到血管,一连拔出来三次,整只手都青紫,而且痛彻心扉,给她留下极为深刻的阴影。 如今只好祈祷这个医生真的像杨凌云说得那样好,不要让她难受太久。 万幸医生手上的工夫还是很好,尽管文茵血管细不好找,他还是一下子把针头插进血管,然后将胶布黏上,把药水瓶挂好。 杨凌云感受到文茵在针头进去的瞬间,猛地颤了一下,有些自责,他应该把心思多放在文茵身上,文茵也不会发烧。 挂上点滴没多久,药水生效了,文茵昏昏欲睡,意识有点模糊。杨凌云很快发现文茵的状态,轻柔的把人放下,在文茵耳边说:“睡吧,我会在这里一直看着你。” 文茵腹诽,你在我才睡不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心安,好像潜意识里清楚这个人会守在这里,沉沉的进入梦乡。 …… 一觉好梦,文茵醒来的时候头也不痛了,就是喉咙里还有点痛,估计扁桃体还没消肿。她觉得自己的罪没白受,病情好了大半。 她微微转动脑袋,室内很昏暗,杨凌云坐在床头,打开笔记本电脑打字,雪白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他带了一幅金丝眼镜,嘴唇有点起皮,专注的盯着电脑。 文茵没有说话,她心里酸酸的,有点感动,或许人生病的时候就是有些脆弱,来自别人的关心会变得如此温暖。 “你醒了?”杨凌云很快注意到文茵张开眼睛,“要喝点水吗?医生开了点药,一起吃吧” 他从床头柜上拿来保温壶和水杯,又从抽屉里找到药。 “小心一点,水很开,慢慢喝。”他怕文茵一醒来口渴,会大口的喝水,于是提醒。 文茵端过水杯,小口小口的啜饮,然后一口吞下了药片。药很苦,她口腔里都是苦涩的滋味。 “我睡了多久?”文茵问。 杨凌云瞥了眼手表:“你睡了七个小时。”他将文茵背后的枕头调整一下,让她躺的更舒服一些。 “就算学校里的事很重要,也要注意身体。你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能老是这么拼命,否则身体熬不住,这次发烧就算给你一个教训了,让你记住要好好对自己。” “啰嗦”文茵小声反驳,觉得杨凌云跟老年人一样,一件事反反复复的唠叨,让人烦不胜烦。 杨凌云像是看出文茵在想什么一样,凉凉的讽刺:“你要是不怕打针,就再去作死吧,到时候我让医生动作重点,给你个教训,你就知道好赖。” 文茵抖了一下,杨凌云踩到她的死穴,她还真的不想再次打针了。 看到文茵怕了,杨凌云欣慰:“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厨师给你做,一天没吃东西,肚子是不是饿了。” 文茵摸摸肚子:“我要吃牛肉面,多放牛肉和辣椒。” “不行”杨凌云愉快的拒绝“牛肉面太油腻,你刚好一点,不能吃这个。” 他拿起座话机:“端一碗白粥上来,粥里加点盐,其他的什么都不用。” 文茵幼稚的拍被子:“我不管,我不喝粥,我要吃别的,嘴里淡的要命。” 杨凌云立马镇压住文茵:“等你好了再说吧,现在只有粥。” 第14章 第 14 章 也许是医生的药的作用,文茵在家躺了几天,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不过这件事还是留下一个后遗症。整个宅子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对待她,仿佛文茵是一座易碎的瓷娃娃,一不小心就会在光滑的瓷面上留下裂痕。 文茵很苦恼,她觉得杨凌云大惊小怪,又不是以前没生过病,只不过是次意外,就弄得全家不安。 杨凌云当着文茵的面什么都说好,像是个没有底线的昏君,讨着自己妃子的欢喜。但暗地里,他反而觉得不够,暗搓搓的给所有人开了个小会。这下全部人深刻的明白了主人不是在玩笑,这位文小姐的确是先生的心头肉,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还从外面聘请一位善于养生的厨师,厨师手艺不错,文茵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被补得满面红光,还有点小肚腩。 文茵本来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的,直到她发现自己几件衣服穿不上了,才发现大事不好。站在体重仪上,看着增加了不少的数字,文茵马上拿着枕头整个房子的追杀杨凌云。她都保持苗条的身材不知道多久,没想到居然在杨凌云这里破功。每每想及这个事实,文茵就痛不欲生,恨不得将杨凌云挫骨扬灰。 杨凌云顶着文茵的追杀,偷偷给厨师发了个大红包,他还从外面定了许多套衣服,又让仆人把文茵的旧有的衣服偷偷拿走。等到文茵发现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全都不见,只留下杨凌云买回来的新套装,才明白自己上了对方的当,但是已经没办法追究,只好愤愤的穿上杨凌云买的衣服。 杨凌云的眼光不错,挑选的衣服简洁大方,很符合文茵的审美。文茵本来只想穿一两次,就去重新买衣物。但是还是舍不得,偷偷在房间里换衣服,自己美美的照镜子。 没想到有人趁她不注意,偷偷跑了进来。文茵被杨凌云一把抱起,放在腿上亲吻,在脖颈上留下一连串的吻,那人还嫌不够似的,含糊的说:“你穿起来真美,小茵,我都要被你迷死了。” 文茵又羞又恼,她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嫌弃这些衣服的,却没想到自己被人当场抓住试穿,恨不得穿越到过去,把这件事从源头抹消:“你放开我,杨凌云你是属狗的吗?八百年没吃过肉啦,发什么疯。” “我就是想吃你这块肉,都想了十年了,还不许我多舔几口,你也太没良心了。” 文茵被他死死掐着腰,跑都跑不了,她想一脚踢过去,又被人捉住了脚踝,顺着小腿一直亲上去,似真似假的咬着。 “别碰这,”文茵含着泪低呼,她最受不了别人碰这里,又麻又痒,整个人都动不了,有种被人吞到肚子里的惶恐。 杨凌云放过文茵的腿,把她的头掰过来,恶狠狠的亲着:“不让我碰,让谁碰?我是你丈夫,碰你天经地义。” 文茵用牙齿咬对方的舌头:“就让别人碰,你滚,我哪来的丈夫。”她抓着杨凌云的肩膀,死命在他背上挠,在恍惚间想,下次一定要留着指甲,给这王八蛋一个好看。 杨凌云被激得怒火中烧,明明知道文茵在说气话,还是被这个想象中的奸夫气的半死。他一边把文茵的耳垂含到嘴里,又咬又嚼,一边在心里将那个奸夫大卸八块。他才不会气死,气死了岂不是让那个奸夫得意,他要长长久久的活着,把自己小茵永远圈到怀里,谁也抢不走。 两个人在屋里闹了大半天,中饭晚饭全都错过,厨房里也不敢熄火,等着杨凌云的吩咐。过了没多久,上面果然打电话下来。管家亲自端着两碗面,送到主卧。 文茵早饿了,一拿到面,就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她吃的很快,杨凌云却害怕她噎到:“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你想要等会再让人送。” 她嫌杨凌云吵,扭到一边吃,面是牛肉面,汤底醇厚,面条劲道,尤其是牛肉,切得又大又厚,一口吃下去,不知道有多满足。 杨凌云把自己碗里的牛肉挑出来,放在她碗里:“还是这么喜欢吃牛肉?正好家里刚来了一批新鲜牛肉,要不要刷着吃火锅。” 文茵有点意动:“我要牛油汤底的,越辣越好。”她虽然长得很清纯秀美,但是口味很重,最爱吃川菜,还能把红辣椒拌饭干吃。只不过这样吃伤胃,和杨凌云住在一起后,就再没吃过了。 杨凌云和她不同,一点辣也沾不得,有讲究养生,平常吃的可谓是清汤淡水。当初和她在一起,反而被迫吃了许多以往不吃的东西,然后被辣的嘴巴肿起来,一张脸红彤彤的,到处找水和纸巾。 他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面:“之前不是说要带你出去玩?我刚好空出一段时间,要不要去海岛上玩。” 听到要出去玩,文茵火锅都不惦记了,她乐滋滋的扑到杨凌云身上:“你不骗我?” 杨凌云气笑:“你再说我就不带你去了。” 隔一天,杨凌云果真带了文茵走,他们两个坐着私人飞机,高高兴兴到了一个小岛上。 文茵一下飞机就被附近震撼住,一碧万顷的海面,蓝的宛如一块蓝宝石,还会随着光线的变化而改变颜色,从浅蓝到奶白色。无数雪白的海鸥从天边飞过,清新的海风扑面而来,将文茵的头发高高吹起。 她迫不及待的套起游泳圈,直接往海里跳,一个海浪打过来,淋湿了文茵的头发。她转头对杨凌云挥挥手:“水好凉快,你也下来。” 杨凌云看着文茵像一只小海豚一样,在水里来回扑腾,一会用手把海水扬起,一会儿在钻进水里,再浮起头来。 他也不禁露出微笑,甩开衣服,一同跳到海水里,三下五除二,把文茵捞到自己身边:“开不开心?”他迎着海风大喊,难得抛去了严肃的外表。 文茵直接双手搂住杨凌云的头:“开心,我要去那边玩。”她指指前方。 旁边的游人笑呵呵的看着这对年轻男女,明白他们是情侣,都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文茵没有关心,她是真的很开心,在这么美的地方玩,连杨凌云都不是那么讨厌了。 入夜,海滩上举办了篝火晚会,来来往往的游人互相微笑,空气里漂浮着烤肉和椰子的清香,以及熙熙攘攘的人声。 文茵穿了一条大红色的抹胸长裙,海风一来,她的裙摆就飘起,如同开了一朵红色的花朵,有着层层叠叠繁复的花瓣。杨凌云望着她,觉得这多花像是一簇火焰,一路烧进他的心里,将过去那些晦暗不安的岁月一把焚尽,只留下一层厚厚的灰烬,为来年的开花做养料。 他从身后抱住文茵,在心里悄悄说:“真好,你还在我怀里”。他蹭蹭文茵的秀发,遏制不住的把黑发捧在鼻尖,嗅着其中别着的花朵的香气。 文茵在烤肉,她没有经验,但是热情高涨,将鸡翅翻来覆去的撒料。过了一会,她看着烤架上的东西,有点惊愕,再看看前面大厨的作品,不清楚哪里出了错。 杨凌云本来迷糊糊的抱着文茵,但当文茵将那个东西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才突然从美梦里清醒:“这是什么?” 他指着这块鸡翅形状的黑炭,有些疑惑,难道是什么他没见过的食材。杨凌云不是嘲讽文茵,他在家里,一般端上来的都是烤好的食物,真不了解生的食材是怎么变成熟的。 文茵梗着脖子:“鸡翅啊!要不然还能是什么” 杨凌云大惊,他用夹子夹起这块东西,反反复复的看,怎么都不知道鸡翅还可以变成这样子。 “是不是他们给你拿错食材了?拿到坏的。”他不死心的问。 文茵以为杨凌云在取笑她,气鼓鼓的说:“没有”。然后把这个鸡翅放到杨凌云盘子里,“我烤的东西你不吃吗?你之前不是说我烤的东西是你的。” 杨凌云沉默的迟疑了一会,他是说过那句话,但这个玩意吃下去总觉得会出人命。 文茵从他怀里挣出来,她要去看看厨师是怎么做的,没有心情理会杨凌云。 文茵走后,杨凌云考虑再三,还是偷偷把这块黑炭扔到垃圾桶里,他想,以后绝对不能让文茵进厨房。 第15章 第 15 章 天色逼近黄昏,文茵带着大大的草帽,坐在喷泉池旁,清澈的泉水喷洒在阳光下,带出一轮七彩的虹光。 夕阳下,整座城市温柔到不可思议,漆成天蓝粉红的小房子分布的错落有致,慢慢悠悠地旅客在街头接吻,风从远处带来奶油和花朵的气息,一切宛如在一场梦里。 她等着杨凌云给她买饮料过来,突然感到裙摆被什么东西拉住,文茵回头一看,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含着拇指望着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脚下摆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贝壳。 文茵柔声问道孩子的名字,小孩没有说话,咿咿呀呀的举着裙摆,跌跌撞撞的倒向文茵的怀里。 她正打算抱起孩子,一个同样金发的女人匆忙的挤开人群,将孩子托起,脸上一片焦虑,用听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 对方指手画脚的向文茵表示道歉,文茵微笑的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在意。女人明白了文茵的意思,也很高兴的回了文茵一个笑容。小孩不明白她们的举动,又从母亲的怀抱里跑出来,从小篮子里拿出一块贝壳给文茵。 文茵看着这块雪白无瑕的贝壳,心里一动,她看着孩子肥嘟嘟的小脸,依赖在母亲的脸边,摇头晃脑的唱着歌,小小拳头挥舞着。 她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她以后会有孩子吗?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杨凌云的脸如同剪影在眼前迅速跃过,文茵兴趣减了大半,低着头用脚踩着自己的倒影。 杨凌云买了两个冰淇淋回来,买冷饮的人很多,他挤得满头大汗,为了防止冰淇淋融化,他又连忙赶到文茵那里。 “你要吃奶油还是薄荷的?”他坐在文茵身侧,冰淇淋已经有点融化,甜腻的液体流到虎口处,杨凌云难得有点手足无措。 文茵抬头看他,眼神里意味不明,她默不作声的取走奶油口味的冰淇淋,直接吞下一大口到喉咙里,刺骨的冰意让她皱起脸,唇齿被冻得发麻。 “心情不好?”杨凌云敏感的察觉到文茵的不对劲,他用力抬起文茵的下巴:“张开嘴”,他怕文茵的嘴被冻伤。同时又在心里揣测,发现最近没有做什么惹恼她的事,自己刚刚也不过离开了一会,不明白是什么让她心情低落。 文茵凝视他片刻,慢慢的张开嘴,一口冷气在橘黄色的天色下出现。 太阳已经要消失了,远处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宛如暖色的小火星,忽明忽灭。 杨凌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气馁,他松开文茵,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没有说一句话,互相沉浸在各自的心事里,有一种奇异的默契,川流不息的人群从他们两人身边走过,传来笑声和喧闹声。 轻松欢快的乐曲猝然间响起,人群里的笑声和交谈声更大了,一场盛大的游行即将开始,有着七彩的礼炮和穿着华丽舞装的演员,所有人都很高兴,等待着游行队伍的到来。 文茵什么也没注意到,她不知道自己的坏心情从何而来,沉甸甸的梗在胸腔,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她看着杨凌云,晕黄的灯光给他的五官撒下阴影。你是出来玩的,她想,不要臭着一张脸,坏了别人的心情。 她左顾右看,清清喉咙,想要找一些话题打破沉闷的气氛:“前面有游行,我们去看游行吧”。杨凌云注视着文茵,她的睫毛轻轻的颤抖,像是一只想要起飞的蝴蝶,双翼抖动着金色的光辉。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低垂着的颈部,青色的经脉隐藏在薄薄的皮肤下。 我该怎么抓住她,他怔怔的问自己,有人在空中撒下花瓣。玫瑰,月季,茉莉,水仙,迷迭香的气味混在一块,糅杂着潮湿的青苔和雾气。杨凌云仿佛回到了过去,在一片雪白的疗养院,他独自一人在室内,窗外是绿的滴水的森林,一个人发狂的想着自己被迫分离的爱人。 他如同被人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永久的停留在过去,面临着满地玻璃的碎片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一半平静对爱人露出微笑,轻声赞同对方的想法。如同一张被合起的撕开了的照片,中间是遮掩不住的裂痕。 “好,我们去看游行”,他最终牵起了文茵的手。 天已经完全暗了,建筑物和人群半隐藏在黑暗下。 文茵隐晦的意识到杨凌云的不对劲,正如杨凌云对她的熟悉,她对这个男人的一切也是了若指掌。第六感在她的耳边尖叫,拼命的警示这个人的不对劲,无数若隐若现的证据如蛛丝垂落下来,她站在坑底,静静的盯着蛛丝一会,然后避开头去。 人群越来越拥挤,汹涌的宛如一条大河,湍急的水流在流淌着,他们如同两条溯游而上的鱼,固执的朝着河水一头奔赴。 无数人从角落里出现,肩挨肩,脚抵脚的投入人海中,文茵被人群推攮着前进,太过密集的人海使她有点喘不过气,她觉得自己是一条孤舟,踉踉跄跄的在里面转悠。她去找杨凌云,他直直的瞧着她,手紧紧的攥住文茵。 他抓着我,这个事实让文茵忐忑的心平稳一些,不再慌张。 砰的一声,天空中绽放了一个烟花,游行队伍来到这里了。 人群轰的闹腾起来,如同在冷水里倒入热油,原本高涨的气氛更加火热,整个世界都是蓬勃的喜悦和欢笑,无数点点滴滴的笑容铸就了这场盛宴。 一排穿着鲜艳羽毛长裙的舞娘走过,她们一起抓住裙尾,在原地施施然转圈,裙摆便如花朵一样蓦然开放,红色的高跟鞋反色出炫目的光线,丰腴大腿抬起个让人惊讶的高度。 尖叫声和哨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四面八方的人群激动起来,文茵一会被推到这里,一会被推到哪里,她想要抓紧杨凌云的手,却在下一刻被彻底冲开。 她不可置信的收回自己的手,恍然大悟般明白两人已经被冲散。杨凌云,文茵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企望获得一丁点回应。 什么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文茵内心的绝望感不断地增长,直到变成一个心悸的数字。她颤抖着手在无数个人影里分辨,抓着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人,试图找出哪一个才是她要找的人。不是,不是,都不是,杨凌云到底在哪? 她感觉有人紧紧的攥住她的心脏,不停地收紧手心,将她的心攥成一小块,然后撵成粉末,风一吹,就飘向远方。 每一张笑脸在她眼前变换,每个人的五官模糊成一片,文茵眨眨眼,一滴汗水从额头上滴落,模糊了视线。 我要找到他,文茵痉挛着手指想,杨凌云肯定在哪里一直等她,他会不会也很着急,她把手指一根根掰直,忘却了之前所有的不甘。萦绕在脑中的只有一个想法,我不能再丢下他。 对,我不能再丢下他,像是确定了什么,文茵深呼一口气,勉强支撑起发软的四肢,重新搜寻着。 她坚定的迈出一步,穿过无数个面容模糊的人,像是穿越一个迷幻而荒诞的梦,人们高声交谈着什么,管弦乐声到了**,都被一层看不见的玻璃阻挡开,又像一幅褪了色的油画,朦胧了色彩。 “小茵”好像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文茵不确定的停下了脚步,有些害怕是不是自己的幻想。 “小茵”一个人推开接踵而至的人流,出现在她眼前。 玻璃被打碎了,沸腾翻滚的声浪扑面而来,晦暗的油画瞬间恢复光彩,繁丽的颜色凸显出来。 无数烟花倏地发射,大大小小的烟火在瞬间爆开,金色红色的光点如流星雨簌簌而下,世界被照得耀眼无比。 刺眼的光芒使得文茵只能眯着眼,一个人影迎着漫天的花火来到她眼前,那是她长大的少年,不变的爱人。 “我找到你了”那个人说。 这章真是难写,写了超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杨凌云沉默的接住文茵,他低头看到文茵睁地大大的眼睛,宛如森林里无处可逃的小鹿,瞳孔深处是浓浓的惶恐,细白手指神经质的抓着他的衣摆,一动不动的扑在他身上,宛如他们已经天长地久。 会不会,小茵已经原谅他了,杨凌云控制不住的浮起这个念头,如同儿童手里吹出的五彩泡泡,虚幻的美丽。 她是那么依赖我,一和自己失散就如此的畏惧,他想,是不是他们还有机会。文茵除了他,还有谁可以那么全身心的相信。在她的世界里,自己是她唯一的选择。 杨凌云怀着一种雀跃的心情,想要伸出手去摸摸文茵的头顶,眼神有点痴,我还是得到她了。 五彩的霓虹灯一闪一闪,有小丑甩着瓶子穿插在人群中,小孩的笑声清脆响亮,如同从天上降下来的圣歌。天空上飘下各色彩带,时间放缓一般,一切美好到不可思议。 也许是此刻气氛太旖旎缠绵,任是无情的人也会动容。杨凌云俯身到文茵耳侧,低低的说:“小茵,你要是觉得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就眨眨眼,好不好。” 文茵抬起眼,有些彩带落到她的头上,像是一披头纱,彩带悠悠的随风飘起,朦胧的霓虹灯在她的脸上流转,露出一张雨后栀子花苞的脸颊。 她静静地看着杨凌云,没有眨眼。 “好,小茵”他含笑道,“我知道了。” 杨凌云忽然想起儿时的夏季,闷热潮湿,家庭老师指着蝴蝶对他说,太过美丽的东西不能长久,就像这些东西,一场暴雨就凋零消逝。他还年幼,忍受不了美丽的衰败。于是执拗的寻找可以让美永存的方法,怎么使蝴蝶留下? 杨凌云将蝴蝶的双翼拉到极致,用细细的银针扎进蝴蝶的躯干,然后再把翁动的双翼钉住。放在黑色天鹅绒的底面上,用饰有珠宝的盒子合上盖子。它们会静静的躺在安全而又精美的盒子里,尤带着阳光与花粉的气息,凝固在静默的岁月里。 这样蝴蝶就飞不走了,他带着孩童独有的天真和恶意想。 杨凌云在某种程度上从未长大,即便在他以极为激烈的方式催熟后,少年时期纤细敏感的神经任在顽固的影响着他。只不过,在被囚禁在虚假苍白的疗养院里,他把最后一点脆弱天真深藏心底。 记忆里爱人回头看他,你抓不住我了,她像个小孩子一样顽笑。她走上杨凌云身侧,勾住他的脖颈,悄声说,你看我再也不上当了。 杨凌云闻到一股夏日的甜香,沉重湿黏,是腐烂的花朵与树木重叠的气息。梳着长编穿着白色裙子的爱人咯咯地笑,过去和现在微妙的重合,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对他说 我要走了,杨凌云 他发现自己居然感受不到半点伤心,早就是这样的,他哈哈大笑,笑的弯下身子,眼泪都从眼角氲出。他不是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吗?这个女人最开始抛弃了他,铁石心肠的程度,连自己也要甘拜下风。 我到底还在怀着什么侥幸?他大笑,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又一次轻易托付的信任。 文茵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凌云发疯,她心里莫名的惆怅,仿佛胸腔里空荡荡的,一股凉风在里面打转悠,森森的寒意从头顶冷到脚尖。你终究是要和他图穷匕见的,她劝慰自己,不要犹豫,这对谁都好。 杨凌云笑够了,他自在的摇摇头,拿出手帕搽脸。欢快的人群再一次沸腾,一辆硕大的花车开了过来,王子和公主站在顶端拥吻,时不时朝下方的游客挥舞手臂。 杨凌云亲密的抵着文茵的额头,无声的说了一句什么。 文茵奇怪的歪歪头不清楚杨凌云想说什么,她本来以为接下来面对的是杨凌云的滔天怒火,却没想到对方轻轻放过。 “你说什么?”她忍不住问。 杨凌云眼带笑意:“我说,小茵,你真美,美的像一只蝴蝶。” 文茵挑眉,她想起在杨凌云收藏室里的蝴蝶标本,不知为什么打了个寒颤。 杨凌云捧起文茵的脸,没有解释更多,一个充满深情的吻盖了下来。文茵被迫随着他的节奏,一同沉溺进去。 无数人惬意的看着这对小情侣,起哄的鼓掌和吹起口哨,觉得他们是花车下的王子与公主。 花好月圆,不过如此。 …… 热闹了一个夜晚的游行结束了,杨凌云带着文茵回到酒店,他这次没有带上任何助理和保镖,原准备快快活活的过二人世界。 文茵侧躺在床上,杨凌云还在浴室洗澡,订的房间外是一片汪洋,只隔着玻璃,就可以望见外面海景与夜色。 没多久,杨凌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他看向床上的爱人,月光为她镀上柔和的银边,顺着她曼妙的弧度,宛如一座名家手下的雕像,美丽而冰冷。 他坐在床边,爱怜的抚摸文茵,像在抚摸一只跌落陷阱的白鸟,以及它微颤的羽翼。 为什么就是对这个人那么固执,杨凌云也想不明白。这么些年,他不是没有见过比她更为美丽的人,在他所处的位置上,总有善解人意的美人前仆后继的扑上来。 有眼睛里闪着野心,嘴上说爱他的人,也有痴恋他成狂,只为和他一度良宵的人。有时候自己也奇怪,你为什么不放过那个对你不屑一顾的,投入其他人的怀抱。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所有最真挚的感情已经给了这个人,无论他愿不愿意,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爱上别人了。他所有的热情都在文茵身上燃尽,留给别人的只有一把灰烬。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杨凌云冷静的盘算一下自己的家业,足够他一生绑住文茵。一辈子,也算是天长地久了,爱与不爱也没那么重要了。只要是面对这个人,杨凌云有信心自己可以熬过这一生。 他清楚自己的自私,也清楚文茵的绝情,只要他能一直留在文茵身边,做一对怨侣也无妨了。 想到这,杨凌云放下心,他亲亲文茵的额头与脸颊,把人拉到怀里,沉沉的睡了。 第二天中午,文茵先醒了过来,杨凌云靠在她的脸侧,还在梦里。 她不想吵醒杨凌云,准备自己先下床,掀起被子,她绕过杨凌云横过来的脚,动作很轻地避开对方的身子,蹑手蹑脚的爬下来。 和煦的阳光覆在杨凌云的脸上,她不禁仔细打量这个人面孔,想要分辨出他和十年前的不同。这段日子总感觉实在做梦,慌慌张张的。现在文茵才有一点脚踏实地的真实感,也有心情去看杨凌云。 杨凌云的眉间有着皱眉留下来的浅印,嘴巴即使在梦里也紧紧抿成一条线,也许在梦里也在忙着训斥什么人。 他一只手从被子里露出来,手是一层厚厚的老茧,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疤,不像是一个青年才俊的手。文茵用指尖在伤疤上摩挲过去,毛糙糙的。 她忽然伤心,连自己也无法控制这突如其来的冲动,温热的泪水落在杨凌云的手上,晕湿他的掌心。 杨凌云是弹钢琴的人,为什么他的手会变成这样?她记得杨凌云有多爱护这双手,以至于每每被她嘲笑。 文茵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很清楚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是为了你。 文茵瘫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泪如雨下。为什么还要来找她,为什么要放弃当钢琴家的梦想。她咬着自己的嘴唇,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边哭边靠近杨凌云,几乎要哭的晕过去,我们是没有结果的啊?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这几天在外面旅游,实在太疲劳了,更新比较晚,对不起啊小天使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海蟹龙虾被炙烤到恰到时候,上面淋上一层醇厚的奶酪,各色的热带水果被切好拼盘,旁边是一叠刚出炉的全麦吐司,和一瓶镇在冰块里的红酒。 文茵换上了一条正式的裙子,她拉开椅子,做到了离杨凌云较远的地方。 她才刚坐下,杨凌云就慢慢的放下酒杯,笑的一派儒雅像个翩翩君子,只不过眼里的阴鸷浓得溢出来。 站在一边的酒店人员缩了一下脑袋,气氛冷凝的可怕,任是谁都能从这对男女之间强烈的张力。 文茵不理他,为自己铺开餐巾:“不要发脾气,像个小孩子”,她叉住一块水果赛在嘴里,满不在乎的说。 杨凌云收敛了微笑,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保持彬彬有礼的外表,无论他是不是在心里想要把人大卸八块。可是在文茵面前,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哪怕是文茵一丁点的不顺服都令他怒气蓬勃。 他闭目深呼吸几口,发现这个女人没有半点动容,甚至好胃口地吃下了半碟子龙虾肉。没良心的小混蛋,他在心里给自己安慰一下,你还不知道她的性子。 即便是这么想,杨凌云还是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把自己的椅子拉过去,发出刺耳的声音,靠近文茵而坐。然后把文茵剥好的海蟹拿过来,放在自己的碟子里,看着文茵的眼睛咯吱咯吱的咬起来,仿佛是在咬文茵的肉。 当然,他心里还是不舒服,一杯接一杯往嘴里到红酒。 文茵拿餐巾擦拭嘴角,看不下去杨凌云的发疯,她发现杨凌云越来越幼稚,娇里娇气的。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文茵多看别人一眼都气的发疯,嘴巴鼓得像只河豚,一定要文茵先弯下腰来道歉,抱着他好声好气的哄,许下种种丧权辱国的条件,还要在他脸上七七八八的亲上一通,才不情不愿的放过人。 没想到,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这个毛病还是改不了,一个大男人还和小姑娘一样爱生气。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没法任凭杨凌云发疯,大中午喝那么多红酒,等会醉了,受罪的人还是她。 她伸手抢过杨凌云手里的酒杯,又对一边的酒店人员说:“把红酒拿走。”服务人员看了一眼杨凌云的脸色,又看看文茵,默不作声的收拾好红酒瓶,退了下去。 她沉默一会,静静的开口:“你发什么疯?” 杨凌云铁青着脸:“不要你管”,他心里很委屈,昨天晚上被文茵拒绝的事他现在还喘不过气。 文茵痛苦的呻吟一声,感觉没脸见人,天啊,连她班里最小的学生都不会这么说话了,杨凌云还能理直气壮的额说出口,最可怕的是她居然还要应付这个大龄儿童。 杨凌云冷笑:“小茵,你的心比谁都要硬。” 说道这件事,两人顿时停顿了一下,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杨凌云像泄了气的气球,把椅子往后一拉,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文茵很平静,她知道杨凌云的意思,她不是不爱杨凌云,杨凌云也用举动表明了自己的爱意,但是光是爱情是不够的。不合适的人,就是不合适。世界上少了谁都一样转,杨凌云可能会痛苦一阵,但时间久了就好,没谁是是非谁不可。或许等他想明白了,只会觉得这一切很癫狂,等若干年后或许会有闲心,对着自己的儿女述说当年的情迷意乱,少年猖狂。 文茵只会是他人生里的过客,她愿意自己成为杨凌云生命里的一段风景,却不像让杨凌云为她停驻。 说来可能有点可笑,但是文茵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爱着杨凌云,所以为他选择更好的人生,这就是她最后能为爱人做的。 两个人在一种奇怪的默契中用完了午饭,有人送上饭后甜点。 杨凌云低着头,缓缓地用勺子搅拌冰淇淋,像是很不在意的问了一句:“小茵,你爱我吗?” 文茵咽下嘴里的东西,很快回答:“爱,以前爱你,现在也爱你。” 杨凌云没想到文茵会这么回答,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过来,只不过嘴角微不可见的弯起来,眼睛里的光芒亮亮的。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他恍惚的问,他也是人,心也是肉长的,文茵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怎么能让人不伤心。 文茵不想再和杨凌云讨论这个话题,她解释过太多遍,但是杨凌云总是当没听见一样,自言自语的做自己的事,固执的以他认为对文茵好的方式对待她。 她只是温和的笑笑,摇摇头。 杨凌云懂她的意思,他调皮的吹了个口哨,脸上笑眯眯的,宛如一个大男孩:“你总是不相信我,无论以前还是现在。” 他转过头,似笑非笑的说:“可是我就是不想放过你怎么办?小茵,我就是死,也会拉着你一块下地狱,纠缠你一生一世。” 文茵点点头,仿佛同意杨凌云的说法:“我知道,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心的。” 杨凌云站起来,将人拥住,用脸颊蹭蹭对方的耳朵,满足的咕噜一声:“那真好,我们可以在一块很久了。” 他绝不会死心,所以他们还是有一辈子的岁月去相处的 我的小茵,我的蝴蝶 …… 妹妹文颖很久没和姐姐文颖打电话了,她在读医学的博士,最近和导师一起研究课题,现在总算弄完,有心情去找姐姐沟通感情。 她打响文茵的电话,但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请问是找谁?” 文颖把手机放下,仔细的看看号码,没打错人,然后不可思议的对电话那头说:“我是文茵的妹妹,你是谁?” 男人停了一下,“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很高兴认识你,早从你姐姐那里听说过你了,你叫文颖是吧。” 文颖愣愣的点头:“啊,是”然后她不可思议的提高声调:“你是我姐的男朋友?” 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听到了什么,作为文茵的妹妹,她比谁都了解自家姐姐。文茵从小就是别人家里的孩子一样的存在,成绩好,长得好看,又听长辈的话。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容易接近,但人比谁都冷清冷心,捂不暖。那么多追她的男孩子,从来都是坚决拒绝,文茵要是决定一辈子不婚,文颖一点也不会奇怪。 姐姐只有一次动过心,就是她的初恋情人,文颖还很高兴,总算有人把姐姐给收了。没想到几年以后,两个人就分了,她看着一向平静的姐姐哭的昏天暗地,人暴瘦十几斤。后来那么多年,再也没听说过文茵谈过恋爱,她以为文茵是被伤透了心,再也不会和人在一起。 听着对面的男人介绍身份,文颖觉得世界都快要变得不认识了。她心不在焉的和对方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后才回过神。 文颖在床上滚了一个晚上,决定去文茵的城市看看她,顺便也见见这个自称是男朋友的人 抱歉,明天一定准时更新。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文颖坐在客厅里,双腿交叠,把笔记本电脑推到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姐姐。“你不要告诉我他是小偷,或者是你的同事,碰巧到你家。” 她说到这里气愤的抽抽鼻子,“还碰巧没穿好衣服?” 文茵看起来有些尴尬,但还是勉强保持住表情,左顾右看的说:“我的事不要你管,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她掩饰的喝了口茶,装作不经意的往卧室门里望了一眼,想要观察杨凌云是否整理好了着装出来。过了片刻,卧室毫无动静,她在心里焦急的转圈圈,神经质的想杨凌云怎么还没弄好。一想到这她不禁痛苦的摇摇头,为自己倒霉的运气,正好让文颖和杨凌云碰面。 文颖不屑的撇撇嘴,她倒是要看看何方神圣,能把文颖拿下。要知道这些追求过文茵的人最多只和她吃过饭,别说进公寓,就连她住哪都不知道。 卧室门被打开了,杨凌云一手别着袖口的扣子,和颜悦色的走过来,文茵向妹妹死命甩眼色,示意她不要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文颖弯了一下嘴角,她才不管那么多,一定要好好会一会杨凌云。毕竟,她大龄单身的姐姐也该是结婚的时候了。 时间回到几天前。 文茵和杨凌云度假回来,杨凌云公司里堆积了一堆工作,实在没时间回家,基本待在公司里,处理大大小小的事物。他忙得团团转,对文茵的管辖也就送了一点,起码没有早上一起来第一眼就是他,晚上一回家,坐在饭桌上一同吃饭的也是他。 文茵大松一口气,她连忙收拾好东西,准备回自己小窝里休养几天。和杨凌云相处太废精神了,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在发什么疯,一定要盯着人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哪里不顺他的心意就发疯,阴阳怪气的说话,还要和你秋后算账。 反正她是怕了,不好好攒足精神,还真没力气对付这个神经病。除此以外,她还要收拾一下房间,这么多天没回家,家里不知道脏成什么样,怎么说这套房子也是她拿命拼出来的,不回去看看她还真放不下心。 房子里果然脏的不像话,文茵先去交了物业费,再到楼下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她呼哧呼哧的拿着抹布将地板擦了几遍,又把窗帘和床单拆下来放到洗衣机里,洗洗刷刷一个下午,总算把屋子大体收拾出模样来。 文茵惬意的坐在沙发上喝酸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进行大扫除让她很放松,仿佛一下子找回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在杨家,喝杯水都会有人给你殷勤的送上来。不是说不好,人都有惰性,文茵也不例外,谁不喜欢轻轻松松的生活,坐在那里什么活也不用干,还有专业的厨师专门为你的身体和口味制作饭菜。 但是这让文茵在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不舒服,毕竟不是自己家里,再怎么周到还是会有隔阂感,她不是杨凌云的什么人,没有权利理直气壮的享受杨家的服务。尤其在这样奢华的环境,文茵也没信心自己能保持清醒多久。她实在是不想重蹈覆辙,下场太惨烈。 杨凌云不这么想,他好不容易完成工作,高高兴兴的回家,还从花店里订了一束花,准备送给文茵。结果,一进门,管家就告诉他人走了,怎么不火大。更别说,文茵之前的拒绝还历历在目,杨凌云没信心保证文茵是不是想要逃跑了,他虽然认为自己和文茵相感情甚笃,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文茵待在杨家很开心。 周围的仆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站在一边,杨凌云阴着脸想了一会,准备亲自去把那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抓回来。 于是刚入夜没多久,文茵正躺在床上看电视,杨凌云就破门而入了。文茵一脸目瞪口呆,她可以理解杨凌云能获得她的地址,却不能明白他是怎么进来的。 杨凌云一把将人推到枕头上,含着文茵的耳朵含含糊糊的笑:“小茵,你在象牙塔里待久了,都不知道这个楼盘是谁开发的吗?我还为你们学校教师的购房提供了很优惠的政策。”他很是得意洋洋,早不多久,他就安排人在附近做规划,根据文茵的性情和储蓄,构建了好几个她可能买房子的地段和要求。 文茵果然上钩,乖乖的买了他安排好的房子。要不然任凭文茵再厉害,她的工资也是不够在这样一所大城市里买到符合心意的房子,以及一路绿灯的银行贷款。她一签好合同,就有专门的施工队负责她的房子,用最好的材料和技术,然后房产公司还会不动神色的送给她额外的的住房面积。如果文茵哪一天改变自己的性格,去别人家里看看,就会发现自己的房子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文茵不可置信的楞了一下,一把将人推开:“你说什么?连我买房子的事都有你的插手?” 杨凌云眯着眼把领带扯松,他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西装就来文茵这里了,满心想着的是和文茵来场欢畅淋漓的欢爱,不想在没意义的地方和文茵吵架。 他坐在床头神情冷静的看着文茵,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 眼神平淡,但是充满着魄力。 “你知道的”,他脱下西装外套,把它整整齐齐的叠好,“我不能再让你脱离掌控了”,他的声音有些缥缈,像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厌烦的皱眉:“你会受到伤害的,然后跟乌龟一样,牢牢的缩回壳子里。” “我已经无法忍耐你对自己的轻忽和对我的排斥。” 自从十年前家里人把文茵逼走以后,杨凌云就下定决心了,绝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来阻挡他和文茵的感情,即便这个人是文茵她自己。 文茵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对杨凌云的固执程度有所了然,但是没想到杨凌云每回都能突破自己的想象。 “我是不是要夸夸你的良苦用心。”她居然还有闲心讽刺杨凌云一下,这是这段时间杨凌云行为给她留下的东西。 “你本来就应该,”杨凌云骄傲的将皮带卷好,叠在衬衫上,“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心思,你甚至没给我一个补偿。”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文茵,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文茵都要被气笑了,她想一脚把人踢到床下去,但是杨凌云看起来很有经验,一下子躲开,动作敏捷的重新回到床上,“我就知道小茵会卸磨杀驴”他叹息一句,然后兴致勃勃的扑上来,“但我总要收点利息才行。” 虽然早已料到结果,文茵还是被杨凌云的不要脸给震惊,明明知道杨凌云会扭曲她的意思,再占自己的便宜。还是忍不住想要给这个混蛋一个教训,让他明白自己也不是永远无往不利。 “小茵,你有力气和我生气,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释自己突然回家,否则,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他慢慢悠悠的叹气,仿佛真心在为文茵担心一般,然后缓缓抬起头,脸上勾出浅浅微笑,“我一向说到做到” 第19章 第 19 章 文茵和杨凌云胡闹了一个晚上,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场情事里舒服的不仅仅是一个人。她觉得杨凌云像是一种瘾,每回想要痛下决心戒除的时候,他总有办法把你拉回来,重新投入**的沟壑里。文茵在事后一次次的忏悔,不愿重蹈覆辙,可是下次还是一切依旧,这让她的心里充满了负罪感。 这次本来也应该和往常一样,她醒来以后首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然后再一脚把人踢下去,自己穿好衣服去商场购物。 所以中午听到门被敲得砰砰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物业的人来收费了,文茵前段时间一直住在杨凌云哪里,很久没交物业费了。所以她只不过翻了一个身,把头埋在被子里,用手推推杨凌云,示意他去开门。 杨凌云好容易周末休息一天,正睡得香,被人从梦里迷迷糊糊的推醒。他还以为是在家里,冷着脸想要呵斥仆人下去,杨凌云最厌恶有人无故进他房间,更何况是吵他好梦,刚要说话,文茵一巴掌打到他头上。 “还不去开门!”文茵不耐烦地娇叱一声。 杨凌云惊醒了,他不顾文茵的抗拒,焦急的用手摸摸文茵的脸,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文茵家里。想到这些,心里的火气顿时消失,他搂着文茵,舒心的亲上去,然后乐呵呵的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准备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去开门。 文茵闭着眼用被子擦擦脸,她不知道杨老板又犯什么病了,一起来脸都还没洗就被人摁住亲,文茵不乐意,杨凌云不嫌脏,她还嫌不卫生呢。 正当她想要继续入睡的时候,电话又响了,文茵哀鸣一声,彻底放弃想要睡觉的想法,蹬开被子气势汹汹的拿起手机。 她没好气的问:“谁啊?” “姐,是我,你怎么还不开门,是不是还在睡觉?我给你带了汤,你快点开门,我手里一大堆东西。” 文茵立马跳了起来,睡意无影无踪:“你没事来我这里干嘛?你不是在外地读书吗?” 文颖不高兴,大老远来看姐姐还要被一通说:“我最近没事,导师给我放了个假,就想来瞧瞧你。你都多久没和我打电话了,我来看你还不行吗?有你这么当姐姐的。” 文茵一手抓着电话,一手把刚走到客厅的杨凌云拉回卧室:“没,我刚刚在洗澡,等我穿一下衣服就给你开门,你先等等啊。” 文颖没好气的说:“那你快一点,我全身都是汗,都快累死了。” 文茵搪塞几句挂了电话,焦虑的将属于杨凌云的衣服往他怀里一塞,焦头烂额的找地方把杨凌云藏起来。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杨凌云沉了脸色,不甘不愿的站在原地,就是不肯随文茵的愿躲起来。 文茵急的头顶冒烟,哪里还有心情和杨凌云扯:“你行行好,先帮我一次,算我欠你一回。”要不是有求于杨凌云,她真想呸一句,他见不见得人心里没点数吗?学校那里没办法,妹妹这边总不能也知道这些事。 想是这么想,嘴上到底软了下来:“凌云,阿云,你知道我脸皮薄的,被文颖撞见了我都没脸和她说话了。不是不让你和她见面,等以后约个时间,大家找个地方堂堂正正的不好吗?我明白你对我最好的,肯定不让我丢脸”她说得可怜,不住的摇着杨凌云的手臂,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嗲着嗓子撒娇,把杨凌云迷得找不着北。 杨凌云多少年没见过她这样好声好气的对自己说话,也就之前和文茵在一起的时候,文茵看中人家院子里种的杨桃,怎么都要吃,才那样求他,杨凌云哄了又哄,最后没办法,只好挽起袖子硬着头皮给她摘。还让主人家给发现了,杨凌云用衣服把文茵的脸遮住,自己尴尬的上前求情,主人家是个独居的老头子,看出来他是要讨心上人的欢喜,才会做出这种事来,否则这样的气质和外表,怎么也不可能偷别人家的东西。 老头子冷冷哼了一声,不收杨凌云的钱,非要他把院子里扫一遍当赔礼。杨凌云哪里做过这种事,他手上只拿过筷子和钢笔,但没办法,人家就是不放过你,也只能拄着扫把扫地。他扫地扫得满头大汗,全身都是灰尘,文茵则和主人家坐在一块,乐滋滋的吃着洗好的杨桃,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杨凌云气得半死,把扫把往地上一扔,说什么也不愿意干了。 文茵吐吐舌头,哒哒的跑到他身边,娇娇的抱着他的手臂,任他再多怨气,也在文茵手上败北,化作满腔柔情。 他想着过去的往事,脸上也带出几分柔情,看文茵慌慌张张的将床铺整理好,企图恢复原样,一派火烧眉头的模样,说:“小茵,我要是照你的话做了,你给我什么奖励?” 文茵暗骂一句老王八蛋,到底耳根红红的说:“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不行?”她恨恨的把被子捋顺,骂他趁火打劫。 杨凌云像是从文茵脸上看出了她的想法,慢慢的坐在椅子上,一脸道貌岸然的说:“我看小茵你很不情愿啊,心里估计还在骂我。” 这是文颖在门外又按起铃,叮叮的声音让文茵手忙脚乱。 她散着头发,张牙舞爪的说:“杨凌云你不要得寸进尺,惹急了,我就和你鱼死网破,看你用什么拿捏我。” 文茵穿着拖鞋吧嗒吧嗒的在房间里走,眼眶红红的,咬着手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到了八辈子的霉,才被杨凌云摁在手心里。 林茂贤还有闲心捋捋头发,明白人不能再逼了,才大气凛然的开口:“唉!小茵,我躲还不行,只是你要记住自己的话,这件事完后任我处理。” 文茵都要被逼疯了,一听到这句话,连忙将杨凌云往厕所塞,她现在是顾头不顾尾了,只要能熬过这趟,让她乖乖听杨凌云的话都可以。 文颖在外面等的都要火了,文茵才开门。她赶紧将东西往姐姐手里一丢,倒在沙发上,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水,然后缓过气来。 “你在里面干什么?这么久还不开门,打电话也不接。”文颖嗔怪的问着她。 文茵心虚的打断对方:“在洗澡,不好接电话,你突然来了,我也没一点准备,家里也没买什么菜,一会我们去外面吃法,附近正好开了家新店,菜做的特别好。” 文颖解开衣领上的扣子,把空调温度调低,将汗淋漓的头发绑起来:“等会再说吧,我先去洗个澡,一身都是汗,黏糊糊的难受死。保温杯里的汤你赶紧喝,我特地炖的,不要放坏了。” 文茵立刻挡在卧室前:“浴室里的热水器坏了,我帮你在酒店里开个房间,去酒店里洗吧”她干涩的笑笑,试图改变文颖的念头。 文颖狐疑的望着她:“热水器坏了,你还洗那么久?你不是体虚吗?” “没办法,突然想洗澡了,怎么也忍不住。” 文颖皱着眉头闻了一下衣服:“我不管,冷水就冷水吧,外面热的半死,谁有心情出门,大不了冲一冲就好。” 她其实心里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文茵的表现实在太慌张,仿佛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突然想起之前接电话的男人,咯噔一下,自己姐姐不会在屋里藏着人吧。 这个想法如野火般烧起,文颖有点担心,她姐姐要是真跟人同居了,那可不是个小事。 她假笑一声,在文茵放下心神的时候,一下跃到门前,拉开房门。文颖往里面走走瞧瞧,一会掀起个什么东西。 文茵的心脏都要停了:“你在做什么?” 文颖看她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脊背都拱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文茵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在原地扭着手指变扭。 文颖笑笑,手已经放在浴室门把手上:“你不说,我自己看。” 这当口浴室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在两个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杨凌云衣冠楚楚的走了出来,他温文尔雅的朝文颖伸出手:“你好,我是文茵的男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文颖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眼里有惊艳:“你好,我是文颖,文茵的妹妹。” 第20章 第 20 章 杨凌云找了一个隐蔽的私家菜馆来招待文颖,他温和为姐妹二人拉开座椅,就出去点菜,给她们两个留下一点私人空间。 他走之前细致地帮文茵用开水烫过碗筷,又给她倒了一杯果汁,还将几碟小菜放在文茵面前,让她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文颖看着这一系列动作好奇的挑眉,她虽然还在读书,但是跟着导师不是一般人,也见识过一些富丽堂皇的会馆。所以走进饭馆的时候已经隐隐感到杨凌云来头不小,这间饭馆修的古香古色,布局精巧,穿着儒雅的老板亲自还出来迎接,态度殷切的将人引进厅内,里面层层叠叠的走廊和雕花的门窗,装饰着小桥流水。 在这所大城市里,能安置下这样的饭店的人就已经不寻常,更何况对方迫不及待的讨好姿态,这让她为杨凌云的背景感到惊讶。 文茵没注意妹妹的哑然。杨凌云带她去过很多饭馆吃饭,更为精致的她也见过不少,久而久之也就不太当回事了。她现在唯一苦恼的就是怎么和文颖说清楚杨凌云的身份,还怕文颖把这件事说给父母听。 杨凌云在那里唠叨的没完没了,她不高兴的一拍桌子:“你出去,我要和妹妹说点话。” 杨凌云好脾气的点点头,丝毫不把文茵恶劣的表现放在心上。 “姐,他是你新交的男朋友?”杨凌云一走,文颖就连忙问。她实在好奇,这样优秀的男人本来就少,还能对自己姐姐如此小心翼翼。 她看着两个人若无其事的模样,一个不动神色的娇,一个好声好气的宠,之间萦绕着其他人插不进去的默契和气氛。 文茵一口果汁噎在喉咙里:“胡说什么,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他呆在你房子里,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开放,随随便便就让陌生人进自己家。”文颖生气,她觉得姐姐连自己都要瞒,实在是过分。 文茵失语,她找不到借口,文颖是她的亲姐妹,骗都骗不过,她叹了口气,觉得人生甚是艰难:“你不要管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文颖冷冷的说:“你不是我姐姐我还懒得管呢,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人家说是你的男朋友,你狡辩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姐,我是你妹妹,才和你说掏心窝的话,你今年二十九岁,再不赶紧找男朋友就来不及了,别人一辈子不婚,我尊重人家的选择。但是你做得到吗?爸妈那你就交代不了。” “你不在家里不知道,那些亲戚邻居的嘴有多毒,本来就看不起爸妈只生了两个女儿。现在看我们姐妹两个都没有出嫁,说得更难听,说我们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婆,读再多书也没用。爸妈一句话不跟你提,是知道你在大城市,生活压力大,所以一切都他们自己扛。” “我脾气坏,附近的人也都知道,也不敢拿这个话在我耳边说。但是你行吗?你脸皮那么薄,性格又软,风言风语你受得了?” “我看出来你不是对他没有感情,对方也一表人才对你一心一意,有什么好犹豫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是我吓你,这样出色的男人太少,多少女人盯着,你要不乐意趁早走开,别占着位置还不情愿的样子,有的是人想要把你挤下去。” 文茵拿着筷子戳眼前的小菜,她不是不知道好歹,可杨凌云和她之间的事太复杂,不是说在一起就能在一起,她也想好好过日子,可是过去发生的事如影如随的纠缠她。 文颖看到姐姐不说话的模样就气,恨不得亲手把人推到人家怀里。她看得出文茵气色很好,两颊生晕,嘴唇红润。这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做到的,她前段日子见文茵的时候,文茵忙得精疲力尽,脸色还苍白没有血色。 杨凌云点好菜进来,看到室内气氛沉默,姐妹俩都不说话,神游天外。他有所了然的笑笑,也不揭穿,和文颖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他本来就知识源博,在生意场上历练多年眼界也不一般,文颖和他聊着聊着,更加欣赏,觉得怎么也不能放过这样一个好姐夫。 正好是秋天,老板就端上六只肥硕的大螃蟹,还有几盘白灼海鲜和招牌菜,一同送上。 杨凌云先端了杯桂花酿给文颖:“今天太匆忙,没有好好招待你,下次来家里做客,听文茵说你爱吃羊肉,我让厨师亲手宰羊,烤只全羊。” 文颖立即起身端过酒杯,笑吟吟的喝了一口,然后不动生色的打探杨凌云的背景。 文茵心不在焉的咬着筷子,也没关心他们两个你来我往说些什么。妹妹的话堵在心里,她莫名的怅然。 “辣。”突然,文茵皱起脸,从嘴里吐出一小块姜,吐到碟子里。她的眼睛都辣的通红,满嘴都是姜味。 杨凌云没了和文颖说话的心情,他立刻靠近文茵,把果汁放在她嘴边:“怎么这么不小心。”杨凌云暗自骂着自己,一下疏忽了文茵。 文茵就着杨凌云的手喝果汁,好一会才缓过来,她侧过脸,带着鼻音说:“难受”,然后又微微吐出舌尖,一副受不了的情态。 文颖目瞪口店,看看自己又看看文茵,觉得对方简直不像自己的姐姐。文茵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吃到姜块就难受成这样。 杨凌云倒是很紧张的半搂着文茵,一只手摸摸她的脸颊,低声温柔的哄道:“没事啊,下次再也不吃这家了。”说完,他还嫌不够的补充:“等会我去给你剥螃蟹吃,好不好,嗯。”最后一个嗯字说的百转千回,讲不出的温柔小意。 文颖一口老血卡在嘴里,她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两个人,觉得仿佛有光芒亮瞎了自己的眼睛。 我为什么要和他们来吃饭,文颖怀疑人生,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来受罪的,又深深认为姐姐欺骗了自己。你们两个都这么若无其事的秀恩爱了,还和我说没什么关系,是欺负我没男朋友不成。 杨凌云很快拿起桌子上的螃蟹,首先把肚脐掀开,沾了点醋,让文茵吃快要溢出来的蟹黄。然后不慌不乱的捡起小剪刀,将蟹肉一一剔除,放到文茵碗里。 雪白带红的蟹肉堆成一座小山,文茵只是偶然夹起一块,又改了心思,让杨凌云去剥虾。 “姐,你自己剥不就行了。”半晌,文颖还是忍不住说。 杨凌云低头剥虾,一心二用的说:“你姐姐不行,她要是剥这些海鲜,非把手洗脱皮不可。她最受不了那股腥味,剥完以后,连饭都没心情吃了,只惦记着洗手。” 文颖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她瘪瘪嘴,觉得自己根本不该问这个话题,然后放下手里的螃蟹壳,大口大口的吃饭。 就欺负我一个人,她委屈巴巴的想,再也不管你们的破事了。 螃蟹和海鲜的确很新鲜,文茵吃的满足,心情也好了不少。她正回头去找杨凌云,文颖突然出现在她背后,吓了她一大跳:“你怎么不出声?” 文颖呵呵一声,“你是什么表情,看到是我很让你失望吗?” 文茵尴尬的转动脚尖:“是你吓到我了,今天这顿吃的怎么样?”她飞快的转移话题。 文颖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不就是没看到你的男人嘛!” 文茵面色一僵,却被妹妹打断了话:“我是再也不和你们吃饭了,等会我就买票回学校,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酸涩的闻闻自己的手,妈的,不就是没人给我剥虾吗,我才不稀罕,我爱洗手,洗手使我快乐。 第21章 第 21 章 杨凌云到底是把人带回家里了,他让文茵躺在自己的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摩她的脑袋,最近学校事多,文茵老是急的头疼。 文茵被被子包围着,被子带着蓬松的阳光的味道,暖洋洋的,舒适的让人想要睡觉。杨凌云动作很轻,却让她忙碌了一段时间的大脑得到休息。 在一阵惬意的氛围里,杨凌云温和的看着她,轻声说:“我让人给文颖带了些特产回去,也帮她买好了飞机票,下次她要是还来,你就接人回家里款待,正好也让文颖在家里住几天,我也能好好招待她。” 他顿了顿:“要不然,你把爸妈一起叫过来,反正屋子大,人也住得下。说来,我还没见过你父母,也应当亲自接待,尽一点小辈的责任。” 文茵按住了杨凌云的手,她抬头看着这个男人。 “凌云,和你再次相遇的时候我很高兴。”她忽然提起来别的话题,脸上有真挚的笑容,“真的很高兴,你知道我瞒不过你的,我爱你,以前爱你,现在也爱你。” 杨凌云把她额头上的头发拨过去:“我也爱你”,他很郑重的弯腰亲亲文茵的嘴巴,“只爱过你一个,再也没有别人了。” “只有小茵,我只爱小茵”,杨凌云重复一遍,眼神直直的盯着她,里面仿佛藏着一片深不可测的大海,黑黝黝的,沉重的情意能够溺毙任何人。 “嗯”文茵温柔的点点头,“所以有些事我们还是要说清楚的。你不是一直抱怨我不肯信你吗,不肯接受你吗。” 杨凌云忽然想要捂住她嘴,他的太阳穴一鼓一鼓,血液霎时间加快了速度流动。就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一般,他下意识感觉到接下来的话会让他们两败俱伤。 可惜,他还是晚了。 文茵天真的近乎恶意般说:“最开始你爱上我就是不纯粹的。你不过想要找一个出生低微的恋人,以此来反抗自己的父亲,报复他想要抛弃身份粗鄙的发妻,想要迎娶家室高贵的女人。” “而我,只不是正好出现在那个时候,你需要一个乖乖听话的爱人,无论那个人是谁,我不过运气好,碰巧让你遇到罢了。” 她拿起杨凌云的手,一根一根抚摸过去,然后将宽大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希望可以借一点温暖,支撑她说完下面的话。 但杨凌云的手冰凉的像块冰,两个一样冰冷的东西靠在一块,连□□也做不到。 “我不说,不代表我不明白。爱情也许冲昏了我的头脑,但人总有清醒得到时刻。其实你当初也不算骗我,也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是我太蠢,没看透。报了太多心力,反而连近在眼前的事实也视而不见。” 文茵梦幻般微笑,和杨凌云分开后的第一年,她痛苦的仿佛失去了灵魂,只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凭借繁重的工作让自己精疲力尽,才可以短暂的入眠。爸妈不知道她被撤销保研的事,还以为是文茵自己决定早些工作,她不愿意让爸妈伤心,也就一个人扛着事什么也不说。 后来,慢慢好点,不会一想到杨凌云就心痛到难以呼吸,她才恍然发现这段感情的不当之处。 杨凌云从来没有带她见过母亲,没有见过他的朋友,也不愿意融入文茵的朋友圈子,不会到文茵的学校去接她,约会的地点永远不会让任何熟人遇见。他们谈恋爱几年,文茵的舍友甚至不知道她曾经交过男朋友。 文茵只知道杨凌云很爱她的事实,还有一个他的电话,直到她被迫要分手的时,打不通杨凌云的电话,想要去上门找杨凌云问个清楚时,她惊愕的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他住在哪,除了一个电话什么联系的方式也没有。 这时,她又想起另一个令她胆颤的事实,那就是杨凌云总是会带她到父亲面前,一次一次的刺激他的父亲,父子二人在书房咆哮,隐约透入出他父亲要另娶的事。 她那时年轻,每每看到杨凌云红着眼眶从书房里出来,恨不得以身相待,就是杨凌云老当着父亲的脸和她亲吻相拥,也只剩下欢喜。 只是,梦总有醒的时刻,她到底不是傻子,前后仔细想想,真相也就不言而喻了。 原本想着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人不能活的太清醒,太清醒就会痛苦,糊涂一点,当做什么也不知道,那么文茵还可以假装自己曾经拥有一段很美好的感情,和那样一位优秀的少年相爱过。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真高兴,高兴到文茵连一句怨言也说不出口。 所以不管他是想要老情人重逢重温往昔岁月,还是再次和父亲抗争,文茵陪着他,因为她明白自己永远也不能拒绝记忆里的少年 可杨凌云不能强求太多,再多的,她给不出,也不能给。 他可以再次欺骗她一次,但绝对不能将自己的父母家人牵扯进来,文茵不怕痛,但她怕家人为她心疼,为她流泪,这是作为女儿和姐姐唯一能做到的小事。 和杨凌云的相遇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文茵预感自己可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她的爱情已经完完全全给了杨凌云,其他人再好也挤不进去。所以她不会结婚了,这或许会让家人担心,但她没有办法,和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太难。 杨凌云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好像一下抽离了所有情绪,只是不停的落泪,泪水滚烫的掉在文茵的脸上脖颈间,触碰到泪水的皮肤像是让烟头烫过,火辣辣的疼,他不由蹙缩肩膀。 文茵抬起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你别哭,你哭,我也难受。” 杨凌云面无表情的抖着嘴巴想说什么,他滚动几次喉结,才艰难的开口:“我……”,他的声音粗嘎难听,简直不像是他在开口。 有些眼泪干了,糊在脸上,宛如带上一层紧绷的面具,杨凌云脸颊上的肉不停抽搐,试图说些什么。 文茵用手指抵住他的嘴,事到如今,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不想听解释,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以往受到的伤害是再多爱也不能抹去的,它会深埋在骨髓里,在每一个开心的时刻隐隐作痛。 她的爱意没有少,但也不会更多了,所以,别再用什么言语磨消这些为数不多的感情。人生苦短,就只好珍惜片刻的欢愉。 至于欢愉背后是什么,她已经没有心情去关心了。 杨凌云看起来十分伤心,他哭的像个得不到心爱东西的孩子,一点没有以往的不动神色。他瞪着眼睛望着文茵,在殷切的求饶,求求你,听我解释。 他死死的抱着文茵,似乎一松手这个人就不复存在 文茵偏过头,平静的想,他或许从来没有长大过,一直是个少年,岁月让他的外表成熟,遮掩住幼稚的内心。 但是,别人是会长大的,岁月不饶人,本该如此。 她拼命想要镇压住内心的酸涩,但如同有人把她的心肝脾肺一遍遍活生生挖出来,过去以为平复的痛苦再次上演。 你为什么要伤心,她咬着牙齿在心里问,将血往胃里咽。该伤心的人不是我吗?为什么你还是一副我辜负你的样子。如果我爱的人不是你,如果伤害我的不是你,我一定会一刀一刀杀了你,让你明白我承受的一切。 杨凌云哭的更惨烈了,他甚至不克制自己的哭声,像是只走投无路的野兽在哀嚎,眼泪宛如大雨一样掉落。 文茵长长的呼了口气,浑身肉眼可见的疲劳和乏惫,“你别哭了”,她低着嗓子再喊一遍,“我不是不爱你。” 她从杨凌云大腿上起来,把人的头拥在怀里,一阵阵拍着他的背,企图安慰对方。 我不是不爱你,只是不会再相信你。 第22章 第 22 章 杨凌云很痛苦,文茵不是不知道。但她在过去十年里得到的不仅是求而不得的苦闷,更是对这段感情的猜疑。秘书约谈她时,一直用饱含讥讽的冷眼看她,她那时一心想为爱情献身,却忽略了眼光下的怜悯和嘲笑。 杨凌云把她放在心里,但只是心边上,不是心上,一字之差,就让文茵再也无法安心享受他的澎湃的爱火和真挚的追求。 他们的爱情是患得患失,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终究是痴情难掩苦楚。 甜苦交杂,五内如焚。 晚上两人都默契的将白天的记忆抛之脑后,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如往日的同出同入,文茵还破天荒的夸赞厨师饭后甜品做得好,杨凌云也颇为捧场的多用了一碗。 直到夜晚上 床睡觉,他们还平静的互道晚安,关掉台灯,默契的相背而睡。 卧室里很安静,时钟滴答滴答的走动。 小茵在想什么? 杨凌云闭着眼睛,假装已经进入深沉的梦乡,他心里空荡荡的,仿佛有个小人拿着一把锥子慢慢的敲着,细细麻麻的痛楚。 我数到一百,她会不会转过身,杨凌云滑稽般想着,于是他抱着一种莫名的心情开始计数,宛如回到小时候母亲带他去教堂礼拜的感觉,但是更虔诚。 第五十个一百过去,文茵一动不动维持原来的姿势。房里的空调转动了一下风叶,凉爽的冷风他们中间悬空的缝隙中穿过。 杨凌云睁开眼,一切笼罩在漆黑之中,只模糊看到家具的轮廓。 结果是,天边微微露出白光时,文茵都没有转过来。 他一夜盯着被子上的褶皱,数着没有尽头的数字。 太阳已经徐徐升起,白色鸟带着露水展翅高飞,半开的花朵很香,风送来了清晨和朝霞。 杨凌云和文茵坐在客厅吃早餐,今天是周一,他们都有很多事要做。 杨凌云喝完一杯黑咖啡,拿起公文包就要出门,前段时间他累积了很多工作,本来周末就应该在公司处理,如今助理就在车里,等着他一起去加班加点。 文茵突然想起之前那个连喝一口茶都嫌苦的人,她有些惊异,但很快平静,都过十年了,发生什么改变也很正常,不该大惊小怪。 “等等”,文茵放下汤匙,走到杨凌云面前。 “你的领带歪了”,说完,她温柔的将领带调整好,然后用手掌抚平西装上细小的折痕。杨凌云沉默的低头看她,忽然承受不住的闭了眼。 文茵欣赏的打量眼前的男人,英俊,稳重,她满足的拍拍杨凌云的肩膀,“好了,你走吧。” 明亮的天光倾斜而下,他们像一对恩爱夫妻,有着世俗烟火再正常不过的喜乐。 杨凌云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因为他似乎已经实现了自己脑海里对未来的幻想,可惜,他的心里又酸又涨,涌起一大波难以控制的情绪,四肢酸软以至于浑身没力气,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看着文茵。 也许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文茵抬起头,撞上了杨凌云的目光,她不安的颤动睫毛,装作无事的问道:“怎么了?” 杨凌云探身把头靠在她的肩胛上,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文茵在一瞬间心脏骤停,她强迫自己恢复正常,想要推开杨凌云,没能推开,只好发呆的望着远方,仆人在花园里浇水,一大片蝴蝶受惊般飞起。 她眨眨眼,突然低低的叹息,一滴眼泪无声的落在杨凌云肩头,在西装上氲出一个圆圆的深色湿痕。 她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但在听到杨凌云这句迟来的道歉,瞬间就崩溃,旧日埋藏的委屈一点一点涌上来,想要如白鸟一样投入这个人的怀里,向他诉说过去的苦楚和伤心。 在杨凌云面前,她总是这样没用。 “我做错了事,我知道,我很害怕,怕我把一切原委说清楚后,你就再不会原谅我”杨凌云颠三倒四的解释。 “但我后来是真的后悔了,我爱你,所以不敢说。所以十年来一直想着要找回你,小茵,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要不理我,不相信我。我宁愿十年前死在外面,也不愿意看着你对我怀疑的目光。”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过去是我糊涂,我已经知道错了。别这样对我,你是在惩罚我,你知道怎么做会让我更痛。” 他手抱住文茵的腰,微微的发抖,似乎文茵一说不,他就会彻底伤心至死,像是一座破碎的雕像。 杨凌云近乎卑微的乞求她,这让文茵心神恍惚,在她的记忆里,杨凌云应该是骄傲的,无所畏惧的,哪怕前面有什么艰难险阻也能胸有成竹的渡过。而不当哭哭啼啼的抱着一个女人,向她乞尾摇怜,恳求对方的原谅。 想到这里,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立马挣开杨凌云桎梏,跌跌撞撞的往后倒了几步,我怎么能这么对他。 文茵痴痴的想,这难道就是我的报复? 杨凌云呆呆的站在原地,哀哀的呼唤:“小茵”。 文茵转过头,只留下一个背影。 杨凌云木然的走进车里,他身旁的助理林德挑挑眉调侃道:“不是见了家长吗?怎么还是不高兴。” 林德和他是同一个高中的同学,后来的日子一直随着杨凌云奋斗,算是见证了这段爱情,和他不仅仅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杨凌云头痛欲裂,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喉间一阵腥甜,哇的一口,吐出了一捧鲜血,他重重的咳嗽几声,伸手阻拦住林德惊恐的动作。 他含糊的笑了一下,像是要说给谁听:“我真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看,让她看看里面的是不是都是她。再痛也痛不过她的背影。” 林德不可置信的抽出纸巾擦去他身上的血渍:“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吗?文茵不是都搬进来了,你跟她和好了啊?” 杨凌云惨笑:“林德”,他回头看自己的兄弟一眼,“她知道了。” “文茵知道什么?”林德瞪着眼睛看他,片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僵硬的开口:“她知道你当年和她交往的原因了。” 作为杨凌云的死党,这件事他也略知一二,当年他也劝过杨凌云,感情这种事很容易把自己玩进去,但杨凌云不听劝,当初铸下的因,如今果然结出苦果。 林德叹气,双手叉进自己的头发里:“你和她解释了没有,你后来为了和她在一起,被关进疗养院整整两年。” “你甚至为了她,以自杀逼迫家里人不许动她。” 杨凌云笑着摇摇头:“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是我先让她失望的。我也不愿意让她知道那些过去,太沉重。我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感动谁,只是为了爱情。” “我不打算用往事当借口,她还是爱我的,只不过这份爱不是我想要的那份,怪不了小茵。” “我只是,只是有点伤心,你说,我和她怎么就到了这地步呢?” 他说这话时眼神很平淡,语气也淡淡的,好像在提一个不相关的人的事,只有满衣襟的乌黑的血迹代表他不平静的心。 林德听了,说不出什么话,他尤记得当年创业的时候,杨凌云被断了一切援助,只能自己亲自上阵,带着他一个一个客户去谈,舍不得打车,只好去做公交。有些客户住的地方不通公交,他们就只好穿着皮鞋一路走过去,在滚烫的正午,杨凌云被热的满头大汗,然后再客户门外小心翼翼的敲门,要是客户心情不好,或者突然有事,那么这一路也就白走了。 就算好运气见到了客户,在酒桌上,也要陪着人喝酒,白的红的,一杯杯往嘴里倒,要不然就是不给人面子。杨凌云一个金贵的大少爷,舍得下脸面去倒酒递烟,任凭对方拿他开玩笑。他把醉得半死的人抗回宿舍,奇怪的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和家里服个软,不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进家族企业工作。 杨凌云醉醺醺的摇摇头,说他要为心爱的人奋斗。 林德一直不能忘记,那个时候的杨凌云,眼睛亮的像在发光。 第23章 第 23 章 杨凌云是真的忙,他呆在公司里好几天也没回家,管家送了一些衣服和洗漱用品过去,临走前犹疑的问了文茵要不要一起去。 文茵缓缓摇头,拒绝了对方。 她不愿去想象对方是真的有事,还是故意留在公司不回来,无所谓了。他们已心知肚明那里有一道裂缝永远将两人隔开,所以,短暂的分离片刻,冷静一下也好。 除了,除了在夜里的时候。 文茵总是不能入睡,她一闭眼,过去的记忆像是被打开阀门的洪水,瞬间将她湮没。 其实也不是些什么大事,都是一堆断断续续的小片段,例如杨凌云带她放风筝,晚上牵着手一起散步,或者两个人一起分食一杯冰淇淋。 都是没有声音的默片,画面里的杨凌云面容有点模糊,看不清五官的形状。她在那阵子一直不肯回想起对方的脸,甚至听到名字都头痛,以至于后来遇到长大了的杨凌云时。她看着那张属于成熟男性的脸庞,才恍惚想,原来,杨凌云长这样。 是同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她的时候里面有河水淌过一般的多情。 杨凌云其实性格很不好,在他们交往的时候,总是他先生气,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就心情低落。他不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只不过话会少一点,也不怎么笑,站在角落里愤世嫉俗的观察别人,宛如一朵阴森森的蘑菇。 文茵没办法,她发自内心的爱慕他,也就肯先低头认错,认错也要察言观色,通过不经意的小动作来讨人欢心,杨凌云于是才愿意变扭的和好。 然后他们会在花园里找个僻静的地方,两个人依偎在一块,年轻而鲜活的□□触碰和抚慰对方,文茵吐着温热的呼吸,紧挨着杨凌云的耳畔,呜咽着,一句句低声求饶,小声示爱。火热的手臂互相紧紧靠拢,炙热的温度熏得杨凌云眼底发红,眼里几乎落下泪来,语无伦次,一手搂住细细的腰颤栗的说:“小茵,小茵,我好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 …… 有风从窗户刮过,层层叠叠的绿叶簌簌作响,月光被都抖下来,圆润的发出声响。 黑色的安静的树影投射在卧室内,无言静默。 文茵从梦里惊醒,枕巾上一片冰凉,她身上是湿黏的细汗,从床上坐起,好像喘不过气来,胸脯不住起伏,文茵过一会缓过神来,从椅子上拿起外套,想要下楼喝杯水。 她摩挲的走出卧室,站在楼梯口扶着栏杆要下楼时,客厅里传来细碎的声音,好像有人碰倒了椅子。 文茵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杨凌云?” “是你回来了吗,杨凌云。” 她加快了下楼的速度,以至于在楼梯上跌趔一下,但她顾不得自己,带着希望又问了一声:“凌云?” 霎时间客厅的灯被打开,雪亮的灯光闪花了她的眼睛,一个仆人战战兢兢的站在那,惶恐说:“文小姐?先生没回来。” 文茵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 过一会,她慢慢的说了一句:“没事,我上去了。” 她迟缓的上楼,在要走进卧室那一刻突然天旋地转,恶心欲呕,贴着房门软软的倒下来。 恍惚中,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少年伸手要拉她,文茵伸出手,少年转眼化作一股流沙。 她的手凝滞在空中,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抓住。 后面几天,杨凌云也还是没有回来,杨家里的仆人全都安静的做自己的事,各安其职,没有人敢对文茵不敬,但她总是感觉自己格格不入,好像是一个居住过久的客人。 她老是拿起手机,点开杨凌云的号码,手指虚虚按在拨通键,但一会又移开,不知道在矜持些什么。 黑色的数字浮现在眼前,一会又颠倒跳动,宛如一只只蝌蚪,肆意游走。 在她徘徊于打不打电话的过程中,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上门。 穿着白色裙子的娇客温柔的向她问好:“文老师,好久不见。” 文茵打量着那张苍白的面孔,嘴唇只有薄薄一层粉色,整个人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在过于炽热的阳光里。 这是她第一个学生,也是她和杨凌云交往的开端,杨凌云的表妹,徐倩倩。 徐倩倩不安的望着她,拿着包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她低低的说:“文老师,我,我来找你谈谈表哥的事。” 文茵从仆人手里端过茶杯,放在徐倩倩的面前:“没事,你慢慢说。”她看出徐倩倩很紧张,也知道她出来一趟很不容易。 徐倩倩有先天性心脏病,担忧过剩的母亲不让她出去学习,所以为她聘请家教。文茵在当她的家教过程中,经常遇见她因为身体不行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独自躺在床上。但这个女孩没有怨天尤人,心肠极软,文茵和她关系很好。 徐倩倩埋着头,极为小声的说:“表哥和我打过电话,他告诉我他找回了文老师,我也为你们开心。” “听,听说你们最近起了矛盾,我想是时候把一些事情告诉文老师你” 半晌,她才低哑开口:“当年的事,表哥付出了很大代价,舅舅快要把他的背打断,表哥还是跪在书房里一天一夜,不肯松口和你分手。后来,他发烧了,被送进医院里,昏迷了好几天,他想打你的电话解释,但怎么也打不通。他从医院里逃跑想要去找你,又被舅舅抓了回来,然后,然后。” “表哥被关到疗养院里。”说到疗养院三个字,徐倩倩眼里透出惊恐,她打了个寒颤,继续说“舅舅把你们的东西都扔了,这些是我偷偷捡回来的。” 徐倩倩将包里的东西掏出来,是几封信,还有一个陈旧的小熊玩偶,“我希望文老师和表哥能和好,表哥这些过得很苦,你们俩能好好的在一起就行。” 文茵的呼吸乱了,她喃喃的说:“凌云被关到疗养院里?” 徐倩倩陷入了缄默,不敢直视文茵的目光。 文茵突然尖声叫到:“你就由着别人把他关到疗养院里,他是你表哥,他对你那么好,他把你当亲妹妹看,什么好东西都忘不了你。” 文茵歇斯里地的站起来,把茶杯重重的摔倒地上,“你怎么敢,他们,他们怎么敢这么做,你们不是人,虎毒还不食子。” “啊啊啊”,文茵扯着头发,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嘴角被打破,流出一丝血“他被关到疗养院里!” 徐倩倩被吓得退后一步,哭着解释:“对不起,文老师,我那个时候太胆小,不敢和舅舅求情,也不敢去找你” “你走”,文茵指着门口说,她不敢去看徐倩倩的脸,她怕自己忍不住怒火,她更原谅不了自己,在她伤春悲秋的时候杨凌云在承受着什么样的折磨。 徐倩倩捡起包,嗡动嘴角,还是闭嘴,随着仆人出去,在即将要出门之刻,她回头望了一眼客厅里的人。 文茵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像具行尸走肉,但她却觉得很伤心,因为她感觉文老师好像在哭,看的让人心碎。 大概是撒糖了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 23 章 第24章 第 24 章 文茵捧着东西上了楼,她一边走一边哭,心痛到无法克制,停在半途蹲下来,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泪水由小变大,像是场雷阵雨,洒湿衣襟。 她走的摇摇晃晃,像是陷入半梦半醒之间,沉入一场似真似幻的梦境,无数细小的微尘在金色的阳光里飞舞,时间仿佛倒流回十年前,在耀眼的日辉里,她和杨凌云在游泳池里亲吻,轻轻荡漾的池水里他们如人鱼交缠在一起,杨凌云用手指穿过她脑上的湿发,一点点抚摸她的唇瓣。 他们沉入蓝色琉璃般的水底,四肢荡起阵阵涟漪,阳光在水里折射,一束束投入水底的金光被水波打乱。文茵慢慢的睁开眼,仰起头,斑斓错落的光斑照在杨凌云的脸上,细软的黑发如同水草飘散,他无声的开口,温柔的呼唤:“小茵……” 文茵重重的倒在床上,小熊玩偶被用力的抱紧,同样发出声音,连接记忆里未成说完的话,两个一样青涩的少年的声音重叠在一块—— “我好喜欢你” 时间凝固了片刻。 文茵发疯的把床上的东西扫到地上,癫狂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心口仿佛万箭穿心,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 被丢到一边的玩偶不知疲倦的重复早已被录好的声频,那个少年满怀欣喜的对着玩偶说:“我好喜欢你。” 不要说了,她轻轻动了一下嘴唇。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文茵呜咽一声,气喘吁吁的求饶,她捡起地上的玩偶死命砸了一次又一次,试图让这个东西停下工作。 我叫你停下啊啊啊,文茵把自己的脸埋在床铺上,不停的抖动肩膀,好像再也承受不了巨大的悲痛。她想,为什么要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瞒着她。杨凌云被她赶出去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很伤心,他会不会在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心,这么无情。他在被关到疗养院里的时候,有没有人去看他,有没有人安慰他,日子难不难过,那些人对他好不好? 玩偶好像没电了,又或是摔坏了,渐渐不发出声音。 文茵仓惶的从床上爬起来,飞快的把玩偶捡回怀里,爱怜的抹去上面的灰尘。她泪眼朦胧的蹭蹭玩偶的耳朵,大口大口的喘气,不停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野,她抽抽鼻子,慢慢的压了玩偶的肚子一下。 良久,清澈的声线再次出现:“小茵,我好喜欢你,我想和你白头到老,不离不弃。” 文茵啜泣的把玩偶贴在脸边,苦涩的泪水润湿上面棕色的绒毛:“我也喜欢你,我要和你白头到老。” 她蜷缩成一团,保持这个姿势不知多久,才缓过神来,去拾回掉落在四处的信封。 这些信封看起来已经很久了,全部是暗沉的黄色,上面有着星星点点的污渍,有些还缺了角。但可见被人保存的很好,平平整整的。 文茵首先拆开一封,她小心翼翼的抽出信纸,信纸是粗糙的劣质纸,薄的能透过光。字是用铅笔写的,过了许久,有些字迹已经磨损到分辨不清的地步。 写信的人手似乎拿不稳笔,有些字体歪歪扭扭,或者忽大忽小,但是写的人很认真,每个字都是一笔一划认真的写,似乎想要借此表明衷心。 信里写,小茵,我在家里给你写下这份信,我爸爸是个暴君,害的我连张纸也找不到,表妹被带回家去,也无法向我提供帮助,我只好自力更生偷偷从垃圾桶里翻出一些破纸团。希望你不要嫌弃纸的不好,等我出来以后,我再用撒了香水的粉色信纸给你写情书,写上一百封,再在里面夹上玫瑰花瓣,好不好? 文茵眼角还带着泪,却还是被杨凌云搞怪的说法逗笑,她继续读下去。 我被关在家里,但你不要害怕,我一定会尽快逃出来找你。无论别人对你说了什么,请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日月可鉴。其次,悄悄告诉你,我早已经藏下一大笔钱,都是每年攒下来零花钱和红包,数量很大,等我出来以后,咱们就私奔,你当你的老师,我当我的钢琴家。我们找一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租下一个小房子,住在一块。你做饭,我洗碗,晚上我还可以给你弹钢琴,或者一起出门看电影。 过一段日子,当我们成年了,就结婚好不好,请表妹当你的伴娘。我的妈妈留给我一件婚纱,是外婆结婚时候穿过的,她和爸爸也是穿这件婚纱结婚,我相信,你穿上它也会很美。以后,我们还可以把它留给女儿,要是没有女儿的话,就留给儿媳妇。 这封信就读到这,后面的内容被人拦腰撕去,只剩下一半。文茵先是笑,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泪水吧嗒吧嗒的掉在信纸上,晕湿了字迹。 她伸手拂去信纸上的水渍,珍重的把信纸摁在心口,仰着头,两行眼泪滑到脖颈,又来到锁骨处,打了个转,继续往下,滑落到胸口处。 她用掌心随意的擦拭腮边的泪痕,接着打开下一封。这一封的信纸则是写在空白的病例背后,上面有着冷冰冰的消毒水的味道,写信的人写了又划,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和划痕。信纸皱巴巴的,中间被撕成几片,后来有人用胶带仔细粘好。 小茵,不知道上一封信你有没有收到,我托一个仆人送给你,希望已经到了你的手上。 最近我的情况不是很好,我被人关到疗养院里,这个地方位于偏僻的深山,附近有很大一片森林,凌晨的时候森林里会飞出一大群蝴蝶,美极了,它们的翅膀在阳光下扑哧扑哧的挥舞着,洒下无数细小的花粉。看到蝴蝶,我就想起了你,你跟蝴蝶一样美丽。 这里的风景不错,晚上也有亮亮的星星,等我逃出来以后,再带你来看星星和蝴蝶。唯一可惜的是,太过荒凉,我曾逃出去过一次,在森林里迷了路,又被抓了回来,要不然我现在就能见你了。 信纸上是一大片黑色的笔画,有人拼命划去了一些字,然后在下面写着。 我昨天好像看到了你,你在窗口朝我挥手,笑眯眯的叫我出去,我正要爬出去找你,又被几个护士拉了回来,他们尖着嗓子推搡,说我已经疯了,居然要跳楼。真是好笑,他们才疯了,没看到你在外面等我出去吗? 小茵,对不起,我差一点点就可以碰到你了,那些人太讨厌,连这点机会也要剥夺。还压着我打针,喂了我一嘴的药片。我眼睛都红了,因为你看起来很难受,是因为我没能出来?还是为我伤心?你别怕,我会乖乖听他们的话,然后再偷偷找你。 文茵翻过信纸,解开了第三封信,这封信上的字写得乱七八糟,字体时而紧紧地挨在一块,时而大到占据了半张纸,段落忽高忽低,像是一段弹奏的小夜曲。 小茵,我爱你,我好爱你,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这里的天气好热,我早上在院子散步的时候,看到一只白鸟撞死在墙上,它安静的躺在泥土上,漂亮的绒毛上都是泥和草,我以为我踩死了它,因为我的鞋子上都是血,护士帮我去拿药,是你来找我了吗?你托白鸟来找我吗? 这里的夏天好热,长的不像话,仿佛一年到头只有夏季,其他季节都消失了。我这几天头总是很痛,老听到你在哭,是有人欺负你了吗?我很担心你,外面的坏人太多了,以后我要好好看着你,不让坏人来伤害你。 你哭的很厉害,我只好拿头去撞墙,撞着撞着,你就不哭了,窗外飞进来很多蝴蝶,遮天盖地,天都黑了,蝴蝶带着青苔和雾气的味道,我跟着蝴蝶去找你了。 蝴蝶飞的好快,我跟着它们跑,越跑越快,跑进了森林里面,跑到一个潭水附近,潭水边长着绿色的藤蔓和灌木,还有粉白色的蔷薇,一丛丛盛开的小玫瑰。你坐在水边,小腿浸到水里,还不停的戏水,咯咯的笑。 你回头看了我一眼,朝我勾勾手,然后一下子跳了进去,我随着你一块跳下去,感觉自己极速下坠,一大波的泡沫涌了出来,天地好像颠倒了方向,我看到身边的藤蔓和玫瑰,接着是白色的云朵和澄澈的天空。 然后我抓到你的手,我抓到你了,小茵。 第25章 第 25 章 徐倩倩是捂着心口一步一步走回医院的,她一进医院,医生和护士立即匆忙的赶出来把她推回病房。 医生皱着眉头发火:“徐小姐,你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怎么能一个人独自跑出去,如果你不巧在外面晕倒,又没人给你做心肺复苏,我就是华佗转世也救不了你了。” 徐倩倩没有反驳,只是柔弱的笑笑,眼神里透出一点歉疚。 医生叹气:“我不管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去做,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偷跑出去,否则都对不起你母亲每年砸下来的大笔资金。” 过了一会,方正来看徐倩倩,他对徐倩倩一见钟情,两个年轻人之间即便是隔着重重障碍,感情却依旧深厚。 他穿着一身警服,气质严肃,小麦色的皮肤健康而生机勃勃,警帽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方正把警帽放在一边,从兜里掏出来一堆瓶瓶罐罐:“倩倩,你不是老说自己指甲没血色吗?我给你带了指甲油,局里的女同事推荐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徐倩倩仰起头看他,方正脸上难得有一丝窘迫和紧张,期待的等着她的回答。 “我很喜欢”,她拿起一瓶指甲油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粉色带银粉的液体在阳关下缓慢流动,一旁方正明亮和充满仰慕的眼睛盯着她。 徐倩倩垂着眼睑,枯黄干瘦的头发落在脸颊旁边,她看着小瓶子上自己的影子,一个苍白枯萎的面容。忽然脑海里涌出一个想法,我配不上他。 方正好半天收不回勾起的嘴角,哪怕他生性严谨,但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看到自己买的礼物心上人喜欢,大眼睛弯成月牙状,像头心满意足的小老虎。 小老虎挥起大爪子,把心上人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宽大的手心:“倩倩,我,我能不能给你涂个指甲油。” 他说的热血沸腾,浑身激动,连声音都不稳。 “好啊,”徐倩倩静静地望着他,感受到对方干燥而温暖的手心,眼里满是暖暖的爱意。 听到这句话,方正笑了,徐倩倩也忍不住笑,病房里全是甜蜜蜜的氛围。他们眼对眼,谁也不愿意先转开头,似乎看不完对方,想要一直这样,直到天荒地老。 也许是气氛太过美妙,徐倩倩突然有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她的身体能在下一秒就变好,不用时时刻刻躺在病床上,甚至可以随着爱人一同出去跳个舞,驾着车一起看日落,在夜空下喝着啤酒,若无旁人的亲吻。 可惜下一秒幻觉消失了,母亲出现了。 杨婉清一身盛气的走进来,啪的一巴掌扇在徐倩倩的脸上:“都和你说了多少回,不要跟乱七八糟的人交往,这些小门小户的人最不要脸,到处钻营,等着吃上唐僧肉好一飞冲天,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妈妈的话也不听,有你被骗的时候。” 方正站起来,攥着拳头,露出忍耐的表情,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一拳把人打出去,但他又知道倩倩最听母亲的话,只能气喘吁吁的憋气。 徐倩倩脸被打偏到一边,她不动神色的转过头,一侧脸上是一个清晰可见的掌印,火辣辣的痛。 她求饶的看着方正:“你先出去,我和我妈妈聊聊。”她不愿意自己狼狈的样子被爱人看到,她不想破坏自己为数不多的欢乐。 方正喉结滚动,像是咽下一口火,顺着喉道下去,焚烧五脏六腑,烧得他几乎失去理智。他望着徐倩倩眼眶里的泪,干涩的吐出话:“好。”说完,他捡起警帽戴好,一阵风般跑出去。 直到彻底看不见方正的背影,徐倩倩才温顺的开口:“妈妈,谁惹你你不开心了?” 杨婉清得意洋洋的对着门口瞥了一眼,将包包摔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说:“还有谁,还不是你。” “我一会看不住你,就被人钻了空子,早该和医院商量,不让一些阿猫阿狗随便进来。” 徐倩倩吃力的起身:“妈妈,方正是个好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人很厉害,心底也善良。” “我看你是迷昏了眼”杨婉清一指头不住的点着她的额头,点得她的脑袋一动一动的,“就一个小警察,你不知道那些亲戚朋友怎么笑话你的,说你一点大家小姐的脸也不要,看到一个男人就昏头昏脑,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凭我们家的条件,青年才俊任你挑,就算我管不了,你外公表哥也不会放任你选这么个男人。” 提到表哥,徐倩倩神情冷了下来:“我不同意,你们是不是也要把我关起来,关个一年两年,变成一个疯子才甘心。” “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她难得爆发,极为认真的盯着母亲,“反正我的身体也熬不了多久。” “和方正在一起,起码我死也死的高高兴兴。” 杨婉清暴怒的拍着床铺,掐着她的手,指甲几乎陷入肉里:“你是要我的命啊!你表哥的事不是说了不准再提,他是被关好了,关到懂事了,不是疯了。我是妈,我会害你吗?你从小没有爸爸,是我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我说了那个人不行,就是在为你好,替你着想,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你和他才交往多久,连家人的话都要顶撞,要是放任久了,你是不是连我也不认了,他只是看上你的钱啊。” “我不,我活着一天,就要和他在一起一天,表哥太惨了,我绝不会落到和表哥一样的地步。你们是打断了他的脊背,逼得他懂事的。我爱方正,我的命都可以给他,他要钱,那我就给他钱,我不知道哪一天起来就睁不开眼。如果钱可以让方正和我在一起,我就花钱买到我死的那天。” 杨婉清像个泼妇一样大喊大叫:“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你,你身体不好,抱着你大江南北的找医生,大半生陪着你在医院呆着。为了你,我甚至在佛像面前磕了几万个头,祈求佛祖保佑你平安无事,我还立下重誓,一辈子食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为一个男人和你妈妈翻脸,你怨恨我不让你们两个在一起,你就不知道我是怕你伤心?你的身体熬得住对方骗你吗?你没有良心!你没有良心!我怎么不在你一出生的时候掐死你,让你长大了来气我” 她两眼泛泪,凄婉的伏在病床上殷切的望着徐倩倩:“你就听妈妈一次好不好,和他分开,妈妈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人,啊?倩倩,妈妈的宝贝,妈妈知道你最乖,从小就懂事,你会一直听话的对不对?” 徐倩倩握住妈妈的手,淡淡的说:“不。” 她脸色白的可怕,眼睛却亮得发光:“妈妈,我长大了,我不是你手底的娃娃。你爱我,但这不是你控制我的理由,我从小就要服从你的命令,小到吃什么菜,吃几口,穿什么样的衣服,大到人生道路怎么走。你爱我爱的太过用力,将你的人生压在我的身上,一旦我做了不如意的事情,就是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栽培。这样的人生太辛苦了,我想要真正的活着,而不是做你的提线木偶。” 杨婉清不可思议的抽出手,她简直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片刻,她爆发出全身的力量,猛虎扑食般扑上去,摇着徐倩倩的身体。 “你听不听话?”杨婉清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一下比一下用力,“说,你听不听话!” 她边打边哭,精致的发型散开,乱蓬蓬的顶在脑门上,杨婉清的神色越来越扭曲,眼神里全是凶狠,甚至表现出快意:“说啊,你敢不敢和妈妈对着干了。” 徐倩倩脸肿的不行,勉强睁眼,她断断续续的说:“不,我不听话。” 杨婉清大叫,她凄厉无比的哭喊,“你这个贱人,你毁了我一生,就是你,害的我离婚,连这点东西也做不到,妈妈不要你,我不要你。” 说完,她又捧着徐倩倩的脸亲来亲去,又哭又笑:“妈妈的倩倩,妈妈的宝贝,我只有你,妈妈只有倩倩了。” 被动静引来的护士吓了一大跳,她急急忙忙叫来人,一堆人蜂拥而入,好不容易把人分开,另一堆医护人员趁机将徐倩倩拉进急救室,到处都是人忙马乱。 徐倩倩在昏迷前最后看了母亲一眼,杨婉清被一堆人压在地上,眼泪糊化了妆容,还一声高过一声的喊着,像孤狼:“倩倩,妈妈的倩倩,你去哪了,你去哪了?” 她悲哀的想,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方正呢? 第26章 第 26 章 天色渐明,城市处于半睡半醒之中,在远远的地方已经有人声的喧哗。 文茵躺在床上,她感觉头晕晕沉沉的,鼻子塞得要命,只好大口大口用嘴呼吸,她伸手推推旁边:“凌云,我好像感冒了。” 她的手落空了,另一边床上凉凉的,没有人躺在那。她又叫了一次杨凌云,半晌,还是没有人回应,这时文茵忽然想起,杨凌云还在公司根本没回来。 她保持那个姿势躺在床上,张大眼睛看着屋顶的天花板,过了一会,她突兀的发现自己耳边湿漉漉的,文茵伸手触碰,指尖上亮晶晶的,是一抹眼泪。 文茵机械的爬起来,觉得房间空荡荡的,安静得不像话,她像是个幽灵游荡在其中,到处是一片死寂。 我想去看他,文茵的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我好想他。 文茵双手颤抖地捂着脸,有些委屈的想,他怎么还不回来,他忘了家里有人等着他吗? 她努力的抱紧自己,觉得整个人仿佛被分裂成两块。一块是迫切想要去找杨凌云的愿望,每时每刻在雀跃的心情,一块是理智在叱责她,告诉她深埋在水面下的危险,杨凌云种种微妙的不对劲和过于病态的控制欲。 柔和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太阳已经升起,世界都笼罩在光明之下。 早起的管家惊讶的看到文茵衣冠楚楚的坐在大厅的扶椅上,她踌躇片刻,问道:“文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吗?” 文茵扭过头,唇边溢出一抹笑容,有礼地问:“请问您可以带我去公司吗?” 杨凌云在和一个大客户谈判,他们焦灼在谈判桌上几天,反反复复为合同上的协议商谈,双方团队都磨得精疲力尽,把咖啡当水一样灌下去,眼睛里全是血丝。 这次对方谈判的领头人物年纪大资历广,甚至能和杨凌云的父亲扯上交情,他讲到关键处丝毫不肯退让,咄咄逼人的阵势能让人闻风丧胆,紧咬著杨凌云那方的底线。 杨凌云吞下一口黑咖啡,任然不动神色听着对面的要求,他翻翻合同,笑道:“李叔,这批工程的效益就那么多,您一下砍去一大半,是要让我喝西北风啊。” 对方烦躁的摁了一下太阳穴,不愿意到嘴的肥肉被人抢走,他想了又想最终威胁道:“如果这块的工程你们不让,那么之前谈妥的条件也要重新再考虑一下。” 杨凌云这边的人马听到这句话脸都绿了,这位李总耍赖的本事业界闻名,他们这些天好不容易死磕下来的条件又要重新再来。 杨凌云丝毫不在意,他毫不畏惧的和对方扛上,两方人唇枪舌剑谈得天昏地暗,直到那位李叔也一脸疲惫,双目无神,两方人才签下合同。 好不容易起身把人送走,杨凌云给其他员工放了个假,自己闭着眼睛假寐,林德站起来伸个懒腰,骨头咯吱咯吱的响,他哈了一口气,拍拍杨凌云的肩膀:“不回去休息一下。” 杨凌云苦笑,他摇摇疲乏的脑袋:“不敢回去”。 林德哀叹:“你好好跟人道个歉不就行了,小两口哪有什么隔夜仇。” “没那么简单”,他往后一靠,轻轻地念着,“小茵怕是不会原谅我了。” “你们啊!”林德觉得爱情真不是个东西,如杨凌云一般的人物也为它要死要活。 一位秘书敲敲门:“杨董,有一位文小姐在等您。” 杨凌云猛地从椅子上跳起:“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秘书被凶得瑟缩一下:“那位文小姐早上就来了,听说您在开会就让我开完会通知你。” 杨凌云狠厉的瞪了秘书一眼,他扶着桌子起来,像是走在空中,脚下软绵绵的,仿佛一脚就会踩空,掉下无底深渊。 他想要赶紧下去接人,又看见会议室大门上自己的形象,嘴唇发白起皮,还有几道血口子,头发乱蓬蓬的并且几天没洗,因为火气大还在额头上暴起几颗痘,更不要提一下巴的胡茬。杨凌云哀嚎:“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他每次出现在文茵面前都精心打扮,完美的可以马上去拍时尚杂志,如今要他以这模样见人,等于要了他半条命。 林德不怀好意的嗤笑:“大男人一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还觉得你现在才算男人样。”杨凌云见文茵就要喷香水的事他早看不顺眼了。 “你懂个屁啊!”杨凌云难得爆了粗口,他希望自己在文茵永远保持完美的形象,哪里是林德这种单身狗可以明白的事。 “晚了”,林德贱贱的笑着,“我叫人去接文茵上来了。” “兄弟,要把握好机会”,他朝人比个加油的手势,“人家都上门来和好了。” 文茵提着保温壶出现,她小步跑到杨凌云面前,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杨凌云温热的肌肉和起伏的心跳。 “我好想你”,她哽咽的开口。 杨凌云不安的神色慢慢消失,他两只手把人搂在怀里,下巴贴着文茵的头顶,这些天急躁的心情涣然冰释,他动动嘴唇温柔道:“我也好想你。” 林德呆滞了片刻,悄悄的退了出去,他眼睛热热的,走到窗台处点起一根烟,望着瓦蓝的天空吐出一口烟雾,想,这对有情人可以终成眷属了吧。 他们抱了很久,却感觉才过去一会,杨凌云低头看文茵,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感到不真实。 他眉眼间一片淡然,悄声说:“小茵,对不起。” 文茵凝视他,及不可见的点头:“嗯” 杨凌云带她去自己的办公室,里面有个小小个休息室,他准备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出来。 文茵坐在小床上,她打量着这间休息室,一大摞资料散在地上,放在圆桌上的烟灰缸被塞满,烟头七零八落,可以辨认出是这几天留下的痕迹。 她拿袋子一点点收拾好,收拾到一处,她看见了一张立在桌面的照片,上面是一对相拥的少年少女,笑得灿烂。 正是年轻时候的的他们。 文茵怀念的看着青春活泼的杨凌云,眼神清澈,扑面而来的开朗。她把照片贴在脸上,低低的说了一遍又一遍:“凌云,凌云。” 杨凌云洗的很快,他顶着湿发从浴室出来,发现杂乱的休息室被整理的干干净净,文茵弯着腰帮他叠好被子。 他忽然觉得心里痒痒的,好像有羽毛落在里面。 “怎么不吹头发?”文茵赶忙上来,她捡起毛巾,轻轻的搓揉杨凌云的头发。 杨凌云躺在她的腿上,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美梦,只感觉天旋地转,狭小的室内只有他们两个,如同世界只有二人存在。他放缓呼吸,心跳地不停,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他想,就让时间停留在此刻吧。 文茵动作很温柔,许是环境太好,杨凌云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他很久没有睡得安稳了,此时此刻,杨凌云好像抛却了过去所有的不安,惶恐和无处安放的躁动,他贴着文茵的腿,感到内心平静,如同他幼时窝在母亲的床上。 “睡吧,我会一直在这”,有人在说话 杨凌云最终沉沉的闭上眼。 第27章 第 27 章 杨凌云是硬生生饿醒的,他只感觉腹如雷吟一阵阵饥饿感传来。他不情不愿的睁开眼,一只手搂住靠在一旁的文茵,睡眼惺忪的凑上去用脸蹭蹭她的肩胛,颇为惬意的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是独属于文茵的气息。 “醒了?”文茵抱住杨凌云的头,任凭杨凌云在皮肤上烙下细细麻麻的吻,一遍又一遍的吮吸,直到留下暧昧的红色痕迹,“我带了汤来,下去喝一点。” 她伸手去捞两人的衣服:“你累了那么久,不要饿坏身体。” 杨凌云枉顾自己三十好几的年龄,享受的说:“不要汤,要小茵。”他灵活的把手钻进文茵的衣服里,粗糙的虎口摩擦过娇嫩的肌肤,文茵受不住痒,半推半拒的在床上扑腾,像一条活鱼。 文茵好笑道:“你别闹,先吃东西,我又跑不了。” 奈何杨老板固执到底,反而翻过一个身,把人压在身下,按住对方的手,抱着人一通乱啃,刺刺的胡茬扎在文茵的脸上,不疼,但是微微的瘙痒,有种亲昵的意味。 他看着文茵被牢牢圈在自己的怀里,一双眼睛只能对着他,离不开他的视线范围以内,杨凌云几乎把人勒到身体里:“小茵,我们永远能这样就好了。” 文茵楞了一会,微笑道:“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你不骗我?”杨凌云执拗的望着她,眼珠子黑黑的,像潭死水。 文茵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涩,她努力压下哽咽,“我不骗你”。她想开了,一生能遇见这样一个人的几率有多小,他对你至死方休,不离不弃。老生常谈,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他们已经错过彼此最美好的十年,更不该浪费接下来的每分每秒。 她转移话题,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感伤:“去喝汤,吃饱了再来找我。” 杨凌云迷迷糊糊的被推开,迷迷糊糊的穿好衣服,等到他正要开门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文茵刚刚说了什么,兴奋与激动使他又回头问了一遍:“真的不骗我?” 他迅速跑回去,将文茵抱起来,在狭小的休息室里转了个圈,快乐的想要跳踢踏舞,“你真是我的大宝贝,我爱死你了小茵。” “滚”文茵擦擦脸上的口水,笑着呸了一句。 仿佛过去重重的误解和悲伤都在这个隐蔽而安静的地方消失了,杨凌云飞一样跑出去,甚至不慎撞到门框,他夸张的大叫一声,捂着撞伤的部位,转头向文茵做了个鬼脸,看到文茵嫌弃的表情,接着欢快的冲到外面。 文茵的脸红红的,她摸摸自己滚烫的耳尖,笑骂:“真是个傻瓜。”却不知道骂的是谁。 她如释重负的叹口气,一个人横着躺在小床上,两条小腿慢悠悠的晃荡,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忽然,她的脚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文茵懊恼的坐起,蹲下身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来,心里腹诽,得亏杨凌云外表整洁,小休息室里乱兮兮的,东西随处都是,简直惨不忍睹。下次要好好帮杨凌云整理一下这里,省的乱得像猪圈。 她收拾收拾,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看到一个白色箱子,文茵好奇的打开想要一探究竟,下一刻她的笑容消失了。 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瓶,有的药瓶已经被吃空了,有的还没开封,文茵捡起一瓶吃到一半的棕色药瓶,放在眼前摇晃一下,白花花的药片碰撞瓶壁,发出沉闷的声响。 明明身处温暖的室内,文茵突然感觉手脚冰凉,好像被扔到冰天雪地。 文茵正想再看看其他的药瓶,猝然间杨凌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茵,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酒店订。” 文茵猛地把药瓶扔回箱子,汗津津的敷衍:“你决定就好。”她移开目光,似乎箱子里藏着毒蛇猛兽。 她皮肤上泛起一片鸡皮疙瘩,过了片刻,她匆忙的打开药瓶,往手心里倒出几片药,她的掌心生起黏腻的湿汗,滑的握不住药瓶。 文茵脸上的神经一抽一抽,她慌乱的把药片塞到口袋里,将东西原样摆好,然后起身拍拍裤子,杨凌云的脚步越来越近:“小茵,出来吃饭” 文茵应了一声,砰地把门关上。 —— 杨婉清在给哥哥剥桔子,金黄的桔瓣摆在光洁的瓷盘上,让人食指大动。 “哥,你身体怎么样,冬天就要到了,你晚上睡觉注意一点别着凉了,”,她言笑晏晏的说。 杨永宏放下报纸,推推老花镜:“怎么今天有时间来我这,倩倩那离不开人,你当妈妈的多陪陪她,她一个小姑娘天天呆在病房里多憋闷。” 杨婉清笑眯眯的拿起帕子擦擦手上的汁水:“倩倩最近身体不错,我留在那也没什么事做,她长大了,脾气也怪,不愿意我老是围着她,说什么要给她私人空间,我是不明白现在小孩子的心思。想当年爸妈多陪我们一会,都乐飞天了。” 她这话没错,她和哥哥的小时候和父母接触少,他们天天跑出去做生意,留两个小孩子在老家和爷爷奶奶生活,就连过年也难得见面。所以他们兄妹二人从小发誓一定要自己孩子好,给孩子所有的爱。 杨永宏淡淡道:“孩子大了,有点自己的心思不奇怪,倩倩想得多容易钻牛角尖,她身体那个样,你别和她犟,让着孩子一点。” 他还能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德行,打小受尽老辈宠爱,就连杨永宏这个看重的长子也要让步,要什么有什么,谁也不敢逆小公主的意,养的杨婉清肆无忌惮的脾气。年轻时闹出几件荒唐事,倩倩的爸爸就是她用手段抢回来的,人家自己有自幼长大的青梅,她看上对方拔尖的相貌家室,硬是耍了手段怀上孩子,拆散一对有情人。 杨家自诩书香人家,哪里荣得了这等丑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杨婉清愣是跪在家里不吃不喝,逼得家里人同意。去男方家里闹事,让人家娶她,就算娶了也没好几年,人家用本事甩了她,和青梅结婚去了。 杨婉清离婚后成天在家里哭,把女儿锁在屋子里不开门,徐倩倩后来身体不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被她折腾的。为了这事,杨永宏后悔了不知几次,早知道当年铁石心肠不该让妹妹结下孽缘。 他严厉的说:“听说倩倩又进了急救室,连濒危通知书都下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杨婉清暴虐的把碟子挥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响:“还不是她不懂事,听妈妈的话就不会落到这个结果。” “你说的是什么话”,杨永宏用力的敲桌子,“孩子不听话就慢慢教,记住,是你欠倩倩的,你这辈子都要对她好。” “我哪里欠她?我给了她一条命,我为了她都不结婚” “你欠没欠她心里有数,倩倩是你生的,但你不能老拿这件事说话,她生下来受的罪还少吗?再说,谁不让你结婚了,你不愿意结婚怎么能怨到倩倩身上,她心思敏感,听到这话该多伤心?” 杨婉清眼睛都要凸出来了:“她就是欠我,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杨永宏被尖厉的声音吵得脑袋痛,他头晕目眩的想,是上辈子欠这个妹妹的,让她今生来讨债。 他惫懒的摇摇手:“我不管你想什么,再对倩倩不好就别见她了,她没爸爸,我把她当女儿看,不许别人让她难受。” “哥”,杨婉清不可置信,最疼爱她的哥哥会这样对他。 “我说到做到,否则别怪我削了你的分红。” 杨婉清看哥哥决心已定,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的走出去,把一边的助理撞开。 助理战战兢兢的走到杨永宏床边,“怎么了,还有什么坏消息?”杨永宏不耐烦的问。 “小杨先生最近好像和一个女人谈恋爱,还让她住进了家里。”他把一叠照片递给杨永宏。 杨永宏翻着照片:“是之前那个女孩子?”他不确定的问,毕竟时间太久了。 助理点点头,“他们来往大半年了,最近,那位文小姐甚至去了公司看望小杨先生,据可靠消息,她和小杨先生待在休息室里一下午。” “怎么现在才说?”杨永宏看着照片上儿子的笑容,烦闷的揉太阳穴。 助理小心翼翼的说:“小杨先生把她藏的很紧,杨家里的人都不敢往外传消息。” 杨永宏气血攻心,不住咳嗽,他知道儿子动了真心,想要拆散他们不如以前容易。 助理好奇:“您为什么固执的不让小杨先生和那位小姐在一块,以杨家的实力,也用不着联姻了,小杨先生开心一点不好吗?省的他和您抗争,反而损害父子关系。” 杨永宏不说话,助理有眼色的闭嘴,良久,他才说出一句莫名的解释:“凌云不该结婚。” 第28章 第 28 章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春节就要到了,文茵在学校教应届的学生,杨凌云则忙着到处应酬赶酒席,两个人都忙的天昏地暗,只有晚上回家的时候才见到一面。 等邻近春节前不久,文茵就正式带着杨凌云回家过年了。 起初当文茵和杨凌云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还不信,以为自己没睡醒,文茵没好气的拧了他腰间一把说:“爱去不去。” 她面上坦荡,但心里还是有点紧张,文颖把她有男朋友这件事捅到家里去了,爸妈勒令她将男朋友带回来见见面,文茵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和杨凌云说。 杨凌云顶着个鸟窝头兴奋在卧室里跑来跑去,拖鞋踩得吧嗒吧嗒的响,又小旋风般将文茵举起来转了一个圈,唬地文茵直把拳头往他脸上砸,骂他神经病。 他笑得开心,转眼给宅子里的仆人发大红包,整个杨宅都喜滋滋的,恭喜杨凌云心想事成,对文茵的态度也更加殷切小心。 他们首先坐飞机到当地,杨凌云别出心裁的买了一辆路虎开回家,文茵嫌他折腾,杨凌云振振有词的反驳:“小茵,开车回家给你长面子,让他们看看你找了一个有钱女婿回来。” 文茵懒得理他:“我爸爸死教书的,一辈子做人清清白白,他不会喜欢你这么大张旗鼓的。” 杨凌云嘻嘻笑:“你懂什么,开车是给丈母娘和亲戚看的,丈母娘看我有车,才放心把你交给我吗?” “还没到家你就叫丈母娘了,改口挺快的。”文茵没好意思红了脸,脸蛋粉扑扑的,把头靠在杨凌云肩膀上。 杨凌云义正言辞的说:“那是当然,小茵都已经是我老婆了,能不叫丈母娘吗?” 文茵忍不住笑着打他:“谁是你老婆,不怕闪了舌头。” 杨凌云捉着她的手顺势亲了一下,一手把车停到路边,低头认真说:“我的老婆当然是你啊,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就算是下下辈子,你也跑不了,我要天天跟在后头,把你烦到只能嫁给我。” 文茵倚在杨凌云怀里柔声说:“这辈子还没过完,你就想下辈子,真是得陇望蜀。我们能好好在一起就够了。” 她使劲压下嘴角的弧度,忽然提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当初……当初怎么就喜欢我了”文茵揪着衣服下摆问:“听说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求生欲强烈的杨凌云立马回答:“没有其他女孩子,只有小茵。”他痴痴的笑:“我对你一见钟情啊!” 好像遥想过去的往事,杨凌云眼神带着怀念:“你转头对我一笑的时候,我就被你迷住了,脑海里只有一句话,灼若芙蕖出绿波,我当时就想,要是错过这个姑娘,我估计就要后悔一辈子了。” 他忍不住抚摸文茵的长发:“你能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文茵在他嘴角落下一吻:“我认识你也是,很高兴,这辈子都高兴。” 正当他们两个浓情蜜意的卿卿我我时,一个交警嗯嗯咳嗽两声,敲敲他们的车窗:“哥们,带女朋友回家啊?赶紧回家去吧,别再外面秀恩爱了。” 文茵立马从杨凌云身上跳开,头一低,青丝遮住半张面孔,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湿红的嘴唇。杨凌云好声好气的朝交警道个歉,看着坐在一旁的大宝贝,志得意满的开车走人。 几个小时后,他们渐渐开进文茵家的小区,小区看起来有些年头,一些大妈大婶在广场上跳舞,附近开着一排小店,有卖水果的,卖菜的,还有两三家小超市,一群小孩子打打闹闹,偶然摔在地上,哇哇大哭,被家里人提起来拍着裤子骂。 文茵指着路,让杨凌云穿过复杂的小道,开进了停车场里。 她率先下车,穿着一身正红色的牛角扣大衣,里面一条贴身连衣裙,配着丝袜和高跟鞋虎虎生威的走进楼栋,杨凌云大包小包的提着礼品笑呵呵的跟在文茵身后。 文茵一家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邻居都认识她,看见她带着一个男的回家,心里明白是男朋友了。有好奇的忍不住打个招呼,“小茵是带男朋友回来了”,文茵微笑点头:“是啊,李阿姨,等会来家里喝茶。” 文茵妈妈赵□□早早准备好一座饭菜,焦急不安等着文茵他们上门,她左等右等,忍不住戳戳文茵爸爸文磊,“你给他们再打一个电话,看他们到哪了?” 文磊有条不紊的对着镜子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谨慎的拍顺衣服上的褶皱:“打什么电话,你半小时前才打过。” 赵慧气得推他一把:“叫你打个电话怎么了,半小时还不久,还有,你看看你穿的什么,大冬天穿衬衫马甲,不是早给你买了一套新衣服,怎么不穿那个。” “你懂什么”,文磊皱着眉头,低头看自己的脚:“小颖,去爸爸的皮鞋拿来。”,他不满意中山服下的棉拖鞋。 赵慧嗤笑:“在屋子里穿皮鞋,你教书教傻了。小颖,不准拿,就让他穿着拖鞋,叫他装,在学生面前装一辈子还装不够,这会要在自家人面前抖威风。” “等会人家来了你不许甩脸色,给我高兴一点,别吓到人家了。” 文磊沉着脸,他嘴笨,说不过赵□□,慢慢摇头,背着手走到窗户口,探出头,想要看看是不是文茵的身影。 文颖馋的发疯,她一手托着腮,一手百无聊赖的用筷子敲着碗边:“我都要饿死了,能不能先让我吃几口。” 文磊转过头,温声说:“小颖,不许敲碗。”,然后安慰二女儿:“再等等,等小茵回来一块吃。” 文颖努努嘴,瞧着油光发亮的烤鸡,勉强转移视线,她一口一口咽口水,在脑子里把这些菜细细品味。 赵慧看到文颖就气:“吃吃吃,你姐姐都找到男朋友了,你的呢?你什么时候也带一个回来。我都要被你气死,跟你爸爸一样成天就知道读书,读了十几年还不够。” 文颖缩缩脑袋,不料老妈的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她嘟嘟囔囔:“之前要我好好读书的是你,现在又说风凉话,再说我每天埋在实验室里,哪有时间交男友,要不然种一个给你。” 文磊搭腔:“读书是好事,读多久都行,男朋友……”,他停顿一会“慢慢找,实在找不到,爸爸养你一辈子。” 他温柔的看着女儿:“爸爸还是养得起的。” 文颖感动,扑到爸爸身上撒娇:“老爸你最好,我爱死你了。”她双手搂着文磊的脖子,悬挂在他身上,“放心好了,肯定给你带个好女婿回来。”说完,夸张的亲了文磊几口,惹得对方又羞又怒,小心翼翼的把人放下。 赵□□哼哼:“也不看你的老骨头熬得了多久。” 没过多久,楼道里喧哗起来,赵慧耳尖,一下听到女儿文茵的声音,她飞快的穿上鞋子,打算下去接人,她回头看见文磊一动不动,埋怨:“还不下去,磨蹭什么,没听见孩子回来了吗?” 文磊矜持的堵在玄关:“你下去就好了,我在这里等着。” 他背着手清清喉咙:“没有长辈下去接晚辈的道理。” 赵慧大怒:“放屁,每回女儿回来你动作比我还快,不要说就下去接人帮拿行李了,我还抢不过你,这会和我说道理,老文你行啊你。” 文磊退后两步,犹自鼓着勇气:“你不懂,我这是……” 赵慧打断文磊:“我不懂?你就是想给人一个下马威不是?我再问一遍,下不下去?” 她拖长语调威胁,目露凶光。 文磊不安得换了个姿势,小声说:“不下去。”表情很惶恐,态度很坚决。 第29章 第 29 章 赵慧单手叉着腰,点着手想要对着文磊说些什么,她嘟哝几句,怀疑自己当年是怎么看上对方的,回想起文磊的臭脾气,到底是愤怒的放下手,留下一个气愤的背影。 这时文茵已经走到楼梯口,赵慧三步两步跑上去挽着她的手,眼角的鱼尾纹笑得弯弯如勾月,眼里闪烁泪光:“小茵,饿不饿啊,妈给你煮了排骨汤,在学校教书是不是很累,你别费太多心思,把自己看好就行了。” 她连身边的杨凌云都忽视了。 文磊偷偷的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就觉得不对:“当老师是教书育人的,什么叫不要费太多心思。” “就你懂行了吧,”赵□□拭去眼角的湿痕,扭腰朝人低吼一句,她看见了杨凌云,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这是小茵的男朋友对吧?” 杨凌云点点头,提着东西小碎步跑上来:“阿姨好,我是杨凌云,文茵的男朋友,过年来瞧瞧二老,带了点礼物,都是一些滋养品,望叔叔阿姨笑纳。” 赵慧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多麻烦你啊,我早从小颖那听说了,你是个好孩子,你看看一表人才,找你当男朋友是我家小茵的福气。” 她一只手拎走大半礼盒,嗓门大的惊人,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看个仔细,赵□□脸上的笑容更加璀璨,气色红润,春光满面。 一行人走进家门,文磊先对一大摞礼物发愁,看到女儿,神情却舒缓许多,隐隐透出笑意:“回来了。”然后就不说话了,盯着文茵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穿着大红外套的文茵白里透红,他点点头,明白文茵没吃苦头,心里的重担悄悄放下一点。 赵慧踢踢文颖的椅子,文颖只好放下筷子,呐呐地向人问好,又偷偷躲避文茵的目光。文茵瞧见妹妹的做派,冷哼一句放过了她。 一行人上桌,文磊见文茵和杨凌云亲亲密密的挨在一块,文茵还为对方拿筷子倒水,心里的重担又缓缓提起。 赵慧亲切的将满满一碗的排骨放到文茵与杨凌云桌前:“尝尝看,本地养的猪,肉嫩营养高。” 杨凌云起身道谢,赵□□摆摆手:“凌云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几口人啊?” 她说的随意,杨凌云汗毛一紧,知道丈母娘在打听自己的情况了,他赶紧端正做好,膝盖并拢:“阿姨,我现在在地产公司上班,当一个小高管,家里只有我和爸爸,妈妈早些年去世了,自己奋斗几年,置办下几套房子和车子” 赵慧听见地产和高管两个词,了解到条件不错,笑的更明媚:“一个小伙子在外面打拼,还能买房买车,了不起,你妈妈要是知道你这么出息,心里肯定高兴的很。” 她夹一只大鸡腿到人碗里:“来多吃点补补,社会压力那么大,你估计吃了好多苦。” 文颖啃着鸡翅狐疑的想,不该是个小高管吧,她上次见杨凌云时的气势,至少也是个老总级别的。如今杨凌云一脸老实诚恳,和之前的排场判若两人。 文磊沉默的喝酒,任凭赵慧对杨凌云百般盘问,从年龄到住址再到老家,两个人谈得津津有味,昏天暗地。 他等妻子心满意足后才凝重问:“在哪里读书的。”他还是叫不出口人家名字,总感到变扭。 杨凌云给人倒杯酒:“在国内读的大学,后面又到国外读了个研究生。等工作清闲一点,我打算再去读一个博士提升自己。不管怎么说,多读点书对自己是有好处的。” 文磊又问了大学的名字,心里点点头,他当了多年的老师,知道是不错的大学。他和妻子不一样,女婿有没有房不介意,但一定要读到书,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不读书的暴发户他是怎么都不会同意的。 他经常读报纸,也清楚现在的婚姻法,老早的打算给两个女儿一人买一套房当嫁妆,有房子女儿在婆家的底气也就更足,以后被欺负了,也有个地方住。 赵慧摇摇头:“读博士又要几年,你们年纪都大了,早点结婚好,然后生几个孩子,趁我身体还行,可以到你们那带孩子,让你们安下心工作。” 文磊重重的放下酒杯,他的脸有点红:“孩子的事,他们自己做主,我们别插手。” 赵慧不怕,瞟了他一眼:“正是因为孩子小,我们当长辈多教教他们。文茵还年轻,生孩子恢复快,你一个大男人知道什么。再说,你不想抱孙子?” 文磊梗着脖子批评:“一码事归一码事,读书是肯定不会错的。” 他憋着气想要抨击妻子,嘴笨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 杨凌云看两人有点上火了,和稀泥调节:“叔叔阿姨别生气,这些事还早,到时候再商量,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吃饭,吃饭。”他干脆的喝了几杯酒,饭桌上的气氛和缓起来。 文茵跟着杨凌云动作,盛汤给爸爸,“爸,少喝点酒,你酒量不好。喝酒喝多了对你身体不好,容易生病。” 文磊微微笑,端过碗,听着文茵唠叨,也不说话,宽厚的看着女儿。 他平常很少喝酒,今天喝多了,脑袋有点晕,强撑着坐在那。眼前已经有点模糊,女儿的身形都出现了重影。 第一次把女儿抱到怀里,红彤彤的,眼睛闭着,鼻子小小的,手也小小的,像一块嫩豆腐,哈一口气就会化。他站在那抱着孩子一动不敢动,每天每夜睡不着,怀疑自己能不能把孩子养大,能不能当一个好父亲? 女儿第一次学会走路,牵着他的手慢慢走,踉踉跄跄的,他不敢放开女儿的手,怕她摔倒,也怕她走不好。 女儿长大了,有男孩子往她包里塞情书,尾随她回家,他找同事调了课,放学后偷偷跟在女儿身后,看她骑着自行车,马尾高高绑起,迎着夕阳清脆的笑着。 家里老人生病,没钱送女儿去兴趣班,他难受,嫌自己没本事,对不起孩子,是个穷教书匠,加班,还是加班,很少见到女儿。 一眨眼,送她去上大学,她要飞出去了,他望着飞机,几天不说话。 女儿年纪大,没结婚,有人说难听的话,不敢让她知道。 她长成大姑娘啦,带男朋友回家了,快要出嫁啦。 以后不能常回家了,要和她丈夫过年了。 文磊一杯一杯的喝酒,从头红到脖子,他看看文茵,又看看杨凌云,不做声,只是喝酒,像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饭桌上的声音渐渐小了,赵慧哑着嗓子说:“你这个老东西,喝喝,八辈子没喝过酒一样,你不怕孩子又说你……”说道后面她哽咽了,话都说不清楚。 文茵笑着,眼里含着泪:“爸,没事,今天高兴。”她看到父亲粗糙干裂的指尖,是常年用粉笔写字留下来的痕迹。 文磊安抚女儿,他咽下最后一口酒,郑重的对杨凌云说:“你要好好对她,我女儿她人很好,心肠软,你别欺负她。” “要是你敢对她不好,我会上门来讨公道的,就算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杨凌云起身倒满自己的酒杯:“叔叔,您放心,我对她的心和您的一样。”他一口吞下酒:“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 文磊瞪着眼睛:“记住你现在说的话,我会一直看着你。” 说完,他砰的倒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 文茵抽抽鼻子,把爸爸扶进卧室,她拿湿毛巾轻轻的擦拭文磊的脸颊,又替他严严实实的盖好被子,突然伏在文磊身上捂着嘴哭。 她越哭越伤心,却不敢发出声音,看着文磊花白的鬓发,使劲锤自己的胸口。 “爸爸,对不起……” 第30章 第 30 章 家里有两间卧室和一个小书房,文茵和妹妹睡在一间房,书房里也有张小床,睡觉的时候,赵□□打扫一下,就让杨凌云在书房睡觉。 文茵擦着湿头发坐到床上,文颖正半坐靠着枕头玩手机。文茵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把插头插到床头边的插座,有一下没一下的吹头发。 文颖玩着手机漫不经心的问:“姐,杨凌云不是所谓的小高管吧。上次他带我们吃的饭馆都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文茵抖抖头发,没理会文颖:“一个饭店,有什么去不去得了,他只是有点小钱而已。” “你说真的?”文颖讽刺的冷笑,“那照片上的人是谁?那不成世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碰巧名字也相同。” 她把手机伸到文茵面前,上面是一张杨凌云的照片,穿着银灰色的西装,和谦逊的和几个领导握手。 文茵瞬间放下吹风机,想要抢走手机,文颖立马缩回手,她一字一句的念到:“海昌集团董事长杨凌云,姐,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的身份。” 文茵羞愤的说:“我不是怕爸妈不同意吗,你不要看妈希望我找一个条件不错的男朋友。她要是知道杨凌云家里是干什么的,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更不要说爸了,他们怕我受委屈,两家人条件相差太大。” “这不是条件相差太大,这是差一条索马里海沟啊!”文颖啧啧说到,“我算是见到现实生活中的霸道总裁了,居然还爱上了我姐姐。” “天啊,姐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我两招,我不指望找一个你那么好的,我要求很低的,活的,男的,就可以了。”文颖在床上滚来滚去,笑嘻嘻的调侃。 文茵抓起一个枕头砸她:“活的男的,满大街都是,也没看你带一个回来啊。还有,你是找到这张照片的。” 文颖身手灵敏的躲开,趴在床上两手托着腮帮子哈哈大笑:“要有感觉,你懂吗,男的不少,在里面挑一个感兴趣的就不多了。我随便上网搜一下你所在城市的著名企业家,一搜就搜到。” 她们俩嘻嘻哈哈的闹了一会,文颖摆正了神色:“姐,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别说爸妈,我心里都没数。他和我们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你应付的过来吗?现在唯一的优点是,他妈妈去世了,否则,估计有人要甩着支票让你离开她儿子了。” 文茵翻了白眼:“你电视看多了,脑子坏了,还支票。” 文颖做鬼脸:“文茵同志,不要转移话题,支票的事等会说。你告诉我,你准备以后怎么和爸妈说,瞒是瞒不了一辈子的,老妈到时候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文茵扭手指:“到时候说呗,先让他们看看杨凌云的诚意,再表明我的心意,这辈子,我只嫁这个男人了,别的再好我都不要。” 文颖嗤笑:“再好?比他还好的,你岂不是要嫁给王子了?” 她认为姐姐傻的可爱:“姐,有一天杨凌云变心了你怎么办,你们俩最后没成,爸妈该多伤心。你没看到今天老爸在饭桌上说的话,他是真的会拿老骨头去和人鱼死网破的。” 文茵小时候就知道死读书,长大了也是待在象牙塔里教书,和爸爸一样,养得一派天真。她怕姐姐最后没个好结果,她知道文茵受不了的。杨凌云家不是普通的富贵,是真正的大富大贵之家,文颖刚刚在手机上略略一找,每个新闻都不动神色的显示杨凌云的显赫,杨家从清末就是有名的门第,一直荣耀到如今,让人难以猜测其背后的实力深浅。估计展现在表面的身价都只是冰山一角。 她不是看不起文茵,但文茵当不来这种家庭的儿媳妇,里面杀人不见眼的东西太多。 文茵认真的和妹妹对视:“我不傻,我在把他带回家前就考虑好了一切。他爱我胜似生命。” 文颖长叹一口气,失落的说:“算了,随你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了,拦不了。我以后顶多在爸妈面前多说一点好话,多劝劝他们。” 文茵抱住妹妹,姐妹俩脸对脸:“我明白你为我好,我保证一定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半夜人静的时候,文茵挣开了眼,她说杨凌云爱自己胜生命,却没说自己也全心全意爱着对方,只是短短的时间,她居然已经开始想念杨凌云,她习惯了每天晚上躺在身边的人,以及搂在腰间的胳膊,还有紧贴着脊背的温度,杨凌云落在她耳畔温热的呼吸。 她回过头,文颖睡死了,文颖是睡着了在耳边放鞭炮都醒不来的人,这让她忽然冒出个想法。 文茵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下来,她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偷偷摸摸的从床底掏出一个盒子,她拍拍上面的灰,夹在胳膊下面,然后光着脚开门,小心翼翼的溜到杨凌云那里。 她靠在书房门上,鬼鬼祟祟的左右张望,背后手轻轻敲着门:“凌云,凌云”她掐着嗓子叫。 咯吱一声,书房开了个小口,杨凌云迅速把人拉进来,一进房,杨凌云就猴急地搂着她亲她的脸和嘴。 “东西,东西还没放好。”文茵含含糊糊的说,杨凌云亲得她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脸红红的。 杨凌云悄悄地把东西放在地上,抱着文茵坐到床上,他吸着文茵的耳垂:“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几乎想要扒了文茵的衣服,但顾忌地方,还是强忍着心情:“没了我,你睡得着?” 文茵轻轻地扇了他一巴掌,没有力道,简直像是在抚摸:“你想太多,我只是忘记给你看个东西。” 杨凌云吃吃笑:“什么东西要大半夜看,白天看不得,嗯?小茵,你跟我说说,我还真不知道。” 文茵心虚,嘴硬的很:“你不是也没睡,凭什么就说我。” 杨老板不敢和夫人顶嘴:“不说不说,我只是孤枕难眠,思念夫人睡不着。” 文茵吧嗒吧嗒拿拳头砸他,和小雨点一样不痛不痒:“叫你油嘴滑舌,谁是你夫人。”杨凌云也不管,一心揩油,色迷心窍的亲着人的胸口:“是是是,我错了,现在不是夫人,以后是。” 文茵不和他计较,拍拍他的脑门:“起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叫杨凌云也打开手电筒,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陈旧的物品,看起来放了很久,但是保存的很好。 杨凌云首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红丝绒小盒子:“这是什么。”他打开,装着些小耳环,小戒指,还有几条项链,很精巧可爱,一部分材质廉价,有些甚至用的是漂亮的玻璃珠子和假宝石。 “我小时候带过的首饰”,文茵指着一对珍珠耳环说:“这是我第一次打耳环,我爸送我的,那是我妈妈骂我爱漂亮,连痛都不怕,我爸爸心疼,有一天塞给我的。” “这只银手镯是奶奶送我的,我带了几年,本来是一对,我后来丢了一只。” 文茵小声的介绍每一个小物件的来处,杨凌云露出笑容,温情的听着文茵的声音,好像随着描述一起经历了文茵的过去。 她又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翻给杨凌云看:“我满月的时候拍的,我妈妈抱着我,我爸爸抱着妈妈。还有我和妹妹在海边拍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大海,还用沙子扔到文颖的身上。” 杨凌云翻到文颖初中的毕业照,一个穿着白色上衣,天蓝色校裤,留着短头发的少女被拥到中心,仰着头对着眯着眼对镜头笑。 “你穿校服都好看,小茵,老实和我说,那时有没有很多男孩子追你。” 文颖惊讶的看他,杨凌云耸耸肩,要是在他读书的地方有这么个女孩,估计都要被巧克力和情书淹没了。 文颖垂着眼:“什么追我,倒是我的自行车天天被人放气,气死我了,只好叫我爸爸来接我回家。” 杨凌云厚着脸皮笑:“这就是追你啊,换了我,别说放气,把你自行车藏起来都会,到时候我骑着自行车到你面前,还能接你回家。” 第31章 第 31 章 一个晚上,文茵把一个盒子里的东西代表的意义全部告诉杨凌云。她拿到八百米比赛第一名的奖牌,三好学生的奖状,第一次拿到奖学金买的戒指,十八岁成年穿的红裙子的照片…… 杨凌云半搂着文茵,心神随着文茵讲述的过去而动,文茵彻彻底底的摊开自己,让杨凌云了解她的一切。她用这个来表达自己对杨凌云的接受,她和他共同分享过去,也当一同创造未来。 这一夜过得很快,天色将明,外面已有自行车的铃声,这是来送报纸或牛奶的人。这座小城仿佛凝滞在旧日的时光里,每一幕都是发黄的旧照片,有坐在树底下扇着蒲扇的老头三俩聚成一堆下象棋,有拎着菜篮子的大妈和小贩来来往往的砍价,小孩子揪着黄狗的尾巴跑,狗也不咬人,大眼睛无奈的看着小主人。 杨凌云从未接触过这一切,这样活生活色的人间烟火,他小时候父母感情还好时,在父亲不出差的空闲,或许有机会一同用餐。等到父亲的背叛,母亲的去世一系列事情的发生,所有薄薄的温情烟消云散。他曾一度陷落在自怨自艾的阴影里,文茵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尽管经历了种种事情,他们最终走在一起,以后他也将拥有温馨的家庭,每天等着他回家吃饭的人。 他心血来潮,抱着文茵说:“我们去骑自行车吧。” 文茵不解的望着他:“什么?” 杨凌云笑笑,他想要载着心爱的女孩绕着这里走一圈,他母亲在病床上给他讲过年轻时候的爱情故事,父亲穿着白衬衫骑着自行车到她家门口,载着她四处游玩,这是母亲最美好的记忆,他永远忘不了母亲说这些时发亮的眼睛,好像有一片星海,璀璨动人,这让她到死都不忘父亲。 此时此刻,杨凌云遏制不住的冲动,他想要证明给父亲或者是年幼的自己看,他也会骑着车载着文茵,但是和父亲不同,他和文茵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永永远远不分离。 他低头凝视文茵,柔声说了一遍:“我想骑着自行车载着你。” 文茵楞住,一会脸红透,和他十指相握说:“好。” 于是两个人趁着其他人没醒,拿着钥匙溜到楼下,文茵把自行车推出来,紧张的手心出汗,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背着家长和男朋友出去,想到这她连自行车都推不稳了,磕磕绊绊的出来。 杨凌云冲她笑,笑的她红着眼睛喘不过气,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她在脑海里想。 杨凌云挑眉微笑,一脚跨在座位上:“小茵,想什么呢?面红耳热的。”他脸上是久违的的少年激情,英姿勃发,迷得文茵睁不开眼。 文茵红着脸坐到后座,两只手抱住杨凌云的腰,把头贴在后背上,杨凌云大笑一声:“小茵,坐好了。” 话毕,杨凌云便带着她,从小区口骑出去,路上的行人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个大人也学小年轻骑车,也许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太过甜蜜,以至于让人找不出不合理的地方。 四周的风景飞快闪去,冬日的寒风刮在杨凌云脸上,他们穿过一派高大结果的柑橘树,散发香气的的柑橘黄澄澄的,经过弯弯曲曲的小巷,一从墨绿色的杂草寂静的开在角落,阳光投射过错落的屋顶,车轮碾过光斑,几乎要溅起金色的水花。 然后是轻薄的晨雾,带着露水和水仙的花香,碧蓝的天空近到触手可摸,文茵伸出手,笑出声,想要捞下一片云。 “凌云,快一点,再快一点。” 文茵的长发在空中飘舞,她欢快的尖叫,好像一下退回十六岁,隐没的天光从白云中出来,厚重的大红色茶花悄然坠在地上。 杨凌云没有回头,但他可以想象文茵的快乐正如他此时的微笑,没由来的高兴,他用力蹬着脚下的踏板,好像在驶离黑暗的深渊。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眯着眼迎着耀眼的阳光,太阳已经完完全全的升起,略带寒意的风扑来。 时空仿佛进行了颠倒,在空中可见的扭曲,老人,黄狗,孩子,还有柑橘树被扭曲和拉长,像是万花筒里光怪陆离的景象。 他又进入记忆里的森林,黏湿的土壤里埋葬在腐烂的枝叶和花朵,大片大片的白蝴蝶扑哧着翅膀飞过来,蝴蝶愈发多,简直遮天盖地,甜腻的花粉洒下来。 杨凌云不耐烦的转了一个方向,他清楚自己要去一个地方。 幽暗潮湿的森林出现,若有若无的雾气萦绕在笔直的树旁,暗绿色的藤蔓环着树生长,像一条条枯死的蛇。 杨凌云扒开浓密的枝叶,繁盛的苔藓被连根挖起。 我要去找谁,我要去找小茵,杨凌云困惑的摇摇头,他敏感的发现不对,但又不清楚这微妙的错觉是如何产生。 大朵大朵的白花盛开,花蕊装满露水,压弯了枝叶,杨凌云骑着车冲进去,无数花瓣被卷到空中,透明而滑腻的汁液粘在车轮上。 文茵坐在花后面,身边是一小池潭水,潭水清澈,阳光可以投到底下光滑的鹅软石上,或大或小的鹅软石五颜六色,在水底静悄悄的躺着。 文茵悬着两条小腿,悠闲地在水里滑动,她的脸庞倒影在谭水里,像是一株水仙花,自顾自的欣赏。她回过头看他,眼角带着笑,眼睛里清得能滴水。 他看见她开口,你来了,她用白生生的手梳理头发,晶莹的五指从宛如黑色流水的头发里穿梭。 我要走了,她又说。 杨凌云隔水相望,眨眨眼,一滴眼泪顺着翘长的睫毛滑下。 你很伤心?她又问。 杨凌云退后两步,不。 我很开心。 他说,我不会再见到你了,我已经找到小茵了。 她咯咯笑,真的吗?她低着头绑着辫子,折了一支带着长长花茎的白花,用它绑住发尾。 我就是你要找的小茵。 杨凌云摇头,你不是,你是我心里的,不是外面的。 她歪头,有什么不一样? 杨凌云转身,没有回答。 “砰!” 自行车撞进了一群水仙花里,文茵惊叫着搂住他:“小心。” 杨凌云缓过神,他停下车,走到文茵面前。 “我找到小茵,是不是?”他盯着文茵。 文茵不知所措,随即捧着他的脸笑笑:“是啊,你找到了我。” 第32章 32 文茵买了一些油条和大饼带回家,刚走进屋内,赵慧穿着围裙笑呵呵的擦着手上的水珠:“回来啦?粥煮好了,带着凌云去吃。” 文磊坐在沙发上故作矜持地抖了抖报纸,但是又不好意思询问他们去了哪里?只好频频向妻子打眼色,示意她询问。 赵慧挽起耳边的碎发,额头上的皱纹几乎眉飞色舞的跳跃,她瞥见杨凌云去卫生间洗漱,悄悄走到文茵身旁:“老实告诉我,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书房了?” 文茵扭扭捏捏的转一个身,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没有”她语气飘忽,眼神不自觉的朝别的地方看去,文磊一看这个神情顿时心中一酸,他养了那么多年的闺女终究是被别人叼走。 他内心伤心惆怅,想要开口说话,犹豫再三,徒然放下报纸,喝了一口浓茶,苦涩的滋味渗入五脏六腑。 赵慧更多的是开心,她已经在脑海里想好了给外孙的小衣服,准备一会就去相熟的商店里买些毛线布料之类。 不过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压抑住璀璨的想象:“什么时候去见见凌云的家里人,你们两个老大不小了,也该商量商量结婚的事情,趁你年纪还不大,先生两个小孩,一个随家里姓,一个随凌云姓。你们年轻人喜欢呆在大城市,正好我和你爸攒了一点钱,把你之前买的房子卖了,凑一凑买间大一点的学区房,方便小孩子上学。” 文磊猛地咳嗽两声,赵慧不满的回过头,像一只气盛的大公鸡:“咳什么咳,我哪一句说错了?你还真想把闺女留在家一辈子啊,好不容易孩子找到对象了,该成家立业了,你就啰啰嗦嗦。” 文磊抿着嘴,半晌才说:“不是,结婚是大事,得好好看看对方的人品,这事不能草率。” 文茵抬头补了一句:“他人挺好的”,然后飞快的低下头又做羞涩状。 文磊被呛得说不出话,赵慧得意地笑:“办酒宴办两场,一场在你工作的地方,请你和凌云的同事朋友,一场办到老家,让那些扯闲话的看看,我赵慧的女儿嫁的风光,她们拍马都比不上。” “小茵,想穿什么出嫁,秀禾服还是旗袍,妈妈给你去买金银线,绣一整幅的龙凤呈祥。” 文茵磨磨地板:“买两套呗……出嫁的时候穿秀禾服,敬酒穿旗袍……我这些年也存了钱,我还要花开富贵的。” 她脸都羞红了,耳根到脸颊粉嫩嫩的,还是不含糊的把嘴里的话小小声说出来。 赵慧欣慰的摸摸女儿的头:“还要买几只金镯子,两只手各带三只,凑一个六六大顺。” 文磊忍不住插嘴:“还是买十只好,十全十美。” “十只……会不会……太重?” 文磊坚定的摇摇头,怎么会重:“寓意好” 他把报纸平铺在茶几上,从衣领拿出钢笔,龙飞凤舞的列出几项必要的首饰,文磊觉得六六大顺也不错,他在纸上写下,金项链六条。 文颖头发乱蓬蓬的从房间里出来,嘴角还有点牙膏沫,她粗鲁的用衣袖抹抹嘴唇,抱怨到:“我等了半天的油条,居然放在这里,你们不吃早饭啦?粥都要凉了。” 她看其他三个人满面红光,狐疑的问道:“怎么了?” 文磊把钢笔合上,他带着报纸迫不及待的跑到书房里,想要安静的算算还差了什么。赵慧把围裙一脱,摔在桌上,她要赶紧去问问做婚服的人,还有什么新出的花样和衣式。 文颖目瞪口呆:“老妈,你不吃早饭,你一大早起来蒸了包子就摆着不管啊?” 她一只手伸出去想要拦住对方,赵□□已经一阵风从她身边刮过,激情四溢。 “姐?”她围着文茵上下打量了一会,“你们搞得我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就是买了油条吗?” 文茵眼睛水汪汪的,嘴角微勾:“你说我现在去学勾棉鞋来得及吗?” “嗯?!” “我要去问问凌云他的脚是多大尺码的。” 文颖吐槽:“你又没结婚,勾什么棉鞋,这不是结婚的时候给新郎的吗,再说,你才刚把人带回家就想着结婚的事了,未免也太早了吧。” 文茵下意识的忽略了文颖:“我给凌云勾两双,一双红色一双蓝色,红色的喜庆,蓝色的他喜欢。” “喂喂喂,你是不是没听见我刚刚说了什么。” “反正去学了勾棉鞋,顺便也学学怎么织毛衣吧。”她恍然大悟的一敲掌心,“我去买棉线,你自己吃早餐吧。” 文颖不可置信:“你还记得要吃早餐啊?我还以为我跟你生活在两个世界呢?” 文茵羞涩一笑:“你不懂?” 文颖愤怒的说:“我不懂什么?” 文茵微微张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柔情似水的摆摆手:“你交了男朋友就知道了。” 文颖沉默片刻。 “老子没男朋友找谁惹谁了?” “老姐你也太过分了吧。我是你亲妹妹啊!” 她拿起桌子上的油条恶狠狠的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涨涨的,仿佛在咬谁的肉。 杨凌云在卫生间里,他的头一阵阵的痛,太阳穴一鼓一鼓,神经痉挛般的抽搐,如同有人拿小锥子在他脑海里戳。 他茫然的抬起头四顾,一片明晃晃的雪白,白炽灯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像是置身于纯白色的地狱。 有看不清面目的护士端着反着光的银盘站在他眼前:“杨先生,你该吃药了。” 他眯眯眼,四周的环境似虚似幻,扁平扭曲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响,吵得他头更痛了。 “你该吃药了,杨先生。” 一堆护士涌到他的床前,杨凌云低头,他正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黑色的束缚带捆绑住他的四肢,把他牢牢的绑在床上。像一只肚皮朝上的青蛙。 他费力的挣扎,病床摇晃一下,安然无事。 “我没病”他的嘴被堵住。 “你有病。”无数层层叠叠的声音重合,如同从天外传来。 “我没病啊啊啊”他突然间挣脱了束缚,将护士推开,但手臂如同穿过空气般穿过她们的身体。 只有白色的药片洒落一地,融入白色的地板。 “吃了药就没病了,杨先生。”护士们说。 “你们都是骗子,我没病。” 杨凌云飞快的逃跑,他跑到门口,猛地拉开房门。 一堆一模一样的护士站在里面,还有一张病床,和一个绑在床上的奋力挣扎的人。 杨凌云震惊的走进去,房间里的时间仿佛被永恒的固定,他可以清晰的看见对面自己脸上不甘和恐惧的表情。 连每一根汗毛都栩栩如生。 他回头朝原来的房间看过去,还是一样的护士,一样的病床。 于是他继续向前走去,又推开一扇门,宛如电脑上的复制黏贴,里面的情景和之前并无不同。 他不肯屈服,朝前冲过去,越过无数扇门。无数个护士和自己。 最后他累了,走不动,站在原地左右眺望。 是冗长到看不清尽头的走廊。 每一扇门打开着,无数门依次摆在他眼前。 他的头越来越痛,痛得他站不稳,一个念头浮起来。 “我要吃药。” “吃了药就会好。” 杨凌云扶着头想:“药在哪里?” 他低头一看,白色的药片正好在他的脚下,等着他捡起。 他弯着身一粒一粒捡到手心,“吃了药就会好了”他不知道在安慰谁,“我吃了药就会好了。” 在他捡完最后一粒药的时候,周围的场景泡沫似的消散。 他重新抿抿眼,想要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光滑的镜子上映照出杨凌云的面孔,他的脸颊上尤带着水滴,水龙头哗啦哗啦的响,任谁看到都能明白这个人是刚洗完脸。 他看着自己略带胡茬的下巴,用手在上面摩挲,指尖上是微刺的手感,“我在小茵家里。”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杨凌云如释重负。 他心情放松的哼着歌,施施然将水龙头关上,他的手表摆在洗漱台上,秒针一格格转动着。 杨凌云拆开一条毛巾,柔软的触感令人放松,“一切都过去了,我会有光辉的未来,那些昏暗的日子都随着时间而埋葬。”他想。 嘻嘻嘻 有少女的笑声传来,清脆的宛如屋檐下被风吹动的风铃。 杨凌云僵硬的转过头。 一个少女坐在窗边摇晃着小腿,她的背后是一片幽绿的森林,一只白色大蝴蝶停在少女的肩膀上,蝶翼簌簌洒下花粉。 “小茵?”他干涩的问。 小茵欢快的眨眨眼,她将一个透明的药瓶上下扔动,白色的药片随着动作碰撞着玻璃瓶壁。 “你还没吃药?”小茵说。 然后她又说了一句话:“你有病。” “你怎么配得上我?” 秒针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晶莹的表盘上蓦然出现几道裂痕。 抱歉啊小天使们,作者前段时间既在忙补考,又在忙学生会招新,一直抽不时间来更新,从明天开始恢复更新。嘤嘤嘤,小天使们再爱我一次吧,比心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32 第33章 第 33 章 文茵提了一大袋子的毛线和鞋底回来,路途上难免有认识的阿姨好心的调笑,问她去哪里了。文茵甜甜的冲人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之中了。 她欢快的推开门,像小鹿一样蹬着蹄子把鞋子脱掉,哒哒的踩着拖鞋去找杨凌云。 “凌云?”文茵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吱呀一声,卫生间的门打开,杨凌云抬头看她,如同不认识一般,面色苍白,眼珠子在眼眶里微微转动,仔细打量她的每个细节。 文茵浮在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她的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若有若无,似一缕轻薄的纱巾,紧紧缠绕住她的喉颈,喘不过气来,锋锐的恶意带着森冷的触觉接近了她,文茵身上的每根汗毛都悄然竖起,是拉起的船帆。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总该来的。 她没由来想起这句话,谁也逃不了。 时间凝固在此刻,一种晦暗诡秘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 杨凌云一步一步的靠近她,慢慢的穿过这条短短的走廊,他的拖鞋和地面轻微的摩擦,发出清脆的声音。 奇怪,这时候文茵居然还有闲心走神,她盯着杨凌云,心里却想,下次要和妈妈说不能卖这种拖鞋,声音太大,和家里的瓷砖地板不搭。 时间好像拉长又缩短,明明杨凌云速度不快,但仿佛一眨眼他就突兀出现在文茵的眼前,杨凌云停住。 “你去哪了?我之前怎么也找不到你。” 他的声音憋憋的,柔软的黑发软趴趴的贴着脖子,湿漉漉的发梢滑落水珠,顺着身体的曲线没入衣领,于是那光滑白皙的颈部反射着珍珠一样湿润的光芒。文茵几乎要伸出手去抚摸。 “?”杨凌云见她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眼神疑惑,他低头看看自己,衣服没有穿错。 “袋子里的是什么?”他瞥见一团大红的毛线安然的躺在纸袋里,像燃起的小朵火焰。 文茵咬紧的牙关松懈下来,她掐灭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杂念,慌乱的找了一个话题:“你吃早饭了没,我妈妈做了一些的小吃……” 杨凌云打断了她:“你忘记了,你和我一起吃的早饭。” “你怎么了?小茵。”他莫名其妙的望着她,不是就买了一些毛线,弄得人奇奇怪怪的。 文茵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可笑,一切都很正常,她把凌云带回家见父母了,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她躲闪了一下杨凌云好奇的目光,蹬了一下地面,手里的袋子啪的扔到杨凌云怀里。 她娇蛮的噘着嘴:“把这个放到卧室里去。” 杨凌云看她慌乱的表情,只当她在和自己闹,没有太在意,好脾气的笑笑:“是是。” 文茵盯着他离开,悄悄放松肩背。“真是的,我刚刚在想什么”她原地伸个了懒腰,昨天一夜没睡,她现在困得很。 她来到卫生间的镜子前,靠近镜面去看皮肤,一点青黑色的眼圈在眼眶下。 洗漱台上有什么东西反光,迎着太阳,亮晶晶的,在镜子上方的墙壁投射一小块光斑,文茵一手抻着眼睛,一手随意的在洗漱台上摩挲。 凭借手感文茵分辨出是一块手表,只是手表上沾了水,文茵一下没抓稳,手表就从手心里溜出去。 她只好弯下腰去捡,认出是杨凌云的手表,“怎么把手表都忘在这里,要是掉进水里怎么办。”她抬起手表对着窗外的阳光观察,表盘上赫然是几道裂痕。 文茵在心里腹诽,亏手表价格那么贵,质量居然这么差,一摔就坏。她有些心疼的摸摸表盘上的裂痕,杨凌云的东西向来不便宜,不知道这个的手表又价值多少? 她正全心全意哀叹自己的不小心,但突然间她缓缓瞪大眼睛,上下两排牙齿咯咯碰撞在一块,那一瞬间,文茵的心跳停止跳动,她浑身冰凉,似乎流淌在血管里的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有刺骨的毒液。 在隐蔽的洗漱台下面,一根主水管旁边的地面上,有着晕黄水垢的地板上上,出现一个她熟悉不已的东西。 那是一个圆圆的小小的白色药片。 文茵猛地闭上眼睛。 “我看错了,一定是昨晚没睡觉太累了,一下子眼花。”她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话,神经质的咬着下嘴唇,洁白的牙齿在红色的唇瓣上左右摩擦,嘴上一块死皮翻开。 文茵没有耐心的拿指甲一下撕开死皮,尖锐的刺痛传入神经,让她清醒片刻,从思绪里清醒过来。 她哆嗦的手攥着药片,似乎想用掌心的汗水把药片化开,然后毁尸灭迹。她蹲在地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无论是谁,她祈求着任何一个她所知道的神明,让这一切消失吧。 过了片刻,药片圆润的边缘咯着掌心,文茵呜咽一声,药片没有消失,她凑近脸去看,这个小小的白色恶魔。 眼睛被灼伤一般移开视线,残留在视网膜上的画面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那抹白色,不是错觉。 谁也逃不了,她无端端想起这句话。 嘴上沁出殷红的血珠,文茵抬手,用掌根不耐烦的擦去,咸腥的气味久久在口腔中,她更加心烦意乱。 毁了它。 文茵扶着洗漱台站起来,药片放在脚下,她狠狠的踩下去,用力的用脚尖一点点碾压,一次比一次用力。 清晰的镜面上,她双目赤红,神态癫狂,扶着洗漱台的手爆出青筋,狰狞的没有平常半分温婉,她咬牙切齿的跺下去。 毁了它,一切就可以恢复,没有药片,只有一心爱她的杨凌云。 杨凌云是光明的,高大的,他应该享受世上所有最美好的东西,他们会结婚,会一起慢慢老去,做一对世人眼中的金童玉女,然后相伴着步入坟墓,唯有死亡才能把他们分开。 文茵额头上布满细细的汗水,她颤抖踩下最后一脚,看见地上只有白色的粉末。这时她才觉得全身湿透,内衣粘着后背的肌肤,身上是用力过猛的疲劳和酸痛。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水颤抖的望着镜面中的自己,她仔细的把褶皱的衣服拉平,又拧开水龙头,掬一把水,寒冷的水刺激皮肤,她打了一个寒蝉,脸上滚烫的温度降下来。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嘴边出现一小朵白雾。 最后浇了一把水在地面上,白色的粉末顿时消失。 文茵眉眼弯弯的冲镜面上的人笑:“凌云,你看,没事了。” 她温柔的捋顺刚刚掉落的几缕碎发,拿着手表转身。 然后她僵住了。 杨凌云站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黑黑的眼珠里是寂静的空洞,他在此刻显得格外美,如同穿梭时空,回到了少年时期,似一枝水仙静静的生长在水潭边。 卫生间里的所有东西失去了形态,无数错乱的线条交织在一块,只有黑色和白色。 文茵耳垂微微一痛,她斜眼看去,一只白色的蝴蝶停在她耳垂处,如同一个美丽奇幻的耳饰。 你看,谁也逃不过。 有人在文茵耳边悄声说道。 第34章 第 34 章 文茵头脑里一片眩晕,甚至有点反胃,她重重的拿牙齿摩擦撕去死皮的部位,希望借此让自己恢复一点神智。 我应该说什么,她徒劳的张开嘴,像张开一个无底的黑洞,她咽了一口唾沫试图遮掩似的笑笑,半张脸神经质的抖动两下,似哭似笑。 “这……也许是爸爸的药不小心洒在这里……他最近老是这么做……” 文茵的嘴翁动,如同一只濒死的鱼,无神的开合鱼嘴,“我买了棉线,你……你知道棉线吗?我给你织棉鞋,红色,还有蓝色的。”她语无伦次的说。 杨凌云无声无息的看着她,眼睛有股毛骨悚然的专注,他轻蹙眉头,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完了,文茵麻木的想,你把一切都搞砸了,什么也没有了,苦涩的滋味几乎夺取了她所有的感官,身体有有一个漏洞,精气神和力气顺着小口流泻,于是她此刻轻飘飘的恰似一个皮球,下一秒就要飞到天外。 杨凌云直直的走过来,他用手指玩笑般抚摸过文茵脸庞,圆润的指甲在皮肤上划过,无端端给文茵一种仿佛是被利刃擦过的颤栗感。 他的手指最后塞进了文茵的嘴里,动作温柔却不可抗拒的摩挲。 “热的”,杨凌云说了一句文茵听不懂的话。 他抽/出手指,将文茵拉进怀中。 杨凌云的手臂藤蔓一般箍住文茵的腰,他双颊薄红,眼睛亮的吓人。 “这个是真的小茵。” 文茵像是什么都明白,又像是什么也都不知道,软软的倒在杨凌云怀里,像一滩水,或是什么其他之类的东西,反正在那一刻她失去了骨头,含糊的嘟囔“谁是假的?” 杨凌云露出一个黯淡的微笑:“只有一个小茵。” 他沉默片刻,干燥的唇瓣压在文茵的嘴上,没有深入,只是无意义的摩擦,偶尔用双唇轻轻点着文茵的脸颊。 真像一条白蛇在吐信子,文茵的眼瞳奇异的扩散,她问自己,那我算什么? 蛇的猎物。 她以热烈的吻回应对方,我愿意死在他的嘴里。 “我爱你。” 她听见自己说。 杨凌云的眼皮单薄,是很漂亮的丹凤眼,一开一闭,极具风情,狭长的眼睫,轻轻闪动便是低飞过水面的白鹭,在人心底荡起涟漪。 “我知道” 杨凌云的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缥缈得听不清楚。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突然下雨了,阴晦的天色,和湿漉漉的水汽,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到在窗户上,还有其他的杂物被狂风刮起,不时猛地摔在墙壁上。 文茵看向窗外,杨凌云的手热得发烫,烙在她的腰臀间。 “你的蝴蝶呢?”杨凌云暧昧的含住她的耳垂,用牙齿不轻不重的啃着,留下细密的齿印。 文茵忽然知道他的意思,在他们分手的前一天,杨凌云买了一只白蝴蝶耳坠给她,亲手为她佩戴上,他对这个充满了奇妙的热情。 文茵曾问过他令人疑惑的爱好,孜孜不倦的在爱人身上留下印记,如果不是文茵实在怕痛,那将不是一个简单的耳环,而会是她脖颈下的一个纹身。 杨凌云回答她:“蝴蝶是跑不掉的。” 文茵没有问为什么? 也许连杨凌云也不知道,她看过徐倩倩的给她的照片,照片里是一整个房间的蝴蝶标本,还有一个头戴黄色遮阳帽,手拿捕网,神情忧郁的孩子。 蝴蝶是跑的掉的。 他们分手的第二天,文茵看着垃圾桶里的耳环想。 但是我是逃不了的。 文茵发着狠,她拉着杨凌云的手,跌跌撞撞的穿过客厅,把他拉进自己的卧室。 是我害你生病了。 文茵脱下毛衣,她一颗一颗解开衬衫上的扣子,温热的肌肤暴露在昏暗的室内,杨凌云面对鲜活燥热的景象口干舌燥。 所以我会永远留下来陪你。 文茵撩过黑发放到胸前,她背对着杨凌云解开内衣上的扣子,内衣带从两肩滑落,圆润的肩头似明月,似山峰。 风雨越发大,一些雨滴穿过没有拉紧的窗户缝隙,寒意森森。 她张开双臂,像宗教画里即将献祭的处女又或是哺乳圣子的生母。 文茵倒在软如棉花的床铺里,蓝色的床铺微微弹动。 杨凌云的目光从她滚动的小巧喉结向下,到凹陷的锁骨,再到那修长的双腿。 他想不管不顾的放声尖叫,把手边的东西摔在地上,又或者是扯着自己的头发,绕着房间焦躁不安的转圈。 杨凌云把手伸进自己的嘴巴里拼命撕扯,于是,他的面孔变得狰狞而可笑,两只手同时用力,杨凌云闭着眼歪头,他想象蝴蝶就是这样出生的,穿过黑色外壳,把羽翼展开。 文茵是活的,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认出这个事实,她不是自己手里的涂鸦,不是残留的几张照片,不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躺在床上。 他抬头看屋顶,一条绳索垂在他的面前。 他一低头,看到自己的脖子分明已经套进那个圆圆的圈里,不同的是。 文茵搂着他的腰,无声的看着他,始终不让他彻底的下落。 落尽无底的深渊,无止的噩梦。 杨凌云呜咽一声,他眼前出现一个幻像,一个黑色头发的女人,面目朝下,淹在水池里,随着水波飘荡。 粼粼的水光有规律的起伏波动,透明的阳光和蓝色的水光映射在杨凌云眼底,女人离他越来越近,他闻到发丝里的香味,黑色的发丝缠绕住他的脸。 小云,我爱你。 文茵的拥抱打破幻像,他扑在文茵的胸膛前,听她砰砰的心跳声,呼吸声。 文茵搂着他的头,她罕见的平静,怜惜的用手指梳理杨凌云的头发。 她这一生都会与这个男人绑定。 如果有地狱的话,文茵的手按住杨凌云的后颈,滚烫的水滴落在她的胸口。 杨凌云在为自己咬伤她而哭泣,他小心翼翼的舔舐伤口,又控制不住拿犬齿撕磨,让伤口边缘扩大。 “没事的。”文茵捧起他的脸,在他眼角落下一个吻。 我会和你一起走进地狱。 她抬起腿,绞住杨凌云的腰。 在爱人战战兢兢的神情前,文茵又说了一遍。 “我爱你。” 第35章 第 35 章 外面的雨下的没停,文颖有点冷了,正好她的手机也没电,就打算回房间里拿一件衣服,顺便去充手机。 她看到屋门没关紧,也没有在意,大大咧咧的伸手推门。 吱呀一声,她就看到杨凌云坐在床上,而自己的姐姐躺在对方的腿上,面容恬静,睡的正香。 文颖眨眨眼,好悬没叫出声来,她站在原地进退不得,尴尬的恨不得当场消失。 “杨……姐夫?”她小心翼翼的轻声喊了一句。 杨凌云抬起头,目光幽静,眼白分明,眼睛澄澈的像一汪池水,听见文颖的称呼,他微微一笑,朝她比了个手势。 “嘘,你姐姐在睡觉。”他的手指点在唇上,说不出的缱绻缠绵。 文颖捂着嘴拼命点头,内心为自己的姐夫打call,“我的天,这男友力简直爆棚啊!” 文颖羡慕嫉妒的看着姐姐,粉红色的小花花几乎湮没了她的理智。谈恋爱就会那么甜吗?文颖都想要去找男朋友了,“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啊!”她在心里疯狂呐喊。 杨凌云见她一脸晕晕然,好笑问:“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文颖头脑发热支支吾吾的说:“拿衣……服,还有……有充电器。” 杨凌云歉意的说:“我现在没办法动,只好你自己拿了,等会出去多喝一点热水,天气冷,小心别感冒。” “哦……没事,姐夫,我自己来。”文颖保持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神态,飘着拿了衣服就走。 她在关上门之前,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杨凌云柔情万种的低下头,在文茵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文颖吞了一口唾沫,忽然觉得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他们会幸福的,文颖没由来想,要是连他们都没能走到最后,她可真的是在也不会相信爱情了。 不过,文颖总觉的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姐姐……早上穿的是这件衣服吗? 赵慧提了一大袋子的菜回来,一路上有人给她打招呼。“大姐,今天什么日子?买这么多菜。” 赵慧大为得意:“小茵的男朋友来家里了,没办法,只好多买点,要不然怕不够吃。” “恭喜恭喜,什么时候办酒啊?” 赵慧嘿嘿笑:“快了快了,到时一定要来吃酒啊。” 雨很大,伞都挡不了多少,赵□□办个身子都淋湿了,但她内心火热,丝毫也不觉得冷,心里翻来覆去把要做的菜点了一遍。 “妈,这么多菜怎么吃的完?”文茵想要接过母亲手里的袋子,“前几天,家里不是已经买了过年要吃的菜吗?冰箱里都堆满了。” 赵慧躲开了文茵的手:“你别动,你力气小,提不动。”她放好袋子,将一条新鲜的活鱼捉出来:“怎么吃不了,天气冷,做好后放在那里也可以?人家第一次上门,当然要好好招待。” 她一菜刀拍下去,把鱼拍晕,三下两除二剥开鱼肚子,扯出内脏,又在鱼身上割一刀,抽出苦筋。 “凌云吃不吃得了辣?我看看是做清蒸还是红烧。” 文茵呐呐:“他口味随我,吃什么都行。” 赵慧拧开水龙头,用水冲洗鱼,听到这句话她不满的转头:“我看凌云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你也不多关心关心人家。以后结婚了,家里做饭怎么办。” 文茵不好意思的低头看脚尖:“我不会做饭。” “五六年了,你一道菜也没学会?”赵□□不可思议的问。 “炒个土豆丝,拌个黄瓜还是可以的。” 赵慧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文茵一眼,她一擦手,扔下围裙:“你们两个人过日子不能只吃这两道菜吧?” “都是你爸爸惯坏你们姐妹俩,我从下教你们做菜,他不乐意,说什么要空时间给你们学习,这下好了,你和文颖什么也不会,就知道吃。” 文茵把妈妈拉到沙发上,两只手握住赵□□的手:“妈,说多少遍了,带着手套做饭,这么冷的天,你的手都冻红了”说着她在掌心哈了口气。 赵慧摇摇头:“你别转移话题,我一直这么做饭,也没出什么问题过,你说你怎么办吧?” 文茵扭头搂住赵慧,她低声说:“妈,你别怕,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赵慧全身的气都没了,半晌,她叹口气,慈爱的看着文茵:“我就是担心你,你脾气犟,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肯和家里说。” 她停了一会,又开口道:“当初别人说闲话,说爸爸妈妈太娇惯你,养的你不知天高地厚,结果拖到老大的年纪也找不到对象。你一句话都没对我们说,全瞒着,我和你爸爸后来知道该有多心疼,你是我们捧在掌心的宝贝,居然让别人这么挤兑。” “我都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什么风风雨雨没经过?我撕下脸和人去吵架,骂得他们头都抬不起来,有什么难的。” 赵慧抬手在文茵脸颊摩挲,她的手上满是老茧:“所以,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不怕,就怕你受罪。” 文茵的眼眶红了,她抽抽鼻子,一头栽倒在妈妈怀里,断断续续的说:“妈,我知道。” 赵慧的手顺着文茵的脊背摸下去,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她的肩膀:“我当年生你的时候,看到你一个小人,皱巴巴的,红彤彤的,闭着眼睛在我手里哭,哭得我心都要化了。” “你爸爸碰都不敢碰你,哆哆嗦嗦的呆在那盯着你,他一个大男人老是讲究什么流血不流泪,居然哭得稀里哗啦,谁也劝不住,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讲到这,赵慧也不禁泛起点笑容。 “所以,”赵慧盯着文茵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答应我小茵,别去做危险的事,你和凌云两个人要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 “我们不期望你大富大贵,对你只有两个要求,健康和开心。” 文茵把脸贴到赵慧手心,上下磨蹭:“妈,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们的心。” 赵慧苦笑:“你要是真知道就好了,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文茵艰难的动动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赵慧感叹:“孩子怎么会瞒得了当父母的呢,我养你这么大,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有没有猫腻。” 文茵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她把握不好要不要说。 看文茵万分纠结,赵慧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没事,你不愿说就不说吧,妈妈不想逼你。” 文茵受不了母亲的叹息,她爬起来,挣扎再三开口:“妈,凌云不是卖房子的,他要更厉害一点。” 赵慧好奇:“他是公司老总?” 文茵踌躇期期艾艾:“差不多,再……再高一点。” 赵慧苦思冥想:“他有很多公司?” 文茵嗫嚅:“他家里有个挺大的集团,专门是做房地产的。” 赵慧眼前一黑,她有点不可置信:“多大的集团?” 文茵脸红小小声说道:“就是,几百亿的那种集团。” “啊?”赵慧一下跳起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女儿开不了口了,她喃喃道:“齐大非偶,齐大非偶啊。” 赵慧愕然的盯着女儿,她思来想去,怎么也不认为她女儿有这个本事,嫁到这种家庭,已经不是钱的事了。 “卖房子,就有……这么多钱啊?”半天,赵□□干涩的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也,也不只是卖房子,还有一些其他类型的产业。”文茵揉着衣角解释,杨凌云给她看过他们公司的报表,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文字,却也明白那些惊心动魄的数字。 赵慧摸摸自己额头:“你,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这也敢瞒,我,我还凌云凌云的叫着人家。” 说完,她愤愤地掐了文茵腰间一把:“你小时候文静,长大了怎么这么会惹事。我的心脏都要被你吓停了。” 文茵咬牙:“你管他有没有钱,他是你女婿,有什么敢不敢的。” 赵慧紧绷着脸:“现在是这个问题吗!你老实告诉我,他家里知不知道这回事,你要是没名没分的和人在一起,小心你的皮。” “咱们家说不上多有钱,也没有让你们姐妹两个穷过,你要为了钱和人家谈恋爱,我一定不会同意的。” 文茵摇摇妈妈的手臂,撒娇:“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和他是真心喜欢的。” “他家里呢?”赵□□没被糊弄过去。 “现在他管事,他家里不同意也要同意。”文茵抵不住,说出实情。 赵慧脸色难看:“这是他们家里不同意的意思。” 她有点生气:“我女儿这么好,长得漂亮,知书达理,又孝顺长辈,他们有什么好为难的,这么好的姑娘,天底下都没几个。” 文茵连忙顺气:“妈,妈,这是当然,有这么好的妈妈,女儿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赵慧拍下文茵的手:“别和我贫嘴,人家家里不同意,你嫁过去能过什么好日子,要杨凌云夹到你和他家人之间,感情深厚也磨光了,你没看过《京华烟云》 。你和他差的可不只是家世,当大户人家的太太,你知道怎么和人交际?” 文茵赶紧解释:“我清楚,凌云不需要我去做这些,他说,如果要老婆那么累,他拼死挣钱还有什么意义?” 赵慧心里还是不得劲,她看着女儿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拍拍文茵的手背:“你怎么非要走这条路哦……” 第36章 第 36 章 文磊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在盘算要准备的嫁妆,他之前向来是嫌弃婚礼上的新娘子带的一身金首饰,像个人形展示台。但想想文茵穿着红色的秀禾服带着一脖子的金项链的时候,他居然还觉得不错。 文磊谦逊的想,这不怪他,谁叫他女儿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他心情愉快的去吃午饭,脑子里已经把未来外孙外孙女的名字都想好了一堆。 但当他正要拿起筷子的时候,敏锐的感受到饭桌上的氛围不对,先不要说两个女儿一副心虚不敢看人的样子,连他的妻子赵慧在面对他的视线的时候,都干咳两声,转过头去。 文茵内心悲愤,她紧张的喘不过气来,“真要说啊?”她给杨凌云打眼色,一只手攥着对方,有点打哆嗦。 杨凌云不知道是在鼓励谁:“没关系,早说晚说都得说,也不能瞒着叔叔。” 文颖都不忍直视的捂住眼,在桌子底下踢了姐姐一脚,从牙缝里挤出话:“姐,你真是有本事啊。” 文茵看到爸爸疑惑的眼神,怂怂得说:“要不然……以后再说也可以吧,反正大概也不是什么大事?爸会谅解的。” 赵□□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文茵碗里,眼里满是杀气:“小兔崽子,你还敢瞒,趁现在大家都在,把话都说清楚了。否则我也不会替你说好话了。” 文茵没办法,她咽咽口水,战战兢兢地坐好:“爸,我有件事要和你说说。” 文磊不在意的喝汤:“什么事?吃完饭再说,你妈妈做了一桌子的菜,再不吃就要冷了。” “爸,是很重要的事”文茵把命豁出去了,死命跺脚。 文磊好脾气的擦擦嘴:“别着急,慢慢说,爸爸在听。” 文茵重重的闭了一下眼睛:“其实凌云家里不是我和你说的那样,他……他家里条件很不错。” 文磊笑:“这算什么大事,爸爸又不是清高的人,一定要把女儿嫁去受苦才开心,凌云家里条件好,你们小两口以后的日子也会过得好啊,爸爸高兴还来不及呢?。” 文茵低声说:“要是,他家里有几百亿呢?” 文磊楞了一会,他还没反应过来:“几百亿什么?” 文茵盯着他的眼睛点了一下头,文磊耳朵里一片耳鸣,嗡嗡的听不清声音。 半天,他好容易开口:“小茵,你别吓爸爸,爸爸年纪大了,开不起这个玩笑了,你告诉我,你刚刚是和我说玩笑话对不对?” 文茵又不说话,她搂住杨凌云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只救命稻草:“爸,我没和你开玩笑。” 文磊放下筷子,他呆呆的巡视了桌子上的人一眼,所有人都避过了他不可置信的眼神。 “合着你们是都知道了,就我一个人瞒在鼓里,啊” 文磊问的心酸,文茵打了个寒颤:“爸,爸,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瞒你的……” 文磊没等她说完,他把碗往地上一砸,才出锅的汤溅到四处都是:“我没让你说话,让那个小子说!” 他脖子上的青筋爆出来了,脸涨红的像喝醉了酒,暴怒无比。 赵慧吓的一个跌趔,她从没见过文磊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老文,你别急,有话好好说,别吓到孩子们,大过年的,不要发火。” 她拉着文磊的手,还扭头朝文茵喊话:“小茵呐,快向你爸爸道歉,快啊……”她心里也是纠结,既担心杨凌云是骗子,又担心杨凌云不是个骗子。 文磊挥手挡住她:“你们娘俩是被鬼迷了心窍,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要是他是一个骗子呢?我活了这么多年,见了多少像他这样的人,满嘴花言巧语,一句真话也没有。” 杨凌云站出来:“叔叔,我们知道您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所以之前没有说出实情,但我不是一个骗子,我家里的确资产颇多,但我对小茵的心和您一样,是没有任何差别。” 文颖也出头说话,她举着手机给爸爸看:“爸,爸,姐夫不是骗子,你看照片,还有他公司的图片和介绍,我打听过了他家里的真实情况了。” 文磊慢慢摇头:“你闭嘴,他不是你姐夫。”缓口气,继续说:“你过来。” 文茵把杨凌云拉到身后:“爸,你别骂他,别管他有没有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辈子跟定了他,死也不后悔。” 文磊深吸口气:“你让开,别挡在这。” 文颖哭着张开手:“爸,爸,我知道错了,您别这样。” 文磊眼前一黑,勉强撑着桌子:“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杨凌云从文茵背后走出来,他给文茵一个安抚的眼神,他走到文磊面前,什么话也没有,只是扑腾一下跪下来,低着头:“叔叔,我早该给你跪下来,我要是有女儿,也不会放心让她嫁给我的。” 文茵惊呼一声,想要冲上去把杨凌云拉起来,赵□□把她拉住,她心里也有恨。 文磊冷笑:“你以为跪一下我就不会放过你吗?” 杨凌云死皮赖脸的跪在那:“没有,认打认罚,我也要娶小茵。” 文磊脚软的不行,他的在房子里看看,想要找一个东西扔在杨凌云脑袋上,找了半天,想要把凳子搬起来,力气又不够大,抬到一半脑袋上落下豆大的汗珠。 赵慧心疼的扶住他:“小心你的腰。” 连杨凌云也半起身劝道:“叔叔,拿碗,菜盘扔我,实在不行用扫把也成,别伤到自己。” 文磊摔下凳子,鼓着胸膛端起一盆汤要泼到杨凌云脸上。 文茵也跪下来抱着文磊的腿,哭着喊:“爸,汤那么烫,会出人命的” 文茵拼命哭,她从没有哭的这么厉害,脸上全是鼻涕眼泪,一点没有平常的秀美的模样,文磊脸色阴沉的可怕,她没有办法,又跪爬到杨凌云身边,扑在杨凌云身上,跟一只大蜘蛛一样,抓着杨凌云的背乱挠:“你要泼就泼我吧,他受伤了,我也不活了。” 杨凌云扯开文茵:“小茵,你去后面,这是我和你爸爸的事。” 他对一边的文颖说:“把你姐姐拉开。” 文颖哦了一声,抱着文茵的腰往后拉开,文茵用手拉着杨凌云的衣领不松开,忽然把头埋在杨凌云的肩颈上,恶狠狠的咬上去,一口见血。 文磊一张脸青了又紫,抖着一只手指着杨凌云:“你……你……你们……”,他仰头看天花板,头晕脑胀,不明白女儿怎么就铁了心要和他走。 他嘴唇发白,身体剧烈颤抖,想要骂人,却又找不出词来。 过了一会,文磊无力的坐到椅子上,心灰意冷,他想不通自己乖巧听话的女儿居然给自己这么大的惊吓。 “我要见你家里的长辈。”这是文磊唯一想出来的方法,杨凌云是什么样的人他已经不打算了解了,他现在就要去上门问问他的父母,知不知道自己儿子做的好事。 如果杨凌云根本没和他父母谈过文茵,只是想要玩玩,他就是死也要把文茵锁在家里,即便这样会让女儿恨她一辈子。 第37章 第 37 章 文磊重重的关上门的时候,隔壁的邻居好奇的端着碗出来了:“老文,大过年的去哪?午饭都不吃?” 文磊脸色还是很阴沉,以一种很平静的语调说话:“乡下的老人昨天打电话回来,说是不小心摔倒了,我带一家人回去看看,” 在他身后,一行人提着行李鹌鹑般站着。 邻居有点不信,昨天文磊家里闹出的动静楼下都听得到,又是砸碗又是摔凳子的,还有哭声。他心里知道有猫腻,脸上笑笑,摇摇头,不多说话。 文磊清楚对方在想什么,他以前可能还会因为这件事感到没面子,现在他脑海里什么也没有,只想着飞过去,解决女儿的事情。 他回头看着女儿牵着杨凌云的手,眉头深锁,以命令的语气说:“过来。” 文茵犹豫了一会,文磊的眼神实在严肃,她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爸爸,只好小步子走过去。 文磊摸摸她的脸颊:“这么冷,还不围毛巾。”他拆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在文茵脖子上厚厚绕了一圈,围住她小半张脸,不让她被外面的风吹到。 文茵愣住了,她以为爸爸叫她过来是要责骂她几句,文磊看到她有些惊讶的表情,什么也没说。伸手揉揉文茵的头顶,他的手毛糙糙的,都是老茧,但很温暖。 文磊拉着她的手下楼梯,忽然说了一句:“昨天朝你发火了,爸爸向你道歉。” 文茵喉头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她从没有这么清楚的明白父亲是多么的爱自己,她声音哽咽:“没有,是,是我太不懂事。” 文磊笑笑,眼角额头是掩饰不了的皱纹,他没说话,继续牵着文茵的手往前走,就和小时候他带着她上学一样。 文茵扭头看了杨凌云一眼,他拎着两大袋行李,跟屁虫一样跟在赵慧后面,时不时问问阿姨累了吗,要不要他帮忙拿行李。见到文茵的目光,他夸张的做了一个鬼脸,比了个没事的手势。 文茵苦涩的回应他,父亲和杨凌云,她哪个也不想失去,可是偏偏没有两全的结局。 …… 文磊以为自己已经深深的明白了那个兔崽子的无耻之处,但当看到巨大的私人飞机停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是发现自己低估了对方。他咬咬牙,控制住想要给背后兔崽子一拳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订飞机票吗?” 杨凌云很无辜的笑笑,露出一排牙齿:“叔叔,不好意思,现在过年,订不到飞机票,我只好让家里的飞机过来一趟。” 文磊忍不住捏捏拳头,低吼道:“除了飞机也有别的交通工具,我不信就买不到票。” 杨凌云点头:“可是一路上太颠簸了,阿姨和小茵怕是受不了。” 提到妻子和女儿,文磊沸腾的大脑勉强冷静了一下,他不能威信说不好,只能冷着脸跟着机务人员走。 赵慧人都木住了,她掐了文颖一把,文颖怪叫一声,委屈的摸自己的腰:“妈,你掐我干什么?” 赵慧有气无力的说:“你知道凌云家里那么有钱啊?” 文颖面色复杂的翻了一个白眼,她知道对方对方很有钱和看到对方很有钱,还是两码事的好不好。 她眨巴眨巴眼睛,鸡贼的说:“等姐姐出嫁的时候,也要坐这架大飞机出门,让那些说闲话的看看,看看他们比得上吗?” 赵慧呵呵一句,又掐了文颖一下,掐得对方哇哇大叫:“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文颖缩缩头,没胆子的吐吐舌头,嘴里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嘟哝:“本来就是嘛?谁叫那些人天天嚼舌头。” 文磊拉着女儿的手紧了紧,买的起私人飞机的人非富即贵,杨凌云不是骗子也一目了然。但他反而更担心了,自己的女儿自己心里有数,心软敏感,她能应对得了对方的家人吗? 想着想着他心里愁苦万分,头发都要愁白了,他在这样的家庭面前保护住自己的女儿吗? 等到了飞机上,文磊的神色还是如此的凝重,直到熬过飞机上的几个小时,一辆车身极长的黑色车子在机场等他们,杨凌云送他们去酒店休息一会,明天一早再上门。 文磊本来不想答应,他不愿意耽误时间,但他又不愿意自己自己蓬头垢脸的出现在人家面前,丢了文茵的脸,而且他心里太乱,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好理理头绪。 杨凌云看着文磊他们安顿好了,才大舒一口气,他坐上车子,疲惫的靠在后座上,扶扶额角,问前面的司机:“他在家吗?” 司机知道他在问谁:“老先生早上才坐飞机来,现在还在老宅。” 杨凌云睁开眼,眼里有点血丝:“送我回去。” 杨永宏也是刚回来,他昨天接了电话,立马安排行程从欧洲返回,对于儿子岳父要上门这件事,他也乱糟糟的。 所以一看到杨凌云出现,他就忍不住发火:“看你做的好事。” 杨凌云走到他不远处就停下来了,眼神冷冷的看着他。 杨永宏见他不温不火的表情就气:“连话也不会说了?” 父子两个人剑拔弩张,气氛凝重,仆人们很有颜色的退下,管家走上来缓和气氛:“老先生一路赶回来,连饭也没吃,不如先去洗把脸,再下来喝点粥,吃饱了,也好商量商量事情。” 杨凌云一身反骨,桀骜不驯的很,但他明白自己有求于人,梗着脖子点头,算是同意了管家的建议。 杨永宏看他听得进去话,心情好点,脸色和缓一些:“我不会去见人的,让人家回去,这种家庭出身的姑娘不适合你。” 杨凌云眼神冷厉:“我的事不用你管。” 杨永宏气笑:“不用我管你叫我回来干什么,十几个电话打过来,我以为是公司出了事,没想到是你发了昏?” 杨凌云浑身发抖,他想要狠狠的报复这个男人,他毁了母亲难道还要毁了自己? 他一句话脱口而出:“妈妈就是配不上你,所以才被你逼的离婚?” 那一刻,杨永宏的血都冷了,他捂着胸口站不稳,慢慢蹲下来,满嘴血腥味:“你说什么。” 杨凌云带着恶毒的心情重复了一遍:“你抛弃了妈妈,她是被你逼死的。” 痛到极致反而没有感觉了,杨永宏扶着沙发坐上去:“你是一直这样认为的?” 他的语气很奇怪,无悲无喜。 杨凌云不知怎么心突然跳得很快,他在一瞬间几乎听不清杨永宏再说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云,我爱你。” 他浑身颤抖的半跪下来,眼前一片浮动的水光,他感觉头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满眼猩红。 杨永宏心惊肉跳的跑过来,因为跑的太急,甚至摔了一跤,拖鞋掉了一只,索性地上有地毯,人没有出事,他顾不得自己,飞快的扶起杨凌云的胳膊,“凌云,你怎么了。” 杨凌云茫然的说了一句:“我手上是什么?” 杨永宏低头,只看到一手心汗,他强装无事的说:“什么也没有。” 杨凌云沉默一会,忽然轻笑:“对,什么也没有。” 他脸色惨白:“我想娶她。” 杨永宏紧紧抓着他的手,头上青筋乱跳,眼前一片雪花:“好,娶她,想娶谁都可以。” “爸爸会为你做一切事的。” 第38章 第 38 章 天气寒冷,天上断断续续下着小雪,还是那辆黑色轿车,沉默的碾过雪地,缓缓开进富丽堂皇的大庄园里。 文颖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趴在窗户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的景象,嘴上呼出的热气在车窗上氲出一小片水雾,她小小的“哇”了一声,然后回头沉重的看着文茵。眼神里深刻的透露出一个意思,“跪求如何掉到金龟婿的方法。” 文茵在文颖诡异的目光下,打了个哆嗦,拍了她的肩膀一下:“有话好好说,别这么看我。” 文颖扶着额艰难的说:“我佩服你!姐” 文磊咳嗽两声,示意她们姐妹两个不要闹,他好似浑身痒痒的扭了一下身子,小声对赵慧说:“你看看我领子有没有折起来。” 赵慧倒是很镇定,她伸手摸摸头发,不在意的说:“放心,没事。” 车子很快停到大门口了,远处有一排人影站在门口、 这下连赵慧的腿都有点软了,她扶着车门,勉勉强强走下车,几个仆人打着伞,为他们挡去风雪。 一个穿着长风衣,脖子围着围巾的人走上前,他两鬓斑白,气质儒雅,虽然年纪不惑,但是可见保养的很好,杨凌云跟在他的后头。 “这就是文先生吧,您好,让你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了,实在是我们的不对。”杨永宏伸出手去问好,他脸上带笑,显得平易近人。 文磊沉稳的接住他的手,看看杨凌云,又看看自己背后的文茵,开口道:“过年本来不该上门叨扰,是我女儿不懂事,闹得你们惊师动众。” 杨永宏大笑:“怎么能这么说,能找到小茵这么好的姑娘是凌云的福气,他心里着急,自己偷偷跑过去上门,倒是吓到文先生了。” 他背着手打量了文茵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这就是小茵吧,”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给文茵文颖每人一个,“祝你们新年快乐。” 文茵看看爸爸,不知道该不该收,杨永宏假装生气,“长辈给的,收起来,第一来我们家,怎么能不拿红包。等下一次来,就是你住在这里给别人发红包了。” 杨永宏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文茵楞了一下,欣喜若狂,她明白这是接受她的意思了,文茵眉开眼笑的看着杨凌云,不清楚他是怎么让自己爸爸回心转意的。 文磊舒一口气,他看着女儿心花怒放的样子,心里发酸,但更多的如释重负,他最怕的就是杨凌云背着家里人和文茵交往,到头来反而弄得女儿受伤。 而且即便是文茵为此痛不欲生,她也没有办法可以报复到地方,反而会被别人看成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人,受尽闲言碎语。 他想着,脸上的神色也和缓一些,衣服下紧绷着的肌肉稍稍放松,昨天晚上,他本来想着要是女儿被人欺骗了,他便趁着这个时刻狠狠砸杨凌云一拳,也好为女儿报仇。 但如今看来,一切还算顺利,文磊看着女儿心花怒放的样子,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一行人亲亲热热的往大厅里走,杨凌云落后几步悄悄挪到文茵那里,他从衣袖底下伸手抓住文茵的手,放在掌中摩挲,“冷不冷?” 文茵低头笑:“我爸爸还在,你不要命了?” 杨凌云把她的手放进口袋里,“我不怕,反正我要娶你,肯定要过这关。” 文茵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谁说要嫁给你了。” “你不嫁给我,还嫁给谁?”杨凌云理直气壮的说,半晌,他轻轻发笑:“你看我爸都亲自出来接你了,你跑得了?” 外面是白茫茫一片大雪,几乎晃花了人的眼睛,文茵不知怎么眨了一下眼,眼泪忽然从睫毛下坠落,沾湿了她的眼帘,在雪地上融出一个小小的圆点。 杨凌云伸出胳膊搂住了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怎么哭了?太高兴?” 他眼睛里仿佛有火光,亮的惊人:“以后我们有的是高兴的日子,谁也不能阻止我们了!” 文茵沉默一会,抬着头看他:“我没有哭,是你看错了。” 杨凌云不反驳她,只是抱着她摇摇:“是,是我看错了。”,他忽然微笑“你以前也是这样,开心了也要哭,不开心了也要哭,我带你出去玩,玩着玩着你就掉下泪来,害得我怕得要死,整天想着怎么才能让你笑起来,那一整年,我的成绩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几乎拿不到奖学金。” “你成绩不好也要赖我?”文茵恼羞成怒的踩了杨凌云一脚,她为自己辩解,“我那是,那是眼睛生病了,不小心才哭的,你懂什么?” 杨凌云好脾气的点点头:“是我的错,没看出小茵的眼睛居然生病了。”他拿着文茵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一扇,“我该打的。” 文茵连忙抽回手:“你要惹我生气是不是。”她扭捏的转头:“我不会打你的,打你……我也会伤心的……” 杨凌云温柔的看着她。 “我知道,但是,你哭的话,我会更伤心。” 他张开手臂,把文茵整个人拥抱在怀里。 文茵呜咽一声,“你就知道怎么对付我!”她的声音消失在唇齿之间。 杨凌云低下头,试探般把嘴唇盖在文茵的嘴上触碰,如蜓蜓点水一般一触而逝。 文茵脑海里爆出一朵朵烟花,她停滞了一会,猛地跳起来磕在杨凌云的嘴上,深深含住杨凌云的舌尖,迫不及待的吞着他的舌头,想要把他整个人吞到肚子里。 也不知道亲了多久,有人在一边尴尬的咳嗽,文茵亲得头晕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杨凌云用大衣盖住文茵熏熏然的神色。 文颖小小声说:“姐,爸爸叫你过去。” 文茵听见妹妹的声音,想起自己所在的场地,她痛苦的用头锤杨凌云的胸膛,羞耻的全身泛红,然后像提线木偶一般四肢僵硬的由着杨凌云抱过去。 他们到场的时候,文磊和杨永宏似乎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场面很和谐,几个人或调侃或愤怒的眼神在杨凌云身上扫过。 杨凌云脸皮厚,他把快要冒烟的文茵放在沙发上,倒一杯热茶在文茵手上,让她捧着暖手。 顺便将她的外套脱下来放在仆人手上。 杨永宏看着文茵笑眯眯的说:“我和你爸爸都商量好了,婚礼办两场,一场在你们老家,一场在这里,到时候和杨凌云去选婚纱,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文茵端着茶杯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看看杨凌云,杨凌云平静的望着她,嘴角带笑。文茵忽然什么也不怕了,于是,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顿时,大厅里的气氛更加热切,赵慧甚至搂住了文磊的手,从兜里掏出手帕擦眼角的泪花。 就在文茵想要走过去安慰自己妈妈的时候,突然一个人的脚步声从大门传了过来。 是高跟鞋底和地面发出的摩擦声。 哒、哒、哒、 那一瞬间她的心仿佛凝滞住了一半,没由来的惶恐如蛛丝网住她的心脏,她手上的茶杯忽然滚落在地上,所有人的表情在那一刻凝滞住。 文茵看到了杨永宏的惊讶,自己爸妈的疑惑,还有杨凌云突然空白的表情。 “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叫我过来?” 那个人踩着高跟鞋步入大厅,“凌云都要结婚了,我还不知道对象?” 杨婉清脱下外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还有凌云可以结婚了?”她咕噜咕噜咽下茶水,脸上是虚情假意的笑意,“他的病治好了?” 杨婉清坐在杨永宏旁边,大惊小怪的看着文磊他们:“怎么找了这种人。”她好笑的捂着嘴,“就算凌云有病也不至于这么糟践他吧!” 杨永宏铁青着脸打开她的手:“谁让你来的!” 杨婉清不高兴的躲开:“我是他姑姑,连一句话都不能说了。”她装作端详自己的指甲,“你当年说我什么来的?对了,要嫁给门当户对的人,怎么轮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就变了。” 她充满恶意的朝文茵笑笑:“你看,还是让她钓到了?这种女人……,当年假装分手,现在居然还凑上来,小姑娘了不得,脸皮几多厚!” 文磊的神色从茫然到震惊,他喃喃问:“什么病?” 杨婉清夸张的捂着嘴:“你不知道……” 文茵站起来,她眼前发黑,头痛欲裂。 不要说。 她盯着杨婉清,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此时雪白的脸色,恳求的看着她。 不要说。 杨婉清眨眨眼,对她轻蔑一笑。 “凌云有精神病啊” 第39章 第 39 章 这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文磊很慢的又问了一遍。 “什么病?” 杨婉清笑的花枝乱颤:“他妈妈就是个疯子,你说他有什么病?” 杨永宏暴怒的跳起来,指着门口:“你给我滚,滚出去。” 文茵一个人站在那,她面无表情看着一群人争吵,像站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忽然觉得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绝望和疲惫。 “我知道他有病啊,”文茵想,“我不在乎,是我要嫁给他,为什么你们比我还在乎?”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有人把这一切撕开呢?” 她抬着头看坐在旁边的杨凌云,他已经僵硬的像一块冰块,文茵回握住他的手。 “别怕”。 她做了一个口型。 她牵起杨凌云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她想这么说,只要是能安慰道杨凌云的话,她都愿意说。 因为杨凌云现在看起来很难过,非常非常的难过,难过的双眼通红,好像下一刻就会抱着她大哭一场。 有病不是你的错。 她亲亲杨凌云的手背:“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没有关系的,你有病也好,没病也好,我都是爱你的。 杨凌云忽然掉下眼泪,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眼泪却哗啦哗啦的从眼眶里下落,吧嗒吧嗒的砸在沙发上。 文茵抱着他的脖子,雪白的手指颤动着,像蝴蝶的羽翼,灵动的轻扇,永远的停在他的脸边。 “不要哭。”杨凌云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文茵转头,不知道他在说谁。 杨凌云拿手指擦去她眼角下的透明水珠,文茵才惊愕的发现原来自己也哭了。 “不要哭” 他紧紧抓着文茵的腰。 “我发誓不让你哭的。” 文茵的泪意忽然决堤,崩溃般倾泻,她的心口细细密密的痛,好像被一柄刷子刷过。 不能哭,文茵拼命忍住泪意,他会伤心的,杨凌云会伤心的。 “大不了就不结婚”她忽然下了决心,“大不了,大不了我和他私奔。爸爸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带着衣服和他走。” 她深呼一口气,拍拍杨凌云禁锢住她腰间的手臂,杨凌云犹豫了一会,松开了手。 文茵走到杨婉清面前,杨婉清开玩笑:“怎么了,要打我?难道我连实话都不能说了,还是你为了嫁进来,什么也不顾……” 她的话没有说完,文茵抬起手,狠狠的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响在空气里,所有人呆住了。 杨婉清知道被打在地上的时候还有点不可置信,她捂着脸盯着她,眼神里满是恨意:“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从来没有人……” 文茵于是就又打了她一次,这次的力气比上次还大,她甚至感觉到手掌微微颤抖,手心发热发红。 杨婉清嘴角已经被打破,两边的脸肉眼可见的肿起来,再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扬。 杨永宏想要劝阻的话含在口里,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事情的发生,他的妹妹还是真的第一次被打。 文茵其实觉得自己的脾气很好,只要没有惹到她,她的忍耐程度是很高的,但她受不了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自己,把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扔在地上狠狠的踩。 她只是想和杨凌云在一起,为什么总是要有人来阻止自己,她已经忍了够久了,也不想再忍了,她觉得自己的愿望很渺小。在长辈的见证下,和自己心爱的人步入婚姻,然后共度一生。她为此欺骗了自己的父亲,也做好了一辈子不怀孕,永远不生孩子的准备。就这么小的愿望也要有人跳出来踩灭它。文茵忍不了。 她和杨凌云已经错过了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他们在一起又有几个十年,她要珍惜接下来的每段时光,决不能,决不能让任何人毁了它。 他们明明会很快乐的,他们连婚礼都要定下来了。 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她深深看了一眼对方。 于是,文茵向杨凌云伸手,“杯子” 她简短的说了一句。 杨凌云很听话的把杯子双手递过去,杨永宏发誓这辈子也没见过自己儿子有这么听话过,简直像一头小白兔。 文茵拿着杯子,她往桌子上砰的一砸。 杨婉清抖了一下。 她看见文茵掂量的捡了一块锋利的碎片。 杨婉清终于有点害怕了,她吞了口口水,向后退了几步,含糊不清的说话:“你、你不要过来,我是凌云他姑姑,大哥,大哥,你救救我。” 文茵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拉过来,碎片抵着她的脸颊。 杨婉清的头皮被扯得生疼,她也不敢抱怨,连动也不敢动,只好用眼神向大哥求救。 杨永宏头上沁出冷汗,他忽然明白自己的未来儿媳妇不像看上去那么温柔可亲,又隐隐约约恍然大悟儿子为什么看上她。 但是再恨自己的妹妹,也不能看着她出事。 “小,小茵,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文茵微笑,她手上的力气加大,杨婉清被抓得五官缩在一块。 “叔叔,你放心。” 她扭头回去,锋利的碎片慢慢从脸颊滑到脖颈,刺激得杨婉清脖子上炸起鸡皮疙瘩。 “谁有病?” 她问。 杨婉清抽泣着求饶:“是我说错话了。” 文茵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她又问一遍:“谁有病?” 杨婉清感觉到脖颈轻微的刺痛。 她慌乱的说:“是我有病,我有病。” 文茵松开手,任由杨婉清哭哭啼啼的从地上爬起来,躲到杨永宏背后。 她平静的说:“你说一次,我打一次,你不信可以试试。” 文茵站起来,擦擦手,拉着杨凌云的手来到文磊面前。 “爸爸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件事,凌云很好,他不是病人。” 她跪在文磊脚下,那块碎片现在横在自己脖子上。 赵慧从一系列事情中反应过来,惊呼一声:“你快放下来,不要伤到自己。” 文茵摇摇头。 文磊捏着拳头,手背上爆出青筋:“你是在拿命逼我?” “不是”出乎意料的是,文茵反驳了这个说法。 文磊的心才放下来,又被文茵后半句话吓得提上去:“爸爸从小叫我生命可贵,所以我不会自杀,但是不和他在一起,对我来说和死了没两样,我这辈子不会想要嫁给别人了,所以我会割花自己的脸。” “小茵!”杨凌云抓着文茵的手腕,眼神严肃。 “我爱爸爸,我也爱凌云,爸爸不同意我嫁给他,我不嫁,但我这一生,都不会再高兴了。” 文磊闭上眼:“你这和拿命逼我有什么差呢?” 第40章 第 40 章 一天的慌乱终于结束,杨永宏和杨凌云一起把人送走,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每个人都需要一点时间去理清头绪。 杨永宏坐在沙发上,突然想起文茵的举措,他内心发笑,却也出乎意料的对文茵有点满意,如果说之前是为了儿子而不得不接受她,那么现在他可以说是真心实意的觉得这个儿媳不错。 他想自己有必要去让秘书找找有名的婚纱设计师,因为他估计离这个儿媳妇嫁进来的时间已经不久了。 他难得和煦的对杨凌云笑笑:“你的妻子找的不错,以后要好好和她过日子,不要辜负人家对你的一片心意。” 杨永宏说着说着,兴致大发:“你妈妈留下一套翡翠手镯,说是要传给你媳妇,我记得放在这里,到时候让管家帮你找出来。” 杨凌云忽然发问:“为什么姑姑说我妈是疯子。” 杨永宏的微笑僵住。 “她气急了说胡话,你姑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杨凌云沉默的站在他的背后,像是站在阴影里。 “哦”,他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回答,然后扶着扶手往上走、 突然,他停在半中央,背对着杨永宏说:“那妈妈在哪里?我结婚了,她总是要回来看看我吧。” 杨永宏掏出一只烟点起来,红色的小火点在黑暗里若隐若现,他若无其事的说:“我也不清楚她现在在哪,当初离婚后,她就没回来过。” 杨凌云无焦距的眼睛忽然流下泪来,他手指紧紧掐在扶手上,指甲在光滑的漆木上滑动,留下汗渍和血丝。 他的头脑因为古怪的痛楚而头晕目眩,耳膜刺痛,似乎渗透在深海里,被水压挤得炸裂。 他掩饰住一切不妥之处,靠着毅力一步步踏上阶梯。 但是越往上走,他仿佛越陷入一个幻觉之中。眼前是随着水波晃动的光束,幽蓝色的水波轻柔的晃动,他的眼球痛苦的快要从眼眶内脱落。 一只雪白的手抬起他的脸,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躯缩小,如同七八岁的幼童,四周也不见水花,满目都是青葱的草原,他坐在一个女人的腿上,黑色飘荡的发丝遮挡住他的目光。 这个人是谁。 杨凌云徒劳的伸出手拨开黑色的发丝,想要看隐藏在下面的脸庞。 “小云。” 那个女人含笑叫他。 杨凌云被一双手紧紧搂在胸前,那双手细致的从他的头顶摸到鼻梁,在摸到嘴唇,和下巴。像是在欣赏自己最完美的造物。 你是谁。 杨凌云终于看到了她的脸,他觉得这张脸有点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仔细想想又不知道为什么感到陌生。 那个女人忽然兴奋起来,她举起他,在草原上欢快的呼喊:“小云,小云,小云。” 然后她解开了自己头上绑着的发带,在杨凌云脖子上绕上一圈又一圈,最后绑了一个蝴蝶结,这使他像一个大号的礼物,即将要送给某个人。 杨凌云摸摸蝴蝶结,丝带是白色的,像一只真正的白色蝴蝶停在他的喉咙上,吸取着他的空气。 他渐渐喘不过气来,眼睛因为缺氧而发黑,心脏跳得飞快,快的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看着蝴蝶,想要抓住它,然后发现蝴蝶上也停着一双手。 一双雪白的,像蝴蝶的手。 那个女人跪坐在地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一点点收紧。 杨凌云的眼睛瞪了出来,嘴巴大张,无力的张着口汲取空气,口水顺着肌肤流淌,他莫名觉得这种窒息的感觉十分熟悉,只是被隐藏在身体深处,从不轻易出现。 就好像,好像,经常有人这么掐着他的脖子似的。 他眼前已经出现幻觉,他明白下一刻自己就会飞离人间。 于是他放弃了挣扎。 “小云。”那个女人叫他,她看起来很快乐,因为她的嘴角高高的翘起来,像他幼儿园时画在纸上的月亮。 但杨凌云觉得她似乎很伤心,因为他看见了她的眼睛,眼珠黑黑的,附近都是泪水。 别伤心。 他伸出手去摸她的脸。 别伤心。 有眼泪掉到他的嘴里。 杨凌云突然想起来她为什么这么熟悉了,因为她哭起来的样子很像一个人。 像小茵。 但是小茵是不会哭的。 而且小茵已经死了。 所以你是谁。 杨凌云拼命凑近脸去观察,他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咕滋咕滋的往嘴里冒出血泡,好像一颗颗红珍珠。 他在失去意识前最后说了一句。 别伤心。 杨凌云猛然睁开眼睛。阳光,吊灯,和天花板。 他气喘吁吁的望向窗外,正是一场白色的大雪,雪花簌簌的飘下,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 徐倩倩感觉身边一片冰凉,有一个身体钻进她的被窝里,带着外面的寒意。 她把被子拉过去,盖住那个身体。 “妈妈。” 杨婉清嘟哝着抱住她,如同吃到灯油的小老鼠,偷偷的笑。 “倩倩,妈妈去给你抢东西了。” 徐倩倩很有耐心的问:“妈妈去抢什么了?” 杨婉清吃吃的笑,好像做贼一样,在她耳边悄悄说:“妈妈去给你抢财产了。” 徐倩倩沉默:“妈,不是说好不要去打扰爸爸吗,我不要爸爸的财产。” 杨婉清的脸在一瞬间狰狞了片刻:“你放心,妈妈答应了你,不去找他和那个贱人的事” “妈妈给你抢的是舅舅家里的。” “以后整个杨家都归你了,大房子归你,保险柜里的首饰也归你,还有公司,还有股票,还有还有好多东西。全归妈妈的倩倩了。” 她欢快的在床上打滚,不小心碰到自己的脸,痛的嘶嘶叫。 徐倩倩从床上坐起来,她看向妈妈的脸,红肿的可怕,左右两边各是一个掌印:“是爸爸打你的吗?” 杨婉清不耐烦的挥手:“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妈妈去给抢东西了就好,以后倩倩可以过得像公主一样了。” 徐倩倩叹息,她把杨婉清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低下头,轻轻的吹气:“妈妈不疼。” 杨婉清闭着眼笑:“妈妈最爱你,我的宝贝女儿。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了。” 徐倩倩茫然的眨眨眼:“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我只有妈妈。” “但是,为什么要去抢舅舅的财产,那是留给表哥的。” 杨婉清嗤笑:“你表哥?他又不能生小孩,难道像他妈妈一样,再生出一个小疯子。财产当然是要留给你的,我们家,只有你是最优秀最正常的,不留给你留给谁呢?” 徐倩倩低头:“妈妈,我们不要去抢舅舅家的财产,外公不是留给我们一大堆吗?” “呵,早就要用完了”杨婉清翻白眼,“当初拿出一大半资助你爸爸创业,剩下的又给你这些年治病。你舅舅愿意给你出钱治病,但是这点钱不能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以后我的倩倩还要生孩子,孩子也必须过得像一个小公主。” 徐倩倩苦笑:“妈妈,我的身体怎么可能生小孩。” “怎么不能?”杨婉清反问。 “你只要取一个卵子,剩下的妈妈帮你办好。只要你生下孩子,杨家的所有财产还不是归你和你孩子。” 徐倩倩不肯:“我不要,我不要自己的孩子生出来没有爸爸,我想和自己爱的人生,也不要拿孩子当争夺家产的工具。” 杨婉清爬起来,抓着徐倩倩的胳膊:“妈妈这么累还不是为了你!我知道你喜欢那个方正,妈妈答应你,只要你答应生,妈妈就让你和他交往。” 第41章 第 41 章 徐倩倩再一次戴着帽子从医院里跑出来了,这一次,连她的主治医师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买了一把伞联同一瓶药一起放在她的手里。 谁能不心疼这个姑娘呢?乖巧,听话,因为常年的病痛而必须躺在床上,度过自己花样的年华。 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几乎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见证了她癫狂的母亲和不负责任的父亲。所以,如果可以让这个姑娘在以后的岁月里,回想起一段美好的时光,又有何不可呢?永远呆在白色的病房里的岁月实在是未免太寂寞了。 徐倩倩没有想那么多,别人对她的怜悯她已经看过太多了,隐藏在那些目光下的微薄的怜惜并不能对她的生活有太大的改变,大抵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痛苦。 有时候徐倩倩也会幻想一个全新的健康的自己,她会不会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呢?尤其是在病情严重的时候,心脏给她带来的痛楚使她常年脸色青紫,嘴唇发白。 她会有一对相爱的父母吗?或者一个可以随意嬉戏的爱人。 陪着她看电影,吃爆米花和逛游乐园。 这种幻想在她小的时候曾经一度达到巅峰,她想要把这个美好的梦告诉妈妈,但她总是脾气很暴躁,动不动发脾气砸东西,对着徐倩倩大喊大叫。 其实徐倩倩没有怪过她,她也明白自己带来的麻烦和痛苦,一个永远缠绵在病榻上的女儿,对一个从小要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女人来说实在太痛苦。 她甚至不能带着一个病恹恹的女儿改嫁,因为这是社会隐形道德下不允许的事。 所以,徐倩倩产生了一个想法,她想去找找自己的爸爸,对他述说自己脑海里的那个健康的女孩。 这是她第一次从医院里跑出来,在之前计划了整整一个月,带着地图和钱,她踏上了寻找自己爸爸的道路。 她是那么的开心和快乐,连往昔沉重的身体都仿佛恢复了许多,不知道哪里来的运气保佑着她,一个小女孩居然真的找到了在城市另一头的父亲的家。 可惜,她摁了半天门铃,才发现房子里的人不在家。 于是她又安慰自己,像护工念给她听的童话,美好的事情总是不能那么轻易的得到。 她就坐在角落等,一直等到天色昏暗。 就在她被傍晚的寒意冻的瑟瑟发抖时,两束车灯打来,照花了她的眼睛。 在她即将要跑到前面去抱住自己爸爸的时候,她看见那个她叫作父亲的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从车上走了下来,还有一个少妇,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玩偶。 她听见那个小姑娘大声喊着爸爸,爸爸,然后那个男人就大笑着把她托起来,在空中转了一个圈。 多么,多么亮的笑声啊。 徐倩倩第一次感到嫉妒,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辫子,这是她早上出门时特意拜托护士绑好的,下面还有一个红色的小樱桃,可是这也不能掩饰这根辫子的枯黄和细小。 她盯着那个在空中飞舞的辫子,黑亮黑亮的,两根粗粗的麻花辫。 直到那个男人走到她面前时。 笑声停了,辫子也不转了。 她从对方尴尬和不知所措的举动中,隐约明白了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接下来,接下来是什么,妈妈来接她,和爸爸在病房外噼里啪啦的争吵。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小小声哭泣。 现在她又要去找自己所爱的人了,这次会遇到什么,徐倩倩也没有什么把握,她期望着方正看到她时亮晶晶的眼睛,又害怕这是另一个令人尴尬的结局。 但她忍不住,方正是她短暂人生里的阳光,她想要去见见他。 警局离医院不远,她很快就到了,她小心翼翼的穿过一堆黑色的大盖帽,从无数个肩章里寻找方正的身影。 在哪里,他会在哪里。 她的目光停在一个角落,在那里,方正的警服解开几个扣子,他的背后是一扇窗户,今天天气很好,太阳从层层叠叠的云层里出来,于是澄澈的光束透过窗棂,方正的脑袋阻挡了一半的光线,这使得他左半边的脑袋如同套着一圈光晕,在金色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个娇俏的女警拿了一瓶水给他,方正似乎道了一声谢,他附近的人起哄般的笑起来,不知道在说什么,那个女警的脸色突然通红,啪的拍在方正的胳膊上。起哄声便更加大,像是一阵高过一阵的潮水。 方正摇摇头,眯着眼,用嘴咬开瓶盖,仰着脖子喝水,脖颈上细密的汗珠顺着上下滚动的喉结动作,麦色的皮肤健康而生机勃勃。 徐倩倩几乎是痴迷的盯着这一切,她爱健康的方正,爱他搂着她时胳膊上隆起的肌肉,爱他嘴唇上下一点青色的胡渣,爱他活力四溅的抱着她笑,这让她感觉自己也健康起来,似乎变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没有病痛,没有永远争吵的父母。 她怎么能放弃方正。 她不能放弃方正。 方正侧过头来,他的目光平平的从人群里扫过去,直到看见徐倩倩,像是奔流的清澈的溪水遇见了河床上的鹅软石,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四溅的水花溅到他的眼睛里。 方正挤过重重人群,他的脸在黑色警服里露出,一个巨大的带着汗水的笑容出现:“倩倩!” 徐倩倩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似乎能够透过□□听到他砰砰跳动的心跳声。 我的太阳,她想,这是我的太阳。 方正解开自己外套的扣子,盖在徐倩倩的头上,“倩倩,你怎么来了。” 徐倩倩闻到鼻端衣服上的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她看着眼睛发亮的方正,“我想来找你。”、 方正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忍不住摸了一下鼻子,把徐倩倩拦腰抱起:“我也好想你,本来打算周末去看你的。” “看看,我女朋友来了。” 方正抱着徐倩倩在警局里炫耀似的走了一圈,他亲密的在徐倩倩耳边蹭蹭,深深吸气,贴着她的耳垂笑着说:“你好香啊,倩倩。” 有人长长的嘘气,“方正同志,你这是在耍流氓啊!” 方正瞥眼,笑骂一句:“放屁。这是我女朋友,我亲她天经地义。” 他刚说完话,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音大的吓人,几乎所有人都听得见,众人笑的更欢快,连徐倩倩都忍不住微笑。 方正骂道:“怎么了,没见过肚子饿的?” 他回头温柔对徐倩倩说:“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店,带你去尝尝,保证让你不后悔。” 徐倩倩害羞的扯扯他的衣袖:“放我下来。” 方正难得耍流氓,抱着她不松手:“我就不放。”他胆大包天的亲在徐倩倩脸颊上,眼睛弯起来:“走喽,去吃饭。” 外面满地都是雪,方正抱着她正大光明的从门口走出来,咯吱咯吱的踩在雪上,有领导看见他一脸得意,喊了一句“不值班了?” 方正回喊:“领导,我女朋友来了,我要带她去吃饭。” 他冲着远方喊,连树上的积雪都要被震下来,一群人眼神乱飞的看着他抱着徐倩倩,窃窃私语。 领导没想到他这么厚的脸皮。只好挥挥手放他出去,嘴里还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兔崽子。” 徐倩倩脸皮没他后,实在没办法忽略别人的眼光,拉着他的衣领要他放下来。 方正不答应:“地上都是雪,滑的很,我怕你摔倒了。” 徐倩倩拧他的胳膊:“我一路走过来都没摔倒,现在也不会摔倒。” 方正笑:“就不要,我就是想要抱着你,让他们看看,这是我的女朋友。” 第42章 第 42 章 这个冬天似乎停留得太久,也过于严寒了。 徐倩倩望着窗外纷纷的大雪,几棵大树在寒风下东倒西歪,几乎要被拦腰截断,她此时明明深居温暖的商店内,但是那种酷烈的冷意似乎已经透过玻璃,吹进她的心里。 “怎么了,倩倩,这个甜点你不喜欢吗?”方正看徐倩倩许久没有动过的点心,他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找到约会地点女友不是很喜欢。 徐倩倩惊慌得回答:“没有,我,我很喜欢,只是一下子出神了” 她慌乱得用叉子叉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甜蜜的奶油冲不淡她的苦涩“要不然,我们,我们分手吧……” “前几天,你妈妈有来医院看望我,她……” “我妈管不了我的事!”方正砰得站起来,大声说着“她是不是要你这么说,要你和我分手?” 店里的服务员惊讶得看了这边一眼。 徐倩倩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她的脸色发白,方正立马后悔了,他半跪在徐倩倩脚边,紧紧握她的手,贴在脸边,眼睛湿润得望着她。 “倩倩,相信我好吗?没人能阻挡我的,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然后结婚,买一间房子……” “我已经没有一辈子了。”徐倩倩猛地打断他柔情的话语。 她的眼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说不定我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我没办法和你结婚,我不能为你生一个孩子,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孩子吗?” 徐倩倩的眼泪越流越多,苦涩得心脏都要缩成一小团,“我甚至不能和你做一些亲密的事,给你带来快乐。” “你只不过是稀里糊涂得遇上了我,再稀里糊涂得当了我的男朋友,分手吧,对谁都好。” “别让我那么可悲,你的爱不过是可怜我。” 我不想你看到我死掉的样子,我宁愿你恨我,她把这句话吞回去,藏在心里。 方正痛苦地看着她,像是有一根绳子死死勒住了脖子,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火烧火燎的剧痛,“现在有换心手术,倩倩,你可以活下来的。” “我不在乎你说的那些,没有孩子也很好,我们可以养一只小宠物。没办法亲密的在一起也没关系,只要我能一直看着你,抱着你就好。” “我从来不是可怜你,才当你的男朋友,我还不至于那么蠢。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徐倩倩的人生本来是禁闭的,封死的,她从出生到现在,好像都被封在没有缝隙的盒子里,而这个盒子还是不受欢迎的礼物,让人踢来踢去。 只有那么一天,当孤独和苦闷到极致的时候,她从这个盒子里逃跑了。 在人流匆匆的街头,徐倩倩茫然地走着,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又不想回到医院,面对雪白的病房,面对母亲永不止息的咒骂。 她走啊走啊,从清晨走到黎明,走到双腿无力,坐在公园里,又累又渴,从身边揪出一朵水仙花,一瓣一瓣扯下花瓣。 “你是不是迷路了?” 她抬头,一杯热饮出现在眼前,然后是一张英俊的脸,小麦色的肌肤,爽朗的笑容,穿着一身挺拔的制服。 “我叫方正,是在这里负责执勤的警察,你需要我帮忙吗?” 那一瞬间,徐倩倩的春天到了。 我怎么会忘记呢?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她还记得后来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说了很多话,那些被埋在心里,她以为永远都不会说出来的话,居然像开了水闸的水,一泄如注。她的病,她的父母,她的孤独。 “我一见到你,就知道完蛋了,心跳砰砰地跳,我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孩,也从来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 “我多快乐遇到你,我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对我的每一个微笑。” “你坐在公园里,四周是水仙花,你是最美的那一枝水仙花,我好害怕一眨眼,你就消失在花丛里。” “倩倩,我没有一天不是爱着你的,所有人反对我们都没关系,但是你不行,只有你会让我绝望的。” 两股热泪从他脸庞落下,方正的脸贴着两人握住的手,他们的泪水汇集在一块。 “去做心脏移植手术吧,就算为了我,活下来。 ” “好,我去。”徐倩倩泣不成声。她对这段感情有那么多的犹豫和彷徨,她不想那些令人痛苦的事,只要方正爱她,这些爱就能填满她心里的黑洞,给予她勇气。 从小到大,对死亡的恐惧萦绕了她整个人生,她已经受够了没完没了的打针,注射,吃药,检查,手术室里刺眼的白光,但是此时此刻,她愿意再去努力一次。 …… “文老师,文老师?” 底下的学生在叫她:“这道题我们早写完了,老师你怎么还不讲答案啊?” 文茵晃过神,她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才发现自己正站在讲台上,手里还拿着讲义。 她抱歉一笑,转过身去,将答案写在黑板上。 粉笔摩挲黑板发出簌簌的声音,她的身体还在机械性的动着,思绪已经飞出万里之外。 自从那场闹剧以后,她一直精神恍惚,爸妈悲伤的眼神,和坚决不同意的态度,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文磊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直到离开的时候,都不曾和文茵说过一句话,对视过一眼。 妈妈则是哭,不停的哭:“不能换一个人,非要是杨凌云吗?” “你还这么年轻,将来没有孩子怎么办?” 赵慧渴求得拉着文茵的手“小茵,他要是犯病了,伤害了你怎么办?我们讨不回这个公道的啊!” “爸爸妈妈把你捧在手心里,养到这么大,你和杨凌云在一起,不是要活活剜我们的心吗吗?” “我好爱他,不会有更爱的人了,我已经和凌云错过十年了,我不想再错过了。” “哪怕我和你爸都不同意?” “哪怕所有人都不同意,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再后来的事,她居然有些记不清了,争吵,争吵,凄厉额的女性哭声,落在脸上的巴掌,还有妹妹失望的脸,抱着她腰的手臂。 破碎的杯子,散落一地的杂物,一切的画面万花筒一样旋转。 唯一记得的是,杨凌云的吻,他们不停地接吻,接吻,在黑暗的房间里拥抱彼此,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真的不记得了”,杨凌云在文茵耳边呢喃,“我生过病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有病?” “姑姑是不是在骗我们,为什么大家都相信她?” 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哽在喉间,文茵也轻轻回应,“你不是好好的在我怀里吗?别听姑姑的话,她在捣乱,你和我说过她从小就讨厌你,她的话怎么能信呢。” 室内死一样的沉寂。 许久,有声音从远处传来,“要是她说的是真的,你会后悔吗?” 文茵听见自己回答,“是真的,我也不后悔,第一次不后悔,第一万次也不后悔。” 第43章 第 43 章 冬日,高慧抱着一堆试卷走进楼梯,送往教师办公室,她心情恹恹。父亲的事业突然就大受打击,他整日沉闷地在家中喝酒,用颇为不善的眼神看着她。 尤其是喝醉以后,满身的暴虐,先是用拳头大力砸自己房间的门,砸到后面,则是暴戾得踹着大门,踢得大门邦邦作响。 “都是你这个败家货,说要把自己老师介绍给我,结果屁都帮不上一个,这也就算了,你那个老师,找一个那么有实力的对象,他妈的害的老子吃瓜捞。” 他越说越气,发红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一个酒瓶子“砰!”得一声砸碎在门上。 高慧吓得躲在被子中,她瑟瑟发抖得抱着自己,无声的落泪,祈求大门不要被踢开。 “你还想去出国留学!做梦吧你,老子已经一无所有了,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上完高中就滚蛋,滚出去。” 一**粗言秽语狂风暴雨打向高慧,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离开了,浑浊的声音越传越远:“贱人,都是贱人……” 不是我的错,高慧咬住被角,吞下哭声,都是文老师的错,是她,是她害的我,害的爸爸。 要放寒假了,办公楼一片寂静,只有几个值班的老师。外面冷冽的东风一阵阵刮进室内,高慧打了个寒颤,正当她准备踏上楼梯转角的时候,她听见几个老师在窃窃私语。 “平常也看不出来啊,文老师这么有心计,能勾上一个豪门公子哥。” “谁叫人家长得漂亮呢?要我说,校长肯定早就和文茵有一腿,要不然,那么好的相亲对象,英俊多金,怎么会舍得介绍给她,我看这个公子哥八成戴绿帽子了,捡了别人吃剩的。” 说到这,窸窸窣窣的笑声响起,一个长得颇为刻薄的老师啧啧感慨,“都是命,你看文老师现在上下班都是豪车接送,手上提着的手袋,腕上带的首饰,哪一个不是我们累死累活一辈子也弄不到的,怎么我就没这么好的命啊。” 另一个老师则反驳她,“人哪里有十全十美的,我猜他们两个迟早要分手。” “上次我看到文老师包里有一板避孕药,她不是最喜欢小孩的吗?假期都去孤儿院看小孩。怎么吃上避孕药了,我看那个公子哥就是和她玩玩,根本不想要孩子,文老师自己心里也有数,也不看看是什么条件,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要是她真怀孕了,百分之一百会被甩了,电视上不都说了吗?这样显贵的人家,最看不起小门小户的女子,特别是大着肚子妄想进门。” “最多孩子抱走了,一辈子不给妈妈看一眼,只给一些分手费。” 一群人越说越起劲,嘻嘻哈哈聊了半天才散开。高慧从转角走出,她的脸红红的,心跳跳得飞快,一种莫名兴奋的滋味在体内回荡。 哒哒哒,乳白色的地砖响起脚步声,高慧走进办公室,仿佛老天也在帮忙,办公室里没有人,而文茵的手袋正放在桌上。 高慧打了一个电话:“爸爸,你能不能弄到过期的避孕药,我,我想到办法报复那些人了。” 她举起手机,对手上的药拍了一张照发过去,“一二三……”,她数了数挖空的铝箔板,“文老师,别怪我,是你先害我的。” 外面白雪皑皑,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偌大的玻璃窗上,倒映出高慧脸上夸张到扭曲的微笑。 北海道的冬日,缥缈雾气薄纱似的笼罩在冬日的森林,树木闪耀着白色的光芒。森林之内,有一片钴蓝色的湖泊,湖光粼粼,水面上映照出一座纯洁辉煌的雪山。 文茵透过车窗,痴迷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她从没有见过那么壮观的雪山,层层密的林挂着晶莹剔透的雾凇,仿佛深处童话里的冰雪王国。 “那么喜欢这里?”杨凌云失笑,文茵的眼睛闪闪发光,“这里真美,湖水和蓝宝石一样,凌云,你看见了吗?那边有一群丹顶鹤。” 杨凌云温柔含笑,他望着文茵快乐的神情,微红的脸颊,看她不断惊呼,指着四处的美景,只觉自己来的太晚了。 他的文茵本来就该享受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而不是蹉跎了十年,文茵也独自在这个世间跌跌撞撞的闯荡。 想到这,他突然挽住文茵的腰身,低头吻住她的双唇,文茵看着他的眼眸,里面充斥着浓浓的爱意,我好开心啊,她在心里说,我好爱你,好爱好爱你啊。 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他们还是那个青春的少年少女,在任何地方,不停歇的接吻。 一切都是寂静的,只有车轮碾压白雪的声音,仿佛在这个广阔的天地中,只有他们。 载着他们的车流一路驶进深山,密林森森,一座古老的日式庭院出现在眼前。 在庭院大门,管家和佣人正迎接他们的到来。 杨凌云为文茵拉开车门,她一下车,一位身穿深灰色和服,披着黑色道行,头发挽起的中年女性走上前。 “文小姐,我是这里的管家兰姨,这段时间由我和这里的佣人服侍您和少爷。”她说完,向着文茵深深弯腰行礼,身后的仆人整齐划一地随着兰姨一起弯腰。 文茵被这阵势惊讶到,她感觉自己仿佛一下穿越到古代了一半,不知所措地退到杨凌云身后。 “不用紧张,这里是我母亲的嫁妆,兰姨和我母亲一起长大,她从我小时候就是这样严肃,谨守本分。” 杨凌云失笑,他难得看见文茵羞涩不安的模样,反而觉得有趣,“而且春山园里的人都能说一些中文,你可以放轻松,好好在这里休息。” 他搂着文茵往里走,兰姨跟随其后,一些佣人则去车上,帮助保卫人员和司机整理行李。 春山庭院高大古典,文茵顺着曲径深入,回廊下细石整理成山水形状,小桥之后还是小桥,檐下外廊源源不断,连着亭榭和假山,他们走进玄关,一重又一重的房屋,层层的木罩子门,让这个庭园有种阴翳的氛围。 杨凌云亢奋地对每一个眼熟的建筑指指点点,“小茵,你看,我小时候在这里放风筝摔倒了,被母亲狠狠责罚了一顿,关在禁闭室里一天一夜,再也不许我一个人出去玩。” 他突兀的停下来,指向一个地方,佣人立刻上前拉开罩子门,一个装饰奢华的房间出现在文茵眼前,拉门装饰着金箔形状的仙鹤和松树,屋内悬挂着一幅巨大的书法字画。 杨凌云怀念地说,“母亲特别喜欢茶道,要我坐在旁边和她一起学习,但是我那时太任性,她想要我做什么,我偏偏不做什么,反而在她点茶的时候捣乱,或者把插好的花踢倒。” 兰姨微笑着补充,“您顽皮的时候,夫人做什么都要去骚扰,连夫人抄写的佛经也用毛笔涂花,那可是整整静心抄写了半年的佛经啊。” 听见兰姨接话,他起了兴,接连说了许多自己童年的事情。这些事,文茵也是第一次听见,她听得入迷,从这些话语中,勾勒出一个小小的男孩,长得冰雪可爱,又实在调皮,天天和母亲与佣人作对。 他发现文茵对自己小时候的事特别有兴趣,捉着文茵的手在嘴边亲昵,“我们可以也生一个孩子,男孩也好,女孩也罢,精心教养他,只希望他不要和我一样顽皮,闹得鸡飞狗跳,到时你也会和母亲一样,天天生气。” 孩子。 文茵顿了一下,“我还不想那么早怀孕,跟你相处的时候太短了,我还没有过足二人世界的瘾。” “现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过上几年的二人生活。” 杨凌云停下脚步,他一不说话,身后的佣人也没有敢发出声音的,氛围突兀的陷入令人不安的死寂中, “没有孩子,就不安稳”,他面上扯出微笑,眼神沉沉,“我们早晚要有孩子的,我还记得你十**岁的时候,就偷偷梦想过和我一起成家生子,为什么现在又不同意了呢?” 你是不是还想离开我?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但是所有的好心情瞬间远去了,脑子似乎被人用锥子往里钻,疼痛放射似的一阵阵,让他眼前发黑。 文茵,你是不是又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