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婚书!踹极品!资本小姐去随军》 第1章 穿书:开局就离婚? 1979年夏,漠城军区大院。 “我们离婚吧,周茉莉。” 周茉莉愣住了。 丈夫顾卫城常年在军队,几乎没回过几次家。 他特意把她从京市的娘家叫到家属院,竟然是为了说这个? 顾卫城缓缓直起身,作训服领口敞着,露出晒得发红的脖颈。 右眉骨上那道三公分长的伤疤,此刻显得格外狰狞。 周茉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虽然穿越来已经一周,但每次面对这个“冷面阎王”,她还是会后背发凉。 老天爷啊,穿到七十年代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这么个活阎王丈夫! 没错,周茉莉作为21世纪的三金影后,熬夜看小说,竟不小心穿书了! 她穿进了一本七十年代的年代文里,书名叫【七零娇宠白莲花】 只不过,周茉莉不是女主,而是穿成了书中男主同名的炮灰短命前妻。 原主是资本家大小姐,因家庭成分问题,被强塞给军人顾卫城。婚后作天作地,最终跟情夫私奔了。 周茉莉穿来时,原主刚与情夫勾搭上,被那个小白脸情夫迷得团团转,一个劲地闹着要离婚。 可问题是,这个情夫是人面兽心,骗走了原主所有的钱财后就消失了,原主身体弱不禁风,最后竟活活饿死! 书中的原主就是个胸大无脑的娇娇小姐,一心为所谓的爱情冲锋陷阵。 从来没想过自己资本家小姐的出身,在这个年代,是很难幸福生活的! 熟知后续剧情的周茉莉,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我不离!” 周茉莉低头大声说。 听到这话的顾卫城眉心拧出个“川”字。 这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为了跟他离婚,周茉莉几次三番地写信过来,他不答应,周茉莉威胁他不离婚就去寻死。 好不容易他答应了,这女人不应该高兴地敲锣打鼓才对? 怎么现在又突然演起了挽留戏码?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顾卫城有些烦躁:“你又在闹什么?” “谁说我闹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不离婚” 顾卫城看着周茉莉一脸笃定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前天周家侄子想走后门当兵,被他拒了,今天她就不答应离婚了,这套路他太熟了。 毕竟以周家那一家子吸血鬼的做派,不把他吃干抹净,怎么可能罢休呢? “周茉莉”他忽然将目光落在周茉莉身上“有话就直说,我最烦拐弯抹角” 他在等她故伎重施,等她像以前那样摔碗砸碟子,最后哭喊着提条件。 这话没头没尾的,让周茉莉愣了一瞬。 呵,这女人果然又在装傻。 顾卫城冷哼一声,一脚蹬掉沾满泥点的军靴,三两下扯开汗湿的作训服,随手甩在门厅地板上。 他赤着精壮的上身,径直往浴室走,古铜色的背肌上还挂着未干的汗珠。 竟然没理她? “顾卫城!你聋了吗?”周茉莉急得从沙发上跳下来,光着脚丫子追上去,“我说我不离......” “砰!” 浴室门被男人结实的手臂猛地甩上,震得墙皮都簌簌往下掉灰。 周茉莉的尾音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差点咬到舌头。 周茉莉攥着衣角在门外直跺脚。 生存智慧在疯狂预警,这婚要是真离了,她都活不过第三章。 十分钟后,浴室门被一把拉开。 蒸腾的热气里,顾卫城顶着湿漉漉的板寸头走出来,发茬还滴着水。 六块腹肌随着呼吸起伏,人鱼线没入松垮的裤腰。 书里说顾卫城帅得人神共愤,周茉莉现在信了,这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野性的荷尔蒙,像头刚打完猎的豹子。 “报告我已经打好了,三天以后你签字就行。” 这种日子,顾卫城早就过够了,周茉莉从来没用正眼瞧过他一眼,她嫌弃他是个粗人,不肯让他碰。 嫌军区大院环境艰苦,天天住在娘家享受生活,偶尔见几次面,周茉莉总能找到由头闹腾,有时候是因为她娘家的事儿,有时候是哪个文工团的女兵,多看了他两眼。 三年来,工资全交,家务全包,做到了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担当,到头来周茉莉找了个小白脸羞辱他,逼他离婚。 顾卫城这是铁了心的要离婚? 周茉莉心头警铃大作,她突然身子一软,往顾卫城怀里倒去。 几声虚弱的咳嗽声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你就这么想摆脱我,是不是……文工团那些莺莺燕燕勾了你的魂?还是卫生所那个总对你笑的小护士?” 原主在书中的描写就是朵温室娇花,这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倒也贴合人设。 顾卫城浑身一僵,喉结上下滚动:“……” 这女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竟然还倒打一耙? 顾卫城想开口解释什么,话卡在喉咙里却说不出来,最后只生硬地挤出一句:“我没有” 婚后和周茉莉虽然感情不睦,但他向来行得正坐得端,从未没做过沾花惹草的事儿。 周茉莉余光瞥见耳根子红透的顾卫城,忍不住在心底轻笑,穿过来之前,那些国际导演都夸她“连呼吸都在戏里”,何况是应付个直肠子的军人? 顾卫城眉头再一次皱起来,心底升起一阵异样。 从前他最厌恶周茉莉这般矫揉造作的模样,可今天,她靠在他肩头轻咳时,发丝间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故作委屈的眼神,都让他心头莫名一软。 他本该推开她的。 可手臂却沉甸甸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顾卫城猛然惊觉,自己竟再一次动摇了离婚的决心。 周茉莉缓缓开口:“既然没有……那从明天起,我就搬来家属院,正式开始随军!”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医院的工作……我已经辞了” 原主和顾卫城结婚三年,一直是两地分居的状态,但周茉莉可比原主机灵多了——在娘家过资本家小姐的生活固然是好,可如今这身份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漠北军区大院虽然条件艰苦了,但却是眼下最稳妥的避风港。 至于辞工作这事…… 她当然要辞! 穿书之前她是个演员,而原主却是个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 这专业跨度,怕是比戈壁滩还宽。 不赶紧辞了,迟早要穿帮。 顾卫城再一次浮现怪异的神色。 随军?这个往日连食堂饭菜都要挑剔的娇娇小姐,居然主动提出要随军?还把人人艳羡的医生工作给辞了?! “你说的是真的?”顾卫城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她。 “对了,我明天得回趟娘家” 顾卫城脸色骤然一沉,方才那点柔软情绪瞬间冻结。 周茉莉回娘家,每次不是带着满腹牢骚回来,就是搬回些资产阶级的做派。 “又要回去?”他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低沉,有些烦躁:“上个月不是刚……” 第2章 随军 “我要随军,总得把衣裳被褥搬来吧?难不成...你以为我又要回去诉苦?” 周茉莉忽然踮起脚尖,靠他靠得更近了些,带着淡淡雪花膏香气的呼吸拂过。 顾卫城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不知怎么,心脏跳的比拉练十公里的时候还快。 结婚三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我...”向来雷厉风行的团长竟结巴起来,“我调车送你。” 闻言,周茉莉骄傲地仰起小巧的下巴。 看来这男人也不难对付嘛,稍微用点心思就能轻松拿捏! 这次回京市除了搬运随军的行李,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和原主那个小白脸情夫彻底做个了断。 “哒哒哒” 顾卫城刚走没多久,一阵急促而有力的开门声响起。 周茉莉拉开门,一名高大精壮的年轻战士站在门外。 看清周茉莉的长相后,小战士眼都看直了。 一身蓝碎花连衣裙,将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完美展现,肤色白的像洋娃娃,一双柔情似水的杏眼扑闪扑闪地看得人脸红心跳,他是刚调到顾卫城身边的,还没见过周茉莉。 部队里都传顾团长媳妇儿是之前城里资本家的小姐,长得像天仙,他不信,还以为战友们是在逗他这个新来的,毕竟顾团长那人极其凶残,狗见了都得绕道走,有媳妇就不错了。 天爷嘞,没想到,不仅有媳妇,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小战士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结巴着开口:“嫂子好,我是、顾团长的警卫员、张明,团长命令我护送您回京市,车已经备好,即刻就出发” 周茉莉心中暗叹:不愧是当团长的,办事效率就是高。 漠城军区远在西北,离京市有些距离,尽管坐着军用吉普车,五个小时后,才抵达了京市。 车子稳稳停下。 张明跳下车,声音洪亮道:“嫂子,到地方了,顾团长还有些工作要忙,不过他说了,等他忙完就赶过来。” 周茉莉指尖一顿,险些没拿稳手中的藤编箱。 原著里这位冷面团长可是连结婚都只露了个面就匆匆离席,从不肯踏足周家半步。 难道...真的回心转意愿意修复感情了? 这个念头让周茉莉眉眼都舒展开来。、 她翻出包袱里珍藏的大白兔奶糖,不由分说塞进张明手里:"路上辛苦了,这些糖你拿着吃" 年轻战士黝黑的脸“腾”地红了。 部队里都说这位资本家小姐眼睛长在头顶上,可眼前人分明笑眼弯弯,平易近人的很。 "谢、谢谢嫂子!"张明手忙脚乱地接住糖,军礼敬得比平时高了三寸。 周茉莉下了车,一片连成排的平房里,有一座欧式建筑,格外显眼。 一个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的四十岁男人朝她这边奋力招手。 周茉莉眯起眼睛,在记忆里搜寻着这张脸。 周立军,书中原主周茉莉的那个吸血鬼哥哥。 “一路上辛苦了,快进屋歇着。”周立军殷勤地接过行李,眼角堆起的褶子里都藏着算计。 他早收到顾卫城的电报,就等着借这位团长妹夫的势呢。 一进门,周茉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全屋的红木家具,配套的茶几由整块云石打造,就连边角处镶嵌着黄铜包边。 周茉莉从现代21世纪穿书过来,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看到这房子的豪华程度,还是暗暗咂舌。 不敢想象原主到底给这个家补贴了多少钱。 “来,茉莉,尝尝新到的山竹” 嫂子安玉梅新卷了头发,一身深紫色改良版旗袍,踩着羊皮鞋“哒哒哒”地凑到了周茉莉面前。 “听说……”周立军搓着手在红木沙发上坐下,“你和故团长最近闹得不太愉快?” 周茉莉捏着山竹的手顿了一下。 果然,这对夫妻最关心的就是她的婚姻状况——其实是害怕金主妹夫跑掉。 “之前是有些误会”她故意慢条斯理地剥着果壳,“不过现在想通了,我准备去部队随军” 安玉梅手里的盘子没拿稳,啪嗒一下碎在地上。 “随军?!” 两夫妻异口同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什么时候动身?要不要嫂子帮你准备行李?”安玉梅声音又尖又急,生怕晚一秒周茉莉就会改变主意。 这两口子是被周茉莉作怕了,自从听说她要闹离婚,两夫妇几天都茶不思饭不想,要是没了顾卫城这个金龟婿,他们家的好日子可就过到头了。 现在一听周茉莉要去随军,两人高兴得就像中了头彩,恨不得马上把她送到大西北军区。 周茉莉被两夫妻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连忙摆手道:“晚上就出发,我自己收拾就好” 她话音刚落,周立军就关切地问道:“那你在医院的工作怎么办?” “辞了” 周茉莉轻描淡写地回答。 周立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舒展开来,甚至比刚才还灿烂了几分。 医生的工作固然可惜,可比起顾卫城这条大鱼,区区一个铁饭碗算什么?再说了,只要妹妹还在顾家,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当兵的事儿,就有着落了。 想到这,周立军脸皱得像朵绽开的菊花:“辞了好,辞了好!随军要紧,随军要紧!” 周茉莉冷眼看着哥嫂脸上堆出的谄媚笑容,胃里泛起一阵恶心,暗暗鄙夷。 她转身回到原主的房间,收拾好随军的行李。 然后又循着原主的记忆来到文工团,远远就听见《智斗》的唱段正到高潮。 露天舞台前挤满了观众,掌声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 她站在人群外围,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谢幕的演员们。 终于,在舞台侧幕边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许向阳穿着笔挺的演出服,油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对着前排几个年轻女同志抛媚眼。 他脸上挂着自命不凡的笑容,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茉莉!”许向阳突然瞥见了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她面前:“你终于来看我演出了?” 周茉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这人哪来的自信?就凭那张抹了三层雪花膏的脸? “我有事跟你说。”她声音冷得像块冰。 许向阳却会错了意,凑得更近了:“你说,我听着呢。” 他身上浓重的发胶味熏得周茉莉后退半步。 周围人来人往,几个文工团员已经投来探究的目光。 周茉莉咬了咬下唇——毕竟这事不光彩,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 她正犹豫着,许向阳自然地伸手要揽她的肩膀。 周茉莉心中一惊,天爷,现在偷情都不背着人了?她急忙一个转身巧妙躲开,动作之大引得旁边一个卖冰棍的大娘直往这边瞅。 许向阳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茉莉,你这是...” “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周茉莉打断他,转身就往后台的小树林走去。 许向阳愣了两秒,赶紧小跑着跟上。 树林里,周茉莉停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今天起,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许向阳一怔,然后急急上前两步:“茉莉,你怎么了,你……你不是说你离婚后,我们就去沪市组建话剧团吗” 话语间情真意切,含情脉脉,想必当初他就是用这样的演技把原主骗的团团转吧? 可惜,周茉莉没原主那么蠢。 第3章 想好了?真的不离了? 周茉莉冷笑一声:“梦想?你拿什么实现梦想?难道拿你一个月十几块钱的工资吗” 被周茉莉戳了痛处,许向阳顿时感觉失了面子,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茉莉,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庸俗了,艺术怎么能用铜臭衡量呢?” 周茉莉看着眼前虚伪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开了口:“钱是铜臭,那你花我的钱时,怎么不嫌脏?上个月买手表八十块,前些日子置办行头的五十块,还有之前零零碎碎的,需要我一笔一笔跟你算吗?” 周茉莉的小嘴一张一合地还在还在持续输出。 许向阳脸色瞬间煞白,这还是那个被他几句情话就哄得晕头转向的周茉莉吗?? “茉莉,你听我……” 他慌乱中想伸手抓她,周茉莉急着躲闪,却不料被脚下的一个泥坑绊住了,整个人踉跄着栽倒在地上。 一道冷峻的男声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周茉莉和许向阳同时回头。 只见顾卫城高大的身影立在白杨树下,军装笔挺。 作为军人,对家庭的亏欠,他心知肚明,正因如此,他才特意让警卫员小张先送周茉莉回娘家,自己处理完工作就赶过来接她。 可周家并不见周茉莉的人影,他只能到文工团来找。 却没想到意外撞到这一幕。 果然,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什么不离婚,什么要随军,都是骗人的。 这女人心里头装的始终都是这个油头粉面的戏子。 周茉莉发现顾卫城转身要走,知道他是又误会了。 “顾卫城,你站住!”周茉莉刚才摔的那一下崴了脚,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朝顾卫城喊。 男人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他不走难道要留下来看自己媳妇和别的男人亲热? 周茉莉慌忙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沓烧得焦黑的信封:“看清楚了,我是来跟过去做个了断的,顾团长,要抓革命促生产,也得先解决遗留问题不是?” 顾卫城终于转过身,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那些信封。 他当然认得她手里那些纸,都是曾经在抽屉暗格里发现的情书。 可听到她的解释,他竟气短了几分。 “滚。” 顾卫城的声音低沉得像闷雷滚过,明明音量不大,却震得许向阳伸到半空的手生生僵住。 他看见军装袖口下那截古铜色的小臂肌肉绷紧,青筋暴起,这要是挨上一记军体拳,他这文工团台柱子的招牌身段可就全毁了。 “我,我这就走......”许向阳踉跄着后退两步,还强撑着最后一点体面,边退边放狠话:"周茉莉,等我们文工团下个月来漠北巡演......” 话没说完,顾卫城一个眼神扫过来,他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转身落荒而逃。 跑出十几米远,许向阳才敢回头。 他想起顾卫城护着周茉莉那样子,活像在护着什么珍宝。 他啐了一口,心里暗想:这蠢女人不过是一时糊涂,等巡演时他随便背两句普希金的诗,保准她又会像条哈巴狗似的跟回来...... 周茉莉坐在泥坑里,裙摆上沾满了泥点子,她气得小脸一鼓一鼓的,那双杏眼瞪得圆圆的看向顾卫城。 顾卫城看着周茉莉这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有些烦躁,明明是她私会情夫,怎么反倒是像自己理亏? “还不走?” 周茉莉试着撑起身子,想站起来,右脚腕传来尖锐的刺痛,方才摔倒的地方已经鼓起了一个小包。 “我脚崴了,你背我” 她仰起脸,嗓音软得能掐出水来。 顾卫城盯着她,眼神狐疑。 这女人从前连他递过来的毛巾都要用指尖捻着捏,现在竟然主动要求肢体接触? 见他没反应,周茉莉干脆伸手拽住他的军装裤子,指尖还故意轻轻挠了一下。 “你背背人家嘛” 声音更娇了。 本来还怕顾卫城不同意,没想到下一秒就天旋地转起来。 顾卫城一把扣住她胳膊就往上提,一把将她从泥坑里捞了出来,像拎小猫崽般轻松利落。 被提起来的一瞬间,周茉莉感觉自己的骨头要被捏碎了,又不敢说出来,只能暗暗吃痛。 这男人力气可真大。 她缩在顾卫城怀里,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 顾卫城粗糙的大手感受到怀中人细软的腰肢,呼吸粗重起来,竟有了几分妄念。 两人再回到漠北军区大院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军区家属院不比京市娘家,环境条件艰苦,原主不愿意住,顾卫城又极少回来,这房子已经可以说得上是年久失修了。 顾卫城负责打扫房子,周茉莉则干些简单轻松的活,例如整理床铺和衣服这些。 刚干了没多大会,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响。 原主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没下过厨房,周茉莉一进厨房,发现灶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灰。 周茉莉快速将厨房收拾了一番,用仅剩的食材煮了两碗面。 当两碗阳春面冒着热气端上桌时,顾卫城正踩着板凳修灯泡。 “快来吃饭,等会面坨了”周茉莉敲了敲碗边,招呼着顾卫城。 顾卫城怔怔地望着她,这姑娘正鼓着腮帮子吸溜面条,和记忆中那个优雅的矜贵小姐判若两人,竟有几分可爱。 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想好了?”顾卫城拉开凳子,:“真的不离了?” 周茉莉快饿昏了,嘴里还塞着面条,像只囤食的仓鼠,含含糊糊地回答:“不离了,真的” 得到肯定回答,顾卫城望着碗里金黄的荷包蛋,突然觉得这间霉味未散的旧屋,也跟着亮堂了起来。 “哒哒哒” 敲门声响起。 周茉莉一瘸一拐地跑过去开了门,月光下勾勒出女孩纤细的身影,洗得发白的列宁装,两条乌黑的麻花辫,怀里抱着个搪瓷缸子。 女孩笑眼弯弯,朝屋里探头,甜甜地开口道:“顾大哥”,却在看见周茉莉时,目光闪过一丝诧异。 周茉莉大脑飞速运转,搜索着原著里的情节。 这是……原著书中女主何晓柳?! 第4章 可怜我? 原著中,周茉莉这个角色是人设不讨喜还短命的恶毒前妻,而何晓柳才是书中男主的真命天女。 只不过这书叫【七零娇宠白莲花】 何晓柳就是那朵人见人爱的白莲花! 周茉莉只看到自己这个角色“惨死”的那一章,后面的剧情还没来得及看完,然后一闭眼,再一睁眼,就穿书了。 没想到书中女主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完了,全完了,她费尽心思才刚开始修补这段支离破碎的婚姻,难道就要功亏一篑了? 周茉莉不甘心。 就算是败局已定,她也要拼死一搏。 在这个年代,牢牢抓紧顾卫城这颗救命稻草,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顾大哥,我给你煲了鸡汤” 何晓柳眼波流转,目光黏在顾卫城身上,连个余光都没给周茉莉,就径直闯进了屋内。 何晓柳把怀里的搪瓷缸轻轻放在桌上:“光吃面条多没营养啊,你工作这么辛苦,该多吃点好的补补身体”她瞅了一眼桌上简易的面条,嫌恶地皱了皱鼻子。 呵,好一朵善解人意的白莲花。 周茉莉:“……” 何晓柳在军区医院的卫生室当护士,平日里最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大院里的家长里短。顾卫城和周茉莉闹离婚的事儿,早就在大院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她用余光飞快地扫了眼周茉莉,对方身上是百货大楼刚上架的新款布料裁成的裙子,脚上踩着时髦的羊皮小高跟鞋。 瞧瞧这副娇小姐的做派,哪里有半点会过日子的模样? 这年头,一只鸡可是稀罕物。 何晓柳特意托在供销社当主任的大伯弄来一只老母鸡,又花了大半天工夫,小火慢炖出一锅鸡汤。 大伯娘说得对,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周茉莉那点厨艺,大院里谁不知道?煮个面条都得糊锅,更别提炖汤了。 何晓柳掀开搪瓷缸盖子,指尖被热气熏得发烫,可心里却得意得很——这碗鸡汤,肯定能送到顾卫城心坎上。 顾卫城眉头皱了又皱,目光在何晓柳脸上扫过,又落在桌上的搪瓷缸上。 鸡汤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但他神色未变,接着低头吃面条。 何晓柳见顾卫城没反应,随即又柔柔地开了口:“顾大哥,别跟我客气,这鸡汤我炖了俩小时呢” 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拿顾卫城面前的碗,想帮他把面条换掉。 顾卫城抬手一挡,声音低沉:“不用了,我吃面条就行” 何晓柳的手顿在半空中,脸上闪过一丝委屈:“顾大哥,你是不是嫌我手艺不好?我、我只是想让你吃好一点,毕竟你的腿伤还没好,不吃点好的,怎么能补营养呢?” 周茉莉站在一旁,看着何晓柳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冷笑,果然是绿茶白莲花标配,三句话不到就开始装可怜。 等等?! 腿伤? 周茉莉想起书中那段被自己匆匆掠过的情节:顾卫城在执行一次边境紧急任务时,为了掩护战友,右腿被弹片击中,当时他被转送到原主所在的大医院,可原主竟以“看见他就恶心”为由,拒绝参与手术。顾卫城心灰意冷之下,连后续治疗都放弃了,最终落下个每逢阴天下雨就疼痛的病根。 周茉莉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偷偷望向顾卫城,那双腿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谁能想到里面还藏着冰冷的钢板? 原主造下的孽,现在却要她来承受这份愧疚。 顾卫城眉头紧皱着,声音有些不耐烦:“何同志,我的事不劳你费心,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何晓柳脸色一白,显然没料到顾卫城是这个态度,她咬了咬唇角,眼神望向顾卫城,可男人已经低头吃面,仿佛那清汤寡水的挂面是什么珍馐美味。 不是说顾卫城已经打了离婚报告了吗,那天余副营长来卫生室包扎时,可是亲口跟她透露的小道消息。怎么眼下这男人对她还是这副冷若冰霜的态度? 纵然心里不悦,但何晓柳面上不显,只是慢吞吞地抱起了搪瓷缸,临走前还不甘心地看了顾卫城一眼,可男人连头都没抬。 等门关上,周茉莉才稍稍松了口气,正想转身,却发现客厅里早已空无一人,只剩半碗没吃完的面条还冒着热气。 厨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见顾卫城正挽着军装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动作利落地冲洗着碗筷。 谁能想到这个在训练场上令人生畏的铁血军官,回家竟会主动收拾碗筷?她轻轻摇头,为原主的选择感到荒谬——放着这样体贴的丈夫不要,非要作天作地。 周茉莉只能回到卧室去等,墙上的钟的时针转了半圈,卧室的门终于被推开。顾卫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军装外套已经脱下,只穿着挺括的白衬衫,更显得肩宽腰窄。 “你的腿……”周茉莉鼓足勇气开口。 话还说完,就被顾卫城生生截断:“我去客厅睡” 周茉莉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男人说话间,已经干脆利落地携起了被子,转身往外走。 也对,书里写得清清楚楚,原主嫌弃顾卫城是个粗人,结婚的时候连洞房花烛夜都没有,更别提同床共枕了。 夜深人静。 周茉莉躺在原主宽阔的大床上,直直地瞪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顾卫城那条带着钢板的腿,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反复浮现。 终于,她掀开被子,赤着脚,像只猫一样蹑手蹑脚地溜进客厅。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看见顾卫城一米八七的大个子蜷缩在地板上,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被,连条像样的铺盖都没有,显得格外委屈。 周茉莉心头一紧,立刻返回卧室,从柜子里抱出一条还算厚实的棉被,小心翼翼地展开,准备盖在他身上。 脑子里还在想着顾卫城腿的事儿。 就在被子即将落下的一瞬间,顾卫城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本就没睡着。 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眸子,此刻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直直地锁定了周茉莉要给他盖被子的动作。 她……现在竟然会关心他?给他盖被子? 呵……顾卫城心里掠过一丝尖锐的刺痛,难不成……是可怜他的腿? 他怔了许久喉结在黑暗中无声地滚了又滚,那句带着自嘲意味的“可怜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最终还是被他死死压回心底。 “明天下午,营里有场体能训练观摩,要求……家属都去” 半晌,顾卫城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又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这个消息,队里其实早就通知下来了。但顾卫城心知肚明,对他的事儿,周茉莉向来是漠不关心的,他根本没奢望周茉莉会去,所以把干脆藏在了心里。 现在告诉她…… 是因为他想证明自己。 顾卫城最不愿被人提起的,就是他那条受过重伤的腿。 他不想周茉莉因为这个,而可怜他。 这个要求,几乎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证明自己不是“废人”的方式了。 “好,明天下午我陪你一起去!” 周茉莉几乎没过脑子,小嘴叭叭地就应下了顾卫城的话。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惊了一下——哎呀呀,这答应的也太快了吧?按原著剧本,她这个“恶毒前妻”此刻应该冷酷无情地甩一句“不去!”,最好再配上个白眼,才符合人设嘛! 不过现在情况有变,他们两口子的感情,比玻璃还脆!外面还有个虎视眈眈、随时准备递鸡汤的白莲花何晓柳……简直内忧外患,四面楚歌啊! 原著里,周茉莉从不屑参与这类活动,倒白白让何晓柳捡了个大漏。她借着送关怀的由头,在顾卫城面前频频露面。一来二去,两人自然熟络起来。待到原主凄惨离世,何晓柳便顺理成章地上了位,成了大院里人人称羡的顾太太。 管他什么恶毒前妻剧本呢!保命要紧,修复夫妻感情,才是头等大事!金大腿必须抱稳了! 去!必须得去!不仅要去,还得闪亮登场! 周茉莉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明天穿哪件衣服才能既显得重视,又能把何晓柳那朵小白莲比下去? 嗯,气场这块,必须拿捏得死死的! 第5章 我是要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天一蒙蒙亮,周茉莉便在部队的晨练号角声中醒来了。 客厅里地上的铺盖空了。 这个时候,顾卫城应该已经在训练场上带训了。 她直起身子,环顾这个九十平米的家,经过昨日两人的共同打扫,原本破旧的屋子已经焕然一新。 米黄色的墙壁虽有些斑驳的痕迹,却有着岁月沉淀的温润,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将整间房子照得格外明亮。 虽然整洁,但总觉得少了些烟火气。 周茉莉决定,既然离婚风波过去了,那就得好好过日子才行。 家里现在连基本的米面粮油都没有,也不是个办法。 周茉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离下午顾卫城的体能观摩还有大半天的时间,足够她去置办些东西了。 她简单梳洗了一番,想着要出去采买东西,总得有粮票,于是试着打开了原主的梳妆柜抽屉。 打开抽屉的那一刻,周茉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抽屉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叠粮票、布票、还有一卷牛皮筋捆着的现金。 在七十年代,这绝对算笔不小的财富。 沿着原主的记忆,周茉莉出了门,去了离军区最近的便民市场。 七十年代的便民市场不比21世纪的超市那般琳琅满目,几排简陋的木架子上摆放着当季的瓜果蔬菜,角落里,几个戴着蓝袖套的售货员正忙着给搪瓷盆里的调味品称重。 周茉莉打算先采买蔬菜,最后再买调味品,这样能轻松些。 她走到一个青菜摊位前。 摊主王二凤——余副营长的媳妇,正弯着腰整理沾满晨露的小油菜。 “同志,你看这菜多新……”王二凤抬头看清楚周茉莉,话音戛然而止,那张原本堆满笑意的圆脸瞬间变了脸色,她下意识把手里的菜筐子往身后挪了挪,一副退避三舍的架势。 周茉莉抿了抿嘴唇,她当然知道是什么缘由。 书中,原主仗着自己是大小姐,曾当众嘲笑过这位朴实勤劳的军嫂是“臭卖菜的”,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可算是把军区的同事邻居得罪了个遍儿。 可现在采买东西要紧,周茉莉只能弱弱的再次开口:“您好,同志,麻烦帮我装一些青菜” 王二凤摆弄菜叶子的动作没停,头也没抬:“还是算咧”,她故意拎起一片带虫眼的菜叶子在周茉莉眼前头晃了晃:“俺这菜啊,上面都是虫眼子,可别脏了您金贵的嘴!” 浓重的乡音里满是讥笑,再加上王二凤大嗓门习惯了,引得隔壁摊位的几个售货员和来来往往的行人偷偷往这边瞧。 周茉莉浑身像被针扎了一般,每个毛孔都透着不自在,这穿书的运气也太背了点,偏偏摊上原主这个讨人嫌的角色。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立即绽开一抹诚恳的笑容。 “嫂子,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给您道歉”说着还微微欠了欠身,“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给我称点青菜?我还得赶回去给卫城做饭” 王二凤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周茉莉。 周茉莉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心里却一直打鼓——这个王二凤看起来性子倔得很,又记仇,眼下也只能先替原主低头认错,再演一出贤惠媳妇的戏码了。 王二凤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菜筐子边缘,心里直犯嘀咕。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眼前这个周茉莉,实在是太反常了。那个往日里眼珠子都长在头顶上的大小姐,如今竟然低眉顺眼地给自己赔不是?要知道上回闹到政委办公室,这女人都梗着脖子不认错?现在倒大庭广众之下叫起“嫂子”来了? 她还是有些怀疑。 “俺可听说,你和顾团长闹离婚咧?” 王二凤的大嗓门像炸雷似的在菜市场炸开,她向来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话,这会儿更是把眼睛瞪得铜铃大,直勾勾地盯着周茉莉。 “嫂子,那都是些误会。”周茉莉温声细语地回答,眼角眉梢都挂着恰到好处的歉疚,“我这次回来就是跟卫城好好过日子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朝周围看热闹的军属们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活脱脱一个幡然醒悟的小媳妇模样。 王二凤手里的菜筐子子“咣当”一声砸在案板上,几颗青菜蹦了出来。她张着嘴,活像见了鬼似的——天爷嘞!这周茉莉回趟娘家,莫不是吃错了药?还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可转念一想,人家男人到底是团长,官大一级压死人呐!她哆嗦着手把青菜装好,动作比平时麻利了十倍,连泥巴都顾不上抖干净就塞进了周茉莉的篮子里。 “给、给...”王二凤说话都结巴起来,愣是没敢正眼看周茉莉。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儿,可得赶紧告诉余副营长去! 周茉莉和王二凤的这番对话,声音大得几乎传遍了整个便民市场。那些原本假装挑菜的军属们,这会儿都明目张胆地竖着耳朵听。 接下来的采买倒是出奇顺利。 卖肉的孙师傅破天荒地给她挑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称完还特意多饶了根骨头;粮油铺的老李头特意从柜台底下掏出一袋新磨的精白面。 可周茉莉总觉得后背发毛。那些或明或暗打量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似的扎在她身上。 终于买齐了东西,周茉莉拎着鼓鼓囊囊的网兜,胳膊上还挎着个塞满食材的竹篮子,步履匆匆地往军区大院走。 沉甸甸的负担勒得她手指发麻,可比起那些如影随形的窃窃私语,这点疼痛反倒让她觉得踏实。 “茉莉......” 刚踏入军区大院没走几步,一声低沉的呼唤随风飘来。 周茉莉耳尖一颤,脚步猛地顿住。 身后传来军用作战靴踩在砂石路上的声响,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丈量好的,带着军人特有的节奏。 是顾卫城来接她了? 想到这儿,周茉莉心头顿时涌上一阵雀跃,慌里慌张地回头看。 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不是顾卫城。 来人一袭笔挺的迷彩服,衬得身形如白杨般修长。 逆光中,他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在古铜色遍布的军区大院里显得格格不入。那通身的矜贵气度,既不像许向阳那般轻浮,也不似顾卫城那样刚硬,倒像是旧上海滩走出来的世家公子,偏生又套了身军装。 男人朝周茉莉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示意要帮周茉莉拎东西。 周茉莉一时有些懵——这军区大院里的人都这么热心肠的吗? 想必是顾卫城身边的警卫员吧? 她手臂确实被沉甸甸的网兜勒得生疼,迟疑了片刻,周茉莉还是将装着米面的布袋递了过去。 “那就...麻烦同志了。” 男人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周茉莉只顾着活动发酸的手腕,心里还美滋滋地盘算着:今天可算遇上好人了,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 两人并肩走在落满梧桐叶的林荫道上,周茉莉盘算着给顾卫城做什么菜式,突然侧头问道:“同志,你们顾团长平时都喜欢吃什么菜啊?” 男人偏头看向身旁的周茉莉,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却只是抿紧了薄唇。迷彩服袖口下的手指微微蜷起,又缓缓松开。 周茉莉见他沉默,只当是年轻警卫员害羞。 她眉眼弯了弯,心想这小伙子虽然话少,心肠倒是不错。 第6章 认错人了? 男人将周茉莉送至家属楼下,东西一放,连句客套话都没有,转身便走。 周茉莉那句热情的“谢谢同志”还卡在喉咙里,一抬头,那道挺拔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周茉莉把采买的米面粮油一一拖进厨房,在这个冰箱还没有普及的年代,她又学着军区大院那些嫂子们的样子,把新鲜蔬菜晾在窗台上通风。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一点。 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急忙钻进卧室,找出了从娘家搬回来的樟木箱。 几个大樟木箱,里面全部都是原主的衣裳首饰。 改良版的真丝旗袍,蕾丝裙……,一件比一件夸张,没有一件是适合军属穿的衣服。 一直翻到箱底,才拎出一件藏蓝色的确良连衣裙,这件已经是原主最朴素的衣服了。 周茉莉对着穿衣镜系腰带时,不得不承认原主这副皮囊确实优越。 明明是最简单的款式,偏偏被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和饱满的胸线穿出了别样风情。 训练场上人头攒动,尘土飞扬。 军官们正在做热身,家属们三三两两聚在看台边。 这种场面,周茉莉只在拍戏时见过,等真正出现在眼前时,她才对自己所处的年代有了实感。 她眯着眼睛在人群中搜寻,忽然眼前一亮——顾卫城正站在单杠旁指导战士,军绿色的背心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结实的背肌上。 “卫城!” 她踮起脚尖,挥动着手中的碎花手帕。 脚上的羊皮小高跟踩在砂石地上有些打滑,可她仍小跑着朝自家男人奔去,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是……顾团长的媳妇?” 大西北燥热的风夹杂着细碎的议论声,几个军属嫂子频频回头朝这边张望。 由于原主婚后一直是在娘家住,军区大院里见过周茉莉真容的,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尽管周茉莉已经是最朴素的打扮,在人群中还是显得格外扎眼,旁人一瞧这通身的气派,便认出这就是顾团长家媳妇,毕竟,全军区大院的嫂子们,就属周茉莉最招摇! 晌午吃饭时,王二凤已经把周茉莉那番要好好过日子的话传遍了整个军区大院,大家还当王二凤是在胡诌,没成想,周茉莉竟然真的来了! 顾卫城闻声回头,古铜色的脸庞连带着耳根子,都瞬间腾起一片红晕。 一整个上午带训,他都心不在焉的,理智告诉他不必期待,这些年一个人早就习惯了,可脑海中她的模样却挥之不去。 此时此刻,人就真真切切地站在了他面前。 这是周茉莉第一次公开亮相军区活动,更是头一回亲昵地唤他“卫城”。 他强压着激动,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将她引到了观赛区最前排的位置。 “坐这儿”顾卫城压着嗓子将人按在最前排的位置上,然后飞快撤开了手,仿佛周茉莉是块烫手的山芋一般。 周茉莉还没反应过来,体能竞赛就如火如荼开始了。 当顾卫城以压倒性优势夺得十公里越野冠军时,周茉莉望着领奖台上汗湿背心的男人,不禁莞尔一笑。 想不到在一群二十出头的年轻战士中,这个三十岁的“老男人”竟如此骁勇。 不经意间的一个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晃入眼帘,竟还有些眼熟。 那个正摘下军帽擦汗的侧脸,像极了上午帮她拎东西的“警卫员”。 还没等细看,顾卫城已大步流星地从领奖台子上走了下来。 周茉莉忙不迭地从网兜掏出冰镇汽水,这冰镇汽水还是她上午采买东西的时候顺手带的。 她刚要递出—— “顾大哥” 一道甜腻的嗓音横插进来,周茉莉的动作收了回去,何晓柳像只欢快的小雀儿一般捧着水壶出现在顾卫城身后。 果然,这朵白莲花从不放过任何献殷勤的机会。 何晓柳的出现完全在周茉莉预料之中,倒是对方在看到她时,那双杏眼明显睁大了一圈,涂着淡色唇膏的嘴唇微微张开——显然没料到周茉莉会出现在这种场合,更没想到她会和顾卫城挨得这样近。 她心里直犯嘀咕:上次送鸡汤撞见周茉莉就够意外了,这次居然又碰上了。这女人不是最瞧不上军区活动吗?怎么突然转了性?难不成真像王二凤她们传的,这次搬来真的是来随军了? 想到这儿,何晓柳内心深处的危机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周同志”何晓柳的目光落在周茉莉手中的汽水瓶上,忽然蹙起眉头,“顾大哥腿上有旧伤,不能喝汽水,你...不知道吗?” 她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 这些年,顾卫城没少去卫生室处理这个陈年旧伤,这一点,她是最有话语权的。 周茉莉暗骂自己糊涂,光顾着演贤妻良母了,却忘了原著里顾卫城因任务留下的腿伤。 何晓柳这番看似关切的提醒,顿时将她衬成了个不称职的妻子。 周茉莉举着汽水的手僵在半空,冰凉的玻璃瓶突然变得烫手起来。 何晓柳面上儿维持着清纯可人的微笑,眼神却满是骄傲,像只斗胜的孔雀。 这是一种挑衅! 这么多人在场,周茉莉不甘心就这样失了面子,况且,她这刚刚立起来的贤惠媳妇人设,可不能塌。 忽然,余光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周茉莉灵机一动,朝那道身影走了过去。 “呐,同志,这瓶汽水给你,谢谢你今天上午帮我提东西” 汽水刚塞到男人手上,随即就听见人群里传来一声拖长音的调侃: “呦——岑副团,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话的是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军官,正挤眉弄眼地朝这边张望。 周茉莉浑身一僵。 岑……副团?! 他不是顾卫城身边的警卫员?自己认错了人?! 周茉莉回忆着原著里的只言片语——岑柏这个角色,作者不过草草几笔带过。只知他是根正苗红的红后代,骨子里透着与生俱来的倨傲,平日里独来独往,在这偌大的军区大院里也没什么知交好友。 她悄悄瞥了眼岑柏线条分明的侧脸,有些心虚,她竟然把人家堂堂一个副团长认成了警卫员?,还让人家给她拎菜? 这人丢得也太大了!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岑柏倒是蛮给面子,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拧开了汽水瓶盖,连那双冰冷的桃花眼都带了几分笑意。 可是周茉莉又转念一想,原主在军区大院的人缘那么差,岑柏为什么愿意帮她?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都是这大院里格格不入的异类,他才愿意对自己施以援手? 还容不得周茉莉细想,就感觉有道灼热的目光直勾勾地往自己这边儿看。 她下意识回头,正撞进顾卫城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那双眼此刻正死死盯着她与岑柏。 周茉莉反应极快,立马转身挽上了顾卫城的手臂, 羊皮小高跟让她轻松踮起脚尖,红唇几乎贴上顾卫城的耳廓:“卫城,你不是总教导我要知恩图报吗?” 周茉莉一边说着,一边用葱葱玉指不着痕迹地指向了岑柏,“那位同志见我拎不动菜,好心帮忙。”接着又迅速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托大哥从京市买了军用护膝,听说对腿伤最管用......” 眼下这情形,她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认错了人,把堂堂副团长当成了警卫员,这话说出去,丢的可不止是她一个人的脸。 她悄悄用余光瞥了眼顾卫城紧绷的侧脸,心脏止不住地狂跳。虽说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顾卫城对她还算温和,可到底还没摸透这男人的脾气。 万一他觉得自己是在故意和岑柏套近乎... 顾卫城胸腔里的那股无名火瞬间熄灭,只觉得耳畔一阵温软馨香,那截白玉般的脖颈就在咫尺。 他喉结狠狠滚动了两下,训兵时还字正腔圆的嗓子突然哑了火,哪还听得清她在说什么,只淡淡地憋出了俩字:“回家” 第7章 饿了吧? 周茉莉在原地愣了一瞬,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顾卫城的大长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好几米远。 “卫城,等等我……” 羊皮小高跟在砂石路上“哒哒哒”地敲出一阵急促的声响,周茉莉边追心里边打着鼓:他这是生气了?是因为她送了岑柏一瓶汽水?还是嫌她当众撒娇有失体统? 男人的背影挺拔如松,脚步却比平时快了许多。 周茉莉不敢多问,只能一路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一路上止不住地开始猜测起来。 “吱呀”一声,顾卫城推开家门,突然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最先撞进视线的是窗台。 七八根带着水珠的黄瓜整齐码在竹篮里,红艳艳的番茄在粗瓷碗中堆成小山,旁边还躺着几束用稻草绳捆好的小葱。 这般鲜活的烟火气,让顾卫城下意识退后半步,差点以为看错了门牌号。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恍惚。 是这家没错。 他也没眼花。 原来她今天真的是去买菜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几个小战士眉飞色舞地议论周茉莉出现在菜市场的消息,顾卫城只当是这群小子在拿他打趣。 他娶的是个连灶台都没碰过的资本家大小姐,怎么可能主动去菜市场那种地方? 训练场上子弹都打不穿的硬汉,听到这消息时竟莫名心头发紧——在菜市场那种地方,周茉莉那张刻薄的嘴要是再说出什么“臭卖菜的”之类的话...... 可眼前水灵灵的蔬菜做不得假。 顾卫城盯着番茄上未干的水珠,喉结滚了滚,胸腔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这感觉太过虚幻,虚幻地就像是在做梦。 周茉莉盯着男人宽阔的背影,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来。 正绞尽脑汁想说辞,突然见顾卫城转过身来。阳光从他肩头漏过来,将那张常年冷峻的脸照得格外柔和。 "饿了吧?" 周茉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肩膀一抖,下意识点了点头,等回过神才意识到——顾卫城这是在问她要不要吃饭? 她悄悄抬眼打量着丈夫的神色,难道...他并没有在生气? 看着顾卫城挽起袖子的动作,周茉莉有些意外,这个在训练场上叱咤风云的铁血军人,居然还会下厨? 想到这里,她心头涌上一丝雀跃,看来这段时间主动示好的努力没有白费。 “嗯!"周茉莉用力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忙活了一上午,她还没吃东西,也确实饿了…… 军区大院卫生室。 何晓柳那双丁字低跟皮鞋狠狠跺在地板上,手里的病历被她揉皱又展平了几个来回,还是难解心中的那份怒气。 顾大哥竟然又被那个周茉莉勾了魂儿,白瞎了自己新置办的这身行头。 “晓柳,听说今天的体能赛,顾团长又是第一” 卫生室的门帘被掀开,同事贝兰兰探进头来,脸上还挂着八卦的笑容。 贝兰兰凑近了过来,还故作亲昵地撞了一下何晓柳的肩膀。 整个军区谁人不知,何副参谋长的孙女儿何晓柳对顾团长青眼有加?在众人眼中,她出身显赫,工作体面,和年轻有为的顾团长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虽说顾卫城名义上已有家室,但那桩有名无实的婚事是怎么回事,大院里的人都心照不宣。再加上何晓柳平日里温柔体贴,给战士们送温暖时笑得跟朵花似的,自然人人都向着她。 贝兰兰还指着日后何晓柳当了团长夫人能给自己点好处呢,所以说话间带着满满的谄媚讨好。 何晓柳在心里暗骂贝兰兰没眼色。全军区都传遍了,今天周茉莉那个贱人第一次公开露面,就挽着顾卫城的胳膊招摇过市,可贝兰兰这蠢货偏要往她伤口上撒盐。 就算何晓柳心里恨不得把周茉莉撕个稀八碎,可无奈自己的人设,面子上还得维持着,只能挤出一个假笑来:“是啊,不过今天周同志也过去了” 周茉莉三个字一出口,贝兰兰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嗓门一下子大了几分。 “呸!装模作样给谁看呢?”贝兰兰撇着嘴,“我可是亲眼看见的,顾团长连头都没回一下就走人了。要我说啊,他早就烦透那个周茉莉了,就她还死皮赖脸地往上贴。对了,”她突然压低声音,'下周三不是顾团长生日吗?到时候你......'" 贝兰兰越说越来劲,手舞足蹈间,几点唾沫星子溅到了何晓柳精心保养的脸蛋上。 何晓柳强忍着擦脸的冲动,紧锁的眉头却不由自主地舒展了几分。 这话倒是点醒了她。若真是旧情复燃,顾卫城怎么会把周茉莉一个人晾在那儿? "'可...可他们毕竟是合法夫妻...我这样...不太好吧...'"何晓柳咬着下唇,声音越来越小。 何晓柳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又演起了她最拿手的小白兔戏码。 再怎么说顾卫城也是有家室的,她可不想落下个破坏别人家庭的臭名声,所以,在外人面前该演还是要演一下的。 “怕什么呀!”,贝兰兰一把挽住何晓柳的手臂,“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看谁敢说闲话!” 贝兰兰的话给何晓柳吃了个定心丸。 何晓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文工团的票,笑意盈盈的塞给贝兰兰:“这个给你,请你看演出,就当是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这票是她大伯随手给的,对这种级别的演出她向来不屑一顾,但随身备着几张,就是为了应付这种人情。 贝兰兰假意推辞了两下就赶紧接过来,待看清票面后,顿时瞪圆了眼睛:“天哪!这个文工团的巡演一票难求,听说这次压轴的可是他们团的台柱子许..” "许先生?” 何晓柳心头一顿,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名字——许向阳。 那个跟周茉莉不清不楚的文工团首席? 当时周茉莉和顾卫城闹离婚,闹得轰轰烈烈,满城风雨,甚至还有人在京市看见过两个人手挽手去逛百货大楼。 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何晓柳心里迅速成形。 “哎,兰兰,你告诉大家,下周三,我请咱们全卫生室的人,看演出!” 贝兰兰感动得直点头,心想不愧是高干子弟,出手就是阔绰,对何晓柳的崇拜之情又深了几分。 第8章 表现的好机会 近来几日,周茉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对穿书后的生活也愈发得心应手。 顾卫城中午都在军区食堂用餐,倒省了她准备午饭的功夫。就连晚餐,那个在训练场上不苟言笑的男人也会准时出现在厨房,动作利落地系上围裙,三下五除二就能变出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虽然顾卫城的话还是不多,但做起家务来却格外勤快。 周茉莉只需负责些简单的日常整理的活儿,余下的时间,她要么逗弄窗台上那只画眉鸟,要么侍弄大院儿里新栽的月季,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这样的日子让周茉莉不禁感慨:这团长夫人的日子,过得未免也太舒坦了些。 她实在想不通,原主怎么就非要闹离婚呢? 今天她打算收拾一下那间闲置的杂物间。 这本是间小卧室,因长期无人居住,才渐渐堆满了杂物。自从她随军以来,顾卫城就一直睡在客厅的地铺上。 这样下去对他的腿伤恢复可没好处。 虽然现在谈同床共枕还为时过早,但至少该让他睡个正经床铺。 说干就干,周茉莉挽起袖子,准备把这间小屋收拾出来。 可是刚准备动手,周茉莉就愣住了——这个所谓的家里,竟然连把扫帚都找不到。 她环顾四周,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原主几乎不在这里住,顾卫城也常年待在部队,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哪里像个家?没有打扫工具也是情理之中。 周茉莉思索半天,还是决定去邻居家借一把。 "哒、哒、哒"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隔壁的房门。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这里住的是余副营长一家,也是她在整个军区大院里唯一打过照面的邻居。 "谁啊?" 屋里传来一个粗犷而急躁的女声。 "来了来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王二凤趿拉着布鞋来开门。 门开的一瞬间,她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那双精明的眼睛将周茉莉从头到脚扫了个遍。 "哟,稀客啊。"王二凤抱着胳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疏离,"啥事?" 周茉莉硬着头皮开口:"王大嫂,能不能...借个扫把用用?" 一声啼哭声响起。 "小虎!"她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往屋里跑,可又想起什么似的,不耐烦地冲周茉莉摆摆手:"等着!" 不一会儿,王二凤拎着把旧扫帚出来,身后还跟着个哭得满脸通红的小男孩。 周茉莉认出这是王二凤五岁的儿子小虎,正抽抽搭搭地拽着母亲的衣角。 "喏,拿去!"王二凤把扫帚往周茉莉手里一塞,转身就要哄孩子。 周茉莉正欲转身离去,余光却瞥见小虎哭得涨红的小脸,泪水鼻涕糊了一脸,抽抽搭搭的模样实在是可怜。 她连忙摸了摸衣服口袋,指尖触到两块方方正正的硬物,是两颗大白兔奶糖。 这习惯还是穿书前养成的。那时她通告排得满,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低血糖发作时眼前发黑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久而久之,随身带糖就成了改不掉的习惯。 "小虎不哭,阿姨给你糖吃好不好?" 小男孩的哭声戛然而止,挂着泪珠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两颗糖。 这年头,大白兔奶糖可是稀罕物。计划经济时代,糖果都要凭票供应,更别说是这种上海产的高级奶糖了。 王二凤见状,脸色变了又变,这周茉莉出手倒是阔绰,这样的好东西都舍得给孩子吃?:"这...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的,"周茉莉蹲下身,轻轻把糖放在小虎的手心里,"阿姨给的,拿着吧。" 小虎怯生生地看了母亲一眼,见王二凤没反对,立刻破涕为笑,宝贝似的把糖攥在手心里:"谢谢阿姨!" 王二凤心里头其实还记着之前的过节,可听着周茉莉一口一个"王大嫂"叫得亲热,那股子气不知不觉就消了大半。 再说了,眼下正是她家老余评职称的关键时候,虽说顾团长向来公正,可到底是周茉莉的男人,犯不着为这点小事闹不痛快。 一把扫帚,也不值得什么,借就借了吧! 盘算过后,王二凤慢悠悠地开了口:"用完记得还啊。这扫帚可是我家老余从老家带来的,扎实着呢。" 周茉莉笑得眉眼弯弯:"谢谢王大嫂,我保证用完就还,绝不耽误您用。" 王二凤见她这般识趣,心里头那点芥蒂又消了几分,暗想这周茉莉倒也不像传言中那么难相处。 她拿着扫帚往回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两颗奶糖,似乎意外地打开了一扇门。 有了趁手的工具,周茉莉打扫起来效率倍增。转眼间,原本杂乱的小屋已经焕然一新,只剩一个斑驳掉漆的老式床头柜还立在角落里。 这间小屋本就逼仄,这个笨重的床头柜更是占去了大半空间。周茉莉思忖片刻,决定把它挪到外面去。 周茉莉蹲下身子,双手扣住柜子两侧,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抬起这个实木柜子。 就在她挪动柜子的瞬间,一张对折的纸张从缝隙中滑落,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周茉莉连忙放下柜子,弯腰拾起那张已经泛黄的纸张。 展开一看,“离婚报告”四个加粗的红色字体映入眼帘,像一记闷锤砸在心上。 落款日期显示,这份报告是在她穿越过来的前几天拟定的。 顾卫城那栏的签名力透纸背,而原主签名处还是一片空白,原主还没来得及签字,就被她这个穿越者顶替了。 周茉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暗自庆幸自己及时扭转了原主的决定。 她毫不犹豫地将报告对折,正要撕毁…… 现在随军过来住在军区大院,家属院里那些闲言碎语她不是没听见,周茉莉倒是向来懒得理会,可她的丈夫,是个粗人,难免可能会听信这些谣言…… 既然决定好好过日子,这种晦气的东西自然不能留着。 就在纸张即将被撕开的刹那,周茉莉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一串数字。 那是顾卫城的出生日期栏。 周茉莉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六月十八日。 这不就是...明天吗? 这可是她表现的好机会啊…… 第9章 她不作妖就够了 虽说顾卫城生日是个巩固贤妻人设的绝佳机会,可周茉莉对着那栏日期又陷入了沉思——该送什么才能既体面又显心意呢? 前几天提到护膝的事倒不是她信口胡诌,自从知道顾卫城的腿伤后,她马不停蹄地就给京市的娘家去了信。 周家吸了原主三年血,这点小要求,周立军很爽快地就回信应下了。 可眼下这时间实在赶不及。 在这个没有快递物流的七十年代,从漠北到京市的信件往来,至少要辗转半个月。即使大哥收到信后立即去置办,再托人捎带过来,最快也要等到下月初。 而明天就是顾卫城的生日。 周茉莉揉着太阳穴在屋里到处转圈。 原主对丈夫的了解贫瘠得可怜,连他爱吃什么都不清楚。 "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她喃喃自语道,目光落在墙角那个樟木箱上。 或许,原主那些压箱底的宝贝里,能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衣柜抽屉里倒是有块原主留下的瑞士表,可那种资本家小姐的做派,是顾卫城最讨厌的,怕是会适得其反。 周茉莉正抓着头皮苦思冥想,突然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响。 她诧异地回头望向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划过十一点,这个时间顾卫城应该正在训练场带兵才对。 怎么会冷不丁地回来呢? 门开了,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尘土气息跨进来,军装右肩处洇开一片暗色。 "你怎么......" 周茉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顾卫城脸色发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右手死死地按着肩膀急慌慌地就往屋里走,每一步都带着隐忍的力道。 火辣辣的痛感顺着神经窜到太阳穴,顾卫城实在没力气解释。 这伤不重,不过是上午四百米障碍训练时,被铁丝网刮破了皮。搁在往常,这种小伤去卫生室随便包扎下就行。 可自从那天听见周茉莉那句"是不是卫生室的小护士?",他就再没踏进过卫生室的门。 每次接触何晓柳,都让他觉得怪怪的,他不想再给妻子任何误会的可能。 顾卫城肩头那片暗红的血迹明晃晃地撞进了周茉莉的视线里,心头猛地一紧。 她小跑着跟上去,想看看什么情况。 谁知顾卫城径直推开了杂物间的门—— 原本堆满旧报纸和破损训练器材的角落,此刻竟焕然一新。 阳光透过新换的碎花窗帘洒进来,照在擦得发亮的木地板上。角落里摆着一张铺好格子桌布的小茶几,旁边是两把藤编椅子。 顾卫城僵在门口,喉结上下滚动。他缓缓转头看向周茉莉,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周茉莉却会错了意,以为他在找医药箱。"那个我收在五斗橱上了。"她快步走向客厅,从雕花橱柜顶层取下印着红十字的铁皮箱子,“需要我帮忙包扎吗?”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眼前这个系着碎花围裙、发髻松松挽起的女人,与记忆中那个趾高气扬的周茉莉判若两人。围裙口袋里还挂着块抹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活脱脱像个贤惠的小媳妇。 曾几何时,他看着战友们被媳妇嘘寒问暖,只能默默咽下食堂的冷馒头。 而这几日,窗台的蔬菜、焕然一新的杂物间...周茉莉有太多反常。 “好..." 低哑的嗓音不受控地溢出喉咙。 顾卫城看着周茉莉抬起脚尖,消毒棉悬在他肩头却迟迟未落。 在顾卫城的视角里,她睫毛轻颤,目光在他衣领处游移。 他大概明白了她在为难什么。 顾卫城握住她执棉签的手,带着她猛地一扯。 "刺啦——" 衬衫布料应声而裂。 顾卫城眯起眼:周茉莉一个科班出身的医生,会不知道处理伤口要暴露创面? 这女人,究竟又想干什么? "那间屋...收拾好了。"周茉莉拿着棉签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纱布也缠得乱七八糟,"你以后睡那儿吧。" 说完就要起身,却被顾卫城探究的目光钉在原地。 周茉莉耳尖腾地烧起来,逃也似地钻进了卧室。 她抓起梳妆台上的小圆镜,把自己这张脸三百六十度照了个遍儿。 “我脸上沾了东西?” 她小声嘀咕,打开脂粉开始补妆。 镜中人除了两团可疑的红晕,分明干干净净。 那顾卫城方才的眼神,怎么像是要在她脸上盯出个洞来? 作为一个前世与顶流男星拍亲密戏都面不改色的影后,此刻竟被个糙汉盯得方寸大乱? 周茉莉贴着门板,直到听见客厅传来"咔嗒"的关门声,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客厅里已空无一人,只有件染血的军衬衫搭在椅背上,肩膀处被撕了个不规则的口子,像只折翼的鹰。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片暗红上,刺得她眼睛发酸。忽然灵光一现——这不就是现成的生日礼物吗? 周茉莉捏着衬衫领子提起来,指腹立刻蹭到了一圈毛糙的边角,线头像杂草般支棱着,袖口的纽扣还缺了一颗,就连料子也是三年前的旧款了。 这哪配得上顾卫城如今的身份?堂堂团长还穿着这么寒酸的旧衣裳,说出去怕是要被其他军官笑话。 周茉莉忍不住鼻头发酸,原主可真是丧良心,把丈夫的津贴全都贴补给娘家,一点都不顾丈夫死活。 送件新衬衫,既实用又能她体现出作为妻子的关心。 况且,原主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布票。 …… 训练场边的白杨树下,几个军官正坐在单杠旁休息。 顾卫城扯下脖子上的毛巾,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 "顾团,明儿个可是你生日,打算咋庆祝啊?"余副营长突然扯着大嗓门问道,声音大得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顾卫城擦汗的动作一顿,毛巾停在半空。 他眼神狐疑地看向余副营长,这人向来粗枝大叶,什么时候记得起这种日子? 余副营长被他看得心虚,挠了挠板寸头。要不是他家王彩凤今早揪着耳朵再三叮嘱,说什么“趁顾团生日多走动,评职称时好说话”,他才懒得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该训练训练。”顾卫城把毛巾甩在肩上,“生日罢了,没什么好过的。” 余副营长见顾卫城脸色沉了下来,连忙搓着手打哈哈:"哎,顾团,我听说嫂子最近对你可是上心得很呐!"他挤眉弄眼地凑近,"要我说啊,这女人嘛,知错能改就是好事......” 顾卫城擦汗的毛巾在掌心攥成一团,远处新兵训练的口号声忽然变得刺耳起来。 "她不作妖就够了。" 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什么贤惠体贴,他早就不指望了。这三年来,只要周茉莉不闹着离婚,不在大院里给他丢人,他就谢天谢地了。 余副营长讪讪地闭了嘴。 自己这张破嘴,还真是每次拍马屁都精准地拍到了马腿上! 第10章 生日风波 礼拜三早上。 顾卫城照例把军用水壶和毛巾往网兜里一塞,对生日只字未提,就出了家门。 倒是周茉莉,一整天都在摩挲那个牛皮纸包,里头是托老裁缝用"的确良"布料新做的男士衬衫。 今天能不能表现好,全靠这份礼物了。 傍晚,暮色笼罩了整个家属院。 "咔嗒——" 墙上的钟刚敲过六点,门锁就传来转动声。 周茉莉攥紧礼物躲到门后,正要喊出"生日快乐",却在开门的那一刻,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顾卫城高大的身影后,乌泱泱跟着七八个穿军装的汉子。打头的余副营长"啪"地朝周茉莉立正敬礼:"嫂子好!" 嗓门大得都能震落门框上的灰,不愧和王二凤是一家人。 "他们..."顾卫城解着军装扣子,目光扫过周茉莉手里的纸包,却没过多停留:"他们非说要来家里吃顿便饭。" 明明是在家说话,却被顾卫城搞得像工作汇报一样紧张。 顾卫城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天知道他多怕周茉莉突然翻脸。上次战友来借扳手,这大小姐直接一盆洗脚水泼出去了。 今天要是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闹起来... 可偏偏余胜利这厮今早就在食堂吆喝,说什么“顾团三十岁大寿,不去见见嫂子说不过去”。 一群光棍汉起哄架秧子,愣是把生日宴闹成了集体活动。 “快请进!外头热,都进来喝口水解解暑!”听清楚来意后,周茉莉立马笑得眉眼弯弯,招呼大家进来,手上还忙着往印着红双喜的搪瓷茶杯里倒水。 她借着倒水的动作扫视众人,余副营长带的六七个年轻战士,正好都是顾卫城手底下的骨干。 这可真是天赐良机,今日这场"贤妻"戏码,观众越多效果越好。 几个军官刚开始还杵在门口不敢动,军区谁不知道顾团长家那个跋扈的资本家小姐媳妇?来之前连余副营长都打退堂鼓,还是警卫员小张拍胸脯保证"嫂子现在可和气了",他们壮着胆子才敢过来。 可现在一看,这分明是个杏眼含笑,唇红齿白的俏美人儿,哪还有半点传闻中跋扈的模样? 大家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众人板凳还没坐热,一道甜得发腻的嗓音就刺了进来:“顾大哥” 这声音周茉莉可太熟悉了,又是何晓柳! 怎么哪都有她! 何晓柳拎着个竹编食盒,两条麻花辫上扎着崭新的红头绳,身后还跟着贝兰兰:"听说今儿是你生日,我特意..." "卫城,"周茉莉突然打断何晓柳,双手捧着牛皮纸包往前一递,"生日快乐!给你做了件衬衫" 顾卫城征了几秒,接过了纸包。 他刚才就注意到妻子手里的纸包,却只当是女人家买的私物,没在意。 粗糙的手指头捏着包装竟有些发抖,三年了,她还是头一回记得他的生日。 看见两人又是这番恩爱模样,何晓柳气不打一处来。 她特意挑在晚饭时候来,就是想看周茉莉出丑。 谁知周茉莉不但记得日子,连礼物都备得这般体面! “愣着干啥?”余副营长突然捅了捅顾卫城,“快试试啊!”一屋子人都跟着起哄,把何晓柳那声"我做了生日面"彻底淹没了。 可何晓柳哪能甘心,精心准备的生日面就这样被周茉莉给比下去? “顾大哥,为了给你庆祝生日,我请你们看文工团演出” 何晓柳突然声音放柔,两根麻花辫随动作摆动着。 “不用了,我们晚上还有安排,就不劳何同志费心了” 顾卫城下意识后退两步,语气比漠北冬天的风还冷硬。 周茉莉心里默默为顾卫城竖起了大拇指,直接拉开门,对着何晓柳做了个请的动作:“何同志,请回吧!” 何晓柳涂着胭脂的脸颊瞬间血色尽褪,她死死咬住下唇,眼眶说红就红,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转向众人,声音里都带着颤:"周同志别误会...我就是看大家训练辛苦..." 身为忠实狗腿子的贝兰兰立刻帮腔起来:"晓柳连我们卫生室都请了!某些人自己小气,还不许别人..." 啧啧啧! 两人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就把周茉莉说成了个不许丈夫交际的妒妇。 真是好手段,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文工团?是演《智斗》那个团不?"余副营长一下子来了精神,军帽都摘下来攥在手里搓,"听说蛮有名的" 一屋子光棍汉顿时炸了锅,几个年轻战士你推我搡地挤到何晓柳跟前:"何护士,真能看上演出?" "几点开始啊?" 周茉莉捏着围裙一角,她瞥见顾卫城眉头已经皱成"川"字,刚要开口,贝兰兰又顺势挤了过来:"周同志该不会要扫大家的兴吧?"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听见。 "嫂子……"余副营长搓着手凑过来,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咱们就当集体活动,成不?" 满屋子期待的目光压得周茉莉胸口发闷。 她余光扫到何晓柳嘴角那抹得逞的笑,忽然不想拒绝了,她倒要看看,这白莲花又作什么妖:"既然何同志请客,那当然要去。" "现在六点十分,"周茉莉提高嗓门,开始分配起来:"演出七点开始,卫城你带同志们先过去占座。"她解下围裙往门后一挂,"我去灶房弄点东西,总不能让同志们饿着肚子看演出。" 何晓柳出门时,意味深长地瞟了周茉莉一眼。 好戏马上开场…… 第11章 周同志,不好了!后台有人晕倒了 “来,把这些白炽灯搬过去,注意别碰着” “动作轻点,这可是许先生待会儿要登台的衣服,弄脏了谁都担待不起!” 文工团的排练棚里一片忙碌景象,道具组的吆喝声与乐器调试声交织在一起。 临时搭建的化妆棚里,许向阳仰着脸任由化妆师打底。 漠北的烈日毒得很,连地面都蒸腾着扭曲的热浪。 棚顶是由几块泛黄的帆布搭起来的,被热风掀起又落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放在京市,这时候该是在装了吊扇的排练厅里,哪会像现在这样,汗水把戏服内衬都浸透了。 周茉莉那个蠢货,放着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不当,偏要追着个边防团长来吃沙子。 他盯着镜中自己逐渐被油彩覆盖的面容,眼神渐渐沉了下来,这次专程请命来慰问演出,可不就是为了把她带回去么。 …… 余胜利带着几个年轻战士早早地就挤到了前排,军绿色的马扎在沙地上摆得整整齐齐。 在漠北这片荒凉的地方,能看场像样的演出比过年还稀罕,几个年轻战士兴奋得坐不住,时不时伸长脖子来回张望。 一瞧见周茉莉走过来,余胜利立刻站起来挥手,嗓门洪亮:“嫂子!这儿!给您留了位置!” 周茉莉拎着个大布兜,笑盈盈地走过来,兜里鼓鼓囊囊的,还没打开就飘出一阵香甜味。她往地上一放,招呼道:“都别客气,自己拿!刚烤的馕,还有葡萄干和杏脯,管够!” 战士们眼睛一亮,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漠北军区物资紧缺,这些零嘴儿是最金贵的。他们七手八脚地分着吃,嘴里塞得鼓鼓的还不忘齐声喊:“谢谢嫂子!” 贝兰兰盯着战士们手里用油纸包着的杏脯,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她用胳膊肘狠狠捅了下何晓柳的腰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可真够下血本的。” 何晓柳被捅得有些烦躁,扭头看见贝兰兰直勾勾的眼神,没好气地揶揄道:“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要不你也去叫声'嫂子'?” 贝兰兰猛地收回视线,脸上一阵发热。 她梗着脖子嘴硬道:“谁稀罕!” 可话音未落,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响了一声。 何晓柳撇撇嘴没吭声,眼神却忍不住往周茉莉那边瞟。 她看着那群战士围着周茉莉有说有笑,心里像塞了团棉花似的堵得慌。 切,装什么大方?不就是仗着家里条件好,拿点吃的收买人心,资产阶级做派,有什么可得意的? 何晓柳越想越气,索性一扭头,挤开人群,径直朝后台方向绕了过去。 台上,《智斗》正演到高潮处,阿庆嫂和刁德一的唱段你来我往,台下掌声雷动,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 可周茉莉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戏上,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观众席的某个方向。 顾卫城就坐在那儿,坐得跟棵胡杨似的,连嘴角都没动过一下。军帽下的脸棱角分明,却看不出半点情绪。 ”今天可是他生日哎……怎么连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周茉莉在心里嘟囔道。 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 后台。 许向阳听完何晓柳的传话,嘴角一勾,抬手理了理额前散落的头发,眼底浮起一丝得意。 同事小吴正巧路过,见状打趣道:“哟,还以为那位周大小姐是收心了,没想到还是对我们许哥这么痴迷啊?啧啧,还是你命好。” 许向阳故作矜持地摆摆手,示意他别声张,可眉梢的喜色却怎么也压不住。 周茉莉约他演出结束后,在后台见面。 其实刚才在台上演出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台下的周茉莉了。 估计是听说他来漠北演出,特意过来的。 看来,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他。 …… 演出散场时,余胜利和战士们意犹未尽地讨论着精彩片段,三三两两收拾着马扎准备离开。 周茉莉正弯腰收折凳,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何晓柳气喘吁吁地冲到她面前,脸色煞白:“周同志,不好了!后台有人晕倒了!” 周茉莉直起身子,眉头微蹙。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军区卫生室明明就在不远处,何晓柳为何偏偏来找她? 还没等她想明白,何晓柳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周同志快去看看!听说都抽搐了,人命关天啊!” “何同志,”周茉莉抽回手,冷静道,“你不也是卫生员吗?怎么不先处理?” 何晓柳眼神闪烁,突然作出一副怯懦模样:“我、我哪比得上您啊...您可是京市大医院出来的...” 周围几个小战士闻言立刻围上来:“嫂子,您就去看看吧!""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原主的职业是医生,可她并不是原主,也根本不懂什么医理,况且不排除何晓柳有作妖的嫌疑。 可眼下这群战士期待的眼神,却像无形的炭火烤着她,她若是不去,这些日子辛苦经营的好名声怕是... “周同志,再耽误就来不及了” 何晓柳先入为主,拽着周茉莉就跑。 周茉莉被拉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回头看向顾卫城,眼中闪过一丝求助的神色。 顾卫城眉头一皱,正要迈步跟上,何晓柳却突然转身,用身子巧妙地将两人隔开。 “顾大哥,”她脸上露出为难又体贴的表情:“晕倒的是个女同志,听说衣服都汗湿透了...您一个大男人过去,怕是不太合适吧?” 顾卫城脚步一顿,最终只能看着何晓柳把人越拽越远…… 第12章 机智脱身 周茉莉被何晓柳一路生拉硬拽到了后台门口,手腕都被掐出了红印子。 她心里叫苦不迭,简直欲哭无泪——天爷啊,她一个穿越来的现代人,哪会什么治病救人?原主那些医术她是一点都没继承到啊! “周同志,”何晓柳突然捂着肚子弯下腰,一脸痛苦状,“我、我肚子突然疼得厉害...你先去看看病人,我去趟厕所,马上就回来!” “哎!你——”周茉莉话还没说完,何晓柳就跟兔子似的窜没影了。 她气得直跺脚:“这白莲花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无奈之下,周茉莉只能硬着头皮推开后台的布帘。 昏暗的棚子里静悄悄的,哪有什么晕倒的女同志?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生怕真有人倒在哪个角落,这要是闹出人命,她可担待不起。 简易棚顶的灯泡忽明忽暗,照得人影幢幢。 周茉莉正纳闷呢,忽然瞥见角落里站着个高大的身影。 “同志,请问...”她刚要开口询问晕倒的女病人在哪,那人猛地转过身来。 周茉莉顿大脑顿时一片混乱,整个人僵在原地,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男人,不正是原主记忆里的许向阳吗?! “茉莉!”许向阳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就要抱她,“我就知道你会来见我!” “你干什么!”周茉莉吓得连连后退,后背直接撞上了棚子的支架,震得顶上的灯泡都晃了起来,“谁、谁要见你了!我是听说有女同志晕倒才过来的!” 许向阳闻言一愣,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茉莉,都这时候了还跟我装傻?不是你让那个小护士带话,约我在后台见面的吗?” 周茉莉脑子里"轰"的一声,这才恍然大悟——好一个何晓柳,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方才她满脑子都是顾卫城的事,再加上台上演员浓墨重彩的妆容,竟完全没认出主演就是许向阳!要是早知道这场戏有他,打死她,她都不会来! 许向阳却将她的抗拒当成了欲擒故纵,又往前逼近一步,语气里带着讥诮:“那个当兵的整天板着张脸,跟块木头似的,到底有什么好?”他说着竟伸手去撩周茉莉的鬓发,“跟我回京市不好吗?” 周茉莉嫌恶地偏头躲开,这才注意到许向阳虽然穿着笔挺的西装,袖口却已经有些泛黄,自从她离开后,这个靠她养着的“艺术家”果然过得大不如前。以前在京市,哪次吃饭购物不是她掏钱?连他那些行头都是她置办的。 “我真不明白,”许向阳突然激动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为了那个粗鄙的武夫?”他越说越恼,一把抓住周茉莉的手腕,“你是不是中邪了?!” "放开!"周茉莉奋力挣扎,胃里一阵翻腾。许向阳身上浓重的发油味混着汗臭,熏得她直犯恶心:"我叫你滚啊!" 她越是反抗,许向阳反而越来劲。 情急之下,周茉莉扭头看向门口,这才发现棚子的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从外面拴死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准是何晓柳那个白莲花搞的鬼!她气得牙根发痒,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手撕了何晓柳。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脱身。 周茉莉后背不禁沁出一层冷汗,这可是思想保守的七十年代,要是被人看见她和个陌生男人在后台拉拉扯扯,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更别说她军属的身份...... 许向阳的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肩膀,周茉莉急中生智,指着地上惊呼:“哎呀!你钱包掉了!”趁着许向阳低头的瞬间,她猛地抄起旁边的道具铜锣,“咣当”一声砸在了他脑门上。 “你!” 许向阳吃痛松手,周茉莉趁机一个箭步冲到门前。 可门已经被人用死死系锁住,怎么弄都弄不开。 远处已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混着几个文工团员工说话的声音:“下工了” 糟糕,有人过来了,周茉莉的心跳快得要蹦出嗓子眼,要是被人看见她一个团长夫人和许向阳孤男管女的共处一室,就真要完蛋了! 不管了,现在这种情况,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周茉莉现在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她目光快速扫视着昏暗的后台,视线落在角落里堆着的演出道具上,那是一堆刚用过的彩绸。 周茉莉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她抓起旁边的红绸,三两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门被打开的瞬间,她一个箭步冲出去,装作惊惶失措的样子:“快!许老师在里头晕倒了,我去叫卫生员!” 几个冲进来的战士被她这身红绸裹得严严实实的装扮唬得一愣,这打扮活像《白毛女》里的喜儿,八成是文工团哪个没来得及卸妆的演员。 他们的注意力全被周茉莉那句"许老师晕倒了"给吸引了过去,谁也没顾上多问一句。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周茉莉像条泥鳅似的从人缝里钻了出去。 周茉莉只顾着埋头往前冲,不敢抬起头看路,结果"砰"地撞上了一堵高大结实的"人墙"。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一抬头,正对上岑柏那双秀气的桃花眼。 岑柏是受到老政委的指示,来给文工团的同志送西瓜解暑的,没想到半路上碰见了周茉莉,而且还是个裹得像个红鲤鱼的周茉莉。 "茉...茉莉?"岑柏迟疑地开口,眼神里满是探究和诧异。 他印象中的周茉莉从来都是收拾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要用火钳烫出卷儿,裙子要熨得笔挺,就连发卡戴的都是和裙子配套的。 而眼前这个裹着红绸、头发蓬乱的姑娘,跟平日里那个讲究的周茉莉简直不是一个人。 周茉莉也愣住了,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能碰见岑柏。不过自从上次岑柏帮她搬东西后,她就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冷面军官心肠不坏。 "岑副团,"她急中生智,一把拽住岑柏的胳膊,"快帮我个忙……" 不远处,何晓柳已经带着顾卫城一行人往文工团后台这边儿走过来。 余胜利边走边挠头:“奇怪了,嫂子都去这么久了,该不会出啥事了吧?” 何晓柳闻言立刻开口:“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说到这儿她故意顿了顿,怯生生地看了眼顾卫城,“周同志...应该还在里面...” 她这话说得巧妙,既没明说周茉莉在做什么,又留足了想象空间。 余胜利这个直肠子还没反应过来,但顾卫城的脚步明显加快了,何晓柳小跑着跟上,嘴角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周茉莉是怎么和情夫私会的! 第13章 顾团长这是带着人来捉奸的? 后台棚子前。 人群围成一圈,还真以为许向阳晕倒了,七嘴八舌的关切声此起彼伏:“许老师,你好点没?” 有人递上湿毛巾,却被许向阳摆手拒绝。 何晓柳在门口远远望见许向阳倒在地上,还以为人群是来看奸情的,立马心头一喜,计划果然成了! 她嘴角不自觉上扬,又迅速压下。她挺直腰板,像只斗胜的公鸡般昂首阔步冲过去,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让一让!都让一让!”她拨开人群,假惺惺地提高了嗓门:“周同志,发生什么事了?!” 人群像退潮的海水般散开。 何晓柳瞪大眼睛,视线在棚子里扫了一圈又一圈,没有,根本没有周茉莉的身影! 余胜利一行人被何晓柳搞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满是困惑。 何晓柳小声嘀咕着:“奇怪,刚才明明...” 她明明记得清清楚楚,离开时那把黄铜锁咔嗒一声,锁得严严实实... 就是为了让周茉莉插翅难逃,当场出丑! 周茉莉是怎么逃出去的? "周......周同志呢?刚才谁见周同志了,一个穿碎花裙子的女同志……"何晓柳边说边用手比划着,生怕漏掉哪一处细节。 这把锁,从里面是绝对打不开的。除非...除非是文工团的人用钥匙开的门。但要是有人来开门,就一定会撞见周茉莉和许向阳单独相处的场面... 只要有人在这里见过周茉莉,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坐实两人不清不楚的罪名。 可文工团的同志们面面相觑,只记得刚才有个“没卸妆的女演员”匆匆跑出去喊医生了,哪注意过什么穿碎花裙子的姑娘?大家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没得到预期的回答,何晓柳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焦躁地四处打量,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瘫坐在地上的许向阳。 许向阳揉着后脑勺坐起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 昏暗里,顾卫城缓缓攥起了拳头,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一寸寸刮过许向阳的脸,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茉莉人呢?” 许向阳的双脚离地,衬衫领口勒得他脸色发青。 "茉莉人呢?"顾卫城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闷雷般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 许向阳的喉结上下滚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哪敢承认方才和周茉莉独处的事?颤抖的手指猛地指向何晓柳:“我......我不知道,是她,是这个小护士!” 何晓柳一个箭步上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顾卫城青筋暴起的手臂上:“顾大哥!"她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现在找周同志要紧......天这么黑了,万一出点什么事......” 顾卫城的手臂肌肉绷了绷,终于缓缓松开。 许向阳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脖子直咳嗽。 是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妻子的安危。 顾卫城闭了闭眼,强压下翻涌的怒火。 见顾卫城冷静下来,何晓柳悄悄吐出一口气。 还好......要是真让许向阳说下去,她设计周茉莉的事就要败露了。 不过,何晓柳怎么也没想到,许向阳竟是个如此不堪的懦夫。 “是在找我吗?” 周茉莉的声音清泠泠地从门口传来。 她不知已在门外站了多久,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 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顾卫城猛地转头,在看到周茉莉的瞬间,瞳孔剧烈收缩。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上前去的。 “你......”他的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哽在胸口,却说不出口。 周茉莉却先一步踮起脚尖,带着促狭的笑意凑近他通红的耳根:“顾团长这是带着人来捉奸的?” 顾卫城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慌乱地低下头,脖颈涨得通红。 方才一路狂奔时,那些阴暗的猜测确实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每靠近后台一步,眼前就浮现她与别人耳鬓厮磨的画面,每听见旁人议论一声,心脏就像被钝刀割去一块。 尤其在看到许向阳的那一刻,他几乎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他以为......她……又不要他了。 “周同志,你去哪了?我们找你找得太苦了,大伙儿找你找得可辛苦了“ 她费尽心思弄了这么多张票,攒了这么大一个局,结果现在全都白瞎了。 何晓柳可不甘心就这么让周茉莉逃过去了。 “这么晚了,周同志一个女人家,可得当心啊。毕竟这军区大院里......可都是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 贝兰兰及时补刀了一句,话里话外都是挑拨的意味。 卫生室那几个小护士互相交换着眼色,嘴角挂着心照不宣的冷笑。她们平日里没少在何晓柳的值班室里嗑瓜子,听她绘声绘色地编排周茉莉的“风流韵事”。 "旁若无人的圆脸护士故意朝周茉莉的方向瞥了一眼,旁若无人地开了口:“见天儿往男人堆里钻......” 周茉莉刚要反驳回去。 “何同志。” 一道冷冽如冰刃的声音突然划破凝滞的空气。 众人回头,只见岑柏逆光立在门框边,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愈发修长,却照不进那双幽深如古井的眼眸。 “我奉老政委的指示给文工团送西瓜。”他缓步走来,“竹筐划伤了手。”岑柏抬起受伤的手,“周小姐心善,帮我包扎。”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周茉莉身上,阴郁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的柔软。 全军区都知道岑副团性格孤僻,既然岑副团都开口证明了,周围人也瞬间散去了八卦的心思。 周茉莉看着何晓柳和贝兰兰吃瘪的表情,心里别提有多爽。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见局势不对,何晓柳急步上前,脸上带着假笑,她得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再纠缠下去,她精心设计的局就要露馅了。 “好?”周茉莉一步步朝何晓柳逼近,“何护士声音不是说有位晕倒的女同志急需救治吗?人呢?” 字字如刀,直刺何晓柳心窝。 这次,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撕碎何晓柳这朵白莲花的虚伪面具,要不是刚才她机智,逃了出去又碰见岑柏,恐怕真如了这朵白莲花的愿,成了下堂妇了。 何晓柳脸色“刷”地白了。 她压根没料到这个胸大无脑的周茉莉会当面发难:"刚、刚才太着急了......可能...可能是我看错了,周同志。" 第14章 这是绿茶对白茶,看谁茶得过谁! 顾卫城的目光如鹰隼般锁住何晓柳,他向前迈了一步。 “何同志,”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只是简单的询问,但那低沉冷硬的语调,配上顾卫城惯常的凌厉眼神,活像是在训斥一个犯了严重错误的士兵。 军区大院的人都知道,这位顾团长在军区有"活阎王"的称号,平日里一个眼神就能让新兵蛋子腿软。 何晓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堪起来。 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在众人面前与顾卫城“交情匪浅”,平日里总是“顾大哥长、顾大哥短”地叫着,在卫生室里没少炫耀自己与顾团长的“特殊关系”。 此刻被当众这样质问,简直比扇她耳光还丢面子。 何晓柳突然抽噎一声,豆大的泪珠说来就来,顺着她扑了粉的脸颊滚落,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顾大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语调刻意放软了几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偷瞄周围人的反应,“都是我太着急...没看清楚...”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何晓柳深谙示弱之道,知道这副模样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但顾卫城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表演,眉头越皱越紧。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把戏,在战场上,在审讯室里。何晓柳的眼泪非但没有软化他的态度,反而让他眼中的寒意更甚。 周茉莉冷眼看着何晓柳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这朵白莲花的演技,简直比她这个拿过三座金像奖的影后还要精湛三分。 何晓柳的哭声渐渐拔高,肩膀一抽一抽地耸动,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果然,周围几个年轻战士已经按捺不住了。 他们互相交换着不忍的眼神,其中一个小战士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劝起了和:“嫂子,顾团,何护士在咱们军区可是出了名的人美心善,她肯定只是看错了...” “是啊是啊,”另一个战士连忙帮腔,黝黑的脸上写满了诚恳,“上次我训练受伤,何护士连夜给我换药,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故意害人呢?” 几个年轻战士你一言我一语,硬是把何晓柳夸成了军区大院的活菩萨。 周茉莉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她原本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揭穿何晓柳锁门的把戏,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个念头刚起,她就意识到其中的陷阱。 要是当众说出何晓柳锁门的事,不就等于变相承认自己确实和许向阳单独待在过这个密闭空间里?那些本就对她风评不佳的人,只怕会立刻抓住这个把柄大做文章。 她闭了闭眼,胸口泛起一阵苦涩。 这些日子以来,她为了改变原主在众人心里的形象,她做了不少努力,可到头来,在大院众人心里,她这个"外来户"的分量,还是比不上何晓柳这个“自己人"。 周茉莉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个军区大院就像棵无根的浮萍,好不容易才扎下几缕细弱的根须。今日能侥幸从何晓柳的陷阱里脱身已是万幸,若再纠缠下去... 和何晓柳的这场较量,恐怕以后还来日方长。 周茉莉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笔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白莲花作妖迟早要完! 不过说到拼演技嘛...她这个三料影后可不是吃素的! 虽然今天不能报仇雪恨,但让她丢个面子,周茉莉还是手拿把掐的。 周茉莉瞬间切换状态,把满腔怒火硬生生咽下去,差点没噎出个嗝来。 只见她嘴角一扬,立马换上个人畜无害的甜笑,葱葱玉手顺势就挽上了顾卫城的胳膊。 声音甜到甜度爆表,活像刚吃了三斤蜜糖:“卫城”这声调拐了十八个弯,“我受点委屈没关系的啦” 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圣母光辉:“就别为难何同志了嘛,可能...何同志眼神不太好,所以看错了呢?” 何晓柳刚才还在假哭的脸蛋扭曲成了表情包,出门前精心描绘的眉毛气得直跳,活像两条抽搐的毛毛虫。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茶香四溢,偏偏还让人挑不出毛病,她也不能反驳什么! 顾卫城垂眸看着突然依偎进自己怀里的周茉莉,浑身都僵住了,那双手尴尬的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往哪放。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女人今天又在玩什么花样? 记忆里的周茉莉明明是个无理也要占三分的人,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不仅不追究了,还破天荒地主动和他撒起了娇? 手臂被周茉莉那团温软紧紧贴着,顾卫城只觉得自己烫得厉害,根本不敢动! 余胜利这人机灵,反应又快,早就看出事情原委来了,他猫着腰凑过来,贱兮兮地在顾卫城耳边吹气:“老顾啊老顾,你这傻大个儿,看不出来人家这是在'以茶制茶'吗?” 顾卫城那张刚毅的脸上有几分不解:“啥茶?” 余胜利差点没憋住笑,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哎呦我的顾团长诶!”他指了指还在装乖的周茉莉,又指了指气得冒烟的何晓柳,“这是绿茶对白茶,看谁茶得过谁啊!” 顾卫城浓眉拧成个结,古铜色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一个“懵”字。他左瞅瞅还在抽抽搭搭哭着的何晓柳,右瞄瞄黏在自己胳膊上的周茉莉,最后看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余胜利,突然抬腿就是一脚—— “滚犊子!”这一脚踢得余胜利直蹦跶,顾卫城自己倒先红了耳根。 他粗声粗气地吼完,身体却诚实地往周茉莉那边又挪了半寸…… 第15章 另一个惊喜 这场闹剧总算在几个年轻战士和稀泥般的调解下收了场。何晓柳被卫生室那群小姐妹围着,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外走。 周茉莉心里那个美啊。 虽然没能把何晓柳的老底掀个底朝天,但好歹出了口恶气。 趁着何晓柳这场阴谋,还让许向阳那个死渣男结结实实挨了她一下,也算是替原主出了口恶气。 回家属院的路上,周茉莉脚步轻快得像踩了弹簧,碎花裙摆随着步伐一荡一荡的。 不错,这可是穿书来到军区大院的第一次阶段性小胜利! 周茉莉走了老远,一回头,发现顾卫城还没挪步子,她冲顾卫城招了招手:"快回家!" 语气里是满满的雀跃。 除了衬衫,她还有另一个惊喜给顾卫城呢。 …… 余胜利刚踏进门,就瞧见自家媳妇王二凤叉着腰站在门槛上。 “这都几更天了?”王二凤一把揪住余胜利的耳朵,“上哪儿野去了?” 余胜利缩着脖子直哎哟:“轻点儿轻点儿!”他揉着发红的耳根子,咧嘴一笑:“今儿个不是顾团长生日嘛,俺们几个陪他去看了场文工团演出。” 王二凤立马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顾团长那个城里媳妇也去了?” 余胜利慢悠悠地端起搪瓷缸子,吹开浮着的茶叶沫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王二凤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嘴角往下一撇:“呸!,那个周茉莉,嘴上说着要跟顾团长好好过日子,全是糊弄鬼的漂亮话!” 余胜利急得直摆手:“哎哎哎,你这婆娘...”他猫着腰往门外张望,手指竖在嘴唇前,“小点声儿!”又指了指隔壁院墙,"这墙可不隔音!" "凭啥不让说?" 王二凤不但没收敛,反而嗓门又拔高了几度:“心里头惦记着野汉子,还装模作样跟顾团长和好?真是白瞎了顾团长这样的好爷们儿!” 余胜利皱着眉头灌了口凉茶:“什么野汉子不野汉子的,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喷。” "俺可没编排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王二凤越说越起劲儿,笃定了今天周茉莉过去看演出是为了见那个野男人的。 这次文工团演出的台柱子,就是周茉莉之前的那个野男人,这可是上次她去卫生室唠闲嗑儿,何护士亲口说的。 前几日周茉莉来借扫帚时,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说话轻声细语的,害得她差点真以为这大小姐转性了呢。 “等着!”王二凤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转身就钻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抱着个竹编菜筐出来了,不由分说塞进余胜利怀里:“去!把这筐胡萝卜给顾团长送去!” 这筐胡萝卜是她卖菜卖剩下的,筐里的胡萝卜还带着泥土,个个水灵灵的。 上次周茉莉塞给自家小虎两颗大白兔奶糖,她王二凤才不欠这号人的人情,不白吃那坏女人的东西! 余胜利“哐当”把竹筐撂在地上,一头雾水地瞪着王二凤:"瞎闹腾啥!顾团长沾不得胡萝卜你忘了?” 他眼前又浮现两年前那惊险一幕,在军区食堂,顾卫城误食了半块胡萝卜丁,转眼就憋得满脸通红,还是他一路狂奔把人背到卫生室的。 另一边儿。 一进家门,周茉莉就闪进了厨房。 一路上,看周茉莉这么开心,顾卫城心里还有点犯嘀咕,一抬头,就又就见她神神秘秘地托着个锃亮的铝饭盒出来,盒沿还呲呲地冒着白气。 “喏,专给你的。”周茉莉把饭盒往他眼皮底下一杵。 顾卫城像被钉住了似的,长满老茧的手在军绿裤腿上搓了两下,愣是没敢伸。 铝制饭盒里升腾的热气熏得他眼眶发热。 这情形实在太稀罕,结婚三年光景,周茉莉什么时候主动给他张罗过一口热乎饭? 他记得去年生日,自己特意请了半天假,兴冲冲回来邀她去新开的国营饭店,那女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破地方,桌椅都泛着油腥味,也配让我去?” 她哪是嫌地方破,她是不愿意跟他一起罢了。 今年本已不抱指望,能收到那件衬衫已是意外之喜。现在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倒叫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见他僵着不动,周茉莉干脆"咔嗒"一下掀了盒盖。 霎时间,浓烈的肉香扑了满屋,酱色的牛腩块在铝盒里颤巍巍打着晃,每块都裹着亮晶晶的蜜色汤汁。 “这......”顾卫城的喉结狠狠滚了滚,眼睛都瞪直了。 周茉莉很自然地把饭盒往掉漆的八仙桌上一搁:“今儿不是你生日吗?给你做的萝卜煨牛腩。”一边说着一边又往他那边推了半寸,"文火慢炖了俩钟头呢。" 天知道她为这碗肉跑了趟便民市场,把攒的肉票全换了上等牛腩。虽说周茉莉是个穿越来的现代人,可这手艺却是实打实的,上辈子为了拍戏特意跟国宴大师学过两招。 顾卫城盯着饭盒里油润润的肉块,又抬眼瞅瞅周茉莉,眉心的褶子能夹死一只苍蝇:“你不知道......” 周茉莉只当他被自己的厨艺震住了,毕竟原主是个米粥都能煮糊的主儿,上回那碗清汤面就够他惊掉下巴了,这回直接端出硬菜,可不是要吓一跳? "卫城,这些天我起早贪黑练手艺,就为让你吃口热乎的......" 周茉莉拈着筷子夹起块颤巍巍的牛腩,直递到他嘴边,顺手给自己镀了层贤惠金身。 顾卫城那句"你不知道我对胡萝卜过敏?" 硬生生噎在了嗓子眼里。 他望着饭盒里漂浮的萝卜块,又看看周茉莉期待的眼神,最终只是沉默地接过了筷子。 周茉莉心满意足地看着顾卫城夹起一块牛腩:"你先慢慢吃,我去冲个澡。" 浴室里。 周茉莉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顺着她光洁的肌肤滑落。 她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顾卫城方才错愕的模样,那副想质疑又强忍着的表情,活像只被顺毛撸还硬要板着脸的大狼狗。 “哼”她忍不住轻笑出声,手指卷着湿漉漉的发梢。 今天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漂亮:先是那件专门定制的衬衫,现在又是这碗香喷喷的萝卜炖牛腩。 就算是放在现代,也妥妥地能把男人撩成翘嘴鱼,更别说顾卫城这个七十年代的纯情老干部了。 直到关掉水龙头,她习惯性地伸手往门把手上摸去。 “咦?” 周茉莉不死心,又接着在冰凉的金属把手上摸索了两下,还是空空如也。 浴巾呢?! 她猛地睁开眼,水珠顺着睫毛滴落。 糟了! 她这才惊觉自己还保持着现代生活的习惯,以前她总爱把浴巾提前搭在浴室门把手上。 可这七十年代的老式家属院,浴室里连个挂钩都没有! “完了完了......”周茉莉咬着嘴唇,水汽氤氲的镜子里映出她涨红的脸。 刚才光顾着得意,竟然把换洗衣服和浴巾都落在了外间! 现在怎么办?难道要喊顾卫城帮忙?那还不如让她直接撞墙算了! 第16章 没看出来啊,顾团长这么威猛? 周茉莉咬着嘴唇,在潮湿的地砖上不停的来回踱步。 水汽氤氲的浴室像个蒸笼,再待下去,怕是要闷晕过去。 “总不能在浴室里待到天亮吧......”她小声嘀咕着,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肩头。 周茉莉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怕什么?结婚证上白纸黑字写着呢,合法夫妻有什么好扭捏的! 这么想着,周茉莉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叫了一声。 “卫城?” 等了半晌,外间静悄悄的,只有水龙头滴答的水声回应她。 "难道是声音太小没听到?" 周茉莉懊恼地跺了跺脚,不得不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顾卫城!” 这次终于有了回应。 是顾卫城军靴的声音,正一步一步靠近。 只不过声音有些不同以往的沉重。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周茉莉慌忙环抱住自己,声音也跟着开始娇羞起来:“那个...帮我递条浴巾...” 话音未落,浴室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 蒸腾的水汽中,周茉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站在门口的顾卫城面色潮红,呼吸粗重,那双总是凌厉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异样的水光。 周茉莉僵在原地:"你......" 她声音发颤,她声音发颤,不知是该先推开他还是先遮住自己。 湿漉漉的睫毛轻颤着垂下,正对上顾卫城猩红的眼眸。 难道…… 她后知后觉地低头,氤氲水汽中自己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 可还未等她细想,顾卫城突然踉跄着向前栽来。 “喂!” 她下意识张开双臂去接,却被一米八七的高大身躯压得倒退两步。光裸的背脊"砰"地撞上潮湿的墙面,冰凉的瓷砖激得周茉莉浑身一颤。 男人滚烫的掌心恰好扣住她纤细的腰肢,灼热的温度透过肌肤相贴处传来,烫得她耳尖一热。 也没人告诉她进度这么快啊? “顾卫城你......”周茉莉又羞又急,偏偏腾不出手遮掩自己光裸的身子。 更糟的是,伏在她颈间的男人突然深深吸气,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茉莉......我" 沙哑的嗓音混着粗重的喘息,在狭小的浴室里格外清晰。 这到底是怎么了? 原著里,顾卫城的设定,一向是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冷面军官。 怎么突然间就…… 她挣扎着想推开身上滚烫的身躯,却在扭动间瞥见顾卫城手臂上浮现出大片骇人的红色印记。 “天!”周茉莉倒抽一口凉气,这是红疹! 得赶紧去看医生! 救人要紧,周茉莉顾不上羞赧,咬紧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半拖半抱地把顾卫城这个一米八七的壮汉往沙发上挪。男人滚烫的身躯像块烙铁,压得她膝盖直打颤。 周茉莉胡乱套上了一件衣服,架起顾卫城的胳膊往外冲。 夜露打湿了石子路,周茉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 顾卫城的军靴在地上拖出两道歪歪扭扭的痕迹,她纤细的手臂抖得像风中的芦苇,怕他摔倒,死死搂住他的腰硬是不肯松手。 “坚持住......”她喘着粗气,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高大身影佝偻着,一个娇小身躯倔强地撑着,在寂静的家属院里蹒跚前行。 卫生室里,值班的男医生正支着下巴打盹儿,眼镜都滑到了鼻尖。 听见动静猛地惊醒,镜片后的小眼睛在看到两人时瞬间瞪得溜圆,周茉莉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衬衫领口洇出一片水痕,顾卫城则满脸通红地靠在她肩上。 “哟!”男医生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促狭的笑,“没看出来啊顾团长,这么威猛?大半夜的......” 周茉莉耳根烧得通红,清咳了两声:“...他生病了!” 男医生这才收起暧昧的笑容,扶正眼镜凑近检查。 他掀起顾卫城的袖口,只见手臂上布满骇人的红疹:“是过敏反应。”手指在疹子上按了按,“今晚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过敏?!"周茉莉诧异地连声音都变了调。 她下意识要说出“萝卜炖牛腩”,话到嘴边突然一个激灵。 “胡萝卜。” 她飞快改了口,长舒了一口气。 这年头普通人家连肉票都攒着过年用,要是让人知道她随随便便就炖了牛腩...更要痛批她是可恶的资产阶级做派了。 男医生一拍脑门,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个泛黄的小本子:”瞧我这记性!两年前顾团长就来瞧过这毛病。"他哗啦啦翻到某一页,"喏,白纸黑字记着呢,胡萝卜过敏。“ ”胡萝卜过敏?!“周茉莉一脸诧异,连声音都变了调。 她这才恍然——原来顾卫城是吃了自己做的胡萝卜炖牛腩才过敏的,可原主记忆里压根没有这茬,因为那个骄纵的大小姐从来不屑了解丈夫的饮食禁忌。 这下可好,本想借生日献殷勤刷好感,结果直接把人送进了卫生室!她精心打造的贤惠人设,怕是要完! ”输两天液就好了。“ 还好,男医生的话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周茉莉偷偷瞥了眼病床上昏睡的顾卫城,心里直打鼓,等他醒了,这笔账可怎么算? 他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让他过敏的吧? 第17章 怎么害羞起来了? 周茉莉是被嘹亮的部队晨号声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才睁开眼,窗外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自己居然在病房里睡着了? 转头看向病床,顾卫城仍在昏睡。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脸上,衬得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愈发苍白。输液瓶里的药水已经滴了大半,透明的塑料管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 “唔...”周茉莉揉着酸痛的脖颈站起来,一件深绿外套从她肩上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愣住了,弯腰捡起外套,外套上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这不是她的衣服,昨晚匆忙出门时,她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更不可能是顾卫城的,他到现在都没醒过... 难道昨晚还有别人来过? 她朝外张望了一圈,现在才刚早上,清晨的卫生室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 卫生室除了她和顾卫城,就只有一个趴在桌子上犯困的男医生。 圆滚滚的身子蜷成一颗土豆。 "就这体型..."她低头比了比自己手中的外套,肩宽少说差了十公分。 怎么想也不可能是这个男医生的。 周茉莉正苦苦思考着这个外套的主人是谁。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卫城手撑着床沿儿起身,眉头紧锁着。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的餐桌上,为了不让周茉莉失望,硬是将那些萝卜炖牛腩全吃了下去。 再睁眼就是就是这个满目苍白的卫生室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周茉莉转身去扶他。 这一扶不要紧,顾卫城一抬眼,正巧瞥见她领口那颗摇摇欲坠的纽扣,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让他呼吸一滞。 昨晚浴室里那幕香艳画面突然在脑海中闪回,氤氲水汽中,她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光洁的背上?? “唰"地一下,顾卫城从耳根热到了脖颈,猛地别过头去。 这段婚姻已经维持了三年零四个月,却始终停留在名义上的关系。 顾卫城至今记得新婚之夜的场景,他穿着崭新的军装,站在贴着囍字的房间里,看着周茉莉抱着被子头也不回地走进客房,门锁“咔嗒”的声响像一盆冰水浇在他头上。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 在某个雨夜,他借着酒劲轻轻敲响她的房门,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一个轻蔑的眼神钉在原地。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你也配? 后来他学会了克制。 大部分时间,他都呆在部队。 她过来的时候,他都会自觉睡在客厅。渐渐地,他们连见面都成了奢侈,一个常驻部队忙工作,一个泡在文工团和那个小白脸打得火热,结婚证上的合照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可顾卫城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军官。 有时候深夜站岗,望着大漠北上皎洁的月亮,他会想起那个名义上的妻子。 可每每想起她说话时微微上扬的眼尾,他就狠狠地掐灭了这些不该有的念头。 直到今天,这个会给他亲手下厨的周茉莉,这个会在他生病时关心他的周茉莉,一下子让他死灰般的心又窜起了火苗。 “怎么脸还这么红?”周茉莉急得去摸他额头,“是不是过敏又严重了?”她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走光的领口,满心都是对那碗萝卜炖牛腩的愧疚。 顾卫城的目光游移着,不敢看周茉莉,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挤出一句:“没事儿,好了。”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 周茉莉却彻底慌了神。 她可是记得原著里,顾卫城的人设,那可以用八个字形容“铁血阎罗,冷面兵王"。 原著里顾卫城单枪匹马端过敌人老窝,徒手拧断过叛徒脖子,就连文工团慰问演出时,他往台下那么一坐,新兵蛋子都能吓尿裤子。 偏就这么个活阎王,现在被她一碗胡萝卜汤放倒了... 想到这儿,周茉莉眼泪顿时断了线似的往下砸:“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不……吃胡萝卜” 抽噎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 顾卫城看着眼前哭成花猫的小媳妇,嘴角抽了抽。 他根本就没怪她。 顾卫城的目光落在周茉莉衬衫上那几颗错位的纽扣上,眼神暗了暗。 他记得清楚,从前这女人可是最讲究的。 “一个女人,只需要两样东西,品味和精致。” 这是周茉莉的人生格言。 可眼前这个扣子系得歪歪扭扭,发梢还沾着水渍的周茉莉,却让顾卫城心头莫名发软。 她慌乱时扑闪的睫毛,比起从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反倒更... “顾卫城?”周茉莉怯生生唤他。 顾卫城突然收拢手臂,将周茉莉猛地往怀里一带。 周茉莉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坚硬的胸膛,吓得连呼吸都停了,他该不会真的要找她算账了吧? 慌乱间,周茉莉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衣襟上,她这才发现,昨天只顾着送顾卫城来卫生室,出门太着急,衣服扣子都扣错了,她急忙就用手去遮。 指尖碰到纽扣的瞬间,昨夜浴室里肌肤相贴的记忆突然翻涌而上…… “怎么还害羞起来了?”看到她和昨天一样的动作,顾卫城低笑震得胸腔发颤,带着薄茧的拇指蹭过她滚烫的皮肤。 周茉莉羞得差点咬到舌头。 这男人确实不像原著描写的那般暴戾,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传闻中冷面阎王似的顾团长,此刻笑得活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痞子?! 顾卫城没想到周茉莉这么不禁逗,便也不和她开玩笑了,他利落地拔掉手背上的针头,军装外套一披就站了起来:“我回部队了,你先回家。” 声音还带着病后的沙哑,却已经恢复了刚硬的语气。 周茉莉揪着着衣角轻轻"嗯"了一声,脸颊上的红晕还没褪尽。 等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时,只看见顾卫城挺拔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等等!”她突然想起昨天那个值班男医生的要让顾卫城多补营养的叮嘱,追到了门口,却只听见军靴声渐行渐远。 人已经走远了。 周茉莉站在卫生室门口,忽然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她想到了一个既能给顾卫城补营养,又能修复自己人设的主意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现在时间刚刚好。指尖轻轻点着下巴,她要让全军区都知道,她周茉莉可是个贤惠的好媳妇。 第18章 多谢何同志的指教 周茉莉正低头念叨着“胡萝卜不能放”,一抬头就撞见何晓柳风风火火闯进卫生室。 "顾大哥人呢?"何晓柳踮着脚往病房里张望,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盖子没拧紧,飘出人参鸡汤的香味。 周茉莉挑了挑眉:“他走了。” 这三个字说得轻飘飘的,眼睛却盯着何晓柳瞬间垮下来的嘴角。 何晓柳捏着保温桶的手指紧了紧,她特意起了个大早炖的汤,连顾卫城的面都没见着。昨天文工团的事让她丢尽了脸,本想借着探病挽回形象... “周同志,”何晓柳换上了一副担忧的表情,“顾大哥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去工作呢?” 话里话外满满都是嗔怪。 周茉莉噗嗤一笑:“哎呀,我劝过了呀。可他说,不努力工作,怎么养得起我家败家媳妇。” 何晓柳见周茉莉不为所动,眼底闪过一丝恼意。 她上前半步,特意把保温桶往显眼处放了放,声音却装得关切:“周同志,你好歹也是医学院毕业的,怎么连病人需要静养都不懂?更何况……” 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周茉莉:“顾团长胡萝卜过敏这事儿,咱们全军区,上到政委,下到炊事班帮厨的小战士,可都门儿清呢。” 这话像把淬了毒的刀子,明晃晃地捅向周茉莉心窝子。全军区都知道,偏她这个当妻子的不知道。 周茉莉当然听得出何晓柳的弦外之音,更清楚对方挑这个时间点来卫生室,摆明是要看她笑话。 可周茉莉并不打算让她如愿。 周茉莉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摆出了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啊,何同志跟我们家卫城这么熟,肯定比我这个当妻子的懂得多呢。” 何晓柳果然上钩,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挺直腰板,手指掰着数:“顾大哥不仅不能碰胡萝卜,花生酱吃了也会起疹子。他最爱吃的是炊事班张班长腌的腊菜炒肉丁,每次去...” 周茉莉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每听一句就轻轻点头。 何晓柳说得口干舌燥都没发现,自己正像个自动播报机似的,把顾卫城的饮食喜好、生活习惯抖了个底朝天。 等何晓柳说完,怕这白莲花给自己挖坑,周茉莉微微偏头,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何同志,你说的这些...该不会是道听途说吧?” 何晓柳果然急了,猛地举起右手,三根手指并拢指着天花板:“我发誓!要是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就让我这辈子都评不上先进护士!” 计划得逞的周茉莉绽开一抹春花般的笑容,眼尾微微下垂,:“哎哟~” 她亲热地拉住何晓柳的手,“都发这么毒的誓了,我还能不信吗?” 何晓柳这才惊觉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她张了张嘴想找补,却见周茉莉已经翩然转身。 临走还留下一句:“多谢何同志的指教了!” 何晓柳气得直跺脚,刚才那些可都是她苦心搜集多年的顾卫城生活习惯,居然就这么竹筒倒豆子全交代给敌人了! 从前那个骄纵无脑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弯弯绕绕的手段了? …… 军区大院的会议室刚散会,木质走廊被踩得咯吱作响。 三两个小战士抱着学习材料挤在窗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回又是岑副团长主持思想会。”一个娃娃脸的新兵撇撇嘴,军帽檐下还翘着几根不服帖的头发。 旁边浓眉大眼的战士立刻接茬:“人家岑副团可是根正苗红的革命后代,听说能背整本《毛选》呢!”说着还比划了下厚度。 “俺就觉得顾团长带劲!” 蹲着系鞋带的黑脸战士突然抬头,鞋带在指尖绷得笔直,“文化再高能挡子弹?咱们顾团可是真刀真枪从南疆打出来的!”他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到路过的事务长。 几个脑袋立刻凑成一团,年轻的眼睛里闪着向往的光。 顾卫城军功高,年纪轻轻就是团长,几个小战士都十分崇拜顾卫城。 “嘘——岑副团来了!” 娃娃脸战士突然压低嗓子,手肘捅了捅同伴。 走廊尽头,岑柏不知何时静立在那里,逆光中看不清表情,只有偶尔闪过的一道冷光。 黑脸战士梗着脖子:“俺又没说错!”声音却不由自主低了下来,“副团长咋了?能跟顾团长比?人家那可是...” 话没说完就被同伴拽着胳膊拖走,几个绿军装眨眼间消失在楼梯拐角。 岑柏站在原地,硬壳笔记本封面被掐出几道深深的折痕。 远处传来战士们刻意压低的哄笑,像细小的沙粒滚进领口,扎的人很不舒服,却又拂不去。 红后代这个标签,从他考入军校那天就成了甩不脱的枷锁。 没人记得他战术考核全优,也没人在意他边境任务中挨的那颗子弹。 前年岑家倒台时,那些昔日巴结的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包括周家,连夜退了妹妹与他的婚约。 然后转头,周家就把妹妹嫁给了他最厌恶的那个人…… …… 周茉莉拎着沉甸甸的保温饭盒,站在军区大院的铁门前深吸一口气。 往日她只在家属院活动,这戒备森严的军事区域还是头回踏足。 才转过两个水泥砌的方楼,她就彻底晕了方向,每栋灰扑扑的建筑都一个样,连门口栽的冬青树都修剪得毫无差别。 远处传来整齐的操练声,可循声望去尽是纵横交错的巷道。 "这设计的跟迷宫似的..."她小声嘀咕,阳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 偶尔路过的士兵投来好奇的目光,惊得她赶紧挺直腰板,假装熟门熟路的样子。 拐角处突然闪过一道墨绿身影,周茉莉急忙追上去——万一是顾卫城呢? 这里的人就和这里的陈设一样,让周茉莉傻傻分不清。 刚穿书不久,她连顾卫城的背影都还没记熟。 这会儿看谁都像,那个正在指导列队的?不对,肩膀没顾卫城的宽。那边擦汗的?身高倒是差不多,可转头一看,满脸青春痘…… 第19章 顾团长媳妇来送饭了?! 周茉莉只能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小战士:“同志您好,请问顾团长在哪儿……我来给他送饭” 小同志一脸茫然:“你是?” 周茉莉笑呵呵的回答道:“我叫周茉莉,是顾卫城的媳妇” 小战士愣住了,他在军区待了两年多,从没听说顾团长有媳妇,所以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顾团长媳妇?” 他挠了挠头,突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顾团长的爱人是个城里姑娘,这事儿在大院里可是独一份的。 不过,听战友们私下议论,说顾团长和他媳妇关系不太好,平时连面都见不着…… 周茉莉一看小战士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微微一笑,温声解释道:“我和你们顾团长结婚三年了,最近刚搬来随军。他这两天病了,我来给他送点吃的。” 小战士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就剩下一句话在打转—— 顾团长的媳妇,来给他送饭了?! 没过多久,整个军区都传开了,顾团长家那个从没露过面的城里媳妇,今天破天荒来送饭了! 顾卫城这个当事人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正顶着大太阳在训练场上指导新兵。 几个年轻战士正跟着训练,突然瞥见周茉莉的身影,眼睛一亮:“哟,这不是嫂子吗!” "嫂子好!"几个上次去过顾团长家的小战士率先喊出声,声音里透着熟稔。 周茉莉抬起头,朝他们笑着挥了挥手。 这下可把其他新兵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 一个个都忍不住往那边偷瞄,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顾团长媳妇啊!训练场上此起彼伏的口令声里,夹杂着几声压低的窃窃私语。 顾卫城皱眉咳了一声,队伍立刻安静下来。可那些年轻士兵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树荫下瞟。 他也顺着战士们的视线找过去,一转身看见了自家媳妇儿。 “你怎么过来了?” 周茉莉眼睛弯成月牙,献宝似的把饭盒往他面前一晃:“你病才好,得补补身子。喏,都是你爱吃的......” "这次一根胡萝卜都没放。" 顾卫城耳根子一热,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脑勺。 他看了眼腕表,才十点,离下训还早着呢。 “那个......你先在回办公室等我” 顾卫城低声道。 他指了指场地边的白杨树荫,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周茉莉忙着欣赏这一排排美男子,还没看够:“我就在这等你” 顾卫城清了清嗓子:“咳咳……你在这儿,他们没法好好训练,你去那儿等我” 他指了指场地边的白杨树荫,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今天来之前,她特意换了一件天蓝色布拉吉裙子,显得整个人娇俏又可爱。 确实……挺招眼的。 周茉莉只能乖乖抱着饭盒坐到树底下。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她托着腮,第一次认真看这个男人带兵的样子,口令干脆利落,示范动作干净漂亮,跟在家时那个闷葫芦判若两人。 可漠北的太阳实在太毒了。才坐了不到半小时,周茉莉就觉得头晕眼花,手里的饭盒都变得烫手起来。 周茉莉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干涩得像是被塞进了一把滚烫的沙子。 她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满脑子都是冰镇汽水咕嘟咕嘟冒泡的画面。 要是能喝上一瓶冰冰凉凉的汽水…… 可抬眼望去,训练场周围只有光秃秃的沙地和几个军绿色的水壶,这可不是21世纪,转角就有便利店的时代。 想来想去,周茉莉忽然记起,在原主的记忆碎片里,军区大院外头好像是有个供销社的。 她估摸了下距离,从训练场过去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来回应该耽误不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轻轻把饭盒往树根旁一搁,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站起身来。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眼训练场上那个挺拔的身影,顾卫城正专注地纠正一个新兵的动作,丝毫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 供销社不远处,树荫下站着两个人影。 “许老师,明天咱就回漠北了,周大小姐是不是也得跟您一块儿回去啊?” 文工团的小吴挤眉弄眼,用手肘捅了捅许向阳。 “胡说什么呢!”许向阳脸色一沉,文工团巡演刚结束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他摸了摸额头上还没完全消退的淤青,那日被周茉莉砸了一下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要不是因为周茉莉,他才不会自请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巡演,几天下来,把他给晒得黢黑。 "哎哟许老师,别谦虚了,那天周小姐不是还巴巴地来见您……"小吴还在不知死活地絮叨着。 “闭嘴!”许向阳烦躁地打断他,转身就要走,却在这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远处,周茉莉正朝着供销社方向走过来。 许向阳眼睛一亮,心头那股郁气顿时烟消云散。 他整了整衣领,扬起笑脸朝周茉莉挥手:“茉莉!我在这儿呢!” 心想,这女人肯定是听说文工团要走了,特意来找他的。许向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转头就对小吴得意道:"瞧见没?我说什么来着?" 语气里满是炫耀。 小吴:“…………” 口袋里是早就准备好的车票,明天回京市的班次,他特意多买了一张。 周茉莉猛地刹住脚步,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她连忙后退两步,心里暗骂:真是冤家路窄,这种地方都能撞见这晦气玩意儿。 许向阳却浑然不觉,还往前凑:“茉莉,跟我走吧。”他刻意放柔了嗓音,眼神殷切,"那天的事儿,就当没发生过,我知道,你是被那个男人逼的!我带你远走高飞!” 他想着要是她肯服软,之前在后台被她砸脑袋的账也不是不能一笔勾销。 周茉莉嗤笑一声:“许老师可真是自信得令人叹服。” “你这话什么意思?”许向阳脸色一僵。 “字面意思。”周茉莉掸了掸衣袖,轻飘飘道,“这人啊,不要脸起来还真是天下无敌。” 许向阳顿时涨红了脸,又看见了小吴憋笑的表情,更是恼羞成怒:“你......!”伸出的手指都在发抖。 第20章 好好补偿他 好好好,周茉莉这蠢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女人真麻烦。 明明前一段时间,还对他殷勤得很,现在怎么是这副态度。 虽说丢了面子,可眼前他马上就要回京市,这一回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周茉莉。 许向阳攥紧拳头,心里翻江倒海。 文工团那些追着他跑的小姑娘是不少,可哪个比得上周茉莉?不是家世差一截,就是长相逊三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黄毛丫头。 现在自己处境艰难,周茉莉这根救命稻草必须抓住。毕竟她当初可是亲口承诺过,要出钱给他办个话剧团的。 想到这里,许向阳硬生生把怒火咽了回去。 、 更何况,现在是在漠北军区,是在周茉莉男人的地盘上,他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真闹起来,吃亏的肯定是他自己。 “走!”许向阳铁青着脸拽过小吴的胳膊,灰头土脸地快步离开了。 周茉莉拎着买好的东西,嘴里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汽水是给自己喝的,顾卫城有腿伤,她就给顾卫城带了一瓶水仙花牌杨梅汁。 远远就看见训练场上已经解散了队伍,顾卫城正站在树荫下等着。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顶草编的遮阳帽,见周茉莉走近,二话不说就把帽子扣在她头上。 宽大的帽檐一下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连带着把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也藏得严严实实。 "太招眼了。" 顾卫城低声嘟囔了一句,耳根微微发红。他不想让那些新兵蛋子总往这边偷瞄。 下午还有紧急训练任务,两人的午饭就在白杨树下解决。 顾卫城皱着眉头四下张望,正想找块干净的木板或者自己的作训服给周茉莉垫着,作训场全都是土尘,而她今天又穿了这么好的衣服…… 谁知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东西,周茉莉已经利落地一撩裙摆,直接盘腿坐在了裸露的树根上。 顾卫城愣了一下,只好跟着蹲在她身旁,两人头碰头地分食着饭盒里的饭菜。冰镇汽水开瓶的“嗤”声在闷热的午后显得格外清爽。 “你明明不能吃胡萝卜,为什么上次不说?”吃到一半,周茉莉放下筷子,问出了这个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 她转头直视着顾卫城的眼睛,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顾卫城低着头,狠狠咬了一大口馒头,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你不了解我,不怪你。” 他用力咀嚼着,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才把食物咽下去。上次那碗带胡萝卜炖牛腩,不管她是存心试探还是无心之失,他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 “在部队这些年,什么苦没吃过?”顾卫城满不在乎地抹了把嘴,“过敏而已,又死不了人。”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馒头,故意嚼得特别响,像是要证明自己真的没事似的。 周茉莉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原本还担心他会因为胡萝卜的事记恨自己呢。 可听着顾卫城闷声闷气的回答,心里又泛起一丝说不出的酸涩,这男人明明受了委屈,却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偷偷瞄了眼顾卫城被晒得黝黑的侧脸,抿嘴笑了笑。 不过没关系,她早就从那个装模作样的白莲花那儿套出了顾卫城的喜好。往后啊,她有的是机会好好补偿他。 树影婆娑间,顾卫城悄悄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周茉莉。 她正小口啜饮着汽水,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样简单的一幕,没有刻意的讨好,没有虚假的客套,只有最平常的相处,却是他在心底期盼了太久太久的画面。 周茉莉被汽水呛得轻轻咳嗽,顾卫城下意识伸手想替她拍背,又在半空停住,转而递过去自己的手帕。 这样真实的日常,比他想象过的任何场景都要美好。 …… 军区大院的铁门外,安玉梅正堆着满脸笑容,身子微微前倾,对着警卫室的小战士软声细语:“同志,您就通融通融,我真是顾团长的亲戚。” “不行!”小战士站得笔直,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介绍信,谁都不能进!” 安玉梅急得直跺脚,手里攥着的绣花帕子不停擦着额头的汗珠。她这次来得急,家里成分又不好,上哪儿弄介绍信去?可眼前这个小战士就跟铁面判官似的,死活不肯松口。 “同志,您行行好,”她不死心,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我是顾团长媳妇的亲大嫂,真有急事找她。” 正巧这时,外出办事的警卫员张明回来了。 听到“顾团长媳妇的大嫂”几个字,他脚步一顿,上下打量着安玉梅。这一身绸缎衣裳,手腕上明晃晃的玉镯子,还有那股子脂粉香气,可不就跟上次帮周茉莉搬行李时见过的那位大嫂一个样? 张明想起上次送周茉莉回京市的情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会儿周茉莉多客气啊,临别时还特意塞给他一把大白兔奶糖,甜丝丝的滋味他现在都记得。 而且,这位大嫂看着就是个体面人,又说有急事。 他冲小战士使了个眼色:“这位我认识,确实是顾团长家的亲戚。” 说完便领着安玉梅往院里走去。 安玉梅顿时眉开眼笑,连忙从网兜里掏出几个时令水果就往张明手里塞:“哎哟小同志,可真是太谢谢你了!你人真好!” 她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欢喜,玉镯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心里头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要不是这小同志帮忙,她要办的事儿可就黄了。 安玉梅越想越庆幸,脸上的笑容又热络了几分:“改天一定让顾团长好好谢谢你!” 张明被夸得有些害羞,手指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脑勺,结结巴巴道:“嫂、嫂子您太客气了,这...这就是举手之劳...再说了,周嫂子平时对我们这些当兵的可好了,这点小忙...应该的...” 安玉梅闻言,心头猛地一缩,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在她印象里骄纵任性的小姑子,在军区大院里竟有这样好的口碑? 第21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周茉莉拎着饭盒刚到家门口,钥匙还没掏出来。 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茉莉!” 她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回头一看,竟是嫂子安玉梅,安玉梅一身崭新的紫色绸缎衣服,正站在几步开外冲她招手。 “嫂子,你……你这么过来了,大哥呢?” 周茉莉有些没反应过来,京市和漠北遥遥千里之远,安玉梅怎么会突然找过来。 不仅找过来了,还进了戒备森严的家属院? “哎呀,我坐火车过来的,你大哥他有事情,让我过来看看你” 安玉梅甩了甩手里的帕子,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可累死我了!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呢!”她边说边揉着肩膀,“你大哥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么远的地方,非让我过来瞧瞧。” 周茉莉正要接话,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毛。 抬头一看,楼上几家敞开的露台上,几个嫂子假装晾衣服,实际上都在偷偷往这边瞧。 这家属院设计得通透,站在楼下说话,楼上听得一清二楚。 况且,现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安玉梅阔太太日子过习惯了,竟然还穿了一身绛紫色绸缎旗袍,丝毫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周茉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将安玉梅请进屋里,手脚麻利地沏了杯热茶递过去:“嫂子,先喝口茶歇歇。” 安玉梅接过茶杯,眼睛却不住地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 她抿了口茶,状似随意地问道:“茉莉啊,你跟妹夫...最近处得还行?” 刚才那个警卫员说的,安玉梅是半信半疑的,非得亲耳听听这小姑子怎么说才踏实。 周茉莉垂眸整理着茶具,语气平淡:“还可以” 只不过,周茉莉心里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原著里,周家哥嫂,可是一直吃原主的人血馒头。 无事不登三宝殿,安玉梅千里迢迢地跑过来,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来看她的。 听到周茉莉的话,安玉梅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过的好,我和你大哥就放心了……不过,咱们到底还是一家人,你这个团长夫人过的那么风光,总不能看着娘家落魄不管吧?” 果然,狐狸尾巴已经急不可耐的露出来了。 她就知道安玉梅这次过来,准没什么好事儿。 不是要钱,就是求顾卫城办事儿。 这次,她倒要看看,又要提什么要求。 周茉莉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水:“嫂子,有话就直说” 安玉梅眉开眼笑地凑近周茉莉:“是这样,小牧当兵的事儿……想着让妹夫帮着打点打点” 她嘴里的小牧,是原主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周牧,刚满十八,整日游手好闲的。 只可惜如今这年头,最吃香的是根正苗红的工农兵子弟。 周家那点成分问题,在政审这一关就够喝一壶的。 原著里确实也过这茬,为了这个不成器的侄子,原主可没少跟顾卫城闹腾。 只是没想到,她刚努力和顾卫城把关系修复的好一点,周家就又来作妖了。 周茉莉可不会妥协。 “这点小事儿,自然是有办法的” 周茉莉故意卖起了关子:“嫂子不就是想让小牧有出息吗” 安玉梅眼睛一亮,忙不迭点点头:“对对对,要是能像妹夫这样有出息就好了!” “我倒是有个主意。”周茉莉轻轻放下茶杯。 安玉梅立刻满脸堆笑:“哎呦,咱们家就数你最出息,嫁得这么好。妹夫这么本事,帮这点小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快说说,什么好法子?” 周茉莉微微一笑:“让小牧上山下乡,建设祖国去。” 安玉梅一下子变了脸色,尖叫起来:“这怎么行!,那种苦地方,小牧从小娇生惯养的,哪受得了这个罪!” “嫂子,你不就是想让小牧有出息吗,建设祖国,有什么不好……” 周茉莉装起了傻,还在喋喋不休的讲上山下乡的好处。 一看周茉莉不肯帮忙,安玉梅诉起苦来:“小妹,你就帮帮周家吧,当初要不是你大哥有远见,把你嫁给顾团长,哪来你现在的好日子,你就忍心你侄子受罪吗” 呵,还卖起惨来了。 可周茉莉没原主那么傻,什么受罪吃苦的,前几十年,周家一直过的是富贵日子,后面周家败落,靠着啃原主也比一般普通老百姓过得好。 周茉莉眼泪说掉就掉:“嫂子,我也是有苦衷的,你也知道,我刚搬过来随军,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也说不上话,呜呜呜……” 一番苦肉计,成功让安玉梅闭了嘴。 安玉梅信以为真,用手轻轻拍了拍周茉莉后背安慰她。 看来她猜的是对的,这小姑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些日子,周茉莉仔细清点了家底,除了原主藏在梳妆台抽屉里的那点私房钱,家里账面上竟然空空如也。按理说,以顾卫城在军区的职位,每月的津贴应该相当可观,现在却连一点积蓄都没有?想来是都被原主贴补给娘家了。 现在,是时候该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了。 “嫂子,你是不知道...”周茉莉故作愁苦地叹了口气,“我天天在这大院里打点关系,光是给各家送点小礼物,钱就跟流水似的花出去了。” 安玉梅眼珠一转,心想,只要周茉莉能把夫妻关系修复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好处多的是。 她利落地从绣花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小妹,这些你先拿着应应急。” 送走安玉梅后,周茉莉数了数那一叠子钞票。 数目可观的很,别说,周家人出手就是大方。 又足够她过一阵子了。 顾卫城下班前,就已经听说家里来亲戚了。 是听警卫员张明跟他汇报的。 警卫员张明给他比划着,说来的那位大姐,穿着华贵,气质不凡。 顾卫城一下子就猜出来是何人了。 他刚推开家门,周茉莉就快步迎了上来。 “卫城,今天嫂子过来看我了” 顾卫城换鞋的动作一顿,对于周茉莉的娘家人,他一向是没什么好感,顶多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客气原本还在琢磨怎么开口问这事儿,没想到周茉莉竟主动提了起来。 第22章 顾团长怕是早就受不了这娇气包了 “小牧当兵那事儿……”周茉莉刚起了个头。 顾卫城眉头瞬间拧紧,声音压得极低:“这事儿别提了。” 不是他不想帮,是周家那个成分,他实在无能为力。 以往每次提到这个,周茉莉都会歇斯底里地骂他冷血自私。 顾卫城心底闪过一丝失望,还以为她真的变了,原来还是老样子。 他早该知道的。 “你误会了,我是说,这事儿你别管。就算大哥亲自来找,你也别搭理……” 周茉莉看出顾卫城的脸色不好,赶忙解释道。 这次她没答应,周家哥嫂不会罢休的,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找上门来,她得先和顾卫城知会一声才行。 周茉莉说着话,顾卫城注意到,眼前的人,眼神清明,完全没有往日的精明算计。 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顾卫城点了点头,脱下军装外套,径直走进了屋内。 周茉莉“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她探头一看,顾卫城正弯着腰,在洗手池前搓洗着什么。 “让我来吧” 周茉莉凑上前去,赶紧献起了殷勤。 顾卫城头也没抬,手指继续用力搓着衣领:“不用,就沾了点泥,搓两下就干净了。” 他余光扫过周茉莉伸过来的手,手指纤细白嫩,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这军装料子,吸了水之后又沉又伤手,她哪干得了这个? 周茉莉怔怔地看着他利落的动作,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入为主的判断错了。 这个在训练场上雷厉风行的男人,回到家竟一点大男子主义的架子都没有,完全不像这个年代大多数丈夫那样,把家务活都理所当然地推给妻子。 对了,外套。 周茉莉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快步回屋,从衣柜里取出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 “对了,”她把外套递给顾卫城,“上次在卫生室,不知道哪位好心人给我盖了这件外套。看这料子挺贵的,你带回去问问是谁的,得好好谢谢人家。” 她琢磨着,能在军区卫生室给她披外套的,肯定是军区的家属。说不定是哪个心善的嫂子路过,见她可怜,就把自家男人的外套借给她了。 顾卫城接过外套,低声应道:“嗯,我记着了。” 周茉莉心情大好,转身回客厅,准备收拾卫生。 今天上午只顾着给顾卫城送饭,下午又忙着应付安玉梅。 家里这会儿乱糟糟的,根本没顾上打扫。 她顺手从墙角摸到一个扫帚,麻利地扫起了地。 扫到一半突然顿住,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 坏了坏了!这扫帚,还是前几天跟隔壁王二凤借的呢,说好的用完就还回去,自己这记性,竟然给忘了! 周茉莉赶紧攥着扫帚冲出家门,跑到王二凤家门口,“咚咚咚”地敲起门来。 老旧的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响,王二凤端着饭碗出现在门口,屋里饭桌旁还坐着个陌生女人。 “王大嫂,您的扫帚......”周茉莉有些局促地递了过去。 王二凤冷哼一声:“哟,还知道还啊?”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满。 桌边那个长脸女人突然插话:“瞧你说的,人家小周同志什么家庭出身,还能贪你这把破扫帚不成?” 这话听着像是打圆场,可那阴阳怪气的调子怎么听怎么别扭。 周茉莉微微蹙眉:“这位是......?” 那女人立刻堆起笑脸迎上来,主动握住周茉莉的手:“小周同志你好啊,我是杨师长的爱人黄春芳。” 周茉莉心头一跳,师长?,比顾卫城还高一级?她连忙上前半步,规规矩矩地喊了声:“黄嫂子好。” 黄春芳一把拉住周茉莉的手腕,热络道:“小周啊,还没吃饭吧?来来来,进屋一起吃点儿!” “谢谢嫂子好意,”周茉莉笑着婉拒,“家里饭都做好了,我回去吃就行。” 黄春芳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显然误会了什么:“小周啊,不是嫂子说你。” 她摆出长辈架势,“男人在外头拼事业不容易,咱们当媳妇的得多体谅。你这嫁了人,可不能再端着大小姐的架子了。” 周茉莉听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她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个年代的大男子主义,可不就是被这些“贤惠”女人给惯出来的吗? 周茉莉抿嘴一笑,语气诚恳:“嫂子说得在理。不过卫城平时训练任务重,家里的三餐都是我张罗的。”她可不想刚立起来的贤惠人设就这么塌了。 黄春芳上下打量着周茉莉,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下厨的主儿。 “要是真会做,就不会让顾团长大半夜的进卫生室了” 王二凤扒拉了几口饭,嘟囔道。 上次顾卫城误食胡萝卜进卫生室的事儿,可是全军区都知道了,现在跑过来装什么贤惠? “呦,这可不是小事儿,小周,你得注意点” 黄春芳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语气夸张道。 周茉莉被她这一嗓子惊得耳根发热,匆匆道别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门一关,黄春芳立刻凑到王二凤跟前,声音压得极低:“二凤,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王二凤拍着胸脯保证。 黄春芳心里乐开了花。 她跟王二凤关系不错,常来串门打听消息。 这次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前些日子听自家男人说,顾卫城连离婚报告都打上去了。 她那个待字闺中的外甥女正好到了说亲的年纪。 虽说顾卫城比外甥女大了十来岁,可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团长,前途无量。 这点年龄差算什么? 王二凤神秘兮兮地凑近黄春芳,压低嗓门道:“俺今儿个可瞧得真真儿的,她娘家嫂子来的时候,那小媳妇在屋里哭得可伤心哩!那抽抽搭搭的声儿,隔着门板都听得一清二楚!” 黄春芳闻言眼睛一亮:“要我说啊,顾团长怕是早就受不了这娇气包了。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城里小姐,哪配得上顾团长这样有本事的男人?" 说着说着,黄春芳脸上的得意劲儿更浓了,她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起,等顾卫城离婚后,该怎么把外甥女介绍给他了。 第23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如,找个机会,让俺外甥女和顾团长见一面” 黄春芳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要不这样,找个机会让俺外甥女跟顾团长见一面?” 她都盘算好了,王二凤在大院里人缘好,由她出面张罗最合适不过。 王二凤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搁在碗边,面露难色:“这...这不合适吧?人家毕竟还没离呢...” 虽说她对周茉莉有些看法,可这种拆人姻缘的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老话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 黄春芳见状,立刻亲热地挽住王二凤的胳膊:“哎哟我的好妹子,咱们就是组织个联谊活动。正好小周同志也刚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就让俺外甥女远远瞧一眼,成不成全看缘分不是?” 嘴上说得轻巧,黄春芳心里却笃定得很——自家外甥女要模样有模样,要手艺有手艺,顾卫城能不动心? 王二凤被她这么一说,也松动了几分。 是啊,顾团长这么优秀的男人,要是真跟周茉莉过不下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跳火坑吧?这么一想,便犹犹豫豫地点了头。 这个消息,是王二凤托自家男人余胜利带给顾卫城的。 顾卫城听完心里直打鼓,以前周茉莉最讨厌这种聚会,总说跟“一群乡下婆娘”吃饭掉价。 他站在院子里踌躇了半天,直到看见周茉莉在晾衣服,才硬着头皮开口:“今晚几个嫂子张罗了个联谊......”他顿了顿,“你要是不想去,我把饭做好,你在家吃?” “去啊!当然去!”周茉莉晾衣杆都还没放下就一口答应下来。 开玩笑,这种拓展人脉的好机会她能错过?上次看演出被何晓柳摆了一道,不就是因为自己在大院里没根基吗? 这回她可得好好经营经营。 联谊的地点定在了王二凤家。周茉莉和顾卫城走进去时,屋里已经坐满了人。 王二凤正忙着端茶倒水,黄春芳一家子坐在主位上。 角落里还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周茉莉认识的岑柏,另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陌生姑娘,正羞答答地低着头。 “来来来,快请坐!”余胜利热情地迎上来,摆了摆板凳,他转身介绍道:“这位是岑副团长。” 说完还特意看了眼周茉莉,显然是觉得她不认识。 周茉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在顾卫城身边落座。 黄春芳夹了一筷子菜:“小周啊,听说你娘家是京市的?” 周茉莉点点头,只当是寻常寒暄。 “哎哟,京市那可是好地方啊!,你娘家那条件,肯定比咱们这穷乡僻壤强多了吧?” 周茉莉筷子一顿,立刻听出这话里的刺儿。 她放下碗,正色道:“嫂子这话可不对。咱们祖国大好河山,处处都是宝地,哪有什么高低之分?” 这一番义正词辞,把黄春芳噎得直瞪眼。 “吃菜吃菜!”黄春芳赶紧转移话题,把一盘鸡肉往中间推了推。 余胜利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大块:“嗯!这鸡炖得真够味儿!” 黄春芳顿时眉开眼笑,就等着这句呢:“好吃吧?这可是我家美玲的拿手菜!”说着就把身旁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姑娘拽了起来。 叫美玲的姑娘羞得满脸通红,只敢偷偷抬眼瞄了下顾卫城的方向。 “我家美玲?”周茉莉心里打了个问号。杨师长看着也就四十出头,这姑娘少说二十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他闺女啊。 正琢磨着,黄春芳已经热情地招呼起来:“美玲,快给顾团长夹块鸡肉尝尝你的手艺!” 周茉莉眉头一挑,这唱的是哪出? 黄春芳还在那滔滔不绝:“我家这傻丫头啊,都二十二了还没个着落。都怪她太老实,整天就知道闷在家里洗衣做饭......” 嘴上说着数落的话,脸上却写满了炫耀。 余胜利一拍大腿,抢着接话:“黄嫂子,就您外甥女这条件,还愁嫁?咱军区好小伙多的是!”他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岑柏,“这不现成就有一个嘛!” 他心里盘算得门儿清,杨师长的外甥女,在军区绝对是香饽饽。自己这顺手牵线的,既卖了黄春芳面子,又能成人之美。再说了,岑柏这小子平时闷不吭声的,今天好不容易被他拉来聚会,这不正好凑一对? 话还没说完,王二凤一记眼刀就甩了过来。余胜利被瞪得莫名其妙:“咋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有啥不......”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王二凤直接一筷子菜塞进他碗里。 原来是杨师长的外甥女…… 余胜利这话一出口,饭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筷子碰碗的叮当声都停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美玲站在那儿手足无措,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顾卫城身上飘,脸颊泛起两团红晕,活脱脱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 好家伙,周茉莉这下全明白了。什么联谊聚会,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敢情是冲着她的男人来的! 眼下这层窗户纸还没捅破,周茉莉只能强压着火气,闷头扒饭。 顾卫城以为她还在为刚才“京市娘家”的话题不高兴,默默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碗里:“这个不腻。” 美玲见状,眼眶顿时红了。舅妈不是说顾团长夫妻感情不和吗?怎么还这么体贴?她咬着嘴唇委委屈屈地坐了回去。 黄春芳一看外甥女受挫,又生一计:“小周啊,前儿我看大院的公用电视,里头放的那个……什么舞,你是不是也会跳啊?”她故意把"芭蕾"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原主从小生活条件优渥,黄春芳说的那是芭蕾舞,原主受许向阳影响,也喜欢研究舞剧,不知道怎么传着传着,就传成她喜欢跳芭蕾舞了。 周茉莉后背一凉,这年头提这个,不是存心要害她吗?那场运动才过去多久,黄春芳这是铁了心要给她挖坑跳啊! 她不回答显得不礼貌,可要是认了,不就坐实了自己还留着“资本小姐”的做派吗? “嫂子怕是记错了。”角落里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一直沉默的岑柏抬起眼,阴郁的目光扫过黄春芳,“周同志跳的是革命舞剧,歌颂工农兵的。” 满桌人都愣住了。 这个从进门就一言不发的阴郁军官,居然会替周茉莉解围? 黄春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啊...是这样啊,那、那挺好的...” 岑柏说完便又垂下那双桃花眼,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解围的话只是众人的错觉。 危机虽然暂时化解了,可周茉莉心里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借着吃饭悄悄打量着岑柏,原著里对他的描写不过寥寥数语,明明和原主毫无交集的。 那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不仅笃定地否认了芭蕾舞的说法,还能准确说出原主跳的是革命舞剧? 周茉莉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个岑柏和原主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第24章 他有那么凶神恶煞吗? 饭局刚结束,黄春芳就朝美玲使了个眼色。 美玲立刻像只小兔子似的蹦起来:“俺来洗碗!” 那勤快劲儿,活脱脱就是这年代男人们眼里的模范媳妇。 周茉莉冷眼瞧着,今天这顿饭是王二凤张罗的,现在黄春芳的外甥女又抢着洗碗。 自己要是干坐着,反倒显得不懂事了。 “还是我来吧。”周茉莉站起身。 黄春芳假意推辞了两句就松了口:“那就辛苦小周同志了。” 心里却乐开了花,正好让外甥女和顾卫城独处,再说了,这娇滴滴的大小姐哪会洗碗?等会儿打碎几个碗碟才好看呢! 厨房里,自来水哗啦啦地冲刷着碗碟。周茉莉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时刻关注着客厅的局势。 透过门缝,她看见美玲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边缘,而顾卫城正和余胜利、杨师长聊得热火朝天,连个眼神都没给那姑娘。 黄春芳凑到外甥女耳边嘀咕:“别急,顾团长就是面冷心热...” 美玲朝厨房方向努了努嘴:“舅妈,俺看顾大哥压根没想离...” “傻丫头!”黄春芳压低声音,“你舅舅亲口说的,离婚报告早递上去了!现在就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 周茉莉心里冷笑,离婚报告?早被她撕得粉碎了! 正想得出神,手里的碗突然一滑—— “啪!” 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还没回过神来,厨房门就被人猛地推开。 顾卫城一个箭步冲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伤着没有?”眼睛急切地扫过她全身,生怕她被碎片划伤。 周茉莉没想到,摔个碗而已,顾卫城怎么这么紧张。 刚要开口,余光看见脚边一只黑褐色的虫子正快速爬过—— 是蟑螂! “啊——!”她尖叫一声,本能地跳起来,双手死死搂住顾卫城的脖子,整个人像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脸埋在他肩头,声音都带了哭腔:"我……我害怕" 顾卫城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了,不是因为重量,也不是因为闷热,而是...周茉莉今天穿的半身裙随着动作翻卷起来,此刻她双腿正紧紧缠在他腰间,肌肤相贴的地方像着了火。 更糟的是,这些日子只要一想起那晚在浴室的情景,他就...... 更别提现在这种亲密接触了。 顾卫城哄了半天,才把浑身发抖的周茉莉从身上扒拉下来。可她还是吓得直抽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厨房外的众人听到动静,呼啦啦全涌了进来。 黄春芳心里得意极了,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娇小姐! ”哎哟,别哭了,”黄春芳假惺惺地递过手帕,“不就碎个碗嘛,顾团长您也别怪小周了,她哪干过这个啊?”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周茉莉笨手笨脚。 在她看来,媳妇不会干活挨丈夫骂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她这番“劝解”,分明是要坐实周茉莉是个干啥啥不行的废物。 周茉莉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这群人是以为顾卫城因为摔碗在骂她呢!本来饭桌上被针对的火还没消,黄春芳又在这儿煽风点火。 “黄嫂子,”周茉莉抹了把眼泪,“卫城他没怪我。” 黄春芳撇撇嘴,看着还在抽泣的周茉莉:“那你哭啥?” “有...有虫子...” “哎哟!”黄春芳一下子抓住把柄,“小周啊,不是嫂子说你。现在可不是你在娘家当大小姐的时候了。这虫子哪个女人没见过?你这是思想问题,得改正” 周茉莉眼神一冷:“打碎个碗,该赔多少我照赔。但黄嫂子动不动就扣'思想问题'的帽子,是不是太过了?我是出身不好,可既然来随军,就是在认真改造自己。” 气氛顿时充满了火药味,有些微妙。 杨师长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黄春芳纵然心里有气,但也不好撕破脸面,还是服了软:“小周啊,你别怪嫂子,嫂子也是关心你,这才多说了两句” “我初来乍到,谢谢嫂子关心了,但是,卫城他人很好,对我也好,就不劳嫂子们费心再给他物色了。” 周茉莉搭上顾卫城的手臂,话锋直指黄春芳。 之前那些弯弯绕绕,顾卫城这个直肠子还没太在意。可黄春芳一而再地拿周茉莉的出身说事,他胸口已经憋了一团火。再加上周茉莉刚才那番话,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巴不得他离婚呢! “今天多谢嫂子们款待。”顾卫城沉着脸,一把揽过周茉莉的肩,“我们先回去了。” 黄春芳急得直跺脚,还想追上去拦人,今天这局可是专门为外甥女设的,就这么不欢而散了怎么行? 可她刚迈出两步,就被杨师长一记凌厉的眼神钉在了原地。来之前他就觉得这事儿不地道,现在倒好,不仅没成,还把顾卫城给得罪了。 虽说自己级别比顾卫城高,可那小子前途无量,又是个硬骨头。这下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美玲见顾卫城头也不回地走了,顿时觉得颜面扫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舅妈!顾大哥他......” 都快走到家门口了,周茉莉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的争吵声。她偷偷瞥了眼顾卫城,刚才自己一时冲动,让他的领导当众下不来台,这一路他都沉默得可怕。 “你...生气了?”她小声试探道。 殊不知顾卫城满脑子都是她刚才那句“卫城很好”,心里跟灌了蜜似的,这可是周茉莉头一回在外人面前夸他呢! 可转念一想,他有那么凶神恶煞吗?怎么周茉莉一哭,所有人都觉得是他欺负人了?刚才没说话,她也以为自己生气了? 一进家门,顾卫城就直奔洗手间,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剑眉星目,挺鼻薄唇,虽说算不上多和善,但也不至于像个家暴男吧? 不过,镜子里,右眉骨上那道狰狞的伤疤确实有些骇人。正照着,周茉莉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的身影在镜子里一闪而过。 那惊鸿一瞥的画面,让他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再加上今天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触感...... 顾卫城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拍在发烫的脸上。她不提,就是不愿意,他自然不会强求。 这一夜,顾卫城躺在小隔间的行军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25章 他惦记我媳妇! 漠北的夏末,晨风已经带上了丝丝凉意。 顾卫城轻手轻脚地收拾妥当,临走前忍不住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周茉莉,她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微微颤动,被子早就被踢到了床下。 结婚三年一直分居,顾卫城原以为像周茉莉这样讲究的人,睡觉也该是规规矩矩的。 没想到竟是这般......恣意。 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弯腰拾起被子,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 顾卫城刚把被子掖好,床上的周茉莉又是一个翻身,“啪”踢开了被角。 他皱眉"啧"了一声,认命地再次弯腰去捡。 “来...亲一个嘛...”周茉莉突然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两条雪白的手臂软绵绵地朝空中伸展,粉唇微微嘟起,在晨光中泛着水润的光泽。 顾卫城手里的被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他僵在原地,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虽然这一个月来,她确实变了很多,不再像从前那样骄纵任性,甚至会主动给他送饭、收拾屋子...但青天白日的就...这未免也太...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瓣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乖得不像话。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可身体却像被施了咒般缓缓俯身。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 他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就在唇瓣即将相触的瞬间—— “嗯...”周茉莉皱了皱鼻子,一个翻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只留下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他。 顾卫城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僵了两秒,突然低笑出声。 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说梦话啊。 …… 军区会议室里,顾卫城拎着那件做工考究的外套走了进来。据周茉莉说,这是卫生室里一位好心人给她披上的,想来是哪个干部的家属。 “谁的外套?自己来领。”顾卫城环视一圈。 底下的干部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嘀咕起来: “这料子,咱这些糙汉子哪穿得起?” “就是,看着就不便宜...” 正僵持着,余胜利晃悠进来,一眼认出:“哎?这外套看着眼熟啊!” 顾卫城挑眉:"哦?" “像是岑副团的?”余胜利挠着头,“不过奇了怪了,你俩不是一向不对付吗?,他的外套怎么在你这儿?” 顾卫城抬腿就给了余胜利一脚:“少胡说八道” 余胜利嘴里所谓的“不对付”,都是外人传的闲话。 三年前他本该升职,结果周家硬塞了个周茉莉给他,组织上又空降了岑柏,大家伙儿都替他抱不平,可他跟岑柏之间也没什么过节,顶多是看不惯那人一身书生气罢了。 顾卫城大步流星地走向岑柏办公室,余胜利则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 “哒、哒、哒” 敲门声刚落,门就开了。 岑柏见到顾卫城,那张常年阴郁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有事?” “你的外套?”顾卫城将外套甩在桌上,心里已经泛起嘀咕,余胜利说是岑柏的外套时,他就觉得不对劲。 他的衣服,怎么会披在周茉莉身上? 岑柏接过外套,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动作轻柔的,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一般暧昧:“以后...好好照顾她。” 顾卫城猛地刹住要转身的脚步,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住岑柏。 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好好照顾她"? “把话说清楚。”顾卫城声音沉了下来。 岑柏却已经转身坐回了办公椅:“字面意思。没事的话,我要工作了。” “岑柏!”顾卫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 顾卫城闻见了岑柏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而岑柏那双常年冷若冰霜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你根本不配。”一番沉默后,岑柏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讥诮。 "不配什么?!"顾卫城理智的弦已经几近绷断。 他不明白岑柏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更不喜欢听别人卖关子。 而岑柏只是沉默,嘴角还挂着那抹笑。 顾卫城攥着岑柏衣领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手背上的青筋如虬龙般暴起 他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得近乎咆哮:“说啊!你他妈给老子说清楚!” 岑柏的衬衫领口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呼吸都变得困难,却依然保持着那副令人火大的平静。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缺氧的红晕,嘴角却还挂着那抹讽刺的笑,眼神里满是怜悯,那眼神,跟看路边的野狗没什么分别。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余胜利一个箭步冲进来,用壮实的身躯硬生生挤进两人之间。 他死死抱住顾卫城的胳膊,说话都结巴了起来:“顾团!使不得啊!”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俩人怎么打起来了?这要是真打起来,两个领导干部在办公室斗殴,传出去还得了? “松手!赶紧松手!”余胜利急得满头大汗,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掰开顾卫城铁钳般的手指。 岑柏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皱巴巴的衣领,指腹擦过被勒红的脖颈,轻蔑地吐出两个字:“莽夫。” 顾卫城突然逼近,灼热的呼吸喷在岑柏耳畔:"我媳妇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岑柏闻言冷笑。 耳边仿佛又响起昨日周茉莉那句"卫城很好"——多么可笑。 嫁给这么个只会动粗的武夫,真是明珠暗投。 走出岑柏办公室,顾卫城胸口仍剧烈起伏着,一股无名火在五脏六腑里横冲直撞。 现在想来,岑柏那些反常举动——帮周茉莉拎菜、在饭局上替她解围,全都说得通了! 若非不是这样,就岑柏那种平时和同事都说不上几句话的人,怎么会这么热心? 余胜利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苦口婆心地劝:“消消气,到底啥事不能好好说?真要动了手,你俩都得背处分!” 作为过命的战友,余胜利绝不能看着顾卫城犯糊涂。 "他惦记我媳妇!我能不生气吗?!"顾卫城一脚踹飞路边的空罐头盒,金属撞击声格外刺耳。 余胜利一时没转过弯来,张着嘴愣在原地。 顾卫城这才惊觉失言了,猛地别过脸去,耳根通红:“今天的事,不许外传” 第26章 第一次为自己是个粗人感到难堪 余胜利脑子里还没捋清楚顾卫城的话,就见顾卫城已经走出十几米远,急得直跺脚:“哎!顾团!等会儿还有作战会议呢!” “开个屁!”顾卫城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 开会?又要跟那个装腔作势的岑柏共处一室?光是想想就让他烦的不行了。 余胜利小跑着追上来,嘴里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知道你瞧不上他,可人家好歹是正经军校毕业的,组织上派来的,多少给人家一个面子啊......” “军校毕业很了不起?”顾卫城猛地刹住脚步,他双手叉腰,浓眉拧成了结,质问起余胜利:“老子打过的仗比他读过的书都多!” 余胜利缩了缩脖子:”人家跟咱这些大老粗不一样,人、人家是军政大学的高材生......” 顾卫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转身就走。步伐快得带起一阵风,有文化怎么了? 他看不上。 …… 军区家属楼。 顾卫城推开家门,屋内静悄悄的。他环顾四周,最后在卧室门缝里瞥见一抹纤细的身影。 周茉莉正伏在卧室的书桌上,纤细的腰肢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发梢垂落在泛黄的书页间。 听到动静,她诧异地抬头,杏眼里还带着未散的书卷气:“卫城?今天这么早回来?” "嗯。"顾卫城闷声应道,在床沿坐下,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她。 这个年代,在这闭塞的军区大院里,娱乐活动少得可怜。没有智能手机,没有网络世界,连电视机都是稀罕物。周茉莉时常望着窗外发呆,还好有原主留下来的几本书,可以解解闷。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周茉莉轻声吟诵着,已经完全沉浸在诗句描绘的边塞风光里了。 “什么雪?”顾卫城皱眉,还往窗边瞟了一眼。 这也没下雪啊? 周茉莉这才回过神,回答道:“啊...是岑参的诗词,《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顾卫城脸色一黑,他不懂什么诗词,只是一听见这个“岑”字就莫名不爽。 看到顾卫城的脸色后,周茉莉心头一紧——坏了,他该不会又以为她在显摆那些“资产阶级情调”吧?她慌忙合上书页,刚要解释—— “咳...你看你的。”顾卫城猛地起身,“我回来拿个东西。”说完就大步流星出了卧室。 客厅里,顾卫城的军靴在地板上踱出焦躁的节奏。 他哪有什么东西要拿?他不过是被刺激到了:原来她也喜欢读书,喜欢那些文绉绉的诗句。 而他呢?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糙汉子。 也根本不懂什么诗词。 顾卫城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那个高材生岑柏,是不是就能跟她谈诗论赋、红袖添香?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上心脏,越收越紧。 在军营里,弟兄们常打趣他是“只会耍枪杆子的大老粗”,顾卫城从来都是一笑了之。可此刻,胸口那股酸涩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第一次为自己是个粗人感到难堪。 犹豫再三,顾卫城还是蹭到了卧室门口,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才憋出一句:“那个...你要是闷得慌,可以学学种花。”他记得家属院里那些嫂子们,不都爱摆弄些花花草草吗? “种花?”周茉莉猛地转过头,眉头微微皱起。 种花多麻烦啊,还得天天伺候,更要命的是,别人种都可以,就她种不行,昨天黄春芳的话她还没忘呢,她要是真种了花,那些嫂子们肯定又要说她是资产阶级习气不改。 分明就是针对她。 忽然她眼睛一亮:“我想种菜!” “种菜?”顾卫城眼睛瞬间亮了几个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种菜好!” 这三个字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她做了个多么英明的决定。 反正只要周茉莉不看书,干什么都行! 可是周茉莉很快就犯了难。 虽然入秋后天气转凉,正是种菜的好时节,既能打发时间,又能给家里添点新鲜蔬菜。 可现在还是计划经济时代,个人根本买不到种子。 本可以去找那些嫂子们借种子,可王二凤最近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几分古怪,再加上昨天刚得罪了黄春芳...要是让顾卫城知道她连这点人际关系都处不好... “卫城...”她仰起脸,杏眼湿漉漉的,声音软得像掺了蜜,“你能不能...帮我找些菜种呀?”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撒娇的甜腻。 顾卫城呼吸都停住了。 眼前人儿微红的脸颊,轻颤的睫毛,还有那不自觉扭动的纤细腰肢…… 他喉结滚动了下,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口答应下来:“明天就给你弄来。" 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住了。 瞧自己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可是转念一想。 去他的,哪个男人能抵挡住漂亮女人的撒娇,尤其还是自家媳妇撒娇。 …… 军区办公室里,警卫员张明瞪圆了眼睛,又确认了一遍:“团长,您刚说要...买书?” “《唐诗三百首》,《现代汉语词典》。”顾卫城手指在桌面敲出沉闷的节奏,眉头紧锁,“再弄几本...文艺类的。” 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几本。 张明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顾团长要看文艺书?该不是昨天训练摔着脑袋了吧? “有问题?”顾卫城眼神一凛。 “没!绝对没有!”张明一个激灵,敬礼时差点同手同脚摔倒。 转身时还听见顾卫城在身后嘀咕:“老子就不能学文化了?!” 天爷嘞,这可是爆炸性新闻! 办公室门关上后,顾卫城把军帽往桌上一甩,长腿架在办公桌上。 他就不信了,他能比那个高材生差到哪儿去。 第27章 是他太害怕失去她? 周茉莉跪坐在厨房地板上,手在在橱柜深处摸索。 "找到了!"她轻呼一声,从最里层掏出一个玻璃罐。 是一瓶糖水罐头。 还是先前原主留下的。 原主家庭条件优渥,零嘴儿都是每天不断的,所以周茉莉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在家里淘出“宝藏”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王二凤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每次碰面都拿眼角斜她,活像她周茉莉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她明明记得上次还扫帚时,和王二凤已经冰释前嫌了,怎么现在还是这副态度? 要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 原主造的孽就像影子一样缠着她,这些日子每次去王二凤的菜摊,递过来的不是蔫了吧唧的青菜,就是带着虫眼的土豆。 前些日子顾卫城和她提过种菜的事儿,本来只想着哄顾卫城开心一下就算了,可奈何顾卫城这人办事效率忒快了。 种子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周茉莉手里,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给她留。 扁的似铜钱,长的如米粒,还有些奇形怪状得叫不上名字。 周茉莉看着这些种子,彻底犯了难。 自己还是低估了种菜的难度。 原主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而她除了会做几道家常菜,对这些泥土里的学问也是一窍不通。 可话已经放出去了,对她要种菜的事儿,顾卫城看起来挺期待的。 自从美玲那回事过去,周茉莉就严重怀疑,是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美玲那一款的贤惠媳妇。 她这个悠哉悠哉的团长夫人,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光为了顾卫城,是因为周茉莉明白,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得有个技能傍身才行。 种菜就是个不错的技能。 可问题是,她低估了种菜的难度。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现学现卖。可环顾整个大院,数来数去,也就和余副营长家的王二凤嫂子打过几次照面... 现在关系僵成这样,她总得表示一下。 周茉莉仔细观察着手里的糖水罐头,玻璃瓶上积了层薄灰,里面的黄桃在糖水里浮浮沉沉,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琥珀色。 这个年代,哪怕一瓶糖水罐头,也不是普通人能吃的起的! 周茉莉撇了撇嘴。 穿书前她可是影后,为了保持身材,连碳水都要按克计算,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向来入不了她的眼。 这罐头拿去给王大嫂家那个总流口水的小崽子,说不定能行。 说干就干。 周茉莉用毛巾擦净罐头瓶,抱着这个"敲门砖"来到王二凤家门前。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门。 “哒哒哒” 门板纹丝不动。 她又加重力道敲了三下。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来这儿随军也有一段时间了,周茉莉对这些邻居的作息时间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间点,王二凤应该是照顾小虎吃早饭的时候。 怎么会没人呢? 难道说王二凤实在厌恶她,厌恶到连面儿都不想见了? 她嘀咕着,正想弯腰从门缝里张望,身后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 一个扎着褪色蓝头巾的嫂子端着洗衣盆走过来,“小周啊?王嫂子没在家。” “没在家?”周茉莉抱紧罐头,有些奇怪。 蓝头巾嫂子腾出一只手,往远处扬了扬下巴:“我正要去稻芒河呢”见周茉莉一脸茫然,又补充道:“稻芒河!大院里的人都在那洗澡呢!你家男人没告诉你?” 周茉莉脑子还懵懵的,就被扎蓝头巾的嫂子拽着走到了稻芒河。 远远就听见哗哗的水声,转过一个土坡,稻芒河猝不及防地闯进视线。这条河虽然不宽,但水流湍急,裹挟着漠北特有的黄沙,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波光。 随着距离拉近,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上游河中央,几个嫂子只穿着洗得泛黄的棉布背心,正嘻嘻哈哈地互相搓背。 水花四溅间,隐约可见她们晒得黝黑的胳膊和脖颈。 更让周茉莉瞪大眼睛的是,下游不过十几米处,一群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正扑腾得欢实,水珠在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闪闪发亮。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这“男女混浴”的场面,还是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周,下来洗洗呗!"蓝头巾嫂子已经麻利地脱了外衣,一脚踩进水里。 周茉莉下意识后退半步,忙不迭地摆手:“不、不用了...” “人家是城里来的小姐,你以为跟我们似的,在这浑汤子洗澡?”王二凤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下游传来。她正按着自家小虎子的脑袋给他洗头,孩子扑腾起的水花溅了她一身。 周茉莉张了张嘴,话却卡在喉咙里。她总不能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娇气包,就真的跳进这泛着泡沫的黄汤里洗澡吧? 倒不是她和原主一样矫情,可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清清楚楚看见上游飘来的枯枝烂叶,还有岸边堆积的牲畜粪便。这水里指不定有多少大肠杆菌,光是想想就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稻芒河边水汽氤氲,一群大老爷们正赤条条地在河里扑腾。 唯独周茉莉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岸上,显得格格不入。 下游处,余胜利眼尖,一眼就瞅见了岸边的周茉莉。他坏笑着游到顾卫城身后,对着那肌肉分明的后背就是一巴掌:“顾团!你媳妇来查岗了!” 顾卫城正埋头搓洗发膏,被这一巴掌拍得一个激灵。 他第一反应是余胜利又在胡扯,来稻芒河洗澡的事他压根没告诉周茉莉。漠北这鬼天气,停水停得大家浑身馊味,余胜利出了这个野浴的主意,连带着不少干部家属都来了。 至于周茉莉?顾卫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让这娇气包来这种地方洗澡,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所以他压根没提这茬。 可当水珠顺着眉骨滑落,他眯着眼往岸上一瞧,那个穿着碎花裙子的身影,不是周茉莉是谁?! 顾卫城头发上的泡沫都没冲干净,手忙脚乱地抓过岸边的军裤就往腿上套,溅起的水花糊了余胜利一脸。 周茉莉这人爱干净,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在这野河里洗澡,非得生气不可。 “哎哎哎!顾团!这就撤了?”余胜利急得喊起来,他本来还等着顾卫城给他搓背呢,这家伙怎么见着媳妇跟见着首长似的? 余胜利眯起眼,以为顾卫城是怕老婆吃醋,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听说周茉莉那醋劲儿大得很,以前有女兵多看顾卫城两眼,她就能闹得整个军区鸡飞狗跳。 今天这场面,男男女女都在河里扑腾,还不得把房顶掀了? 像周茉莉那种金贵的主儿,哪懂得他们这些糙汉子的活法?在漠北这地界,缺水断粮都是家常便饭,野河里洗澡再正常不过了。 顾卫城走后,余胜利扭头撞了撞旁边浓眉大眼的战友,压低声音笑道:“瞧见没?咱们顾团长也有今天!” 那战士叼着根草茎,摇了摇头:“你懂个屁,哪来的什么怕老婆,人家说,一个女人,在乎一个男人,才会吃醋,你看顾团长那媳妇,像是在乎顾团长的样子吗,要是真在乎,就不会闹离婚了,要我看,顾团长是巴巴地讨好他媳妇,生怕他媳妇跟人跑了“ 余胜利似懂非懂地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不远处的山石后,顾卫城系皮带的手突然挺住。 那些话像刀子似的扎进心里,周茉莉之前出轨小白脸要跟他闹离婚的事儿,整个大院都传开了。 这一个月来的平静日子,让他几乎忘了那些争吵。可现在,这个从未深思的问题突然浮出水面,搅得他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 难道真是他们说的那样,是他太害怕失去她吗? 第28章 只要她活着 周茉莉蹲在河岸边的草丛里,揪着野花,脑子里反复排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根本没注意到自家男人也在下游的男人堆里洗澡。 一直等着王二凤洗完,周茉莉才开口:“王嫂子,我想学着种菜,你…能不能教我一下” 这话一出,河中央所有洗澡的人动作都停住了。 齐刷刷地看向周茉莉。 娘嘞,顾团长媳妇要种菜,要不是亲耳听见的,这些嫂子们哪敢信。 王二凤拧着湿漉漉的头发,冷笑一声:“没空!” 她可还记得何晓柳说的那些话,周茉莉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才懒得搭理。 周茉莉有些尴尬,虽然她没有原主那么骄纵任性,可是这么多人面前被拒绝,她只觉得脸烧得很烫。 不过,她还是不想放弃。 “嫂子,这个忙,不白帮,这瓶糖水罐头,你拿回去给孩子吃” 周茉莉把怀里的糖水罐头小心翼翼地递给王二凤。 “少来这套!”王二凤眼皮都没抬一下,看都不看,只顾着冲洗自己的拖鞋“俺不稀罕!” 周茉莉捧着罐头的手顿在半空中,她根本没想到王二凤反应这么大。 见状,旁边的几个嫂子窃窃私语起来。 看看一脸无措的周茉莉,再看看气势汹汹的王二凤,一对比下来,都觉得王二凤说话有点过分了。 “人家好言好语的,何必这么冲” “就是,再咋说我,人家男人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团长” 王二凤听着更来气了。 以前为了自家男人考核,她才忍气吞声。现在杨师长调回来了,她还怕什么? “爱找谁找谁去!”她转身就要走,手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捞,“小虎,回家——” 捞了个空。 王二凤猛地回头,岸边哪还有儿子的影子? 她顿时慌了神:“小虎!再不出来打屁股了!” 往常这招最管用,可今天连喊三声,回应她的只有哗哗的水声。 王二凤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四周可全是水啊! 周围的嫂子们顿时乱作一团,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能跑哪儿去?” “该不会...”有个嫂子看了眼湍急的河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快闭嘴!”另一个年长的嫂子急忙打断,“小虎可是余副营的命根子!两口子盼了多少年才得的儿子!” 众人心知肚明,王二凤那个恶婆婆,当年就因为她迟迟怀不上,天天在家属院里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要是真丢了独苗苗... 周茉莉听着这些闲言碎语,眉头越皱越紧。她刚才就注意到,稻芒河虽然不算宽阔,但因为地势陡峭,水流异常湍急。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孩子。 "大家别慌!"她突然提高嗓门,"孩子很可能是被卡在石头缝里了!"她指着河岸边那些犬牙交错的巨石,"水声这么大,就算呼救也听不见!" 众人虽对周茉莉的判断将信将疑,但眼下情况紧急,还是纷纷散开寻找。 周茉莉一把撩起裙摆系在腰间,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最高的一块岩石。 空空如也。 "这边没有!" "我这儿也没看见!" 嫂子们陆续回报,王二凤已经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有位嫂子提议:"赶紧叫余副营来吧!" "别!"王二凤突然扑上去抓住那人的裤脚,声音抖得不成调,"要是让俺男人知道...他会打死俺的..."她竟直接跪了下来,额头抵在泥地上。 周茉莉心头一酸,王二凤虽然有时候是挺可恶的,可说到底不过是个被封建思想荼毒的女人啊。 “咱们再找找,”她蹲下身扶起王二凤,“实在找不到再叫余副营。”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妈妈...”飘进周茉莉耳朵。 “我听见孩子的声音了!”她激动地喊道。 “哪有什么声音?”一个颧骨高高的嫂子撇嘴,“某些人为了出风头,真是什么谎都敢编!” 周茉莉顾不上争辩,循着那丝气若游丝的呼唤一块岩石挨着一块岩石找。 大概走了几百米左右,终于在一块陡峭的岩石下方发现了小虎。 孩子卡在石缝里,小脸煞白,正被湍急的水流不断冲刷。 嘴里还在不停的喊着:“妈妈” 周茉莉趴在岩石边缘,拼命伸长手臂想捞出小虎,可石缝太窄,成人根本进不去。 湍急的河水已经没到孩子胸口,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她下水,把孩子拖上来。 下一秒,众人只听见“扑通”一声,一个碎花影子从高峭的岩石上跳了下去。 那岩石,少说有十几米高! “顾团长!你媳妇掉水里了!” 人群里反应快的一个嫂子,顾不上穿鞋,一边往下游跑过去,一边喊着。 顾卫城听见这句话时,正躲在山石后面抽着大前门香烟。 听见那位嫂子讲,周茉莉是从十几米高的崖石上掉下去的那一刻。 顾卫城手里的香烟“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整个人丢了魂一般,足足一会子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想跑过去找周茉莉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 明明以前五公里训练都是最快的。 现在不知怎的,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是被几个同事扶着过去的。 顾卫城等一众人赶到时,周茉莉跳下去的崖石前,已经没了声音。 余胜利两口子抱着哭成一团。 众人看着也跟着落泪。 “卫城,你别伤心,你媳妇他会不会水,要是会水就没问题” 一个嫂子小心翼翼地问。 顾卫城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会水?周茉莉那个娇气包,连洗澡水稍微凉点都要叫唤半天,怎么可能会游泳? 众人见他脸色惨白,都明白了七八分,有人叹息着劝道:“顾团长,这种事谁也不想...” “给老子闭嘴!”顾卫城猛地抬头,眼神凶得吓人。他一拳砸在崖石上,指关节顿时血肉模糊,却感觉不到疼。 因为更疼的地方在左胸口。 那些刚冒芽的美好日子,那些她笑着喊“卫城”的清晨,全没了。 什么绿帽子,什么离婚报告,什么骄纵任性...去他妈的! 他什么不要了,只想她活着。 第29章 是这个漂亮阿姨救了我 何晓柳挎着医药箱,气喘吁吁地拨开人群冲了过来。 整个军区都传遍了,说是稻芒河出事了,余副营的儿子和顾团长媳妇都被水给冲走了。 “小虎呢?孩子在哪?”她焦急地环顾四周,却在看到众人躲闪的眼神时瞬间明白了。 “嫂子...节哀。”她假意安慰着哭成泪人的王二凤,余光却不住地往顾卫城身上瞟。 自从周茉莉来随军,顾卫城就再没去过卫生室。 没想到今天竟在这种场合见到了。 何晓柳整了整衣领,悄悄往顾卫城身边凑了凑。 现在周茉莉没了,她的机会是不是... “顾大哥!你手流血了...”何晓柳趁机抓住顾卫城血肉模糊的右手,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顾卫城猛地甩开她,向前走了几步。 何晓柳冲过来,从背后死死抱住顾卫城的腰:“别去!会死的!" 这稻芒河凶险无比,人一旦掉进去,几乎就救不了了。 “顾团长三思啊!” “这河深得很,下去就是送死!” 周围的劝阻声像潮水般涌来。 顾卫城却觉得耳边一片寂静,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声音。 活要见人,死——他狠狠闭了闭眼——就算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也要把她捞上来。 …… 嘶…… 好痛…… 崖石后的缝隙里,周茉莉用尽全身力气将小虎托出水面。她的双腿和腰侧被锋利的岩石划出数道血痕,在湍急的河水中火辣辣地灼烧着。 小虎已经呛了太多水,小小的身体在她手中不断抽搐,却发不出声音。 上方隐约传来人声,可湍急的水流声将一切隔绝在外。 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果大声呼救的话,倒是有几分生还的可能,可奈何,原主这副娇弱的身体,早就到了极限。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河水还在不停的涨,周茉莉她只能咬紧牙关,将孩子又往上托了托。 事已至此,就算她活不成,也要尽力给这孩子活命的机会。 望着眼前狰狞的崖石,周茉莉彻底迷茫了。 难道...她拼命改变的一切,终究逃不过原书的结局吗? 可她还不想死啊! “茉莉!” “茉莉!” 嗯?是顾卫城的声音。 透过崖石缝隙里,周茉莉看见一抹军绿色裤子。 这一刻,周茉莉看到了救星。 “卫城,我在这儿” 周茉莉刚想开口回应,可转念一想,就算喊了,外面的人也根本听不见,如果再开口说话,她的力气会全部耗尽。 到时候只能等死。 正一筹莫展之际,她只觉得脚下滑滑的,站不稳。 有了,石头! 周茉莉抽出一只手,随手弯腰抓了块河里的石头。 她用尽全身力气,高高的掷了出去。 待到石头掷出去的一瞬间,周茉莉费劲地挤出两个字:“救命!” * 周茉莉和小虎是被顾卫城背出来的。 顾卫城紧紧扣住周茉莉的腿,军靴踏过一片片小石子,一滴热热的东西从他脸颊滑下来。 他媳妇没死,还救了余胜利的孩子! 周茉莉吃了顾卫城给的一块压缩粮,体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只是身上的伤口还在痛。 不过还是多亏了这个男人了。 刚才那场景,周茉莉现在想想还后怕,要是没有顾卫城,她和小虎可就真的交代在这了。 顾卫城脸上沾的全都是灰,周茉莉下意识的伸手给他擦。 只摸到湿湿的一片。 “怎么了” 顾卫城加快了步子:“鸟屎” 周茉莉看了看手:“……” 当顾卫城背着周茉莉,怀里抱着小虎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整个河岸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前一秒还哭得撕心裂肺的余胜利,“腾”地从地上弹起来,踉踉跄跄地扑上前。 他颤抖着伸出手,在小虎冰凉的小脸上摸了摸,又捏了捏。 热的!是活的! "这...这是人是鬼啊?"那个浓眉大眼的军官结结巴巴地问,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余胜利回头就是一脚,踹得那人一个趔趄。他自己也站不稳当,双臂抖得像筛糠,小心翼翼地从周茉莉怀里接过湿漉漉的儿子。 小虎突然从余胜利怀里探出脑袋,小手直直指向周茉莉:“爸爸!是这个漂亮阿姨救的我!你快谢谢阿姨呀!” 余胜利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眼眶通红,嘴唇抖了半天才挤出句话:“嫂、嫂子...今天这事儿...”声音哽得说不下去了,只能一个劲儿地鞠躬。 周围的嫂子们顿时炸开了锅: “哎哟喂!是小周救的人?” “王二凤刚才那么对人家,人家还拼命救她儿子?” “这要换了我,可没这么大度...” 那些原本对周茉莉有偏见的嫂子,这会儿脸上都火辣辣的,臊得慌。 何晓柳愣在原地。 眼看着众人众星捧月般围着周茉莉,七嘴八舌地夸赞,这些对周茉莉连连夸赞的嫂子们,她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才拉拢过来,现在却都变了个脸!何晓柳只觉得一股毒火直冲脑门。 多好的机会啊!只要周茉莉死了,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接近顾大哥。可现在...这个该死的女人不仅活着回来,还成了救人英雄! 家属院的卧室里。 顾卫城轻手轻脚地把周茉莉放在床上,他半跪在床边,军装袖口还在往下滴水。 后怕和疑惑在胸腔里翻腾。 他明明记得周茉莉是个连浴缸都不敢泡满的旱鸭子。 稻芒河那地方,他带兵训练时最清楚,暗流湍急,漩涡密布,连水性好的战士都得小心应对。 “你...”顾卫城抠着床沿的木头刺,“什么时候学会的游泳?” 周茉莉心头一惊,坏了,她只顾着救人了,忘了原主根本不会游泳! “啊……我……” 周茉莉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连被子下的脚趾都紧张得蜷缩了起来,差点抠出个三室一厅…… 第30章 主动亲热 周茉莉偷瞄着顾卫城越来越沉的脸色,后脖颈直发凉。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灵机一动,小脸一皱:“卫城...我疼...” 一边说着,一边还配合着挤出两滴眼泪。 果然,顾卫城立刻变了脸色。 他一把掀开被角,只见周茉莉白皙的小腿上全是狰狞的伤口,有些地方皮肉都翻卷着,血丝混着河水把床单都染红了。 “操!”顾卫城骂了句脏话,什么游泳不游泳的全抛到了脑后。 现在他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得赶紧给她处理伤口! 顾卫城提着医药箱回来,却在床边猛地刹住了脚步。 周茉莉的裙子已经被岩石刮得七零八落,两条白生生的腿就这么大剌剌地露在外面,一直延伸到大腿根... “你...裙子...”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比蚊子还小。 周茉莉低头一看,顿时耳根发烫。 伤口偏偏都在要命的位置,腰间和大腿内侧。 让顾卫城处理就得... 可这伤口被混沌的河水泡了许久,再不处理就很可能发炎。 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她可不想全身溃烂 “卫城...”她心一横,“你、你帮我脱了吧...” “哐当!”医药箱差点砸在地上。 顾卫城脑子里嗡嗡作响,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他颤抖着手指去解那些破碎的布料时,全程死死盯着天花板。 可指尖还是不可避免地触到那片滚烫的肌肤,像被火燎了似的,从手指一直烧到全身。 好不容易脱完了衣服,顾卫城捏着棉签的手都在发抖。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给伤口上药,生怕弄疼了她。 周茉莉瞅着眼前这个八尺汉子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突然玩心大起。 她猛地站起身,整个人往前一倾—— 两人鼻尖相碰。 顾卫城僵在原地,那股熟悉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甜得他头晕目眩。 之前,他们两地分居,没有过那事儿,他虽然想,可却没机会,周茉莉又不愿意,他也不强求。 可现在周茉莉总是三番两次的撩拨他… 顾卫城忍不住了,他不自觉地又凑近几分,眼看着唇瓣就要相贴... “唔!”周茉莉突然被一股大力按回床上。 顾卫城赤红着眼睛压下来,呼吸粗重得像头饿极的狼。 这下轮到周茉莉慌了,她只是想逗逗他啊!小手抵在他滚烫的胸膛上拼命推拒:“等、等等!” 顾卫城如梦初醒,狼狈地直起身,战术性清了清嗓子:“咳...伤口...还没处理好...” 看着顾卫城手足无措的样子,周茉莉心里泛起一丝愧疚。 这男人平时在军营里雷厉风行,可到了她面前却纯情得像毛头小子,哪经得起她这样撩拨? “你今天...”她故意转移了话题,指尖绕着发尾打转,“怎么会在稻芒河?去洗澡了?” 顾卫城还沉浸在方才的暧昧里,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又像被烫到似的猛摇头,耳根红得能滴血。 周茉莉抿嘴偷笑,摆起了架子:“那...等你洗干净再...” 话没说完,自己先羞得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只露出两只红透的耳尖。 奇怪,明明穿书之前,作为一个三金影后,各种亲密戏都手到擒来,怎么这次这么害羞? 不过她实在还没想好该怎么进行下一步,只能先用这个理由拖住顾卫城。 顾卫城轻轻带上卧室门,后背抵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抹了把脸,掌心全是汗,欣喜像气泡似的在心底咕嘟咕嘟往上冒。 周茉莉刚才...是主动亲近他了吧? 可转念一想,又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他今天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余胜利那厮的馊主意去野浴?要是没去...说不定现在... 顾卫城跑进了洗手间,狠狠搓了把脸,军装领口都被扯歪了。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 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棂,周茉莉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拖着发痛的腿一瘸一拐地去开门,意外地看见王二凤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个鼓囊囊的布袋子。 “王嫂子?”周茉莉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王二凤局促地搓着手,挤出一个亲热的笑:“妹、妹子...俺来看看你...”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布鞋尖,有些不好意思,昨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自己当众那样刻薄人家,人家却拼了命救小虎... 周茉莉侧身让开:“我没事的,嫂子别担心。” 昨天那事儿,周茉莉根本也没在意,她知道,这是原主造的孽,所以这些嫂子们对她有偏见也正常。 这话让王二凤更羞愧了。 昨天那事儿过后,她突然就想通了。 管那些闲言碎语做什么?能豁出命救孩子的,能是坏人吗? “给!”王二凤把布袋往周茉莉手里一塞,里面装着攒了半年的红糖和鸡蛋,“你...你补补身子...” 周茉莉连忙推拒:“嫂子,这太贵重了!”她清楚这些东西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意味着什么。 见周茉莉死活不收,王二凤急得眼眶都红了:“妹子!” 她一把抓住周茉莉的手,“要不是你,小虎就...就...”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俺们穷人家没啥好东西,你要是不收,就是瞧不起俺们!” 周茉莉这才恍然,自己若执意不收,反倒会让王二凤觉得是嫌弃。 她轻叹一声,接过布袋:“那...谢谢嫂子了。” 王二凤这才露出笑容,跟着周茉莉进了屋。这是她头一回来顾团长家。 以前周茉莉总嫌弃她们这些"乡下婆娘",连门槛都不让进。 趁周茉莉去沏茶的功夫,王二凤偷偷打量着四周:窗明几净的客厅,叠得方方正正的被褥,连搪瓷杯都摆得整整齐齐。 哪像传言中那个又懒又邋遢的娇小姐? 她摸着平整的桌布,心里直犯嘀咕,何晓柳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周茉莉递了茶过来:“嫂子,喝茶” 王二凤手忙脚乱地去接茶杯,目光却不自觉地停在周茉莉脸上。 从前带着偏见,她从未正眼瞧过这位团长夫人。 如今细看…… 晨光透过窗帘,在周茉莉侧脸镀了层柔和的轮廓。她睫毛又密又长,随着眨眼的动作像小扇子似的扑闪。 说话时嘴角自然上扬,声音清清脆脆的,跟山涧里的小溪流似的悦耳。 王二凤看得有些出神。 第31章 他不想听 王二凤一口一个"妹子"叫得热络,拉着周茉莉的手亲亲热热地唠起了家常。 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周茉莉深知,人与人之间的偏见就像横亘在面前的大山,难以撼动。 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实在太多,在大院里的名声早已跌到了谷底。 现在她冒险救下小虎的“真善美”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军区。 平时她做了那么多努力都没有太大成效,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她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虽然周茉莉面上是带着笑听王二凤絮叨的,可实则她对那些家长里短毫无兴趣。 昨日在稻芒河濒临绝望时,她脑海中闪过的全是原著剧情,若她真的如原主般早逝,何晓柳是不是真的就顺势上位了? 虽然侥幸生还,但这个可怕的猜想却如附骨之疽,在周茉莉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些日子,自随军以来,除了知道何晓柳是个擅长装纯的白莲花外,她对这位原著女主几乎是一无所知。 周茉莉暗暗攥紧了拳头,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要想真正和顾卫城长相厮守,与邻居们搞好关系只是锦上添花,关键还是要解决何晓柳这个心头大患。 周茉莉轻抿了一口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王嫂子,小虎现在好些了吗?” 见周茉莉主动关心儿子,王二凤顿时眉开眼笑:“好着呢!昨儿就让何护士给瞧过了!” 其实周茉莉早就知道小虎被救起后就被送去了卫生室。她这么问,就是为了把话题引到何晓柳身上。 “我看您和何护士关系挺亲近的,”周茉莉垂下眼睫,声音低了几分,“还是嫂子您会为人处世。都怪我以前不懂事...” 说着还轻轻叹了口气。 这招果然奏效,已婚妇女最爱听新婚小媳妇诉苦了。 王二凤眼睛一亮,来了精神:“妹子啊,这话说的...” “何护士是何老首长的孙女,卫校一毕业就被安排到了大院卫生室” 周茉莉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何晓柳,来头这么大。 也怪不得,何晓柳在军区大院人缘这么好,有这么个首长爷爷,谁见了她不得给个薄面子。 这对手,也太强大了! 周茉莉几次想把话题绕到何晓柳身上,可王二凤就像个漏水的葫芦,东家长西家短扯个没完,偏偏不提正事儿。 眼瞅着日头爬到了正中央,周茉莉只好笑着起身:“嫂子,该做午饭了...” 王二凤这才恋恋不舍地告辞,临走前倒是爽快地答应了教她种菜的事。 送走王二凤,周茉莉靠在门框上叹了口气。虽然没套出什么有用情报,但能跟这位大院“消息通”搭上线,总算没白忙活一场。 * 军区办公室里,顾卫城高大的身躯蜷在椅子上,眉头紧锁地盯着面前摊开的《唐诗三百首》。 张明买来这书有几天了,顾卫城这会儿才抽出来空看。 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像蚂蚁搬家似的,看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烦躁地抓了抓板寸头,实在想不通自家媳妇是怎么对着这些"鬼画符"看得津津有味的。 算了!顾卫城“啪”地合上书,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崭新的白纸。 钢笔在纸上顿了顿,留下个洇开的墨点。 他深吸一口气,一笔一划地写下个歪歪扭扭的"周"字。 练字总比看天书强吧? 顾卫城正练得入神,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 余胜利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喜色:“顾团!好消息!组织上要给嫂子开表彰大会啦!” 顾卫城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板着脸挥手赶人:“知道了,赶紧忙你的去。” 他这会儿可没空搭理这厮。 余胜利吸了吸鼻子,赖在原地不肯走。 昨天野浴着了凉,这会儿鼻涕都快流到嘴里了。 他四下张望,可就是找不着手纸,目光突然锁定在顾卫城手边那张大白纸上,伸手就要抓。 “等等!”顾卫城急忙阻拦,却为时已晚。 余胜利已经看清纸上密密麻麻的“周”字,顿时乐得眉飞色舞:“哟!我说怎么突然转性学文化了”他举着纸手舞足蹈,“原来是为了讨媳妇欢心啊!” 顾卫城一把夺回纸张,耳根通红:“滚蛋!老子这是提升文化素养,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 余胜利撇着嘴,满脸写着不信。 他跟了顾卫城这么些年年,最清楚这位团长多讨厌文书工作,往常开会都是岑柏那个书呆子的事,顾卫城只管带兵训练。 现在突然转性学文化?该不会是... “别白费劲了,”余胜利故意刺激他,“岑副团后天就要代表咱们军区去省里开会了。” 顾卫城脸色瞬间阴沉:“谁定的?” “还能有谁?”余胜利脱口而出,“杨师长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是往火药桶上扔火柴吗? 按理说,这种去省里开会的名额,本该是顾卫城这个正职团长的。 “最近...杨师长家那个外甥女,是不是老往军区跑?”余胜利试探着问。 顾卫城眉头拧成了疙瘩,什么外甥女?他早把那茬忘到九霄云外了。 “关我屁事!”他烦躁地扯开领口,“人家来找杨师长的!” 余胜利气得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你他妈是真傻还是装傻?”声音都拔高了八度,“那丫头是冲你来的!” 顾卫城被余胜利拍得身子一震,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在训练场附近见过个陌生姑娘总探头探脑的四处看...,有两次甚至鬼鬼祟祟地在他办公室门口转悠。 那姑娘每次见他都欲言又止的模样,可顾卫城压根没往心里去,来他办公室的人多了去了,他哪记得住谁是谁? 顾卫城虽然是个粗人,可并不傻,他心里门儿清,这是杨师长在给自家外甥女出气呢! “这他妈是故意整老子?”顾卫城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钢笔都跳了起来。 余胜利赶紧按住他的肩膀:“顾团,消消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说句掏心窝子的,你这婚姻状况...组织上考虑培养新人也是情理之中。” 顾卫城和周茉莉这场阶级不匹配的婚姻,早晚会拖累顾卫城的前程。 对于周茉莉,余胜利虽然没什么偏见,可作为顾卫城十几年的老战友,余胜利知道这话戳心窝子,但总得有人点醒他。 余胜利这番话,顾卫城心里何尝不明白? 刚结婚那会儿,周茉莉作天作地,他对这段婚姻毫无期待。当别人说“周茉莉毁了你的前程”时,他甚至暗自认同过。 可如今再听到同样的话,胸口却像堵了团浸水的棉花,闷得发疼。 他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 “出去。”顾卫城突然指向门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手指微微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余胜利愣住了,叹了口气,替他轻轻掩上门。 他认识顾卫城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对方这样。 那双总是冷漠的眼睛此刻竟透着几分...受伤? 第32章 是他单方面,记住了她的一切 组织上那场表彰会结束后,周茉莉的好形象如同春风拂过的野草,一夜之间拔地而起。 这些天来,无论她走到哪里,迎面遇见的同事都会露出亲切的笑容,热络地喊一声"嫂子"。 那声调里透着前所未有的亲昵,让她心里像灌了蜜似的。 周茉莉仍沉浸在形象转变的喜悦中,却敏锐地察觉到顾卫城最近总是绷着张脸。 他眉头时常紧锁,吃饭时也心不在焉,连她特意炖的排骨汤都只草草喝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她仔细回想着这几天的点点滴滴:早饭准时备好,衬衫熨得笔挺,就连他最爱穿的那双皮鞋都擦得锃亮。 该做的家务一样没落下,该给的体贴半分没少,实在想不出哪里惹他不快了。 思来想去,周茉莉决定去找王二凤讨教。毕竟王二凤和自家男人过了那么多年日子,对男人的心思肯定比她这个新婚不久的人懂得多。 正巧今天下午约了王二凤学种菜,这是个打听的好机会。 种菜之前,得先把种子用水浸湿。 趁这个功夫,周茉莉向王二凤讨教“嫂子,最近军区训练任务是不是很重?” 王二凤正弯腰淘洗着另一盆种子,闻言直起腰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怎么了妹子?” 她浓黑的眉毛微微挑起,晒得泛红的脸庞露出关切的神色。 周茉莉抿了抿嘴,挤出一抹浅笑:“嗷...没事儿嫂子。"她低头拨弄着水里的种子,“就是我家卫城,这几天总绷着个脸,看起来压力挺大的样子。” “不应该啊。”王二凤把湿漉漉的刘海往耳后一别,“听我家老余说,这次去军区开会的可是岑副团。”她凑近些,脸上带着八卦的笑容:“你家卫城不是正好有空陪你?” 岑副团? 周茉莉手上的动作一顿。 那个岑柏? 顾卫城是正团长,怎么会跳过正职让一个副团去开会? 这不合规矩。 “嫂子说的那个岑副团...周茉莉舀起一捧水,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漏下,“什么来头啊?” 王二凤神秘地眨了眨眼:“可别小看人家岑副团。”她左右张望了下,声音又低了几分,“人家是正经的红后代,祖上出过将军的。听说在军事学院读书时门门功课都是优,就是性子冷,不爱说话,前几天你的的表彰大会,人家都没去!” 说着说着,王二凤突然想起了,她拍了下大腿惊呼道:“哎哟,说起来也是巧,这个岑副团跟你还是老乡呢!” 老乡? 周茉莉心头一跳。 岑柏也是京市人? 难怪...如果是同乡,那他认识原主也就不奇怪了。 岑柏这段时间的种种表现,分明是早就认识原主的。 若不是对原主了如指掌,他怎么可能连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原著中对岑柏和周茉莉的交集只字未提。 书中的剧情正在偏离她熟知的轨道,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那种运筹帷幄的掌控感正从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断蔓延的不安,像阴云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妹子?发什么呆呢?”王二凤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周茉莉这才发现种子早已淘洗干净,水面上漂浮着几粒空瘪的坏种子。 “走,带你去菜地。” 王二凤利索地端起盆子,带着周茉莉去了阳台。 阳台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个个花盆。 各式盆栽,翠绿的菜苗与娇艳的花朵交相辉映,在阳光下泛着生机勃勃的光泽。 望着这片郁郁葱葱的景象,周茉莉不自觉地舒展了眉头,连日来的烦闷似乎都被这片绿意冲淡了几分。 “今天一定要好好种菜。”她小声给自己打气,利落地将袖子挽到手肘处。 不料动作太急,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个带着珠光的圆润物体在地砖上弹跳几下后消失在了花盆间的缝隙里。 掉的是一个珍珠袖扣。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藕色衬衫,这个珍珠袖口是原主特意搭配的。 考虑到这颗袖扣价值不菲,周茉莉下楼寻找。 楼下的小径、花坛边、石板缝隙...她几乎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可是都没有。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她还是咬着牙扩大了搜寻范围。 这颗珍珠袖扣,够普通人家吃一年的了! 就这么丢了,她可不甘心! 就在她一瘸一拐地转过灌木丛时,猝不及防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周茉莉只觉得脸颊被蹭的有些疼,一股清冽的檀木香扑面而来。 她慌乱抬头,正对上岑柏那双冷冽如冰的眼睛。 他身着笔挺的军装,肩上挎着鼓鼓囊囊的迷彩背囊,看样子正要出发去省城。 见她一瘸一拐的模样,岑柏眉头骤然紧锁,一个箭步上前,宽厚的手掌稳稳扶住她摇晃的身躯:“他打你了?” 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意。 果然,顾卫城就是一个只会使用暴力手段的混蛋! 周茉莉被他问得一头雾水,睫毛轻颤着眨了眨眼。 什么...什么打? 他在说什么?! 岑柏似乎意识到失言,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轻咳一声掩饰道:“你...没事吧?” 他指节分明的手却仍虚扶在她肘边,像是怕她随时会跌倒。 周茉莉往后退了半步,和他保持了距离:“我东西丢了,在找东西。” 她指了指那片灌木丛。 岑柏探进灌木丛,弓着身子找了起来。 周茉莉站在一旁,她只觉得这人实在奇怪,明明人人都说他性子冷得像块冰,怎么偏偏对她这般热心? 军人特有的敏锐洞察力让岑柏一眼就看见了藏在灌木丛里的那颗珍珠。 岑柏把珍珠递给周茉莉时,周茉莉鼓起勇气问了一句话:“我们是不是在京市见过?” “周小姐记错了,我们没见过”他回答得干脆。 听到岑柏的回答,周茉莉有些尴尬,飞快从兜里掏出一颗随身携带的大白兔奶糖:“谢…谢谢!” 然后又飞快的落荒而逃,进了家属楼。 或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岑柏站在原地,一股酸涩劲儿涌上心头。 她竟真的不记得了。 三年前他还是军校的学生,那场舞剧,他在台下,她在台上。 那时候的岑家如日中天,而周家逐渐败落,周家大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可那时候的周茉莉已经和许向阳有了些苗头,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 再后来岑家倒台,攀附权势的周家连夜退了婚。 直到退婚,周茉莉都没见过岑柏一面。 再后来,他再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嫁给了顾卫城。 从头到尾,她甚至没正眼瞧过他。 岑柏没撒谎,他们确实素未谋面。 只是他单方面,记住了她的一切。 第33章 心魔难消 军区训练场。 “刚才那好像是顾团媳妇” 余胜利和一个新兵蛋子凑在一起摆弄望远镜,目送岑柏的吉普车扬长而去。 “嘘!”余胜利一把捂住他的嘴,紧张地四下环顾,"乱说啥" 说完还不解气,照着对方脑门就是一下。 他偷瞄了眼远处还在跑圈的顾卫城,那家伙已经闷头跑了二十多圈,作训服后背全湿透了。 余胜利太了解这兄弟了,知道顾卫城这是憋着火呢! “可俺明明看见了...”小战士揉着脑袋嘟囔。 眼看着顾卫城越跑越近,余胜利急得一脚踹在新兵屁股上:“放屁!你他妈眼花了!” “俺没看错!”小战士揉着屁股跳起来,一着急嗓门更大了,“就是团长媳妇!跟岑...” 余胜利正要捂他的嘴,突然感觉后背一凉——顾卫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正死死的盯着那个说话的小战士。 “看见谁了?”顾卫城声音平静得可怕。 小战士知道,一般顾团这个样子,就是要发火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可老实巴交的他哪会说谎?只能结结巴巴道:“俺、俺看见嫂子...和岑...” “和谁?”顾卫城上前一步,又重复了一遍。 余胜利又是一脚,小战士趁机抱头鼠窜,眨眼就没了影。 顾卫城一个转身,快步就往家属楼走。 余胜利在后面追:“顾团,别冲动” 他边追边着急,顾卫城这样子,该不会动手打媳妇吧,虽然工作上,他们是最好的战友,可生活中,他还真的不知道顾卫城是个什么人。 周茉莉和王二凤正种菜种的不亦乐乎。 没关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紧接着就看见了顾卫城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外。 周茉莉刚要开口向顾卫城邀功:“卫城,你怎么回来了,我在跟王嫂子学种…” 上一秒,她还在想,顾卫城知道她学会种菜了,肯定会高兴。 下一秒,就被顾卫城扛在了肩上。 他力气太大,一双大手扣得她腰间生疼。 “放开我!” 这个男人什么都好,可就是有股子野劲儿,让周茉莉受不了。 又打又锤了一路,可男人就是不放手。 最后急得周茉莉只能在顾卫城肩膀上狠狠咬一口。 顾卫城“嘶”的吃痛了一下,才肯把周茉莉放在沙发上。 “你想干什么?” 周茉莉揉了揉腰间的伤口,心情有些郁闷。 这男人怕是不知道他力气有多大。 这些伤口还没好全,现下又被扯的七零八落的疼。 看见周茉莉揉伤口,顾卫城一下子后悔了。 他刚才太冲动了,忘记了她还有伤。 他想开口跟她道歉,可嘴却像缝住了,张不开。 最后只挤出一句:“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顾卫城此刻阴沉的表情,让周茉莉瞬间想起那次体能赛——就因为她跟岑柏多聊了两句,这男人就强行把她送回家。看来今天这架势,八成又要重演。 她眼珠一转,故意撅起嘴:“我去跟王嫂子学种菜了...” 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顾卫城双手叉腰,深深叹了口气:“路上没碰见什么人?” 周茉莉心头一跳。 她哪敢承认刚才确实遇到了岑柏?更何况人家是帮她找袖扣的... 这点小事,还是不说为好,免得说了之后又惹顾卫城不快。 “没有啊。”她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撒起了谎。 顾卫城突然低笑一声,“没有就好。” 他俯身凑近,呼吸喷在她耳畔,“我最恨别人骗我。” 周茉莉有些心虚的撑起身子,对上了顾卫城的眼神:“你还是不信我?” 周茉莉演的很好。 可顾卫城总觉得她的眼神在告诉他,她说的不是真话。 他没回答她。 只是出了门,点上了一支大前门香烟。 烟雾呼出一瞬,顾卫城的内心百感交集。 他恨她没说实话,也恨自己太冲动又不小心伤了她。 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天在稻芒河余胜利和另外一个军官议论的话。 他发过誓,只要周茉莉活着回来,前尘往事,既往不咎。 可他现在才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就算周茉莉在努力改变,他还是克服不了自己的心魔。 * 刚送走周茉莉,黄春芳就过来敲门了。 临进门前,黄春芳看了一眼正在楼梯间愁容满面抽烟的顾卫城才进门。 “二凤,看来我这个法子用的对” 黄春芳得意洋洋的。 自从看出来顾卫城对自己没意思,外甥女美玲天天在家哭。 黄春芳也觉得面子挂不住,便一直在杨师长枕边吹耳旁风,说顾卫城风头太盛,根本没把他这个师长放眼里,该杀杀他的傲气。 她最了解自家男人,知道自己家男人要面子,果不其然,这次省里开会,派了岑柏去。 军区大院一直传言岑柏和顾卫城不和,用对手来压顾卫城,是最好不过的方式。 王二凤心头一跳,原来,杨师长一家打的这种主意。 怪不得刚才周茉莉来诉苦,说是顾卫城最近心情不好。 “其实...顾团长也不一定适合美玲。”王二凤搓着手,小心翼翼地措辞,“毕竟离过婚,脾气又冲...” 她两边都不敢得罪,只能挑些不痛不痒的缺点说。 黄春芳却不以为然:“男人凶点怎么了?她撇撇嘴,“不打老婆就算好男人!” 王二凤只能换个话题试探道:“岑副团也不错啊,文化人,家世好...” “不行!”王二凤话都没说完就被黄春芳斩钉截铁地打断。 她可记得自家男人说过,岑柏背景复杂,是个危险人物。 再说了,那种端着架子的知识分子,跟周茉莉那种资产阶级小姐有什么区别? 她嫌弃地摆摆手:“还是顾卫城实在,前途又好。” 第34章 俺叫庄雪薇,是卫城哥的表妹 周茉莉坐在窗边,看着顾卫城在楼下训练场上一圈又一圈地跑着。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顾卫城就像躲瘟疫似的躲着她。 “这倔驴!”周茉莉气得把窗帘一甩,转身时不小心碰到了腰间的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厨房里,昨天煮的粥还在锅里,已经凉透了。 没人动过。 之前,虽然顾卫城午饭和晚饭都不在家里吃,可周茉莉为了维持人设,还是经常做早饭给他。 可顾卫城,已经连续三天没回家了。 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在办公室里睡的。 “妹子,这菜苗得再浇点水。”王二凤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 周茉莉揉了揉太阳穴,拎着水桶走出去。 阳光下,她前几天种下的白菜苗已经冒出了嫩绿的叶子。 “妹子你看,长得多好!”王二凤蹲在地里,粗糙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菜叶,“要我说,你这手比俺们这些乡下人还巧。” 周茉莉勉强笑了笑。 自从救了小虎,王二凤对她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天天往她这儿跑。 可现在,邻里关系好了有什么用,她男人都不回家睡觉了! “妹子,顾团长这几天...”王二凤欲言又止。 自从那天黄春芳透露出自己就是故意打压顾卫城的真实目的,王二凤就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自己就不该牵线介绍,这下子好了,顾团长肯定是因为工作上受气,跟媳妇闹矛盾了。 “别管他。”周茉莉舀起一瓢水,浇在菜根上,“爱回不回。” 其实周茉莉明白,顾卫城是被原主伤得太狠,所以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生气,气他的偏执,气他的莽撞。 “要俺说啊,”王二凤凑过来,压低声音在周茉莉耳边儿,“男人都这德行。俺家那口子以前也是,动不动就甩脸子...” 周茉莉没接话。 她知道王二凤是好意,可顾卫城这哪是普通的闹脾气?那天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叛徒。 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一声不吭的就在办公室里睡了三天。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以为她又背叛他了。 “嫂子!”余胜利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顾团让我来拿换洗衣服。” 周茉莉手里的水瓢“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好啊,不回家就算了,现在连面都不肯见了? “他自己没长腿吗?”周茉莉冷笑一声,“要拿让他自己来拿!” 余胜利尴尬地搓着手:“嫂子,顾团他...” “告诉他,”周茉莉弯腰捡起水瓢,声音有些发抖,“今晚再不回来,以后都别回来了!” 余胜利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走了。 两口子一个比一个倔,夹得他是两边受气。 王二凤担忧地看着周茉莉:"妹子,要不..." 看周茉莉这副样子,王二凤还想继续劝和劝和。 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难免有舌头碰牙齿的时候,不过,再怎么闹,还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我没事。”周茉莉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了,“咱们继续浇水。” 余胜利刚走,警卫员张明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报告嫂子!门卫说,有个您家的亲戚来访” 张明站直身板,恭恭敬敬的朝周茉莉敬了个礼。 他这次学乖了,上回他好心把周茉莉大嫂带进来,回去就被顾卫城削了一顿,这次他可不敢再随便自作主张带人进来了。 亲戚,难不成是原主那对吸血鬼哥嫂又来找他麻烦啦? 周茉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跟着张明朝军区大门口走。 还没到门卫处,就瞧见岗亭旁边站着个瘦小的身影,正踮着脚往里面张望。 走近了才看清,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一头齐耳短发像刺猬似的支棱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肩上那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袱压得她身子都歪了半边。 一张小脸晒得黝黑,唯独那双杏眼亮得惊人。 看起来还稚气未脱呢。 小姑娘睨了周茉莉一眼,开口道:“你就是卫城哥媳妇?” 周茉莉被问得一愣:“你是?” 小姑娘轻哼一声,从包袱里掏出一封介绍信给门卫的小战士,一脸骄傲:“俺叫庄雪薇,是卫城哥的表妹” 表妹? 周茉莉懵了圈,书里说顾卫城自幼丧母,有个后母,也没提到过,顾卫城还有个表妹啊。 门卫仔细检查了介绍信,确认无误后就放行了。 庄雪薇扛着大包袱,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眼睛不停地东张西望。 周茉莉小跑着才追上她的步伐。 “雪薇啊,”周茉莉试探性地开口,“这次来是探亲吗?”她得先弄清楚这姑娘的来意。 庄雪薇把包袱往地上一扔,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不是!俺要在城里找工作,姨妈让俺先住这儿。” 她舒服地在沙发上蹭了蹭——乖乖,这可比乡下那硬板床软和多了! 周茉莉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她和顾卫城冷战还没和好呢,现在又来个要长住的表妹? 刚摆好碗筷,门就被推开了。 顾卫城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军装皱巴巴的,下巴上冒出一片青黑的胡茬。他盯着桌上的饭菜,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消息。 周茉莉故意低着头不看他,自顾自地盛饭:“吃饭。” 一个没看住,庄雪薇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了周茉莉的卧室,顾卫城回来的时候,她正抱着一堆从卧室翻出来的零食从卧室里蹦了出来。 果然和姨妈说的一样,卫城哥这媳妇又懒又馋! 一看见顾卫城,她立刻扑了上去:“卫城哥!” 顾卫城被这突如其来的熊抱撞得后退两步,呵斥道:“庄雪薇!下来!” 庄雪薇被顾卫城呵斥的缩了缩脖子,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凶什么凶,小时候还抱过俺呢……” 一转头,她的目光立刻被饭桌上那盘油亮亮的红烧肉勾住了,乖乖!肥瘦相间的肉块裹着酱汁,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庄雪薇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这城里小姐的日子就是奢侈,随便一顿饭就有肉吃! 可转念一想。 卫城哥媳妇做的饭能吃吗? 别是下了毒的吧…… 第35章 同床共枕(上) 顾卫城脸色阴沉沉的落了座。 “谁让你过来的” 庄雪薇忙着扒拉碗里的白米饭,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姨妈让我过来的,姨妈最近忙农活呢,没空过来……” 实际上,是村里都在传,说是卫城哥和媳妇闹离婚呢,她是被派来打探情况的。 “谁说我要离婚了!” 顾卫城“啪”地撂下筷子,眼神凌厉地射向庄雪薇。 庄雪薇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村里人都这么说!说你媳妇在外面有人了,要跟你离......” 她哪知道,顾卫城现在最不能听的就是这些话。 顾卫城盯着庄雪薇喋喋不休的嘴,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怒火几乎快要冲破天灵盖。 周茉莉见状,连忙夹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放进庄雪薇碗里:“雪薇,尝尝这个肉。” 目的就是堵住庄雪薇的嘴,让她别再说了。 再说下去,这个家就要散架了… 哪知这个庄雪薇,不但没意会到,还说得更起劲儿了:“听村里的二狗子说,你们都打离婚报告了?” 顾卫城这个表妹,怎么专挑不要命的说? 她偷瞄着顾卫城的脸色,心跳快得像擂鼓,生怕他下一秒就拽着她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 顾卫城只是淡淡的挤出一句话,然后接着埋头扒饭:“别听风就是雨的,她是你嫂子” 好不容易熬完这顿令人窒息的晚饭,该给庄雪薇安排住处了。 庄雪薇抱着她的碎花包袱在屋里转悠,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俺今晚睡哪儿啊?” 她突然探头往顾卫城平时睡的小隔间张望,惊讶道:“卫城哥,你家里咋还摆着两张床?难不成你们......” “雪薇!”周茉莉急忙打断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分居”二字。 “这是客房,你就睡这儿。” 等把庄雪薇安顿好,周茉莉转身就去收拾碗筷。 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周茉莉抬头,看见顾卫城拎着件外套站在门外。 “去哪?”她脱口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顾卫城脚步一顿,喉结上下滚动:“我...回办公室睡。” 他的目光躲闪着,不敢与她对视。 其实他早就不生气了,只是心里还有些别扭。 只是现在小隔间被庄雪薇占了,家里就只剩周茉莉的床。 这件事,顾卫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怎么可能愿意跟他同床共枕? 周茉莉看着顾卫城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揪成一团。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们这个婚迟早要完! 而且顾卫城要是出去睡,让庄雪薇知道了,又要说他们感情不和...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用身子堵在门口:“你...今晚就在家睡吧。” 说完这话,周茉莉只感觉自己耳根子都跟着都烧了起来。 顾卫城愣在原地,半晌才折返进屋。 他环视着这个整个家,目光最终落在客厅那张窄小的旧沙发上。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打算今晚就在这个沙发上先凑合一宿。 周茉莉咬着下唇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又急又恼。 这个榆木疙瘩,连他的话都听不明白。 睡在客厅里,难免庄雪薇晚上起夜上厕所会发现! 她得想个办法,让顾卫城睡回卧室,但又不能直说。 周茉莉清了清嗓子,声音比蚊子还小:“你...我们...睡卧室。” 天知道她说出这句话用了多大的勇气! 顾卫城猛地抬头,直直望进她眼底。 昏黄的灯光下,周茉莉仰着的小脸显得格外真诚。 "别逗我了,你是怕我们不睡在一起,被外人看见吧?" 顾卫城虽是个粗人,却能把周茉莉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随军那么多天,他们从来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今天家里一来人,她就立马要求要同床共枕了。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儿! “卫城,人家是担心你的腿,办公室里连张床都没有,对你的腿伤不好…而且,你不在的这些晚上,人家的腰伤…很痛” 说到最后,周茉莉声音里都带着哽咽,脸上几颗豆大的泪珠正“啪嗒啪嗒”往下掉。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周茉莉对顾卫城这种口嫌体正直的男人早就有了办法。 对付他们这些硬汉子,就得撒娇服软,然后再表现出一副需要才管用。 看见周茉莉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顾卫城那种还在赌气的心思一下子灰飞烟灭了。 他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过来的人,什么苦什么累都能扛过来,唯独就是抗不住女人哭。 周茉莉一哭,顾卫城的心一下就软了。 她竟然还记得他的腿伤。 看来,她真的…比他想象中要更关心他。 倒是自己,一直在跟她赌气,忘了她的腰伤还没好。 “操,真他妈畜生。” 顾卫城在心里狠狠唾骂自己,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右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攥紧成拳,这是他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每次憋着火气就往墙上砸一拳解气。 可余光瞥见周茉莉肩膀还在一抽一抽地轻颤,那只蓄势待发的拳头就像被抽了筋骨似的,慢慢松开了。 * 家属院的灯准时熄灭,整个卧室瞬间陷入浓稠的黑暗。 顾卫城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肌肉绷得死紧,活像一具被钉在床板上的木乃伊。 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惊动了什么。 浴室的水声停了。 周茉莉穿着棉布睡裙走进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正好映在她胸前那片雪白的肌肤上,在黑暗中白得晃眼。 顾卫城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天花板,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分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瞥见不该看的地方。 “呼”他试图用深呼吸平复躁动,可越是这样,周茉莉那句“等你洗干净”就越是在脑海里回荡。 那天给她处理伤口的情景就像烙铁般烫在他的记忆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可偏偏他又摸不透她的意思,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身下的床单被他攥出了褶皱,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个在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都不曾退缩的汉子,此刻却被自己的欲望逼得进退两难。 “茉莉…” 黑暗中,顾卫城终于开口。 第36章 同床共枕(下) 周茉莉背对着顾卫城,解开了睡裙领口的盘扣。冰凉的蛤蜊油在掌心化开,带着淡淡的海腥味,被她轻轻拍在脖颈处。 "反正黑灯瞎火的..."她在心里嘀咕着,手指沿着锁骨往下滑。这蛤蜊油虽比不上现代的身体乳,好歹能滋润肌肤。 虽然穿书到七十年代了,还是要保持精致的。 指尖刚抹到胸口,身后突然传来顾卫城低沉的嗓音:“茉莉...” 她正要转身回应,睡裙的领口却因为这个动作微微滑落,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膀。 “轰—”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将整个卧室照得亮如白昼。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头顶炸开,仿佛要把天空劈成两半。 “啊!” 意识到外面是打雷了,周茉莉惊叫一声,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 她几乎是扑到了床上,手忙脚乱地寻找可以依靠的东西。 “轰隆隆—” 雷声接二连三地炸响,每一声都像是直接劈在周茉莉的心尖上。 摸索一番,她终于抓住了顾卫城的手臂,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 这个在二十一世纪就怕雷声的毛病,穿书后竟也跟着带来了。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顾不上形象了,整个人都缩进了顾卫城怀里,额头抵着他坚实的胸膛。 又一道闪电劈下,周茉莉浑身一颤,抱得更紧了。 她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扣好的衣领正贴着顾卫城的臂膀。 周茉莉这一连串动作快得让顾卫城措手不及。 就在她扑上床的瞬间,他条件反射地撑起身子,军人的警觉性让他立即进入了戒备状态。 可下一秒,温香软玉已经严丝合缝地贴了上来,周茉莉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 顾卫城浑身都僵硬了,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她散开的衣襟下,那片细腻的肌肤正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淡淡的蛤蜊油香气混着她身上特有的甜香,一个劲儿往他鼻子里钻。 窗外雷声依旧轰鸣,可此刻顾卫城耳中只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僵直着脊背,双手悬在半空,既不敢推开,又不敢搂住。 那股燥热又不受控制地从小腹窜了上来,烧得顾卫城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就是管不住这具不争气的身子。 “你...先起来。” 顾卫城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茉莉这才惊觉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她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缠在顾卫城身上。 黑暗中,只有顾卫城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荡。 周茉莉慌忙松开手,可就在这当口… “轰!”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刺目的白光透过窗帘,在周茉莉惊恐的眼中幻化成张牙舞爪的猛兽。 她吓得死死闭上眼睛,刚刚松开的手又重新缠了上去,这次比之前抱得更紧,说什么也不肯撒手了。 雷声断断续续响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周茉莉突然察觉到身下有个硬物正抵着自己。 “我有个法子,能让你不怕打雷。” 顾卫城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几分隐忍。 周茉莉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突然醒悟过来。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顾卫城怀里,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成年人之间,一个眼神、一个停顿,便已心知肚明。 唇,鼻尖,还有每一寸皮肤。 都被顾卫城那带着青茬的胡子扎过。 雨声混合着喘息声无数次交融。 直到三更梆子敲过,这场旖旎才在顾卫城一声长长的喟叹中落下帷幕。 周茉莉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身侧的床铺已经凉透。 窗外天气已经放晴,阳光正好。 厨房传来锅碗碰撞的声响,她下意识轻唤:“卫城?” “咣当”一声,厨房门被猛地推开。 庄雪薇举着锅铲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哟,总算醒了?她阴阳怪气地擦着手,“这都日上三竿了,某些人倒是睡得踏实。” 见顾卫城不在,她说话越发肆无忌惮,每个字都带着刺。 “真不知道卫城哥娶你图啥,”庄雪薇撇着嘴,手里的锅铲在围裙上蹭得哗哗响,“俺们村里多少好姑娘排着队想嫁给他,个个都能干得很......” 她越说越来劲,下巴扬得老高。 在庄雪薇那点小心思里,像她这样能下地干活、会腌咸菜的乡下丫头,才是配得上卫城哥的好媳妇。 周茉莉耳边嗡嗡作响,全是这丫头片子没完没了的碎嘴子。 那些夹枪带棒的话,一句接一句往她耳朵里钻。 周茉莉压根没把庄雪薇的话往心里去。 她推开房门走到楼梯口,舒展着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嘶—” 这一动不要紧,浑身的骨头像是被卡车碾过似的。 顾卫城那家伙,明明都三十岁的人了,体力却好得吓人。昨儿个折腾到后半夜,她现在连抬胳膊都费劲。 正巧王二凤端着洗脸水出来,看见周茉莉这副模样,眼睛瞪得溜圆:“哎哟,妹子,这是咋整的?” 周茉莉低头一看,胳膊上斑斑点点的全是淤青。她心里暗骂,顾卫城这人是属狼狗的吗?下嘴这么狠。 王二凤的眼神越来越古怪,盯着那些痕迹直咂嘴:“妹子啊...这领导干部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王二凤一心想着是这两口子最近闹矛盾,顾卫城动手打了人…毕竟前些日子,还闹离婚呢。 周茉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误会可闹大了… 周茉莉刚要开口替顾卫城澄清谣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凌厉的吆喝:“喂!吃饭了!” 庄雪薇叉着腰站在门口,一脸的不耐烦。 王二凤狐疑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姑娘:“这位是......?” “这是卫城的表妹。”周茉莉揉了揉酸痛的腰解释道。 王二凤一听,赶紧把周茉莉拽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什么表妹啊,我的傻妹子呦!” 她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瞥着庄雪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37章 铁树开花 王二凤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庄雪薇,越看越觉得眼熟。这姑娘,好像不是头一回来军区大院了。 她想起来,那会儿顾卫城和周茉莉还没结婚的时候,这丫头就跟着顾家老两口来过一次。 那时候庄雪薇才十五六岁,扎着两个羊角辫,当着大伙儿的面就嚷嚷:“等我长大了要嫁给卫城哥!” 有几个嫂子还打趣道:“小丫头片子知道啥叫嫁人?” 谁知顾卫城那个后娘竟拍着大腿接茬:“中!等俺家雪薇长大了,就给你卫城哥当媳妇!” 说着还把庄雪薇往顾卫城怀里推,臊得当时二十出头的顾卫城脸都黑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卫城那后娘,是盘算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也就周茉莉嫁过来的晚,不知道这档子事儿。 想到这儿,王二凤心里咯噔一下。 她赶紧拽着周茉莉的袖子,把这些陈年旧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周茉莉摆摆手,不以为意:“小孩子家的胡话罢了,那会儿她才多大?” 在她眼里,庄雪薇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王二凤急得直拍大腿:“你咋这么缺心眼呢!顾团长那个娘又不是亲的,这表妹八竿子打不着!现在你家男人当上团长,连师长家外甥女都眼巴巴瞅着呢...”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周茉莉头上。 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讲究亲上加亲的年代,表兄妹成亲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而庄雪薇偏偏挑这个节骨眼来,怕不是... 只是匆匆跟王二凤道了个别,转身往家走时,脚步却比平时快了几分。 难道这个庄雪薇,真的像王二凤说的那样,是奔着顾卫城来的? 饭桌上,周茉莉看着狼吞虎咽的庄雪薇:“雪薇啊...你在老家定亲了没?” 按说这年头,庄雪薇这岁数的姑娘早该说好婆家了。 庄雪薇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撇撇嘴:“那些歪瓜裂枣,俺才瞧不上眼呢!” 周茉莉夹了一筷子咸菜,继续试探:“那...你觉得你卫城哥怎么样?” 这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庄雪薇眼睛一亮,饭也不吃了,掰着手指头就开始数:“卫城哥是俺见过最好的人!小时候俺掉河里,是他把俺捞上来的,过年吃饺子,他总把最大的给俺,还有一回...” 庄雪薇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没什么新鲜的。 周茉莉听到这些,一口粥呛在喉咙里,差点喷出来。她这才明白,原来这傻姑娘是把亲戚间的照拂,错当成了男女之情。 “你笑啥?”庄雪薇死死盯着想笑又不敢笑的周茉莉,缓缓地站了起来,像护食的野猫一般弓着后背,仿佛周茉莉亵渎了她最珍贵的回忆。 这个周茉莉,肯定是嫉妒卫城哥对她这么好,她听村里的姑娘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就是喜欢。 卫城哥对她这么好,就是喜欢她。 周茉莉连忙抓起帕子掩住嘴,连连摆手:“我没笑...”可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抽搐。 她看着眼前这个把亲情当爱情的小姑娘,突然觉得又可气又可怜。 * 军区训练场上,白杨树下。 一群新兵凑在树荫下窃窃私语:“奇了怪了,顾团长今儿个怎么突然让咱们休息?” 往常那个铁面阎王似的团长,今天居然破天荒给了半天假。 顾卫城刚跑完五公里越野,他靠在单杠旁,心情出奇地好。昨晚那些旖旎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哟,顾团,这是碰上什么喜事了?” 余胜利不知什么时候溜达到了身后,胳膊肘顺手往他肩上一搭。 共事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见顾卫城笑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顾卫城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整了整领口,踢了余胜利一脚:“去你的” 嘴上说着狠话,可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余胜利看得直咂嘴:“没想到这铁树还真能开花啊” 顾卫城没搭腔,只是沉默地拧开军用水壶,仰头灌了一大口。 凉水顺着喉结滚下去,却浇不灭心头那股燥热。 他想起以前在部队放电影时,那些外国片里总爱说什么“肉体结合才算真爱”之类的酸话。 这些文绉绉的道理他不懂,也懒得琢磨。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 经过昨晚,他和周茉莉之间那股子疏离劲儿总算消了。 现在她皱眉的样子,喘气的声儿,甚至身上那些红痕,都是他顾卫城留下的印记。 这他妈的比打了场胜仗还让他浑身痛快。 管他什么许向阳,岑柏,他现在统统都不在乎。 周茉莉现在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余胜利见顾卫城难得心情好,赶紧凑上前去:“老顾啊,眼瞅着中秋要到了,要不...带上你媳妇儿,咱们两家去京市转转?” 他搓着粗糙的手掌,声音压低了几分:“正好带我家小虎去大医院瞧瞧,自打上回掉河里,这孩子总咳嗽...” “你也知道,俺家就这么一根独苗...” 其实他肚子里还揣着另一本账,九月份的考核就在眼前,得抓紧机会跟顾卫城联络感情。 为了让这事儿更稳妥,他特意把小虎生病的事也捎带上了。 余胜利偷瞄着顾卫城的脸色,又补了句:“听说京市百货大楼新进了羊毛线,天凉了,你媳妇儿又爱美,织件毛衣正合适...” “成。”顾卫城爽快地应下。 现在跟周茉莉和好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带她出去散散心。 本来还怕顾卫城不愿意去京市,没想到他答应得痛快,余胜利乐得直拍大腿:"那就这么说定了!" 果然,有媳妇就是不一样。 从前,周茉莉没过来随军的时候,那会儿过节,他们几个死乞白赖地求他,人家宁愿一个人在办公室啃冷馒头,也不愿意跟他们出去耍耍。 再看现在,简直天翻地覆啊! 顾卫城一回家就把中秋节要和余胜利一家人去省城逛的事儿告诉了周茉莉。 周茉莉眼神“唰”地一下就亮起来了:“太好了!” 天知道她在这巴掌大的军区大院憋了多久,每天的活动范围不是便民市场就是家属院那几排红砖房,连路边有几棵歪脖子树她都数得清了。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得扯块时兴的的确良布料做秋装,再买双牛皮鞋...家里还有好些需要补货的东西… “俺也要去!”庄雪薇突然从小隔间探出脑袋。 光是来军区大院就让她开了眼,京市那种大地方,还不得跟天宫似的? 第38章 中秋节 京市文工团走廊里,许向阳失魂落魄地踱着步, 迎面碰上文工团的小吴,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拦住了对方。 “小吴啊...”许向阳搓着手,脸上堆出讨好的笑,“能不能...借我点钱周转?等一发了工资就还你。” 小吴眼神闪躲,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许老师,您这是...?实在对不住,家里老娘看病,孩子上学...不过我听说,这次慰问演出还是您带队?恭喜恭喜啊” 在那个年代,能带队慰问演出可是莫大的荣誉。 小吴边说边往旁边挪,生怕许向阳再提借钱的事。 “慰问演出?”许向阳一愣,猛地拽住小吴的胳膊,“什么慰问演出?” 小吴狐疑地看了许向阳一眼:“就是去漠北军区的慰问演出啊,马上就快中秋节了,领导说咱们上次表现的不错,这次还让咱们团去!您不知道吗?” 许向阳听到"漠北"两个字,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发出精光。 自从周茉莉那个蠢女人跑去随军,他连买双新皮鞋的钱都凑不出来。 没了周茉莉这棵摇钱树树,为了维持文工团台柱子的体面,他前前后后借了得有三百多块。 那些债主现在见了他就跟见了肉的狼似的,三天两头的有人到文工团门口堵他,昨天还有人扬言要把他借钱的事捅到团长那儿去。 自己现在浑身狼狈、哪还有半点“文工团一枝花”的风采? 那个蠢女人,居然真跟那个当兵的过了! “漠北...漠北...”许向阳喃喃自语着。 这可是天赐良机!周茉莉那个没脑子的,当初被他哄得团团转,现在指不定还在惦记着他呢。 上次在文工团后台人多眼杂,周茉莉肯定是怕别人看见,才假装不认识他。 要是真不想见他,怎么还会让那个小护士传话? 这次他只需要找个私密点的地方见面,再写封情真意切的信,保准能让那傻女人乖乖把私房钱都掏出来。 军区大院。 吉普车前。 周茉莉一行人正准备出发。 “俺也要去,卫城哥,你得带上俺!俺还没做过小汽车呢!” 庄雪薇跺着脚,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又哭又闹的拽着顾卫城的袖子不撒手。 为了今天能去京市,她还特意换了件新衣服,还扎上了平时舍不得戴的新头花。 “你要是不带俺去,俺就告诉姨妈你欺负人!” 顾卫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最烦庄雪薇这副撒泼打滚的德行,更烦她动不动就搬出后娘来要挟自己。 这要搁在外人身上,他早一脚把人踹出三米远了。 可眼下,他只能攥紧拳头,沉默着。 庄雪薇那点龌龊心思他门儿清,不就是想借着由头往他身上贴吗? 但想到后娘这些年对他的好,顾卫城硬是把火气压了下去。 小时候他发高烧,是后娘背着他走了十几里山路去卫生所,当兵第一年,后娘熬夜给他纳的千层底布鞋... 这些恩情,他都记着呢。 所以这些年不管庄雪薇怎么作妖,他都忍了。可这丫头片子,怎么就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见状,周茉莉眼珠子一转,拉过庄雪薇:“雪薇啊,你留下来看家。等你卫城哥回来,让他给你带百货大楼最新款的水钻发夹,保准比你现在戴的这个时髦多了!” 王二凤立刻会意,帮起了腔:“可不是嘛!人家城里现在流行那种会闪的,太阳底下一照,亮晶晶的跟星星似的!” 庄雪薇撅着的嘴稍稍放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卫城哥...真的给俺买?” 顾卫城绷着脸不想接话,像尊石像似的杵在那儿。 周茉莉急得在背后偷偷掐他胳膊,顾卫城这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庄雪薇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这可是卫城哥头一回答应给她买东西!在她的认知里,男人送女人礼物,那就是有意思。 想到这儿,她脸颊泛起两团高原红,俨然一副小女儿情态。 这才肯放人。 车上。 赶上中秋节,顾卫城给警卫员张明放了个假。 这一趟,他跟余胜利在驾驶室轮流开车。 吉普车后排被行李挤得满满当当。 周茉莉和王二凤带着孩子挤在后座,小虎兴奋得手舞足蹈,拿着个铁皮小汽车在座位上蹭来蹭去。 “哐当”一声,车子碾过坑洼,小虎一个不稳往前栽去。 周茉莉眼疾手快,一把将孩子搂住。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周茉莉低头一看,新穿的布拉吉裙子被小虎手里的铁皮玩具划开道口子,像张咧开的嘴。 “小兔崽子!”王二凤顿时变了脸色,扯过孩子就往屁股上招呼,“让你手欠!让你弄坏阿姨裙子!” 每一巴掌都落得实实在在。 “别打孩子!”周茉莉赶紧拦住,裙子裂口随着动作又扯大了些,“孩子又不是故意的。” 王二凤搓着手,脸上堆满愧色:“妹子,这裙子多少钱...俺、俺赔...” 声音越说越小。 “赔啥赔!”周茉莉故意板起脸,“补补照样穿!你要真给钱,就是没把我当自己人!” 人情世故这块,被周茉莉拿捏得死死的。 王二凤眼眶一热,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 这年头,谁家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可人家周茉莉是城里小姐,这裙子...一看料子就知道价格不便宜,真要赔,少说也得她家男人半个月的工资才够呢… 第39章 大哥出轨了?! 吉普车在京市百货大楼前稳稳停下。 王二凤一家急着带小虎去医院。 顾卫城的目光死死钉在周茉莉身上,那条布拉吉的裂口正好开在大腿处,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地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街上来往的行人频频侧目,偏这傻女人还浑然不觉,正仰着脸享受久违的城市空气。 “过来!”顾卫城一把将人拽到身边,力道大得让周茉莉踉跄了一下。 “怎么了?”周茉莉茫然抬头,正对上顾卫城黑沉的脸。 “你裙子破了。”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茉莉低头看了看:“就破个小口子...” 话没说完就被顾卫城一个眼神瞪得噤了声。 那眼神凶得跟狼似的,仿佛她敢个“不”字,当场就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顾卫城手臂一收,将人牢牢箍在怀里。 开什么玩笑,他顾卫城的女人,能让满大街的人白看了去? 见他要走,余胜利一个箭步冲过去,连忙拦住他,:“拿着,别回头钱不够...”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票子,朝着周茉莉的方向努努嘴:“带你媳妇去买条新的裙子” 毕竟自家熊孩子惹的祸,他这个当爹的,多少得表示一下。 顾卫城嘴角微扬,拍了拍军装上衣鼓囊囊的口袋,又重重拍了拍老战友的肩膀,然后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地小声说了一句话:“你也不许看!” 余胜利:“…” 随即夸张地捂住眼睛,手指缝却漏得能跑马车:“哎哟喂!俺瞎了,看不见了” 乖乖,这醋劲儿大的,比他家缸里腌了几年的老酸菜还冲! 周茉莉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拽到了百货大楼二楼成衣区。 八月的百货大楼,各式秋装琳琅满目地挂满了衣架。 顾卫城站在五颜六色的衣服前,脸上的表情变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花花绿绿的布料在他眼里跟迷彩伪装网没什么两样。 “喜欢什么就买。” 周茉莉忍不住抿嘴笑了,这男人不凶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最起码对女人大方。 她在衣架间穿梭,手指拨过一件件衣裳。 七十年代的服装款式实在单调,不是大红就是深紫,看得人眼花。 找了半天,只有一件乳白色的驼绒大衣在满架艳色中格外素雅。 周茉莉踮起脚尖,手指刚碰到衣角,却发现挂衣钩太高,怎么也够不着。 她只能垫脚去拿。 顾卫城见状,长臂一伸,顺着周茉莉的指尖轻松取下大衣。 就在这当口,一句腻死人的情话突然从对面飘来:“宝贝儿,今儿个你想买什么都行,我全包了” 周茉莉好奇地扭头过去——这年头还有人这么开放?都喊上宝贝了? 只见对面走过一对男女,男人侧脸格外眼熟。 那挺直的鼻梁,微方的下颌,越看越像原主的大哥周立军。 他身旁,是一个穿着鲜红布拉吉的短发女人。 男人说完那句话,身旁的女人亲昵地挽上男人的胳膊。 “亲爱的,你看这件怎么样?” 穿着鲜红布拉吉的女人突然扭过头来,手在那件羊毛衫上流连。 这下子周茉莉可是实实在在的看清楚了。 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根本不是嫂子安玉梅。 “哈…?” 周茉莉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书中的剧情对原主哥嫂的感情,给出的形容是相敬如宾,难道大哥出轨了?! 没想到在这儿也能吃瓜。 顾卫城听见她抽气,还以为她是被价格吓到了。 他低头仔细看了眼标签:180元。 是不便宜,但也不至于惊成这样吧? 只要她喜欢,他都会给她买。 周茉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恨不得把两人盯出个窟窿来。 啧...这女人怎么越看越眼熟? 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标志性的短发,夸张的妆容,不正是国营歌舞团的首席舞者苏婉蓉吗? 更劲爆的是,这位苏老师还是原主的舞蹈启蒙老师!当年原主闹着要学舞,大哥周立军特意花重金请来苏婉蓉当家教。 周茉莉忍不住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好家伙,这瓜吃得,比穿书前的娱乐圈八卦还刺激!大哥居然跟妹妹的舞蹈老师搞到一起去了? 而且,看这个两个人之间的亲密程度,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肯定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这穿书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周茉莉看得入神,差点忘了身后还站着顾卫城。 她正想转身跟他分享这个惊天大瓜,突然听见王二凤的大嗓门: “妹子!这儿呢!” 王二凤一家子已经看完病,正朝他们挥手。周茉莉眼疾手快地把王二凤拉到一旁:“嫂子,咱们去楼下逛逛,听说新到了不少好东西...” 她可不想让周立军发现自己,这事儿就当个八卦听听算了。 眼下,还是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 顾卫城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件白色驼绒大衣。 “同志,结账。” 他把大衣放在柜台上,眼睛却还盯着周茉莉消失的方向。 售货员连喊了三声"同志",他才回过神来。 他望着周茉莉和王二凤手挽手走远的背影,又想起刚才她见鬼似的表情。 周茉莉今天,怎么怪怪的? 难道是怕他买不起她喜欢的衣服? “同志,这件衣服的价格是一百八十元整” 柜台售货员小心瞄了眼顾卫城的脸色,小心翼翼提醒道。 这件驼绒大衣在柜台挂了快两年,不知多少人看中了却只能摇头离开。 因为这一件衣服,是他们普通老百姓将近半年的工资! 顾卫城听见售货员的提醒,虽然知道人家是好心,可那股子脾气又上来了,二话不说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钞票“啪”的一下子拍在柜台上。 “给我包起来!” 第40章 呸,谁稀罕当你们的传信鸽! 何晓柳哼着跑调的小曲儿,一蹦一跳地往军区大院走。 她刚从大伯那儿讨来一瓶特效药,说是对治腿伤有奇效。 快到门卫处时,她突然刹住脚步,那儿站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正焦躁地来回踱步,手里还捏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何晓柳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不是文工团的许向阳吗? 看他这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八成是来找周茉莉的。 真是瞌睡送枕头... 自从稻芒河救了小虎那件事后,周茉莉在军区大院的名声就跟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窜,又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又是跟着军属们下地种菜的勤快人,连最挑剔的老太太提起她都竖大拇指。 她这个首长孙女的光环都不管用了。 不过,她也不慌。 卫生室可是整个军区大院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她在卫生室听得真真儿的,最近顾团长两口子正闹别扭呢! 那些来拿药的军属们凑在一块儿嚼舌根,说什么“顾团长最近总睡办公室”,“周同志见天儿往菜地跑躲清静”。 这节骨眼上,要是她能治好顾大哥的腿伤...顾大哥肯定会对她另眼相待。 她正愁没机会整她呢,这就有现成的机会送上门来了。 何晓柳心里乐开了花,整了整衣领走上前:“您就是文工团的许老师吧?” 许向阳闻声回头,认出了何晓柳——这不是上回帮他和周茉莉传话的小护士吗? 他进不去军区家属院,只能蹲守在大门口守株待兔。 还没等许向阳开口套近乎,何晓柳就又开始使坏:“我们都特别喜欢您的演出,尤其是周同志…” 周同志? 许向阳心中暗喜。 看来,周茉莉果然忘不了他。 何晓柳的目光像钩子似的,直勾勾盯着许向阳手里那封信。 “许老师,这信...是要给周同志的吧?” 她声音放得又轻又柔,活像个知心人。 许向阳下意识把信往身后藏了藏,这信里写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哪能随便给人? 何晓柳见状,立刻摆出一副诚恳的表情:“我跟周同志可是过命的交情..."她拍拍胸脯,"要不,我帮您捎给她?” 许向阳打量着眼前这个笑容甜美的小护士,又想想自己在这干等的憋屈样,终于松了口:“那...就麻烦你了。” 许向阳递信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又猛地收回来:“一定要...单独交给周同志!” 他压低声音,眼神飘忽地往军区大门里瞟,生怕那个铁塔似的顾团长突然出现。 这信里头写的可都是些肉麻话,要是让周茉莉那个当兵的丈夫瞧见,他许向阳这身板怕是经不起人家一拳。 何晓柳一把抢过信封,信誓旦旦地眨眨眼:“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等许向阳的背影彻底走远,何晓柳立刻躲到门卫室后头,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封。 “呵...”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信纸上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话看得她直起鸡皮疙瘩。 什么“茉莉吾爱”,什么“夜不能寐”,酸得她牙都要倒了。 呵,果然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过…要是顾大哥看见这封信… 空荡荡的家里,庄雪薇像只偷油的老鼠,蹑手蹑脚地撬开了周茉莉那只樟木箱。 一下子就发现了新大陆。 “老天爷...藏了这么多好东西” 她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箱子里不仅堆满各色糕点糖果,还有一摞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 每件都闪着光,摸上去滑溜溜的,比她过年穿的新衣裳还体面。 庄雪薇急不可耐地抓了件湖蓝色的的裙子就往身上套,然后又扑到了周茉莉的梳妆台前。 那些雕花的胭脂盒子可真漂亮,她颤抖着手指蘸了点香粉往脸上抹,香精味呛得她直打喷嚏。 庄雪薇从小就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孩子,跟着姨妈在田间地头摸爬滚打长大。 那些粗活——给猪铡草、下地除草、挑粪浇菜,哪样不是从早干到晚? 她粗糙的手指抚过梳妆台上那些精致的瓶瓶罐罐,眼睛都看直了。 这些城里小姐用的胭脂水粉,别说抹在脸上,她可是连见都没见过几回。 偶尔在供销社的玻璃柜里瞥见,还得被售货员像防贼似的盯着。 “要是俺也有这些好东西...卫城哥早就是俺的了...” 庄雪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入了迷。 “哒哒哒”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庄雪薇的幻想。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身上不合身的衣裳,连蹦带跳地去开门。 “卫城哥!你回...” 她刻意夹起来的嗓音戛然而止。 门外站着的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卫城哥,而是个穿白大褂的陌生女人。 庄雪薇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嘴角撇得能挂油瓶:“你谁啊?敲俺卫城哥家门干啥?” 语气冷漠的连“同志”都懒得叫了。 何晓柳见开门的是个腮红抹得跟猴屁股,嘴唇涂得血盆大口的女人,也被吓了一跳。 她后退两步,差点尖叫出声儿:“你是谁啊?!” 庄雪薇直了直腰板,用手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俺是卫城哥表妹” 在她心里,她是卫城哥的表妹,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何晓柳这才长舒一口气,眼珠子却滴溜溜地往屋里瞟。:“哦…表妹啊” 庄雪薇更得意了,下巴扬得高高的:“你有啥事吗?” 那语气比女主人还更胜几筹。 “顾大哥在家吗” 一提这个,庄雪薇就没好气:“俺卫城哥带他那个败家媳妇出门了” 出门了? 这可是个好时机。 何晓柳从衣兜里拿出那封已经被复原的信递给庄雪薇:“麻烦你收下这封信!记得要单独给顾大哥!” 放在卧室里,顾大哥肯定一眼就能看见。 但是还不能让周茉莉看见,不然这封信很有可能会被周茉莉截胡。 到时候她就等着看周茉莉是怎么被扫地出门的! 何晓柳前脚刚走,庄雪薇后脚就“砰”地摔上门。 她捏着那封信,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呸!谁稀罕当你们的传信鸽!”她咬牙切齿地嘟囔。 刚才那女人还说要单独给卫城哥,说不定是这个女人给卫城哥的情书呢 庄雪薇越想越窝火,她才不做这种成人之美的傻事呢! 而且她小学都没上完,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文邹邹的人。 她抡圆了胳膊,把那封信狠狠砸向门口的木头鞋柜。 信封在柜角弹了一下,可怜巴巴地滑落到地上… 第41章 你喜欢就留下 周茉莉一行人赶在日落前回到了军区大院,大包小包拎满了节货。 这次出门,可是给周茉莉解闷儿了! 刚推开家门—— “卫城哥!” 顾卫城感觉有个什么花花绿绿的东西从眼前扑了过来。 定睛一看,是庄雪薇。 脸上抹得跟年画娃娃似的,两团腮红像猴屁股。 顾卫城被这突如其来的“浓妆艳抹”惊得后退半步。 周茉莉手里的糕点盒子“咣当”砸在了地上。 好家伙,这屋里跟遭了土匪似的! 衣柜大敞四开,床上堆满了翻出来的衣裳,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东倒西歪。 周茉莉刚要脱口而出“家里遭贼了?” 转头一看,庄雪薇身上正套着原主那件不合身湖绿色旗袍急着往顾卫城身上贴。 等等!旗袍? 庄雪薇身上那件湖绿色旗袍,是原主最珍藏的一件,随军过来的时候,这件旗袍是被嫂子安玉梅强塞进来的。 现在这个年头,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这是“禁品”,所以周茉莉一直把这件旗袍藏在那个大樟木箱子里。 她从来不敢示人。 周茉莉倒吸一口凉气,一个箭步冲上去,揪着庄雪薇的后领就把人拖进了里屋,“砰”地摔上门。 “你干啥!”庄雪薇挣扎着嚷嚷,“不就穿你两件破衣裳,至于这么小气吗?” 这个周茉莉,可真够小气的,自己在家无聊,她穿几件衣服怎么了? 周茉莉气得太阳穴直跳:"这是衣服的事吗?这是要命的事!" 可庄雪薇这个榆木脑袋愣是没转过弯来,还满不在乎地摸着旗袍上精美的盘扣:“俺就试穿一下嘛,回头给你洗干净还不行?” 周茉莉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这傻姑娘居然还敢提"洗"字? 要是让哪个思想积极的看见,一顶“资产阶级腐朽作风”的帽子扣下来,别说庄雪薇,连顾卫城都得跟着吃挂落! 周茉莉看着庄雪薇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急得手心直冒汗。 她不敢明说这是“禁品”,生怕这缺心眼的丫头转头就嚷嚷出去。 “给我脱下来!"她咬着牙低吼,”这是我的衣服,谁准你乱动了?" 庄雪薇梗着脖子犟:“俺偏不!小时候俺还穿卫城哥的旧衣服呢,咋没见你急眼?” “还我!” “俺不!” 两人顿时扭作一团。庄雪薇蛮劲儿上来,扯着旗袍领子不撒手。 “嘶” 周茉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就算这样,庄雪薇还是固执的不肯松手。 "砰"的一声,门被猛地推开。 “脱下来!”顾卫城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像是在训一个新兵蛋子。 周茉莉烦躁地绕过他,一头扎进洗手间。 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赫然两道红痕,头发也乱成了鸡窝。 她狠狠抹了把脸——这都摊上的什么极品亲戚! 半晌,身后传来脚步声。 顾卫城手里拎着那件皱巴巴的旗袍走了进来。 周茉莉鼻子一酸,抢先开口:“我明明放在在箱子里的...是她翻出来的...” 她没敢抬头,生怕看见顾卫城责怪的眼神。 顾卫城依旧沉默着。 “要不...悄悄烧了吧?” 周茉莉小声提议,眼睛盯着瓷砖缝。 这玩意儿留着就是个定时炸弹,更何况已经被扯坏了。 “既然你喜欢,就留着。” 顾卫城突然开口,自己都被这话惊着了。 从前他最见不得这些“资产阶级的玩意儿”,现在居然... 他把旗袍叠好塞进怀里,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说过最违心的话,可看着周茉莉红着眼圈的模样,那些原则不知怎么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况且本来就是庄雪薇的不对。 周茉莉还是忧心忡忡:“可这东西...放哪儿好?” 这次是自家人看见,万一下次被外人发现... 顾卫城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铜锁,“咔嗒”一声扣在了樟木箱上。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看来,这个男人也没有书里写的那么冷漠嘛。 顾卫城这才注意到周茉莉脸上的抓痕,他手忙脚乱地翻出碘酒,棉签还没沾上药水,就先在周茉莉脸上轻轻吹了吹。 门外,被罚站的庄雪薇不停扭头往屋里偷看。 见两人亲密的模样,恨得牙痒痒。 要是没有这个女人,她早就可以嫁给卫城哥了! 本来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等他俩离婚了,她好上位。 怎么现在一瞧,这两口子感情好像还不错? 部队有规定,她这次来住不了几天,要是等不到他们离婚,她就只能回老家嫁人了! 庄雪薇不愿意,老家那些,不是工人,就是和她一样,出身农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哪比得上这家属院的日子? 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对… 那封信… 那封信肯定是那个女人写给卫城哥的,要是让周茉莉看见这封信,以她那大小姐脾气还不得把屋顶给点了? * 伤口刚包扎好,周茉莉就坐不住了,一溜烟跑向院里的菜地。 谁能想到呢?上辈子在娱乐圈呼风唤雨的顶流女星,如今竟会对几畦菜地牵肠挂肚。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嫩绿的白菜叶——果然,才一天没照看,菜叶上就爬满了虫眼。 现在是八月,她还指着这些白菜到冬天能当个储藏菜呢。 周茉莉熟练地兑好肥料,小心翼翼地浇在菜根处。 楼上。 王二凤拉着黄春芳进屋,反手把门栓插得严严实实。 “你瞅见没?”王二凤压低嗓门,食指在脸颊上划了两道,“小周脸上那印子,都渗血丝了!” 黄春芳咂了咂嘴:“真没成想,顾团长瞧着挺正派一人...” 她若有所思的正盘算着把外甥女说给顾卫城的事,后脖颈直发凉——这要是个爱动手的主儿... “别说你没想到了,俺都没想到,看着两口子平时挺好,可小周身上总是有伤口…” 王二凤拍得炕桌砰砰响,她撩起窗帘缝往外瞅,正看见周茉莉蹲在菜地里单薄的背影,只觉得有些心疼。 上次是浑身的淤青,现在脸上都挂彩了。 这顾团长,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 第42章 宁愿自己不识字 黄春芳一溜小跑回到家,鞋都没换就冲进里屋找杨师长。 “呸!”杨师长吐掉嘴里的茶叶末,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别胡咧咧,卫城可不是这种人!” 黄春芳撇着嘴:“俺亲眼瞧见的还能有假?小周脸上那血道子...” 话还没说完,旁边坐着的美玲"哇"地哭出声来,豆大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会打人的男人?她才不要嫁呢! 黄春芳忙掏出帕子给外甥女擦眼泪:“哎哟我的小祖宗,顾团长不行,咱军区还有的是好小伙儿呢!” “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美玲抽抽搭搭地问:“谁、谁啊?” 虽然军区单身军官不少,可要论相貌气度,能比得上顾卫城的还真没几个。 黄春芳一拍大腿:"上回在余副营家,坐你旁边那个岑副团就不赖!" 美玲眨巴着泪眼回想,是有这么个人,生得白净斯文,可总感觉像个教书先生,哪有半点军人气概? 这年头,姑娘们谁不稀罕顾卫城那样人高马大的汉子?往那一站就让人踏实。 美玲越想越委屈,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见美玲还在犹豫,黄春芳又添了把柴火:“人家岑副团虽说成分差点,可正经是军校高材生!你嫁过去,亏不了!” 她越说越来劲,唾沫星子直飞。 美玲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成分差?” 黄春芳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岑家原先也是大户,要不是...咳,哪轮得到你这丫头?” 话里话外还带着几分"捡漏"的得意。 “成分不好?!” 美玲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俺不要!” “傻妮子!”黄春芳急得直拍大腿,“你要不乐意,就等着回乡下嫁泥腿子去吧!” 她不想。 黄春芳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听起来:“老杨啊,岑副团啥时候开会回来?让俩孩子见见?” 杨师长翻报纸的手一顿,抬眼看了看日历:“就这两三天。” 比起拆散顾卫城的婚姻,他更倾向于撮合美玲和岑柏——毕竟岑柏现在可是他的重点培养对象。 顾卫城虽然深得军心,但性子太倔。 岑柏就不同了,无亲无故的,真要成了自家人,往后在部队里也好互相照应... “就这么定了!”黄春芳乐得直拍手,"等岑副团回来,立马安排相看!" 美玲撅着嘴不吭声。 可她也明白,要是不顺着舅舅舅妈的意思,自己就得回乡下嫁人。 舅舅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她后半辈子全指望在这儿找个军官丈夫呢——再差也比嫁给老家那些泥腿子强。 * 那封信已经被庄雪薇偷偷塞到了卧室床头。 周茉莉洗完澡,像往常一样在梳妆台前整理她的瓶瓶罐罐。 顾卫城则捧着那本翻得卷边的新华字典,借着台灯的光亮认字。 这些日子一有空他就学,虽然还看不懂《唐诗三百首》,但日常用字已经认得七七八八了。 “卫城,帮我找下药。” 周茉莉很自然地使唤道。她的腰伤还没好利索,每天得坚持涂药。 周茉莉坐在床沿,熟练地拧开药膏盖子。 “雪薇的事...对不住。” 顾卫城突然闷声道。 周茉莉手一抖,猛地回头。 这个硬得像块石头的男人,居然在跟她道歉? 其实周茉莉压根没把庄雪薇的事儿放在心上。 一个小丫头片子,哪值得她动真火? 况且,她一心维持贤妻良母的形象,这种小事情,她不会像原主那般骄纵地发脾气。 她越生气,顾卫城就越难做,反而伤了夫妻感情。 她越大度,反而更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和愧疚。 周茉莉抿嘴笑了笑,费力地扭着手往后腰抹药膏。 “我来吧。” 顾卫城接过棉签,声音比平时平和了几分。 周茉莉顺势趴好,心里暗谢庄雪薇——这不,夫妻增进感情的机会就来了? 顾卫城盯着她后腰上那些淤青,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涂抹着,突然鬼使神差地凑近吹了口气。 温热的呼吸拂过肌肤,两人的心跳同时漏了半拍。 经过上次雷雨夜之后,周茉莉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 男女之间,除了这点事,也没别的了。 周茉莉双颊绯红:“...把灯关了吧。” 顾卫城利落地翻身下床,就在他伸手要按开关时,床头柜上一个突兀的信封突然闯入视线。 他的手指悬在开关上方顿住了,转而拾起那个信封仔细端详。 牛皮纸信封在台灯下泛着微光,上面没有任何署名。 “谁的信啊?”周茉莉支起半个身子,“是不是大哥又来信了?” 安玉梅那次吃瘪后,前段日子,大哥又给她来了信,还是说小牧当兵的事儿。 周茉莉试探性开口:“要不...别看了?” 她伸手想拦,生怕又是大哥求顾卫城办事儿的烦心事,倒平白坏了此刻的温存。 可说时迟,那时快,顾卫城已经先一步拆开了信。 茉莉吾爱,四个大字直直的撞进顾卫城心里。 落款是许向阳。 竖撇捺组成的方块字,此刻全化作锋利的刀刃,将他的天真与期待割裂得支离破碎。 那一刻,顾卫城恨自己为什么非得学认字。 他宁愿跟以前一样。 大字不识几个。 起码这样,心口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钝痛顺着骨头缝往四肢钻。 顾卫城起身,穿衣服,下床,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只留下一句:“我回办公室,今晚不回来了” 刚才的暧昧还弥漫在空气里,顾卫城的语气却比冬天的冰湖都冷。 周茉莉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尽,愕然地望着他。 他这是怎么了? 这男人上一秒还在跟自己亲热。 下一秒就穿裤子走人。 也太突然了点… 见顾卫城要走,周茉莉急忙叫住他:“怎么了,卫城,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周茉莉脑海里翻涌着无数猜测:是刚才让他关灯时语气太生硬?还是自己迎合得不够热烈? 顾卫城脚步的脚步终于顿下来,停在门口,只留给周茉莉一个背影:“你自己看!” “砰”的一下,卧室门被狠狠摔上。 昏暗的小隔间里,庄雪薇正凑在门缝里看热闹。 果然…如她所愿,吵架了… 第43章 轻轻松松让小白脸丢工作 看到那封信时。 周茉莉就明白了一切。 自随军以来,许向阳没少给她寄信。 许向阳那些肉麻兮兮的信件,她连拆都没拆就直接扔进了灶膛。 那个小白脸,她躲还来不及呢! 不过,这阴魂不散的东西,是怎么找到家里来的? 家属院戒备森严,没有介绍信,是进不来的。 许向阳是进不了家属院,更不可能敢直接把信递到顾卫城手里。 昨天她和顾卫城都不在家,屋里就剩庄雪薇。 可庄雪薇跟许向阳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可能帮他传信? 这说明,肯定还有个中间人在两头跑! 这一夜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周茉莉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单都被拧成了麻花。 那封该死的信就像个炸弹,把她和顾卫城好不容易修复的感情又炸得七零八落。 窗外,月亮都西沉了,她还睁着眼睛数窗棂上的格子。 每次刚要睡着,就想起顾卫城看完信后铁青的脸,顿时又清醒得跟喝了浓茶似的。 完了,这次,顾卫城不会真的跟她离婚吧… 第二天清早,饭桌上的庄雪薇吃得格外欢实。 她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儿,筷子把碗敲得叮当响。 那封信的威力果然不小,卫城哥整晚都没回来! 周茉莉默默落座。 半晌,她才开口问:“雪薇啊,昨天有人来过吗?” “有啊!”庄雪薇想都没想,答得干脆,“穿白大褂的!” 她巴不得周茉莉继续问下去,最好闹个天翻地覆。 鹬蚌相争,她这个渔翁才好得利嘛! 周茉莉倒是没想到这丫头这么痛快就招供了,手里的勺子顿了顿。 白大褂? 整个军区大院能自由进出的白大褂,除了卫生室的何晓柳还能有谁? 这封信八成就是何晓柳带进来的。 那白莲花自从稻芒河救人事件后,好长一阵子都没作过妖了,作案动机简直不要太明显。 况且,何晓柳一直对她不忿。 非常有作案动机。 信上约好的地点是军区大院外那个荒废的凉亭。 周茉莉三两口扒完饭就出了门。 要想彻底摆脱许向阳这个牛皮糖,今天必须做个了断。 循着原主的记忆,她很快找到了那个被杂草半掩的凉亭。 许向阳正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生怕撞见巡逻的士兵——自打上回挨了揍,他可是做足了功课,专门挑了这个晨训的时间段。 债主们催命的架势越来越凶,再弄不到钱,他文工团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周茉莉这根救命稻草,他说什么也得抓住! 远远看见周茉莉的身影,许向阳眼睛一亮。等人走近,他猛地将人拽进亭子,茂密的灌木丛顿时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茉莉...”许向阳捏着嗓子,做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伸手就要去握周茉莉的手,“你可算愿意见我了...” 周茉莉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往后退了半步:“有事说事。” 许向阳又往前凑了凑,呼吸都喷到她脸上了:“我最近手头紧...你能不能...” 他搓着手指,一副为难的样子,可就差把“要钱”俩字写在脸上了。 周茉莉故意学着原主的样子撩了撩头发,扬起下巴:“要多少?” 那副傲慢劲儿拿捏得恰到好处。 许向阳心头狂喜——周茉莉果然还是那个任他拿捏的傻女人!以前不管要多少钱,这蠢货可都是二话不说就给的。 “三百块...”许向阳舔了舔嘴唇,报出这个数字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好家伙!周茉莉差点气笑了, 三百块?这够普通工人一整年的工资了!她强压着火气,故作惊讶道:“要这么多?做什么用?” 许向阳有些为难地开口道:“还债,再不还,那些人就要让我丢工作,茉莉,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丢工作的吧?” “你不是最喜欢看我在台上演出吗?” 欠债? 丢工作? 周茉莉心里有了个好主意。 而且还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她清了清嗓子,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递给许向阳:“我可以帮你还,但是你得把欠钱的债主和欠款明细,给我写出来” 许向阳一愣,随即摆出受伤的表情来:"茉莉...你不信我?" 这招对原主可是百试百灵。 可惜对她没用。 周茉莉声音放软:“哎呀,你误会我了,我出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钱,你把明细给我写下来,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来给你送钱!” 许向阳盯着眼前的纸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见许向阳迟迟不动笔,周茉莉冷哼一声,作势要拿回纸笔:“既然信不过我,那就算了...” 她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许向阳顿时慌了神,一把抢过纸笔,“我写!我这就写!” 他急得额头冒汗——除了周茉莉这个冤大头,谁还能一下子拿出三百块?以往这女人从指甲缝里漏出来的钱,都够他挥霍好一阵子了! 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许向阳边写边偷瞄周茉莉的脸色,生怕这棵摇钱树真跑了。 等许向阳写完,周茉莉一把抓过纸条转身就走:“明天这个点儿,我带何护士一起来。” “带何护士?”许向阳一脸茫然。 周茉莉故作娇羞地眨眨眼:“咱们这样私下见面多危险呀,有何护士跟着,也好打掩护不是?” 许向阳琢磨了一下,觉得在理,连连点头。 他哪知道,周茉莉心里正盘算着怎么让他完蛋呢! 回去的路上,周茉莉捏着那张纸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光是债主就列了七八个,有供销社的、有国营饭店的,甚至还有纺织厂女工的。 周茉莉把纸条折好塞进内兜,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这下可好,既能收拾何晓柳,又能让许向阳那个小白脸彻底滚蛋。 文工团的工作?呵,明天过后怕是保不住喽! 现在。 她得想个法子,让何晓柳在明天这个时候和许向阳见面,然后坐实那封信是她送进来的… 第44章 老顾,你不能犯原则错误! 周茉莉边走边琢磨,怎么才能把何晓柳引出来? 直接约肯定不行,那白莲花可不像庄雪薇那么好糊弄... “嫂子好!祝您和顾团长中秋快乐!” 门卫小战士洪亮的问候打断了她的思绪。 “谢谢...”周茉莉下意识回应,话到一半突然灵光一闪—— “顾卫城?” 她猛地拍了下脑门。 怎么把这茬忘了! 何晓柳对顾卫城那点心思,整个卫生室谁不知道?让顾卫城出面约人,再合适不过了! 跟小战士道别后,周茉莉急匆匆往训练场赶。 这个点儿,顾卫城肯定在带早训。 训练场上尘土飞扬,士兵们喊着号子列队跑过。 周茉莉一眼就看见站在高台上的顾卫城,小跑着朝他那边去。 可还没等她靠近,顾卫城就猛地别过脸去,故意用后脑勺对着她。 他现在…还不想见她。 每次周茉莉出现在眼前,他就像照了一次镜子,把他照得原形毕露,原来自己就是个被这女人耍得团团转的蠢货! 周茉莉知道,顾卫城这是还在为那封信怄气呢! 周茉莉掏出那封信,在顾卫城背后晃了晃:“你就不想知道,这信是怎么进的家门?” 顾卫城肩膀一僵,但还是没回头。 他哪知道这封信是怎么来的? 他只知道,看见自己媳妇还在跟那个小白脸联系,他心里很不爽! “许向阳根本进不了家属院,”周茉莉步步紧逼,“信是前天写的,昨天我们都不在家,谁收的信?又是谁把信放我们床头的?” 顾卫城猛地转身,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在周茉莉脸上。 见他终于肯听,周茉莉乘胜追击:“你表妹可说了,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送来的。” 她故意顿了顿,“以顾团长的侦察能力,应该猜得到是谁吧?” 顾卫城眼神一凛,军区能自由进出的白大褂... “要想知道真相,”周茉莉转身就走,“明天这个点儿,把何晓柳约到外面凉亭。” 她脚步不停,“记住,要你亲自约。” 周茉莉知道,原主伤顾卫城伤的太深,他的心,早就千疮百孔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周茉莉发现,顾卫城根本就不像书中描写的那样刻薄冷淡。 所谓的刻薄冷淡,不过是面对周茉莉这个骄纵大小姐时的自卑胆怯罢了。 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只有铁证才能挽回这个倔男人的心。 周茉莉走后,顾卫城独自站在训练场上,拳头捏得咯咯响。 她说的确实有道理...可万一真是何晓柳在捣鬼呢? 他必须弄清楚真相——不是为了周茉莉,而是为了他自己! 他得知道自己的媳妇到底还跟那个小白脸有没有瓜葛。 打定主意后,顾卫城大步流星地往卫生室走。 一路上,他不停地给自己催眠:“是为了查清事实...纯粹是为了我自己...” 可脚步却越走越快,活像后面有狼撵似的。 顾卫城好不容易走到卫生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何晓柳正给余胜利包扎手上的小伤口,一抬头看见顾卫城,眼睛顿时亮得像灯泡:“顾大哥!” 这可是周茉莉随军后,顾卫城头一回来卫生室! 余胜利挤眉弄眼地打趣:“哟,顾团,哪儿挂彩了?” 顾卫城板着脸没搭腔,只对何晓柳说了句:“借一步说话。” 何晓柳立刻扔下棉签,小碎步跟着顾卫城到了帘子后面,脸颊飞起两团红晕:“顾大哥...有什么事吗?” “明天...上午九点...” 顾卫城喉结滚动,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大院外小亭子见...” 说完这话,他耳根子烧得像着了火,逃也似地冲出了卫生室。 边走边嘟囔:“周茉莉出的什么馊主意!” 何晓柳呆立在帘子后面,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天呐!她没听错吧?顾大哥居然主动约她单独见面?! 刚才余胜利还跟她闲聊,说顾卫城两口子闹矛盾,昨晚又在办公室将就了一宿。 看来那封信的威力比她想象的还大! 何晓柳捂着发烫的脸颊,脑子里已经开始上演顾卫城离婚娶她的戏码。 这么多年了,她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帘子外头的余胜利听得一清二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家伙!顾卫城这小子居然约别的女人? 今早看他睡办公室,就知道两口子又闹别扭了,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啊! 余胜利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边跑边喊:“老顾!吵架归吵架,你可不能犯原则错误啊!”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喊顾卫城,平时工作上,他们是上下级,他尊称顾卫城一声儿顾团长。 今天这事儿不一样,他是以好兄弟兼十几年战友的身份劝他的。 顾卫城猛地转身,一把捂住他的嘴:“胡咧咧什么!” “你丫都约人何护士去小亭子了!” 余胜利挣开他的手,唾沫星子直飞,“孤男寡女的...啧啧...” 他是真心实意的想劝顾卫城,周茉莉那人,虽然之前确实不怎么的,可人家现在多善解人意。 最重要的是,人家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 顾卫城的脸色青一阵又白一阵,抬腿给了余胜利一脚:“就你长嘴了是吧!” 余胜利见劝不动顾卫城,火急火燎地往家跑。 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媳妇!出大事了!” 王二凤正在厨房刷碗,听完自家男人的话后,手里的搪瓷碗“咣当”砸在地上。 “你诓俺的吧?”她瞪圆了眼睛,手里的丝瓜瓤都捏变了形。 虽然全军区大院的人都知道,何护士对顾卫城有意思,可王二凤看着,顾卫城对何护士没什么想法。 可现在,顾卫城都主动约人了,难不成这次真要闹离婚了? 余胜利急得直跺脚:“千真万确!俺亲耳听见的!” 王二凤蹲下身捡着碎片,忍不住叹气:“这小周妹子也太可怜了...” 她想起周茉莉身上脸上的伤,又想到顾卫城居然还约别的女人,心里不知道咋回事,跟刀绞似的替周茉莉伤心。 “老余,”她突然抓住丈夫的胳膊,“明儿个咱俩跟去瞧瞧?万一真...那小周可咋办啊?” 余胜利重重点头,拳头攥得咯吱响。 他们两口子最见不得这种欺负人的事儿,非得给周茉莉讨个公道不可! 第45章 你心疼他? 第二天一早。 何晓柳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的新裙子,便朝小亭子走去。 远远看见亭子里那道挺拔的身影,她心头就忍不住小鹿乱撞。 快到跟前时,她捏着嗓子娇滴滴喊了声:“顾大哥~” 许向阳猛然转身。 “怎么是你?!” 看清楚对方之后,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尖叫出声儿。 何晓柳脸上的红晕唰地褪了个干净,嫌弃地后退两步。 “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找茉莉的” 许向阳没好气的回答道。 亭子西侧的草丛里,周茉莉死死拽着顾卫城的袖子,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顾卫城板着脸,却在看见何晓柳那副见鬼似的表情时,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何晓柳踮着脚尖四处张望,心里直犯嘀咕——顾大哥明明约她九点在这儿见面的,怎么还不见人影? 许向阳则不停地看手表,急得直跺脚。 再等半小时,文工团就要启程回京市了! “茉莉不是说带你一块儿来吗?” 许向阳皱眉问道,“她人呢?” 何晓柳彻底懵圈了,听不懂许向阳在说什么:“什么带我来?谁要跟你一块儿啊!” 这俩人的对话简直鸡同鸭讲,谁也听懂对方在讲什么。 何晓柳踮起脚张望,顾大哥不是约她在这见面吗? 难道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许向阳也等着急了。 一直瞟向腕表,还有半个点,文工团就离开漠北回京市了。 “茉莉昨天不是说带你一起来吗?茉莉她人呢?” 何晓柳彻底懵了圈,这个许向阳在说什么? “什么带我一起来?” 许向阳以为是何晓柳不认账:“你这个小护士,跟我装什么傻,上次不就是你送的信吗?还说你是茉莉的好朋友” 何晓柳这会一心都在顾卫城身上,根本不想搭理许向阳:“谁跟你装傻了?反正啊…顾大哥都快和周茉莉离婚了,到时候,你得叫我一声团长夫人…” 东边的草丛里,王二凤和余胜利趴得跟两个地鼠似的。 王二凤听得一头雾水,使劲捅了捅丈夫的腰:“不是说顾团长约的人吗?顾团长人呢?” 余胜利被捅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出声儿:“我哪知道啊!” “这俩人说的啥玩意儿,我一句都没听懂!” 说好的抓奸呢?怎么变成看何护士和一个陌生男人吵架了?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把周茉莉给我找出来!” 许向阳最后一点耐心已经被耗尽,他再拿不到钱就完了! 何晓柳被他这无赖样气笑了:“你有病吧?她约的你,关我屁事!” “装什么装!”许向阳上前两步,眼睛瞪得通红 上次不是你信誓旦旦说是她好姐妹吗?快说,周茉莉人呢?!" 何晓柳也不落下风:“我还想问你顾大哥在哪呢?” “人在这儿。” 时机已到。 顾卫城从灌木丛后走出来,唇角挂着冷笑。 “顾、顾大哥?”何晓柳脸色刷白,“你...你什么时候...” 顾卫城眼神凌厉如刀:“从你们说的第一句话开始。” 他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现在一切都清楚了——那封该死的信,就是何晓柳带进来的。 他可从来没想过外表清纯乖巧的何晓柳,背地里竟然拆散别人家庭。 之前三番两次,他都没放在心上,可这次,是她亲口承认了。 “顾大哥…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何晓柳她万万没想到顾卫城会躲在暗处。这下完了,刚才那些话全被听了去! 顾卫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连个正眼都没给她:“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别狡辩了,你居心叵测的把信送到家里,不就是想让我们离婚?” “少在这装无辜!你处心积虑把信送进我家,不就是想拆散我们?” 一道凌厉的声音响起。 周茉莉慢悠悠地从灌木丛后走出来,悠闲地拍掉裙摆上的草屑。 这白莲花阴了她那么多次。 这次可算是能揭开她的真面目了! 周茉莉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啊! "你们...你们合伙骗我?!" 看清楚来人是周茉莉后,何晓柳瞪大眼睛,嘴唇颤抖得厉害。 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什么单独见面,根本就是个圈套! 她望向顾卫城,眼泪夺眶而出:“顾大哥...你怎么能...” 顾大哥这么正派的一个人,怎么能骗她呢。 何晓柳哭得厉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许向阳见势不妙,拔腿就要溜。 顾卫城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大手直接扣住他的肩膀。 “再敢来找她,”顾卫城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每个字都淬着冰碴子,“老子打断你的腿。” 许向阳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吭声,只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瞪着周茉莉。 这个蠢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 竟然敢设计他? 这下好了,钱也没拿到,还得让这个大老粗当兵的羞辱一顿。 许向阳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可一抬头对上顾卫城那双要吃人似的眼睛,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哪是顾卫城的对手? “我错了…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看着许向阳这幅卑微讨好的样子,顾卫城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心酸。 就许向阳这幅怂样,周茉莉以前是眼瞎了么? 竟然为了这么一个怂包跟自己离婚?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顾卫城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许向阳急得直看手表,额头沁出了汗:“茉莉...哦不…周同志,求你让他放了我吧!文工团马上就要出发了,我不回去他们会来找的...” 顾卫城一个眼刀飞过来,许向阳立马改口,声音都哆嗦了。 周茉莉虽然恨不得把这小白脸大卸八块,但他说得没错——要是惊动了文工团的人,事情就闹大了。 她轻咳一声,朝顾卫城使了个眼色。 “你心疼他?”顾卫城脸色黑得像锅底,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三分。 他还没动手呢,这女人就舍不得了? 周茉莉嫌弃地瞥了许向阳一眼,凑到顾卫城耳边低语:“让他走,我打算...”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顾卫城这才乖乖松了手… 第46章 是我错怪你了 顾卫城暗暗打量着周茉莉,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女人不仅对许向阳那个小白脸毫无留恋,居然还主动提出要让他丢工作? 等许向阳连滚带爬地跑远后,两人正要离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老顾!这到底咋回事啊?” 周茉莉和顾卫城同时回头,只见余胜利和王二凤从草丛里钻出来,头上还顶着几片枯叶。 “嫂子?你们..” 周茉莉瞪大眼睛,今天这场戏明明是秘密行动啊! 余胜利拍打着身上的草屑,一脸困惑:“你不是约何护士...” 话说到一半,突然对上顾卫城杀人的目光。 周茉莉看看满脸问号的余胜利,又看看黑着脸的顾卫城,突然“噗嗤”一声笑弯了腰——她可算明白这场乌龙是怎么回事了! 待周茉莉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讲给余胜利两口子听完。 余胜利的表情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他不是来捉奸的吗?迷迷糊糊的这是给他干哪来了? 王二凤鼓起胆子问周茉莉:“妹子…那你脸上和身上的伤咋回事啊?” 这也是最让王二凤挂心的。 就算顾团长没出轨,那也不能打人啊,她想好了,这伤要真是顾卫城打的。 她非得领着周茉莉去军区领导那告上一状! 周茉莉还没明白王二凤的意思:“脸上是雪薇闹着玩不小心刮到的,身上…” 事到如今,周茉莉也不害羞了。 她凑近王二凤,轻声耳语道:“是晚上睡觉弄的” 王二凤先是一愣,然后耳根子迅速红透了,随即推搡着自家男人:“走走走,咱别在这儿碍眼了!” 余胜利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哎哎,到底咋回事啊?俺还没整明白呢...” 话没说完就被王二凤揪着耳朵拽走了。 “榆木脑袋!”王二凤边走边在心里骂,这傻老爷们儿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没看见人家小两口脸都红到脖子根了吗? 余胜利两口子走远后,周茉莉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顾卫城三两步追上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信的事...对不住。” 他声音闷闷的,却字字清晰,“是我错怪你了。” 这个在战场上从不肯低头的汉子,此刻却认认真真地道歉。 错了就是错了,哪怕他是铁骨铮铮的军人,冤枉了媳妇也得认。 周茉莉突然起了玩心,故意板起脸:“知道错了就行,就看某人觉悟高不高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没影了。 这两天顾卫城不在家,她一个人睡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连被窝都暖不热... 顾卫城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觉悟?什么觉悟?政治觉悟?思想觉悟?还是...他猛地反应过来,耳根子唰地红了。 望着周茉莉跑远的背影,顾卫城忍不住摇头笑了——她是越来越奇怪了,总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不过总比之前那个拿鼻孔看人的周茉莉好多了。 * 何晓柳一路抽抽搭搭地冲进卫生室。 贝兰兰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瓶:“哎哟我的小祖宗!”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这是咋了?谁给你气受了?” 何晓柳"哇"地一声扑进贝兰兰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精心梳的麻花辫都散了一半。 面对贝兰兰的询问,何晓柳已经哭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抽抽哒哒的回答:“是…是顾大哥…他” 此时此刻的她恨透了顾卫城。 在她的想法里,顾卫城这是赤裸裸的玩弄别人感情! “什么?!他敢欺负你” 贝兰兰大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受了欺负。 何晓柳避重就轻,只字不提自己干的那些腌臜事,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贝兰兰虽然不知道事情原委,但想到何晓柳的爷爷可是军区首长——比顾卫城级别高多了! 那股子狗腿子劲儿立马就上来了。 “别哭了,为这种没良心的男人掉眼泪不值当!” 贝兰兰边骂边偷瞄何晓柳的脸色,“亏你还费心给他找腿伤药,呸!白眼狼!” 她嘴上骂得凶,心里却门儿清——何晓柳这是对顾卫城还没死心呢。这通骂不过是顺着她的意,给她个台阶下罢了。 这招果然立竿见影。 何晓柳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红肿的眼睛:“兰兰...你说,顾大哥还会理我吗?” 贝兰兰赶紧堆起笑脸:“那当然!,你不是有那个特效药吗?马上天冷了,顾团长的腿伤又该犯了...” 何晓柳眼睛一亮,对啊!她还有大伯给的腿伤药呢! 想到这儿,何晓柳急忙到办公桌的抽屉里翻翻找找,那瓶腿伤药就静静的躺在抽屉里。 有这瓶腿伤药,她还怕什么? 贝兰兰见她情绪平复了些,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过两天军区有歌咏比赛,卫生室派我去表演节目...” 说着说着,她的目光就黏在了何晓柳那件崭新的格子裙上——浅蓝色的布料,领口还绣着精致的蕾丝花边。 “晓柳...”贝兰兰搓着手,“你这件新裙子...能不能借我穿一天?我保证完璧归赵!” 何晓柳这会儿正做着拿下顾卫城的美梦,大方地一挥手:“拿去吧!” 歌咏比赛这天,军区机关礼堂人声鼎沸。 王二凤一手拽着小虎,像条灵活的泥鳅似的挤到了最前排。她踮起脚尖朝门口张望,看见周茉莉的身影立刻挥手:“妹子!这儿!快过来!” 小虎被挤得直撇嘴,却被王二凤一个眼神瞪得不敢吱声。这位置可是她提前半小时占的,就为了能看得清楚些! 周茉莉被人群挤在礼堂门口,她拼命朝王二凤挥手,可对方正忙着按着小虎的脑袋,压根没往这边看。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周茉莉夹紧双腿,脸都憋红了。 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她直接发个微信就完事了,可现在...难道要她当众喊“我要上厕所”吗? 她又使劲挥了挥手,这次连蹦带跳的,也不知道王二凤能不能看得见… 第47章 他俩有一腿?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周茉莉夹紧双腿,急得额头冒汗:“麻烦让让...借过借过...” 她猫着腰往外挤,倒是没注意脚下的台阶。 “啊——” 她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前栽去。就在要跟大地亲密接触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 周茉莉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 是岑柏! 他们就好像是被系统绑定的人,不然怎么会每次她一有危险或者有什么事儿岑柏就会准时出现? 岑柏刚出完公差回来,本来是想着在办公室整理一下笔记,然后再休息。 他生性喜静,这种场合向来是他不喜欢,也不会来的。 可杨师长说什么都得让他来。 他本是极力拒绝的。 无奈杨师长说他经常不参加参加军区活动,容易招人非议。 想想还是过来了,毕竟,在这个军区大院里他本来就“身份特殊”,不想再平白无故的让外人给自己扣一个“不团结”的帽子。 没想到,这还能遇见周茉莉。 见她踉跄着要摔倒,岑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清晰地看见她眼中的惊恐、感激...好像还有一丝微妙的不自在。 察觉到那抹异样后,岑柏立刻松开手,动作快准狠,还后退了半步,跟她保持了一个正常距离。 虽然在部队里也呆了几年,部队里的汉子都粗犷,没那么多细枝末节,可每次在她面前,他总是下意识的会绅士许多。 “谢…谢谢” 周茉莉没时间再多逗留了,她得赶紧解决她的“急”,扔下一句谢谢就跑了。 岑柏来到了最前排落座。 来之前,杨师长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在前排给他留好了位置,让他一定记得坐前排。 他照做了,反正一场歌咏赛最多只是两个小时,应付一下就过去了。 美玲就坐在岑柏旁边的位置。 歌咏还没开始,舞台灯光都没打开。 一片黑暗中。 美玲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岑柏,这男人虽然不比顾卫城生的刚毅,却也眉清目秀,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带着秋水含情一般的温柔。 看起来倒不像会动手的样子。 她的愿望,就是找个和顾卫城一样有本事但是又不跟女人动手的男人当丈夫。 美玲主动开口道:“岑副团,你好” 岑柏应声回头,这个女孩,他记得,那天在余胜利家吃饭的时候见过一次。 “你好” 他不失礼貌的回应道。 然后就偏过头去,没再理会了。 这是美玲第一次来相亲,本来她是害怕这种场合的,还是舅妈说,一般这种相亲男人都会对女人非常热情的,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杨师长的外甥女,多少都得给个面子。 美玲倒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冷漠。 她窘迫的很。 可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要是这场相亲不成功,她就只能回老家嫁人了。 于是美玲再一次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汽水递给岑柏:“你…要不要喝这个?” 岑柏又一次回过头来,有些狐疑的看了美玲一眼,随即拒绝道:“谢谢…不用了” 然后再一次把视线从美玲身上移开。 美玲举着汽水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连一句话都不跟自己多说,自己都这么主动了,他却这么冷漠。 是不是他根本没看上自己? 演出马上开始,主持人正念着开幕致辞。 周茉莉抱着几瓶汽水,小心翼翼地从前排观众膝前挤过:“借过,麻烦借过...” 今天这种场合,她今天特意穿了那件藕荷色连衣裙,端庄又得体。 “啪嗒”一声,那颗珍珠袖扣又掉在了地上。 周茉莉犯了难,她双手被汽水占着,根本没法弯腰去捡。 演出马上开始,她总不能一直杵在这儿挡人视线啊! 目光一扫,正巧看见坐在前排的岑柏。 “岑副团!”她压低声音求助,“能帮我捡一下吗?” 岑柏自然地俯身拾起袖扣,却在递还时愣住了——周茉莉两手都抱着汽水,根本没办法接。 空气凝固了几秒。 思来想去。 岑柏耳根发烫,手指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袖扣放进她胸前的口袋里。 全程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往下看。 “谢谢!”周茉莉粲然一笑,顺手塞给他一瓶汽水,“请你喝的!” 那笑容晃得岑柏一阵恍惚。 等他回过神时,只有掌心冰凉的汽水瓶,而那个倩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了。 美玲眼睁睁的看着岑柏收下了周茉莉的汽水。 却对自己精心准备的视而不见。 更可气的是,周茉莉人都走没影了,岑柏还盯着那个方向出神! “狐狸精!”美玲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怎么,全天下的男人都得围着周茉莉转不成? 顾卫城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肯离婚也就算了,现在又来抢她的相亲对象。 呸…都有男人了,还这么不检点。 整场演出,美玲变着法儿地找岑柏搭话。 “岑副团,您觉得这个节目怎么样?” “嗯。” “听说您喜欢听舞剧?” “...” 岑柏不是敷衍地点头,就是盯着手里那瓶汽水发呆,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美玲何曾受过这种冷落?她捂着脸冲出座位,正撞上过来打探情况的黄春芳。 “相得咋样了?”黄春芳满脸期待。 美玲抽抽搭搭不说话。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是咋了?” “那个岑柏...”美玲哽咽道,“根本不理我!倒是对团长媳妇热情的很!” 黄春芳被美玲的话搞得一团雾水,什么叫岑副团对团长媳妇热情的很? 美玲越想越气,索性添油加醋地告起状来:“舅妈!俺亲眼看见...那个岑副团摸团长媳妇了!” “啥?!”黄春芳惊得声音都劈了叉,赶紧把人拉到角落,“摸...摸哪儿了?”她紧张地东张西望,生怕被人听见。 “就...就那儿!”美玲红着脸指了指自己胸口,“他手都伸到人家衣服口袋里去了!” 想起刚才岑柏小心翼翼放袖扣的样子,在她眼里就成了十足的猥琐。 难道说…他俩有一腿? 黄春芳气得上头,冲过去要找岑柏想找个说法… 第48章 不检点?! “小岑同志,我有些事找你。” 黄春芳板着脸把岑柏叫到了角落。 她越想越气,给他介绍自己外甥女是看得起他,居然还敢嫌弃? 岑柏一头雾水地跟了过去。 先是那个叫美玲的姑娘莫名其妙缠着他,现在师长夫人又过来找茬? “嫂子,您有事?”他礼貌地问道。 黄春芳冷哼一声:“小岑啊,当兵首先思想要端正!” 这话听得岑柏眉头紧锁,他不过是被杨师长硬拉来看演出,怎么还扯上思想问题了? “不是你的东西,想都别想!” 黄春芳越说越激动,“想了就是偷,就是盗!更何况是...是活生生的人!” 这话…夹枪带棒的,可不是什么好意! 意识到黄春芳的不友善后,岑柏彻底失去了耐心:“嫂子,您这是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吧!” 一听这个,黄春芳还以为岑柏是在跟自己装傻:“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清楚!” 岑柏懒得跟她纠缠,转身要走。 “站住!”黄春芳一把拽住他胳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跟周茉莉,到底什么关系?” 铺垫了好一会,黄春芳终于忍不住了。 岑柏看了一眼周茉莉的方向,又看了看躲在黄春芳身后哭的美玲。 好像明白了什么。 见岑柏不说话,黄春芳却一个劲儿的不肯罢休:“心虚了是吧?有本事咱们找顾团长来评评理,你欺负我们美玲算什么本事?” 岑柏:“什么叫我欺负您外甥女?” 黄春芳:“怎么没欺负?让你们来相亲,你倒好,竟然对别人媳妇眉来眼去的!” “相亲?”岑柏脸色骤变,“杨师长可没说是相亲!” 他一字一顿道:“嫂子,我对相亲没兴趣!” 听到岑柏说对相亲没兴趣,美玲“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三人拉扯间,周围的观众纷纷侧目。有人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像瘟疫般在礼堂蔓延开来。 前排座位上,王二凤伸长了脖子往黄春芳那边张望。 “小虎!走,娘带你去上茅房!” 说完拽起儿子就往人堆里挤,眼睛却一直盯着闹哄哄的角落。 周茉莉还沉浸在演出里,根本没发现身旁的座位空了。 片刻后。 不一会儿,王二凤风风火火地挤回座位。 “妹子!”她一把拽住周茉莉,凑到耳边急道,“你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周茉莉正仰头喝汽水,含糊不清地问:“咋了?” 王二凤脸色为难,一跺脚,才好意思说:“他们说,岑副团…刚才摸你了!” “噗——”周茉莉一口汽水全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等她们赶过去的时候,礼堂过道那已经乱成了一团。 每个人的目光都在周茉莉和岑柏之间穿梭。 见周茉莉过来,黄春芳更起劲了:“来的正好!你们这么做对得起顾团长吗?” 周茉莉还没来得及张口,黄春芳一句话就给周茉莉 钉在了耻辱柱上。 “黄嫂子,麻烦您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对不起卫城了?” 周茉莉也不甘示弱,直接捅破了窗户纸。 黄春芳看向周茉莉的眼神都带着鄙夷,仿佛是在看一个脏东西:“他都上手摸你了,这不是奸情是什么!” 好家伙。 人家岑柏只是好心帮她捡了个袖扣,怎么就变成他俩偷情了? 这黑锅,她周茉莉可不背! “说话要讲证据,人家岑副团是帮我捡东西,嫂子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平白坏了我和岑副团的名声!” 虽然生气,可周茉莉还是尊称了一声“嫂子”。 黄春芳像抓住什么把柄一般,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名声?某人什么名声,咱们全大院谁不知道?” 众人一片哗然。 原主的名声在军区大院只能用两个词来概括,水性杨花,作风轻浮。 黄春芳这话一出口,周茉莉简直一点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她要怎么说,这些人才会信她和岑柏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王二凤见周茉莉为难,终于开了口:“俺觉得小周同志根本不是这种人,是不是看叉劈了?” 她是想帮周茉莉的。 周茉莉向王二凤投去感激的目光,她没想到,这种时候,王二凤会为了了她仗义执言。 黄春芳一把拉过瑟瑟发抖的美玲:“美玲,你老实说,是不是亲眼看见岑副团摸她了?” 美玲吓得嘴唇发白,她只是气不过岑柏对自己爱答不理,哪想到会闹成这样?刚才那个动作...她其实也没看清... “别怕!”黄春芳拍着外甥女的背,“有你舅给你撑腰呢!” 美玲想起自己舅舅是师长长,比顾卫城和岑柏的官都大,腰杆顿时硬了几分。 她一咬牙,重重地"嗯"了一声。 反正事情都闹的这么大了,她不认也得认了,要不该怎么收场? 有了美玲的肯定回答,黄春芳更得意了:“人证都在这了,作不得假!” 人群里,议论声彻底炸开了。 “顾团长媳妇,怎么跟这个坏分子搞在一起了?” “不检点呗,俩人这叫臭味相投!” 周茉莉已经对这些话免疫了,因为原主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就是连累了人家岑柏。 余光间,周茉莉看了一眼岑柏,岑柏拳头紧紧握起,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比冰都冷。 “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大家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可无论周茉莉怎么劝,周围的人都认为她是在狡辩! 毕竟人家杨师长外甥女都出来作证了! “顾团长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围观群众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周茉莉抬头,只见顾卫城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王二凤和余胜利。 原来是搬救兵去了。 望着丈夫越来越近的身影,周茉莉心里七上八下。 那双总是信任她的眼睛,等下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他会相信她是清白的吗?… 第49章 放开我的人 顾卫城黑着脸拨开人群,目光在周茉莉和岑柏之间扫了个来回。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等着看这场“抓奸”的好戏。 黄春芳见顾卫城过来,心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顾团长,你可终于来了,管好你媳妇儿!” 王二凤之前可说过,顾团长对女人动手,现在抓了个正着,顾卫城把着“不知检点”的女人抓回去打一顿才好呢! 周茉莉这叫一个气。 什么叫管好你媳妇? 明明是她们颠倒黑白,倒搞得好像她勾引谁了一样。 穿书前,作为一个影后,她的黑料可唯是黑料漫天飞,她都不在乎。 可现在因为原主,她得无辜背锅。 刀子扎在自己身上,她就知道疼了。 顾卫城:“怎么回事?” 周茉莉嘴一撇:“人家岑副团帮我捡袖扣,被人误会成…摸我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周茉莉自己都觉得臊的慌! 她的枕边人,毕竟是个军人,直肠子,又没有亲眼看见事情经过,万一真的信了别人的话… 袖扣… 她想到了解决办法! 周茉莉:“刚才嫂子说,岑副团摸我了是吧?” 黄春芳双手抱在胸前,点了点头。 她倒要看这个周茉莉能不能解释出个花来。 周茉莉唇角勾起一抹笑,把胸前口袋里的珍珠袖口拿出来在周围人面前绕了一圈:“人家岑副团…是帮我捡袖扣的,这是袖扣” 美玲尖声道:“谁知道这袖扣是不是你的?随便一个什么东西就想糊弄大伙?” 王二凤仔细瞧了瞧那颗袖扣,觉得很熟悉,这颗袖扣确实是这裙子上的,上次周茉莉跟她学种菜的时候,她见过:“俺作证!这袖扣就是小周妹子的!” 她指着周茉莉的裙子,“这上头原本就配着这么一对儿,俺见过!” 黄春芳阴阳怪气地撇嘴:“放个袖扣还用上手?” 王二凤:“人家小周同志手里占着东西呢” 美玲见形势不对,立刻反驳道:“拿什么证明?” 她心里盘算着,反正当时就他们三人在场,死无对证的事儿,还不是由着她编? 小虎仰头看了看快要哭出来的周茉莉,又瞅了瞅自己娘着急的样子,突然撒腿就往座位跑。 “给!”他举着喝空的汽水瓶挤回来,“漂亮阿姨买的汽水!” 美玲正心烦意乱,见这小崽子捣乱,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一边去!破瓶子能证明啥?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小虎把汽水瓶拿过来,是想证明漂亮阿姨是买了一大堆汽水才没手接东西,可他还太小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被美玲这么一推,小家伙“哇”地哭出声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王二凤心疼坏了,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他还是个孩子!” 她狠狠剜了美玲一眼——小虎可是老余家的独苗,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 周茉莉蹲下身,轻轻擦掉小虎的眼泪:"小虎不哭啊..." 小虎抽抽搭搭地指着汽水瓶:"阿姨...汽水...阿姨买的..." 周茉莉恍然大悟,举着汽水瓶站起身:“大家看清楚了!我当时手里全是这些汽水,岑副团才帮忙放袖扣的!” 她声音清亮:“明明是助人为乐,却被某些人想得这么龌龊!” “欺负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这番话掷地有声,围观群众的态度渐渐变了: “有道理啊,小周同志才来随军多久...” “黄嫂子也太小题大做了...” 王二凤趁机补刀:“该不会是顾团长没看上你外甥女,就故意抹黑人家吧?” 她可记着美玲推小虎的仇呢! “什么?!” “这不是破坏军婚吗?” 黄春芳慌了神:“胡说什么!没有的事!” 美玲“哇”地哭得更凶了——这下全军区都知道她被两个男人嫌弃了! 杨师长闻讯赶来,低声问美玲:“你说,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打心底里,杨师长根本不相信岑柏是这种人。 美玲的心理防线本来就要崩不住了,她从小最怕的就是舅舅,她抬头看见舅舅那张阴沉沉的脸,哪还敢说谎? 这才说了真话。 “俺…俺不知道!” 杨师长臊得老脸通红:“都散了!岑副团的为人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个误会!” 他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该把岑柏骗来相亲! 周茉莉心里冷笑一声,这个杨师长可真会和稀泥,平白坏了她的名声就想走,没门儿! “杨师长,这事可没那么容易就了,这关系到我和岑副团的名声!被传了这么一个谣言,以后让咱们军区的人还怎么乐于助人,让我一个女人家还怎么出门见人!” “你这个贱货,怎么还给脸不要脸了?” 黄春芳叫嚣起来,这事她本来就丢了面子,难不成还想让她道歉? “黄嫂子张口闭口就辱骂我,哪里有一个领导夫人的样子?” 事情都水落石出了,没想到黄春芳还不罢休,周茉莉夜懒得再给她留面子了。 平时都是黄春芳仗着自己是师长夫人教育别人,现在竟然被一个“成分不好”的城里小姐给教训了。 黄春芳哪受得了这个气? 她一把扯起周茉莉,上手就要扯周茉莉的头发:“小蹄子,轮得着你教训我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周茉莉疼得眼泪瞬间涌出——她万万没想到,堂堂师长夫人竟当众撒泼! “放开我的人!” 顾卫城一声暴喝,铁钳般的大手猛地钳住黄春芳手腕,另一只手将周茉莉牢牢护在怀中。 周茉莉仰起泪眼,正对上顾卫城低垂的目光。 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眼此刻盛满委屈,看得他心头一颤。 “道歉。”顾卫城声音很平静,可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那道右眉骨上的疤,此时此刻像只张牙舞爪的蝎子。 黄春芳僵在原地,不敢相信顾卫城竟为了这个小贱人当众给她难堪。 “给我媳妇道歉。”他一字一顿,“别让我说第三遍。” 顾卫城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那是真正见过血的军人特有的威慑力。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压抑着滔天怒火。 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三分。 最后还是杨师长妥了协。 顾卫城什么脾气,他和共事这么多年最清楚不过。 别说自己这个师长了,就是首长站在顾卫城面前,顾卫城都不带退让一分的。 更何况,当年要不是顾卫城娶了周茉莉这个“资本家”小姐,现在早就连升几级了! 杨师长推搡着黄春芳:“快给小周同志道歉!” 第50章 以后别对其他男人笑的那么甜 事情闹到这地步,黄春芳知道不低头不行了。她硬邦邦地挤出几个字:“对不住啊,小周同志。” 周茉莉却不依不饶:“还有呢?” “都道歉了还想怎样?”黄春芳火气又上来了,“别仗着有人撑腰就得寸进尺!” 周茉莉闻言,故意往顾卫城怀里又贴紧了几分,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我就仗着卫城了~” 顾卫城低头看去,小媳妇正仰着脸冲他笑,刚才还湿漉漉的那双杏眼现在亮晶晶的,满心满眼都是依赖。 杨师长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小周同志,差不多得了” 周茉莉下巴一扬:“您还没给岑副团道歉呢!” 黄春芳翻了个白眼:“他一个大老爷们,被说两句能掉块肉咋的?” 她拍拍衣裳,觉得自己已经够给面子了。 周茉莉不依不饶:"那也不行!岑副团清清白白一个人,凭啥被骂坏分子?"她说着把岑柏往前推了半步。 岑柏回头看她,正对上那双亮晶晶的杏眼——这小媳妇竟在为他打抱不平?他心头一暖,轻声道:“算了,我没事...” 这些年,他早习惯了被人指指点点。 只要周茉莉的名声能洗清,他受点委屈算什么。 周茉莉一把拽住岑柏的袖子:“不行!” 她小脸绷得紧紧的,像只护食的猫儿。 这次要是轻饶了黄春芳,以后指不定怎么变本加厉呢!必须一次把这事儿了结干净! 岑柏低头看着袖口上那只白皙的小手,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暖流——多少年了,从岑家倒台后,还是头回有人这么护着他。 岑柏喉结滚动,突然觉得嗓子发紧。 他看见周茉莉仰着的小脸上写满倔强,那双杏眼亮得惊人,仿佛燃着两簇小火苗。 她明明那么娇小,此刻却像棵不屈不挠的小白杨,硬是要为他讨个公道。 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人记得他也是个人,也会疼,也需要被尊重。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黄春芳被杨师长硬按着脖子,不情不愿地嘟囔了句:“对不住了,岑副团。” 杨师长额头沁出冷汗,只盼着这场闹剧赶紧收场。 他不是向着周茉莉,现在本来就把顾卫城给得罪死了,现在要是再把岑柏得罪了… 周茉莉闻言,小脑袋昂得高高的,像只打了胜仗的小孔雀,整个人都透着得意劲儿。 回去的路上,周茉莉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偷偷瞄了眼身侧绷着脸的顾卫城,心里突然打起鼓来。 “那个...”她小声开口,“我今天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毕竟黄春芳是杨师长的爱人,顾卫城在人家手底下当兵呢。 她刚才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竟然顶撞了顾卫城的顶头上司。 顾卫城脚步一顿,垂眸看着自家媳妇惴惴不安的样子。 他忽然伸手,粗粝的拇指蹭过她泛红的眼角:“怕我生气?” 周茉莉点点头,鼻尖都红了。 顾卫城从来没想过,周茉莉还会有为他着想的这么一天。 “傻。”顾卫城突然把她往怀里一带,结结实实撞上他坚硬的胸膛,"这事儿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活该!" 这话说得狂妄,却让周茉莉眼眶一热。 她正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清润的嗓音:“周同志。” 岑柏不知何时停在了三步开外,他郑重地敬了个军礼:“今天的事,多谢了。” 周茉莉慌忙摆手:“应该的!本来就是我连累你...” “不。” 岑柏打断她,眼底有细碎的光在闪,“从来没人...” 话到一半突然哽住,喉结滚动了几下才继续,“总之,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是他唯一可以感谢周茉莉的方式了。 这话说得诚恳,却让顾卫城眯起了眼。 他不动声色地把周茉莉往身后带了带:“岑副团客气了。” 冷漠又疏离。 岑柏识趣地告辞,背影很快融进暮色里。 周茉莉正要往前走,突然被顾卫城拽住手腕按在路边的梧桐树上。树皮硌得她后背生疼,还没反应过来,唇边灼热的呼吸就压了下来。 "以后,"顾卫城对着她的耳垂,"不准对别的男人笑那么甜。" 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小媳妇刚才冲岑柏笑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蜜。 周茉莉眨眨眼,突然"噗嗤"笑出声:“顾团长这是...吃醋了?” 话音未落,顾卫城偏头靠近。 带着烟草味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围。他低笑一声,想故意逗逗她,喉结滚动间溢出几个沙哑的音节:“这是军区...” 那声音像带着电流,顺着周茉莉的脊梁骨一路窜上来,激得她浑身发麻。 她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近得危险,顾卫城结实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军装扣子硌得她生疼。 “你...”周茉莉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这男人什么时候学会这招了?竟然在光天化日下...! 顾卫城欣赏着她慌乱的模样,又贴近半分。军装裤料摩挲过她的裙摆,他满意地看着周茉莉连脖颈都泛起粉色,这才慢条斯理地直起身。 “走了。”他单手插兜转身,背影挺拔如松,仿佛刚才那个撩人的不是他。 周茉莉呆在原地,双腿发软。 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了?! 她咬着唇小跑追上去,在背后偷偷瞪他。 谁知顾卫城突然回头,正好逮住她没来得及收起的嗔怒表情。 “怎么?” 他挑眉,眼底闪着危险的光,“还想继续?” 周茉莉扭头就往前冲。 身后传来顾卫城低沉的轻笑,震得她心跳又乱了几拍。 这个闷骚的男人! 她气鼓鼓地想,却忍不住摸了摸还在发烫的耳垂。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呼吸的温度,灼得人心尖发颤。 第51章 你叫俺啥? 周茉莉刚踏进家门,庄雪薇就举着封信兴冲冲地扑过来:“你看!” 那熟悉的牛皮纸信封让周茉莉太阳穴突突直跳,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谁...寄来的?” 生怕又是哪个不速之客。 “姨妈要来啦!,明天人就到!”庄雪薇得意地晃着信纸,这可是天大的喜讯。 “啊?”周茉莉嘴唇微张,整个人僵在原地——这边黄春芳的烂摊子刚收拾利索,又要应付婆婆大人了? 她转头看向顾卫城,却见自家男人也是一脸凝重。 庄雪薇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周茉莉却只听见脑子里“嗡”的一声——这日子,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顾卫城的脸色阴沉如墨:“怎么这么突然?” 庄雪薇晃着信纸:“姨妈说想你了嘛!明天就到!” 她可不会说是自己偷偷写信把姨妈请来的。 顾卫城转身走向楼梯。 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起结婚时那场闹剧——周茉莉全程冷着脸,连声“娘”都没叫。 现在后娘突然要来,这小祖宗还不得把房顶掀了? 楼梯拐角处,他停下脚步,深深叹了口气。 顾卫城一咬牙,转身就敲响了余胜利家的门。 “咋啦?”余胜利探出个脑袋,嘴里还叼着半截烟。 顾卫城二话不说把人拽出来:“有事!” 他实在没辙了——论处理婆媳关系,结婚多年的余胜利肯定有经验。 两个大老爷们蹲在院墙根下,顾卫城挠了挠后脑勺:“那个...请教你个事。” 余胜利眼睛瞪得溜圆,烟都掉地上了,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 铁血团长顾卫城居然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说!”他兴奋地拍着顾卫城的肩,“兄弟听着呢!” 一脸的八卦表情收都收不住。 顾卫城酝酿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婆媳关系...怎么处?” 余胜利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看刚才顾卫城那表情严肃成那样,他还以为是什么紧急大事,结果就这? 他实在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就为这事儿?”余胜利抹了把笑酸了的腮帮子,“咱们顾大团长也有犯愁的时候?” 顾卫城“啧”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少贫!” 他可是真心实意来求教的。 余胜利见状也正经起来,搓着下巴道:“要我说啊,婆媳那就是天敌!天生的冤家!” 他瞥了眼顾卫城铁青的脸色,赶紧补充:“不过你家这情况确实特殊...” “一个城里来的娇小姐,一个对你有恩的后娘...”余胜利摇头晃脑,“难搞,真难搞...” 顾卫城一拳捶在墙上:“难搞也得搞!给老子想招!” 墙灰扑簌簌往下掉,吓得余胜利一哆嗦。 余胜利挠着头,实在憋不出什么好主意。 前些年他爹娘来家属院住的时候,天天骂他媳妇是“不下蛋的母鸡”,他不也装聋作哑过来了? 在余胜利看来,婆媳那点事儿就是女人间的战争,大老爷们掺和个什么劲儿? “要我说...”他支支吾吾半天,终于憋出句"至理名言":“眼不见为净!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最省心!” 听完余胜利的“高见”,顾卫城"刷"地站起身,抬腿就是一脚:“放你娘的屁!老子是真心来讨教的!” 这一脚力道十足,余胜利捂着屁股直跳脚:“哎哟!俺说的就是掏心窝子的话啊!” 顾卫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心里更窝火了。 这个余胜利,简直是在拿这种不着调的屁话糊弄他。 * 夜深了,卧室里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 顾卫城把看了一半的书扔到床头,早早躺下。 周茉莉也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两人背对背躺着,谁都没说话。 “啪”的一声,灯灭了。 黑暗里,顾卫城盯着墙壁,眉头拧成了疙瘩。后娘这些年待他不薄,可周茉莉那可是个娇脾气...他好不容易才守住这段婚姻… 他翻了个身,听见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顾卫城悄悄转头,借着月光看见周茉莉蜷缩的背影。 他叹了口气,又转回去。 其实周茉莉根本没睡。 她脑子里全是明天要见婆婆的忐忑。原主结婚时的傲慢表现,指不定给婆婆留下多坏的印象... 之前王二凤的那番话她还记得,顾卫城这个后娘来,大抵是为了庄雪薇和顾卫城… 比起这些,她更担心的是后娘对顾卫城有养育之情,如果有婆媳矛盾,顾卫城会怎么取舍?… 她忍不住回头,却只看见顾卫城冷硬的背影。 周茉莉失落地躺平,盯着天花板发呆。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各怀心事,像两条平行线,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错开。 第二天。 军区大院门口。 周茉莉不安地站在军区大院门口,不停的低头整理裙摆,特意挑选的这件藏青色连衣裙既不会太朴素,又不会过分惹眼。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周茉莉悄悄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顾卫城。他笔直的像棵青松,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让自己不紧张,可内心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庄雪薇突然踮起脚尖,朝远处用力挥手:“姨妈,这儿!” 周茉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的老妇人正蹒跚走来,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小小的髻。 柳桂珍小跑几步上前,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一把攥住庄雪薇的手:“哎呦,可算是见着了!” 还没等和庄雪薇说上两句体己话,柳桂珍就急不可耐地转向儿子。 她粗糙的手一把抓住顾卫城的军装袖口,仰着脸细细打量,眼里闪着骄傲的光。 这身笔挺的军装,衬得她儿子比村里任何一个后生都精神。 “瞧瞧,瞧瞧!”她嗓门高高的,仿佛要让整个军区大院都听见,“我儿子可是当军官的!” 柳桂珍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反正儿子和那个娇小姐也过不成了,这次来,要是能把雪薇和卫城凑成一对,那回村可真是风光无限。 到时候,谁不得高看她柳桂珍一眼? 周茉莉听着她浓重的乡音,心想:应该是个直来直去的朴实老太太。 本来还怕是个恶婆婆呢… 她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堆起笑容,伸手就去接柳桂珍挎着的蓝布包袱:“娘,我给您拿!” 柳桂珍正拉着顾卫城的手絮叨,突然被人扯了包袱,有些防备。 反应过来后,柳桂珍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布满老茧的手猛地一颤,包袱带子从指缝间滑落。 她嘴唇哆嗦着:“你...你叫俺啥?” 周茉莉被她剧烈的反应吓住,小心翼翼的又叫了一声:“娘?” “再...再叫一遍...” 柳桂珍声音发颤,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角,她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浑浊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周茉莉被她这副模样惊到,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娘...” “哎——” 柳桂珍颤抖着伸出枯枝般的手,想要去搀周茉莉的胳膊。 “娘!”顾卫城突然横插一步,铁钳般的大手在半空中截住了母亲的手腕。他 喉结滚动了两下,硬生生把冲到嘴边的“别碰她”三个字咽了回去。 周茉莉最爱干净这事他是知道的。 此刻看着母亲粗糙皲裂的手掌上还沾着灶灰,顾卫城胸口发紧,他怕看见周茉莉眼底闪过那抹熟悉的嫌恶。 周茉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柳桂珍这么激动,但还是搭上了老人的手安抚了一下。 滚烫的泪珠子啪嗒啪嗒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她粗糙的拇指不停抚摸着周茉莉的手背,像是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周茉莉彻底呆住了。 她看着眼前哭得不能自已的老太太,完全不明白——不就是一声再普通不过的称呼吗?怎么激动成这样? 顾卫城凑在周茉莉耳边低语道:“这么多年...你还是头回叫娘。”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又藏着些许欣喜。 周茉莉闻言猛地抬头,杏眼圆睁:“什么?!” 原主竟过分到这种地步?结婚三年,连声最基本的"娘"都没叫过? 她只觉得脸颊烧得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哪是骄纵任性,简直是...简直是没心没肺! 周茉莉咬着下唇,替原主羞愧得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