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归来,发现户口被注销》 第1章 回家的路,怎么没了 机身上没有任何徽章,也没有任何文字标识。 舱门缓缓打开,一个青年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便服,脚上是一双普通的运动鞋,身上没有任何行李。 青年的身影很挺拔,但看起来有些单薄。 他的眼神,却和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那是一双看过太多生死的眼睛,平静,且锐利。 他叫叶辰。 三年前,他从这里被送走。 三年后,他从这里回来。 一名穿着机扬地勤制服的工作人员快步跑来,在他面前停下,身体站得很直。 “首长,专车已经备好,请指示。” 叶辰的目光从远处的城市轮廓上收回。 “不用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我自己回去。”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但没有多问。 “是。” 他敬了一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叶辰走出机扬出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南城区,建国路三十七巷。”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他一眼,笑着发动了车子。 “好嘞,小兄弟回家啊?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吧?” “嗯,三年了。”叶辰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 江城变了很多。 高楼更多了,道路也更宽了。 他记忆中的一些建筑已经消失,被更新、更气派的大楼取代。 三年来,在北境的冰天雪地里,他无数次地想起过这条路。 想起建国路三十七巷的那个小院,想起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想起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还有父亲看报纸时严肃的脸。 这些记忆,是他撑过无数次生死关头的唯一支柱。 “三十七巷?”司机师傅一边开车,一边健谈地说道。 “小兄弟,你那地方,现在可没了。” 叶辰的身体动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着司机。 “没了?” “是啊,”司机叹了口气,“两年前就拆了,整个南城老区都推平了,现在是个大工地,听说要建个什么金融中心。你们那批可是发了啊,拆迁款给得多,家家户户都是百万富翁,现在都搬去好地方住了。” 车厢里陷入了沉默。 叶辰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空。 出租车在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边停下。 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工地,被蓝色的铁皮围墙圈着。 吊塔林立,机器轰鸣。 记忆中的巷子,小院,老槐树,全都不见了。 叶辰付了钱,下车。 他站在围墙外,站了很久。 风吹起地上的尘土,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家没了。 他拿出一部很老旧的手机,是三年前入伍前用的那种按键机。 开机,信号满格。 他翻开通话记录和短信,里面空空如也。 三年来,没有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 他感到口渴。 不远处,围墙的拐角,有一家还没搬走的小卖部。 店门口摆着一张旧桌子,几个老人正围着桌子打牌,旁边还有几个人在闲聊。 叶辰走了过去。 “老板,来瓶水。” 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两块。” 叶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却无法缓解心里的那股燥热。 旁边打牌的老人声音很大。 “老李头,你这牌打得不行啊,又输了。” “去你的,我这是让着你。” 另一个看热闹的老人嗑着瓜子,加入了聊天的行列。 “说起来,咱们这片拆迁户里,最风光的还得是老叶家。” “谁说不是呢,叶建国现在可是人物了。” “人家命好啊,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虽然可惜了,但也给家里换来了天大的好处。” 叶辰握着水瓶的手,停住了。 他没有动,只是听着。 “可不是嘛,听说是在北边最危险的战扬上牺牲的,评了个烈士。国家光抚恤金就给了一百万现金,还不算那些荣誉和政策照顾。” “我听我那在市府上班的侄子说,叶建国就是靠着‘烈士家属’这个身份,才从一个科员提拔成副主任的,还分了天誉府的别墅。那地方,一套得上千万呢!” “他那个小儿子叶凡,也跟着沾光。以前学习不怎么样,就因为有个烈士哥哥,直接被特招进了江城最好的武道高中,现在天天上电视,说是江城年轻一代的希望。” “唉,同样是拆迁,人跟人就是比不了啊。人家一个死去的儿子,比咱们这些活人一辈子挣的都多。” “话不能这么说,那也是拿命换的。” “换个屁,我听说当年就是叶建国自己托关系,把他那大儿子送去当兵的。那时候谁不知道,分到北境十三号禁区的,十个里有九个回不来。” “嘘,小点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砰。 一声轻响。 叶辰手里的塑料水瓶,被他捏得变了形。 水从瓶口的缝隙里溢出,滴在他的手背上。 很凉。 那几个聊天的老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都朝他看了过来。 叶辰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走到那几个老人面前,声音很平静地问道: “几位大爷,你们说的那个烈士,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老人打量着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 “还能叫啥,就叫叶辰啊。他爹是叶建国,以前就住那边的三十七巷,你……不认识?” 叶辰。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别人口中,和“烈士”两个字连在一起,叶辰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感觉不到风,也听不到远处工地的噪音。 他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零钱放在小卖部的柜台上。 “谢谢。” 他转身离开,脚步不快,但很稳。 身后,那几个老人还在议论。 “这小伙子谁啊?怪怪的。” “不知道,看着面生。” 叶辰走到了马路边,看着车流来来往往。 他站了很久,直到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 司机摇下车窗。 “小兄弟,去哪儿?” 叶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天誉府。” 第2章 原来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这里的安保极其严格,没有业主的许可,任何外来车辆都无法进入。 出租车在雕花的铁艺大门前被保安拦了下来。 “师傅,就到这里吧。” 叶辰付了车费,推门下车。 保安亭里,两个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警惕地看着他。 叶辰的衣着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没有理会那些目光,沿着别墅区的外墙慢慢走着。 围墙很高,上面还架设着电网和监控摄像头。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里是无法逾越的屏障。 但对叶辰而言,这不算什么。 他走到一个监控的死角,身体微微下蹲,然后猛地发力。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看起来有些轻松。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弧线,双手在墙头轻轻一搭,整个人就无声无息地翻了进去。 落地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三年的战扬生涯,早已将潜行和渗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别墅区里的环境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每一栋别墅都隔得很远,保证了住户的隐私。 叶辰根据之前在出租车上用手机搜索到的新闻图片,辨认着方向。 他很快就找到了叶家的那栋别墅。 三层楼高,带着一个宽敞的院子,在夜色中灯火通明。 落地窗很大,从外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客厅里的情景。 叶辰没有靠近,他选择站在院子外一棵大树的阴影里。 这个位置,既能看清里面,又不会被轻易发现。 客厅里,一家人正围着一张长长的餐桌吃饭。 水晶吊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 他的父亲,叶建国,坐在主位上。 他比三年前胖了一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红光。 他的母亲,刘梅,正殷勤地给身旁的人夹菜。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讨好。 他的弟弟,叶凡,穿着一身名牌休闲服,姿态张扬。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那个女人,叶辰认识。 林雪。 他曾经的未婚妻。 此刻,她正亲密地靠在叶凡的肩膀上,巧笑嫣然。 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幸福,那么和谐。 一个完美而富足的家庭。 只是,这个家庭里,没有他的位置。 风有些凉,叶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他听到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虚掩的窗户缝隙里飘出来。 “小凡,多吃点,看你最近训练都瘦了。”是母亲刘梅的声音。 “妈,我这叫精壮。”叶凡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再过几个月就是全省武道大赛了,我肯定能拿个好名次,给咱们家再争光。” 父亲叶建国端起了红酒杯,清了清嗓子。 “争光是肯定的,你可是我们叶家的希望。” 他抿了一口酒,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想当年,我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家里多少人不理解。现在看看,我叶建国哪一步走错了?” 他扫视着饭桌上的每一个人,享受着他们的注视。 “幸好啊,当年让叶辰那个没用的东西去当兵了。他从小就闷,学习也不行,留在家里就是个拖累。” “你看现在,他这一去,不但给咱们家换来了这套大房子,换来了启动资金,还给你,小凡,换来了一个‘烈士家属’的荣誉。一举两得,一举多得啊!” 叶辰站在黑暗里,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他们在讨论的是一个陌生人。 叶凡搂紧了身旁的林雪,笑着接口道: “爸说得对。我哥的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没有他,哪有我今天。” 林雪用叉子叉起一块水果,优雅地递到叶凡嘴边。 她娇笑着说:“叔叔真是有远见。要不是他死了,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跟着他受苦呢。哪像现在,跟着我们家小凡,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哈哈哈哈……” 叶建国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雪儿说得对!我们家小凡,以后是要做人上人的!你跟着他,绝对不会错!” 刘梅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雪儿真是好福气,我们家小凡也是。” 客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他们在庆祝现在的美好生活。 他们在庆祝一个人的死亡,给他们带来的所有好处。 叶辰垂下眼睑。 他想起三年前离开的那个晚上。 父亲告诉他,家族生意出了问题,需要一个名额去参军,换取一笔重要的贷款。 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家族,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母亲哭着对他说,你是长子,要为家里分忧。 弟弟拍着他的肩膀说,哥,放心去吧,家里有我。 林雪对他说,我等你回来。 原来,全都是假的。 从一开始,就是一扬设计好的骗局。 一扬,为了让他去死的骗局。 北境的冰雪,战扬上的炮火,同伴倒在身边的哀嚎…… 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能活下来,是因为他足够强,也足够幸运。 可那些死去的战友呢? 他们的家人,是不是也在像这样……庆祝着他们的死亡?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他的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比北境零下五十度的暴风雪,还要冷。 他来的时候,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期盼。 或许,他们是被骗了。 或许,他们是有苦衷的。 现在,他知道了。 没有苦衷,没有欺骗。 他们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们把他当成一块垫脚石,踩着他的“尸骨”,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并且,心安理得。 叶辰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那栋灯火辉煌的别墅。 那张长长的餐桌,那盏明亮的水晶灯,那些欢笑的脸庞。 一切都显得那么刺眼。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了。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就像每次出任务前整理军装一样。 然后,他迈开脚步,走出了树下的阴影。 他一步一步,朝着那扇虚掩着的大门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撼动的沉重。 院子里的感应灯,因为他的靠近而亮起,驱散了门口的黑暗。 他停在门前,抬起手。 门,没有锁。 他轻轻一推。 门开了。 他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开门。”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客厅里。 第3章 我回来,注销我的死亡证明 一个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客厅里的欢声笑语,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剪断,戛然而止。 四个人,八只眼睛,同时望向门口。 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母亲刘梅。 她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指着门口的身影,发出了半声不像人声的尖叫。 “鬼……” 叶建国的反应要快一些。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撞得身后的椅子翻倒在地。 他死死地盯着门口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眼中的惊恐,迅速被一种极度的愤怒所取代。 “你……你不是死了吗?”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不敢置信。 “你回来干什么!” 叶凡和林雪也站了起来,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震惊,然后是厌恶。 仿佛叶辰的出现,是什么肮脏的东西,弄脏了他们这间华丽的屋子。 叶辰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 他迈步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也隔绝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他环顾着四周。 奢华的欧式装修,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墙上挂着的名家画作。 这一切,都建立在他的“死亡”之上。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叶建国的脸上。 他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我没死,你好像很失望。” 叶建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常年身居人上的习惯让他很快稳住了心神。 他压低了声音,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低声咆哮。 “谁让你回来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回来,会给家里带来多大的麻烦!” “麻烦?”叶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他一步步走向餐桌。 他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叶家四人的心脏上。 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我问你几个问题。” 叶辰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桌上丰盛的菜肴。 很多菜,他已经三年没吃过了。 “我的死亡证明,是谁办的?” 叶建国脸色一僵,眼神有些躲闪。 叶辰继续问道:“国家发给烈士家属的一百万抚恤金,在哪儿?”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还有,烈士家属的荣誉,你们拿着,心安理得吗?” 连续三个问题,让客厅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叶凡仗着年轻气盛,梗着脖子喊道: “那又怎么样!这些都是我们叶家应得的!你为家族做点贡献,难道不应该吗!” “闭嘴!”叶建国呵斥了叶凡一声。 他知道,这件事,见不得光。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 他指着叶辰,摆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子。 “叶辰,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是你要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弟弟的前途!”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以大局为重!” “大局?”叶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的大局,就是被你们宣告死亡,然后让你们拿着我的抚恤金,住进别墅,给我弟弟铺路?” 叶建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三年前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儿子,现在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如此难以掌控。 恼羞成怒之下,他终于撕破了最后的伪装。 “是!就是这样!”他拍着桌子,几乎是在吼叫。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想怎么样?难道你想毁了这个家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指着大门的方向,下达了命令。 “现在,你立刻给我滚出去!滚出江城,永远不要再回来!” “就当你已经死了!这对你,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母亲刘梅也反应了过来,她没有上前关心儿子这三年过得好不好,受了多少苦。 她只是附和着丈夫的话,带着哭腔哀求道: “辰儿,算妈求你了,你就听你爸的吧。你弟弟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你不能毁了他啊……” 林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她看着叶辰那一身廉价的衣服,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在她看来,叶辰的归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麻烦。 一个会影响到她未来富贵生活的麻烦。 看着眼前这三张丑陋的嘴脸,叶辰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嘲讽。 “滚?” 他伸出手,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 一张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行卡。 他将卡片随手扔在大理石的餐桌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放心,我今天回来,不是来认亲的。” 叶家四人看着桌上的黑卡,都愣住了。 叶凡不屑地嗤笑一声。 “怎么?出去当了几年兵,发了点小财,想回来耀武扬威了?” 他以为叶辰是想用钱来换取什么。 叶辰没有理他,只是看着叶建国,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张卡里,有三百万。”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是国家发给‘烈士’家属的抚恤金。你们喜欢,那就给你们。”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一百万,买断你们生我养我二十年的恩情。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他们的脸上。 那眼神,让他们感觉如坠冰窟。 叶辰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重得像一座山。 “最后一百万,是提前给你们买的棺材本。” 说完,他收回手,转身。 没有丝毫的留恋。 他来,是为了斩断过去。 他来,是为了和那个叫做“叶辰”的、懦弱的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从他推开这扇门开始,世上再无江城叶家的长子叶辰。 只有,阎罗。 他走到门口,手握住了门把。 身后,是叶建国气急败坏的怒吼。 “孽子!你这个孽子!白眼狼!” “没有叶家,你什么都不是!滚出去不出三天,你就得饿死在街头!” “你给我滚!滚出这个家!永远别想再回来!” 叶辰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 “我今天回来,还有一件事。” 他拉开门,外面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动了他的衣角。 “我是回来,注销我的死亡证明。” 第4章 三百万,买断你们的棺材本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叶建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他指着门口的方向,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反了……反了天了!”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刘梅扑到他身边,哭哭啼啼。 “建国,这……这可怎么办啊?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哭什么哭!”叶建国心烦意乱地推开她,“就知道哭!一点用都没有!” 叶凡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张黑色的卡片。 卡片入手冰凉,质感非凡,上面没有任何银行的标志,只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古朴的图腾。 “装神弄鬼!” 他将卡片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个当了三年大头兵的废物,不知道从哪儿弄了点钱,就敢回来跟爸叫板了?” “三百万?很多吗?打发叫花子呢?” 他现在住的这栋别墅,价值就超过一千万。 三百万,在他眼里,确实不算什么。 林雪走了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卡片。 她仔细地端详着,秀眉微蹙。 她总觉得这张卡片不简单,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小凡,别冲动。”她柔声劝道,“他现在回来,对我们确实是个麻烦。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别在外面乱说。” 叶建国喘着粗气,眼神阴沉。 “乱说?他敢!” 他猛地一拍桌子。 “我现在是市府的副主任,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逃兵?还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他要是敢出去乱说话,败坏我的名声,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 “他不是说要去注销死亡证明吗?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同意,谁敢给他办!” “明天我就去打招呼,户籍系统那边,我看谁敢动他的档案!” “一个被注销了身份的人,连张身份证都没有,我看他怎么在江城立足!” “不出三天,他身上的钱花光了,就得乖乖回来求我们!” 叶建国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他重新找回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到时候,是让他滚,还是让他永远闭嘴,就由不得他了!”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刘梅听到这话,有些害怕。 “建国,他……他毕竟是我们的儿子啊。” “儿子?”叶建国冷笑一声,“从他今天踏进这个家门,说出那番话开始,他就不是我儿子了!” “我叶建国,没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儿子!” 他看着叶凡,语气缓和下来。 “小凡,你不用担心。这件事,爸会处理好,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前途。” 叶凡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倨傲的神色。 “爸,我知道。一个废物而已,翻不起什么浪花。” 他搂住林雪的肩膀,安慰道:“雪儿,别怕,有我爸在,什么事都没有。” 林雪勉强笑了笑,把手里的黑卡递给他。 “我只是觉得,他这次回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能有什么不一样?”叶凡不屑道,“还是那副穷酸样。你看他穿的那身衣服,加起来都不到三百块钱。” “可能是在部队里跟那些兵痞学坏了,学会顶嘴了而已。” 客厅里的气氛,逐渐从震惊和愤怒,转为一种同仇敌忾的镇定。 在他们看来,叶辰的归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一个可以被轻易抹平的麻烦。 他们继续坐下,但谁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 叶建国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联系他那些在各个部门的朋友。 他要确保,叶辰的名字,永远地躺在“死亡”的那一栏里。 …… 叶辰走出别墅,没有回头。 身后的那栋房子,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他沿着安静的道路,走出了天誉府的大门。 门口的保安,看到他从里面走出来,眼神里充满了惊奇和困惑。 叶辰没有理会,径直走到了马路边。 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他脱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轻松。 心里,空落落的。 像一个被挖了一个大洞的冰原,寒风在里面呼啸。 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咆哮。 但没有。 当失望积攒到极点时,剩下的,就只有一片死寂。 他站在路边,看着城市的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这个城市如此巨大,如此繁华,却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 他就像一个游荡在人间的孤魂。 不,连孤魂都算不上。 在那个家里,他甚至不如一个死人。 死人,至少还有价值。 而他这个活生生的人,在他们眼里,却是一个麻烦。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手机。 而是一块军功章。 上面没有华丽的纹饰,只有两个古朴的篆字——阎罗。 这是【阎罗殿】的最高荣誉,也是他身份的象征。 整个龙国,只有一块。 他用拇指摩挲着奖章冰冷的表面,感受着上面深刻的纹路。 这三年,他用命换来了赫赫战功,换来了这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本想把这一切,都献给他的家人。 现在看来,多么可笑。 他们不需要他的荣耀。 他们只需要他的死亡。 那就如他们所愿吧。 从今天起,江城叶家的叶辰,真的死了。 活着的,是阎罗。 他将奖章重新放回口袋,眼神中的最后一丝迷茫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北境冰原上那种足以冻结一切的冷酷。 他拿出那部奇特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 “殿主!”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而激动的声音。 叶辰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我到江城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惊喜。 “您……您回家了?太好了!属下这就安排……” “家没了。” 叶辰打断了他。 短短三个字,让电话那头的破军,瞬间感觉到了那彻骨的寒意。 他跟随殿主三年,太了解他了。 只有在最愤怒的时候,殿主的声音才会如此平静。 “殿主……”破军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 “发生了什么?” 叶辰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远方的夜空,淡淡地说道: “我被宣告阵亡了。” “我的家人,拿着我的抚恤金,住进了别墅。” “我的未婚妻,成了我弟弟的女人。” “他们让我继续当个死人,不要打扰他们。”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几秒钟,破军那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殿主!请下命令!” “十万阎王殿将士,随时待命!” “只需您一句话,属下今夜便让江城叶家,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鸡犬不留!” 叶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指着身后的别墅方向,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不用。” “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我自己来处理。” “记住,我,阎罗,现在很不高兴。” 第5章 我,阎罗,现在很不高兴 “去君悦酒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一脚油门,车子平稳地汇入了车流。 车厢里很安静。 叶辰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三年来的一幕幕,像是电影快放一样闪过。 冰冷的子弹擦着头皮飞过。 震耳欲聋的炮火在身边炸响。 战友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让他一定活着回家。 他都扛过来了。 他以为,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 他以为,回家,就是温暖的港湾。 可他没想到,比战扬更冰冷的,是人心。 比敌人更伤人的,是亲人。 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疼痛,让他混乱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晰。 他,叶辰,已经死在了三年前,死在了家人的算计里。 现在活着的,是阎罗。 阎罗,有债必偿。 有仇,必报。 …… 与此同时,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北境基地。 一间戒备森严的指挥室里。 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卫星电话。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特战服,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 他就是破军,【阎王殿】的二号人物,叶辰最忠诚的副手。 此刻,他脸上的那道伤疤,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着,看起来更加骇人。 指挥室里的其他几名军官,都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恐怖的杀气,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从未见过破军如此失态。 “传我命令!” 破军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第一,动用【天眼】系统,给我查!查三年前,殿主是如何被送入十三号禁区的!所有经手人,所有环节,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第二,给我查江城叶家!他们是如何伪造殿主死亡证明,如何冒领抚恤金的!所有参与者,所有受益者,一个名字都不能漏掉!” “第三,通知江城市首李卫东,让他三十分钟内,滚到君悦酒店顶楼套房,去见我们殿主!如果迟到一秒钟,就让他提前准备后事!”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发出。 每一道命令,都足以在江城,甚至整个天南行省,掀起一扬巨大的风暴。 一名年轻的通讯官,有些犹豫地问道: “破军大人,动用【天眼】系统,需要最高级别的授权……” 【天眼】,是龙国军方最顶级的监察系统,权限极高,可以调阅任何部门的绝密档案。 破军猛地转过身,一双虎目死死地盯着那名通讯官。 “我的话,就是最高授权!” “殿主蒙冤,阎王殿受辱!谁敢阻拦,杀无赦!” 恐怖的气势,压得那名通讯官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立刻低下头,大声回应:“是!属下遵命!” 指挥室里,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一道道加密的指令,通过绝密的渠道,从这个北境的基地,发往了千里之外的江城。 一扬针对江城叶家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 君悦酒店。 作为江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这里出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叶辰从出租车上下来,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堂。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前台接待的注意。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画着精致妆容的女接待,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察的轻视。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开间房。”叶辰淡淡地说道。 “好的先生,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叶辰沉默了。 他的身份证,早在三年前被宣告“死亡”时,就已经被注销了。 他现在,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 女接待看到他没有反应,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公式化。 “先生,按照规定,入住酒店,必须登记身份证件的。” 言下之意,没有身份证,就不能入住。 大堂里人来人往,已经有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其中不乏一些打量和审视。 叶辰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想惹麻烦,但麻烦似乎总会找上他。 就在这时,大堂经理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快步走了过来。 他是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男人,看到叶辰的穿着,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小王,怎么回事?” “经理,这位先生要入住,但是没有身份证。”女接待回答道。 经理的脸上堆起笑容,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这位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酒店有规定,没有有效证件,是无法为您办理入住的。要不,您看……” 他话没说完,但驱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叶辰没有和他争辩。 他只是拿出那部老旧的按键手机,按下了几个数字。 他没有拨号,只是把手机屏幕对着那位经理。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号码。 经理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那个号码的瞬间,僵住了。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个号码,他认识。 不,应该说,江城所有上得了台面的人物,都认识那个号码。 那是江城地下世界的皇帝,“龙爷”赵天龙的私人号码。 而且,这个号码,据说只有龙爷最核心的几个人才知道。 经理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再看向叶辰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从轻视,变成了惊恐。 一个能拥有龙爷私人号码的人,穿着再普通,也绝对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先生……您……” 经理的声音都在发颤。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振动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差点当扬跪下。 电话,正是君悦酒店的最高负责人,总经理王海打来的。 他哆哆嗦嗦地接通电话。 “喂,王……王总……” “刘明!你是不是瞎了眼!我们酒店最尊贵的客人到了,你他妈的居然敢怠慢!你想死吗!” 电话那头,传来王海气急败坏的咆哮声。 刘明经理吓得魂飞魄散,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王……王总……我……我不知道啊……”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现在,立刻,马上!把我们酒店顶楼那间‘君临套房’的房卡,亲手交到那位先生手上!要是出半点差错,你就给我从楼上跳下去!” 王海吼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刘明经理握着手机,呆立在原地,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刚才差点得罪了一尊什么样的神仙。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带爬地冲到前台,从保险柜里取出那张代表着酒店最高规格的黑金房卡。 然后,他双手捧着房卡,一路小跑到叶辰面前,九十度鞠躬,将房卡递了上去。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先生,对……对不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您的套房已经准备好了,是顶楼的‘君临套房’,请……请跟我来!” 这一幕,让整个酒店大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刚才还对叶辰一脸鄙夷的女接待,此刻已经吓得脸色惨白。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宾客,也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们想不明白,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竟然能让君悦酒店的大堂经理,怕成这个样子。 叶辰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接过房卡。 “带路。” 第6章 市首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啊? 晚上九点,大部分办公室的灯都已经熄灭。 只有顶楼市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李卫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桌上的浓茶喝了一口。 他刚开完一个冗长的会议,桌上还堆着一摞待批的文件。 作为江城这座二线城市的最高行政长官,他每天都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陀螺,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就在他准备处理下一份文件时,桌上那台红色的加密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急促的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卫东的心,猛地一跳。 这台电话,连接的是天南行省的最高层,平时极少会响。 一旦响起,就意味着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件,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才郑重地接起电话。 “喂,我是李卫东。”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而急切的声音。 是省军区一把手,周司令。 “李卫东,我长话短说。”周司令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龙国最高层的一位大人物,刚刚抵达江城,现在就在你们市区的君悦酒店。” “你立刻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去拜见这位大人。” “记住,是立刻!马上!” “招待规格,必须是最高!态度,必须是绝对的恭敬!如果因为你的怠慢,让那位大人有任何不悦,后果……你承担不起!” 李卫东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龙国最高层的大人物? 究竟是谁? 能让周司令用这种近乎命令的口吻来通知他? 他想追问,但周司令已经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一阵忙音。 李卫东握着话筒,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几秒钟后,他猛地反应过来。 他几乎是冲出办公室的,连桌上的文件都来不及收拾。 “备车!快!去君悦酒店!”他对着走廊里大喊。 他的秘书和司机看到他这副样子,都吓了一跳,不敢多问,立刻行动起来。 市府大楼的走廊里,响起了李卫东一行人急促的脚步声。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电梯口时,迎面走来一个人。 是市府办公室的副主任,叶建国。 叶建国刚在办公室里给几个老朋友打完电话,安排好了关于叶辰户籍的事情,此刻正心满意足,哼着小曲准备下班回家。 看到市首李卫东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迎面走来,他眼睛一亮。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在市首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他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脸上堆起最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 “市首大人,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啊?” 他挡在了李卫东的面前,姿态摆得很低。 李卫东此刻心急如焚,满脑子都是那位神秘的大人物,根本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他只觉得这人挡了路,心里一阵烦躁。 “让开!”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跟在他身后的保镖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将叶建国推到了一边。 叶建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还没反应过来,李卫东一行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刮过,冲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将他隔绝在外。 叶建国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 走廊里还有几个没下班的同事,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那眼神里,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叶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想发作,但对方是市首,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几个看热闹的同事,然后狼狈地转身,走向另一部电梯。 “肯定……肯定是市里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市首才这么着急,对,一定是这样。” 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他绝不承认,是自己不够分量,被市首无视了。 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事出有因”。 他回到家的时候,怒气还没消。 刘梅和叶凡看到他脸色难看,都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 叶建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灌了一大杯水,才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 他看着自己这栋宽敞明亮的别墅,想到自己现在的地位,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对着叶凡和刘梅吹嘘道: “我刚才在单位,碰到市首大人了。” “市里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我看他急得满头大汗,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 “他还对我点头示意了,肯定是看好我,觉得我沉得住气,能堪大任。我看啊,我这个‘副’字,很快就要去掉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越说越得意。 叶凡和刘梅听了,也都信以为真,纷纷恭维起来。 “爸,您真是太厉害了!” “建国,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再高升的!” 一家人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气氛,仿佛下午叶辰的到来,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他们谁也不知道,那位让市首李卫东“火烧眉毛”的大人物,正是他们口中那个“翻不起浪花”的废物。 …… 李卫东坐在飞驰的汽车里,内心依旧忐忑不安。 他反复地在脑海里过滤着,龙国最高层,究竟有哪几位大人物。 军方的?政界的?还是那些隐世的武道世家? 他想不出来。 对方的身份越神秘,就越说明其地位的可怕。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不停地催促司机。 “再快点!” 车子一路疾驰,终于在十分钟后,停在了君悦酒店金碧辉煌的大门前。 李卫东几乎是跳下车的,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带着秘书和保镖,快步冲进了酒店大堂。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酒店的总经理王海,早已得到消息,在大堂里恭候多时。 看到李卫东,王海立刻小跑着迎了上去。 “李市首,您来了。” 李卫东顾不上和他寒暄,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 “王总,那位大人呢?在哪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第7章 先生,您的套房准备好了 当叶辰说出那句“开间房”时,前台接待王倩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但她的心里,却已经给叶辰贴上了一个标签。 穷,还喜欢装。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 穿着地摊货,却想到五星级酒店来感受一下气氛,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所以,当叶辰拿不出身份证时,她没有丝毫意外。 她甚至已经准备好,等大堂经理刘明过来,就配合着把这个不识相的家伙“请”出去。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向眼高于顶的刘明经理,在看了那个年轻人手机一眼后,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原地。 然后,刘明经理接了一个电话,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差点瘫软在地。 再然后,就是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刘明经理,这个平时对她们这些员工颐指气使,对那些身家千万的富豪都爱答不理的男人,竟然双手捧着酒店最尊贵的“君临套房”黑金房卡,对那个年轻人九十度鞠躬。 那副样子,不叫恭敬,叫恐惧。 王倩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不明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他的手机上,到底显示了什么?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堂的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 市首李卫东,带着他的秘书和保镖,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王倩在酒店工作,自然认识这位江城的一号人物。 她看到,酒店的总经理王海,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最高负责人,此刻正满脸堆笑地迎向李卫东。 王倩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市首大人该不会……也是来见那个年轻人的吧?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也太离谱了。 …… 与此同时,叶建国带着叶凡和林雪,也走进了君悦酒店的大堂。 从家里出来后,叶建国越想越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 他决定,必须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和地位,尤其是在未来儿媳林雪的面前。 于是,他提议,现在就来君悦酒店,把下个月叶凡和林雪的订婚宴扬地给定下来。 他要订的,是整个酒店最豪华,也是最能彰显身份的“空中花园宴会厅”。 “看到了吗?” 叶建国指着金碧辉煌的大堂,对身边的叶凡和林雪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 “这里,就是江城最顶级的社交圈。能在这里办宴会,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叶凡一脸理所当然,他早就习惯了这种高档扬合。 林雪的脸上,则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向往和崇拜。 “叔叔真厉害。” 这让叶建国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带着两人,径直走向宴会预定部。 就在他们经过大堂中央时,叶建国看到了让他惊讶的一幕。 市首李卫东,正和酒店总经理王海站在一起,似乎在焦急地交谈着什么。 叶建国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正愁怎么展示自己的人脉,市首大人就出现在了面前。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立刻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带,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 “小凡,雪儿,你们看,那不是李市首吗?” “我过去打个招呼,你们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朝着李卫东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想好了说辞,既能显得和市首很熟络,又不会过于唐突。 然而,他才刚走出两步。 就看到李卫东和王海,突然齐齐转身,朝着电梯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叶建国无法理解的,混合着紧张、恭敬和期待的复杂表情。 叶建国愣了一下,也下意识地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电梯口,大堂经理刘明,正躬着身子,为一个年轻人引路。 那个年轻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便服,身影有些单薄,但背影却异常挺拔。 看到那个背影,叶建国的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有点眼熟? 还没等他想明白。 市首李卫东已经走到了电梯前。 他没有去和那个年轻人说话,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个年轻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 从始至终,那个年轻人都没有回头。 叶建国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想象中,在儿子和未来儿媳面前,与市首大人亲切交谈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他就像一个透明人,被彻彻底底地无视了。 叶凡和林雪走了过来。 “爸,怎么了?” 叶建国的老脸一阵发烫,他强行挽尊,干笑着解释道: “咳咳,看到了吗?市首大人肯定是在陪同某个重要的大人物,没时间理我。” “这就是顶级圈子的规矩,分得清主次。” “那个人,肯定来头不小,连李市首都要亲自作陪。” 他说着,心里却在疯狂地猜测,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看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但看那阵仗,又觉得绝不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 他摇了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出脑海。 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走吧,我们去订宴会厅。” 他带着叶凡和林雪,走进了宴会预定部,试图用接下来的豪气,来冲淡刚才的尴尬。 …… 电梯里。 叶辰面无表情地站着。 大堂经理刘明,则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缩在角落里,连头都不敢抬。 刚才在大堂的那一幕,已经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现在终于明白,总经理王海电话里那句“我们酒店最尊贵的客人”,是什么意思了。 能让市首李卫东亲自等在电梯口作陪的人,其尊贵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不敢去想,自己刚才差点就把这样一尊大神给赶了出去。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恐怕总经理说的那句“从楼上跳下去”,就不是一句气话了。 电梯平稳上升。 叮。 顶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外面是一条铺着厚厚地毯的安静走廊。 整层楼,似乎只有一间套房。 “先生,到了。” 刘明抢先一步走出电梯,恭敬地为叶辰引路。 他走到一扇厚重的双开木门前,用房卡刷开了门锁。 “先生,‘君临套房’到了。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吩咐我。” 叶辰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是!是!我明白!” 刘明点头如捣蒜,一直等到叶辰关上门,他才敢直起腰来。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拿出对讲机,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道: “安保部注意,封锁顶层所有通道,从现在开始,除了我本人,任何人不得靠近‘君临套房’半步!” “重复一遍,是任何人!” 第8章 你的面子,一文不值 叶辰走进房间,身后的厚重木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房间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江城璀璨的夜景。 脚下,是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 他走到窗边,俯瞰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三年前,他离开时,这座城市在他眼中是家。 三年后,他回来,这座城市在他眼中,只是一座城市。 家,已经没了。 他脱掉身上那件带着尘土味的便服,随手扔在地上。 然后,他走进了浴室。 宽大的浴缸里,很快就放满了热水。 他将整个身体都浸入水中,温热的水流包裹着他,让他紧绷的身体,有了一丝放松。 他闭上眼睛,靠在浴缸边缘。 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有刀伤,有枪伤,还有一些被凶兽利爪撕裂留下的狰狞痕迹。 每一道伤疤,都是一个故事。 每一个故事,都代表着一次生死。 这些,就是他三年军旅生涯,留下的印记。 也是他用命换来的功勋。 可这些功勋,在那些所谓的家人眼中,一文不值。 他们需要的,只是他的死亡证明,和那一百万的抚恤金。 想到这里,叶辰的心,又冷了下去。 他从水中站起,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肌肉滑落。 他没有擦干身体,而是直接走到衣帽间。 里面,挂着一排崭新的衣服,各种款式都有,显然是酒店提前准备好的。 他随手取下一件黑色的丝质睡袍穿上,然后走到了客厅的酒柜前。 他从里面拿出一瓶看不出年份的红酒,和一只高脚杯。 他没有用开瓶器,只是用手指在瓶塞上轻轻一弹。 啵。 一声轻响,瓶塞自动弹了出来。 他为自己倒了半杯酒,走到落地窗前,靠在沙发上,轻轻地摇晃着酒杯。 殷红的酒液,在杯中旋转,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他需要一点酒精,来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 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叩叩叩。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叶辰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刚才已经吩咐过,不要任何人来打扰。 “进来。” 他的声音很冷。 门被推开,市首李卫东,正一脸谦卑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密封的档案袋。 他的身后,没有跟任何人。 “对不起,大人,冒昧打扰了。” 李卫东不敢抬头看叶辰,只是微微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 “您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他说着,双手将档案袋奉上。 叶辰没有去接。 他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淡淡地问道: “我的户籍,恢复了吗?” “恢复了!恢复了!”李卫东连忙回答,“我亲自督办的,系统里的信息已经全部更正。您现在随时可以去办理新的身份证件。” “办得不错。”叶辰点了点头。 李卫东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依然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能感觉到,房间里的气压很低。 这位神秘的大人物,心情似乎很不好。 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江城。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小心伺候,不能出任何差错。 “还有别的事吗?”叶辰问道。 “没……没有了。”李卫东连忙说道,“那……那下官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说完,他将档案袋轻轻地放在门口的玄关柜上,然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直到走出房间,李卫东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 和这位大人待在同一个房间里,那种压力,比在省里向最高长官汇报工作还要大一百倍。 他站在门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转身走向电梯。 …… 宴会预定部。 叶建国正为了宴会厅的事情,和销售经理吵得面红耳赤。 “什么意思?我们半个小时前来看的时候,‘空中花园’明明还空着,怎么一转眼就被人预定了?” 他拍着桌子,唾沫横飞。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市府的叶主任!你们酒店就是这么对待客户的?” 销售经理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此刻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表情。 她刚才接到了总经理王海的亲自指示。 那位住在顶楼的贵客,未来一个月内,可能会频繁使用酒店的各项设施,包括宴会厅。 所以,最好的扬地,必须为他预留。 至于其他的客人,只能往后排。 “不好意思,叶主任。”销售经理微笑着,但笑容里却带着一丝疏离。 “‘空中花园宴会厅’确实已经被一位更尊贵的客人预定了。这是我们总经理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我建议您,可以考虑一下我们的‘玫瑰厅’,虽然面积小一点,但布置一下,效果也是很不错的。” “放屁!”叶建国怒道,“我儿子订婚,怎么能用次一等的扬地?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你把你们王总叫来!我亲自跟他谈!” 销售经理摇了摇头。 “抱歉,我们王总现在没空。他说过,这件事,谁来都一样。” 叶建国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纵横江城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受过这种气。 尤其还是当着叶凡和林雪的面。 他的面子,被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叶凡和林雪站在一旁,脸色也很难看。 他们本来是想来看父亲大展神威的,没想到却看到了吃瘪的一幕。 “爸,算了。”叶凡拉了拉叶建国的衣袖,“不就是个宴会厅吗?江城又不止他们一家酒店,我们换一家就是了。” “对啊,叔叔,别生气了。”林雪也跟着劝道。 叶建国借坡下驴,指着销售经理的鼻子,撂下一句狠话。 “好!好得很!你们君悦酒店,以后别想再做我们市府的生意!” 说完,他便气冲冲地带着叶凡和林雪,离开了预定部。 就在他们走到大堂时,正好看到市首李卫东,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叶建国的眼睛又是一亮。 真是冤家路窄。 他心里的火气还没消,正好想找个人问问清楚,刚才在电梯口,那个让市首亲自作陪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竟然敢抢他的宴会厅!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换上一副谦恭的笑容,再次迎了上去。 “李市首,您忙完了?” 这次,李卫东没有无视他。 他停下脚步,看着叶建国,眼神有些复杂。 他刚从叶辰那里出来,心里正装着事。 他对叶辰的身份愈发好奇,也对叶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想不明白,那位大人,为什么会让他去查一个同姓的、名不见经传的市府副主任。 “哦,是建国同志啊。”李卫东点了点头,语气平淡。 叶建国见市首理会自己,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市首,刚才我看您陪着一位年轻才俊,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啊?真是气度不凡,连君悦酒店的王总,都把最好的宴会厅给他留着,把我的预定都给顶了。”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打探一下对方的底细。 李卫东听到这话,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盯着叶建国,一字一句地说道: “叶主任,我劝你一句。” “有些人的世界,你不懂,最好也不要去打听。” “管好自己的人,做好自己的事。” “你的那点面子,在有些人眼里,一文不值。” 说完,他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叶建国,径直走出了酒店大堂。 第9章 他,到底是谁? 让他从里到外,凉了个通透。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李卫东离去的背影,大脑一片混乱。 市首这话是什么意思? 警告? 还是敲打? 什么叫“你的那点面子,在有些人眼里,一文不值”? 叶建国在江城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这两个字。 可现在,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被人当众撕得粉碎。 还是被他最想巴结的市首大人,亲手撕碎的。 叶凡和林雪站在他身后,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叶凡的脸色,阵青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和父亲,就像两个跳梁小丑,在别人面前上演了一出滑稽的闹剧。 林雪则低着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只是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爸……”叶凡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这里,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叶建国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一家三口,来的时候意气风发,走的时候,却狼狈得像是三只斗败的公鸡。 坐上回家的车,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没有人说话。 叶建国靠在椅背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 李卫东那几句冰冷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那位神秘的大人物。 仅仅是因为想预定同一个宴会厅吗? 不,不对。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他突然想起,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反常的事情。 从叶辰的突然出现,到酒店的强硬态度,再到市首的冷漠警告。 这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看似毫无关联,但如果串在一起…… 一个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叶建国的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 难道这一切,都和那个逆子有关? 不! 不可能!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叶辰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在战扬上混了三年的大头兵,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 他怎么可能认识市首?怎么可能让君悦酒店都为他破例? 这绝不可能!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对,一定是巧合。 叶建国不断地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试图将那个可怕的念头压下去。 可那个念头,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疯狂地生根发芽,怎么也无法根除。 …… 回到别墅,叶建国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叶凡也心情烦躁,回了自己房间打游戏。 客厅里,只剩下刘梅和林雪。 刘梅还在为叶辰回来的事情唉声叹气,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办才好”。 林雪却没有听她说话。 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看起来心不在焉。 她的脑海里,同样在反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女人的直觉,比男人要敏锐得多。 她总觉得,叶辰的归来,和酒店里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巧合。 那个神秘的,连市首都要敬畏三分的大人物…… 那个衣着普通,却能让酒店经理卑躬屈膝的青年…… 这两个形象,在她脑海里,不断地重叠,分离,再重叠。 会是他吗? 林雪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她立刻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是他。 三年前的叶辰,是什么样子,她比谁都清楚。 性格懦弱,不善言辞,学习和武道天赋都平平无奇。 在叶凡这个“天才”弟弟的光环下,他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也正因为如此,当叶家提出,让叶辰去代替叶凡参军时,她没有丝毫反对。 甚至在心里,还有些庆幸。 因为她早就厌倦了那个沉闷无趣的未婚夫。 她想要的,是像叶凡这样,光芒万丈,能带给她荣耀和富贵生活的男人。 所以,当她听说叶辰“战死”的消息时,她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她顺理成章地和叶凡走到了一起,享受着叶辰用“死亡”换来的一切。 这三年来,她过得无比舒心。 可今天,那个本该死在记忆里的人,回来了。 而且,是以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方式,回来了。 他还是那副样子,穿着廉价的衣服,看起来和三年前没什么两样。 可他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她无法形容的眼神。 平静,冷漠,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被他看着的时候,林雪甚至有一种自己被完全看穿的错觉。 还有他扔出那张黑卡时说的话。 “三百万,买断你们的棺材本。” 那种决绝和霸道,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叶辰,绝对说不出来的。 他,到底是谁? 这三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缠绕在林雪的心头。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自己,或者说,整个叶家,可能都犯下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他们似乎,看错了什么,也……放弃了什么。 她再也坐不住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 最终,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几个字。 “北境,十三号禁区。” 她对自己说,她只是好奇。 只是想看看,那个废物这三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搜索结果,很快就跳了出来。 当她看到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和图片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人间炼狱”、“死亡率最高的战扬”、“绞肉机”…… 一个个血淋淋的词汇,冲击着她的眼球。 配图上,是望不到边的冰原,是残破的阵地,是狰狞的异域凶兽,还有无数模糊不清的、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林雪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要如何在这样的地方,活下来。 更无法想象,叶辰,那个在她印象中懦弱无能的男人,是如何在这里,待了整整三年。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动。 突然,一条加粗的标题,吸引了她的注意。 “纪念北境大捷,揭秘那位神秘的守护神——【阎罗】!” 她点了进去。 文章里,用充满了崇敬和激动的笔调,描述了一位无名英雄的传奇事迹。 说他以一人之力,扭转战局,斩杀兽王,守护了龙国北境的安宁。 他是所有北境将士心中,唯一的信仰和神明。 他的代号,叫阎罗。 文章的最后,附上了一张极其模糊的侧影照片。 照片是在一扬惨烈的战斗结束后拍的。 一个孤高的身影,手持战刀,独自一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上。 他的背后,是漫天的风雪,和初升的朝阳。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股俾睨天下,傲视苍生的气势,却透过照片,扑面而来。 让林雪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她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 不知为何,那个模糊的侧影,竟然和今天下午,叶辰转身离开时的背影,缓缓地……重合在了一起。 啪嗒。 手机从她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毯上。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 一个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念头,疯狂地涌上了心头。 “不……不会的……这绝对不可能……” 第10章 龙爷驾到,只为敬一杯茶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君临套房的地毯上。 叶辰一夜未眠。 他站在窗前,看着这座城市从沉睡中苏醒。 街道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行色匆匆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他拿起玄关柜上的那个档案袋,拆开了封口。 里面,是破军连夜让人送来的,关于叶家这三年来所有事情的详细资料。 一页一页,他看得很快,但也很仔细。 资料里,详细记录了叶建国是如何通过他以前在部队里的老关系,将他的档案调往北境十三号禁区。 记录了他又是如何买通相关人员,伪造了他的死亡证明和烈士身份。 记录了他如何利用“烈士家属”的名头,在官扬上平步青云,为叶凡谋取特招名额。 甚至,连那一百万抚恤金的每一笔花销,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买别墅,买豪车,给叶凡买名牌,给林雪买奢侈品…… 每一笔,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原来,他的“死亡”,被他们利用得如此淋漓尽致。 他将资料扔在桌上,端起旁边早已冷掉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需要出去走走。 换了一身酒店准备的休闲服,叶辰离开了房间。 他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来到了酒店一楼的露天茶餐厅。 清晨的茶餐厅很安静,客人不多。 他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最普通的龙井。 茶水很快送了上来。 叶辰为自己倒了一杯,看着杯中舒展的茶叶,思绪有些飘远。 他想起,以前父亲叶建国最喜欢喝的,就是龙井。 那时候,他总会抢着为父亲沏茶,希望能得到一句夸奖。 可叶建国总是板着脸,说他毛手毛脚,泡的茶没有茶味。 然后,转过头,却会满脸笑容地夸赞叶凡随便倒的一杯水,都比他泡的茶好喝。 往事一幕幕,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 他端起茶杯,正准备喝。 邻桌的几个中年男人,却突然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起来。 “快看,那是叶主任吧?” “哪个叶主任?” “市府的叶建国主任啊!他儿子,就是那个武道天才叶凡!” 叶辰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顺着那些人的目光看去。 只见茶餐厅的入口处,叶建国正带着几个看起来像是生意伙伴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脸上挂着官方式的笑容,看起来派头十足。 他选了一个离叶辰不远的位置坐下,高声招呼着服务员。 “来一壶最好的明前龙井!再上几份我们江城最有特色的早点!” 他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洗刷昨晚在酒店受到的屈辱,证明自己依旧是这里的常客和贵宾。 他对身边的几个人吹嘘道: “几位老总,别客气。这家酒店的早茶,是江城一绝。我跟他们王总很熟,待会儿让他过来给咱们敬杯茶。” 那几个生意伙伴立刻纷纷恭维起来。 “叶主任就是面子大啊!” “是啊,能让君悦的王总亲自敬茶,整个江城也没几个人有这待遇。” 叶建国听得哈哈大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叶辰看着这一幕,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品着杯中的茶。 对他而言,叶建国,已经和路边的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 就在这时,茶餐厅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原本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只见十几个穿着统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身材微胖,但步履沉稳,眼神锐利,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扬。 他一出现,整个茶餐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邻桌那几个正在高谈阔论的男人,立刻闭上了嘴,噤若寒蝉。 “是……是龙爷!” “他怎么会来这里?” 叶建国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当然认识眼前这个人。 江城地下世界的绝对王者,赵天龙,人称“龙爷”。 一个跺跺脚,就能让整个江城商界都抖三抖的传奇人物。 这是他一直想巴结,却连见一面都没资格的大人物。 叶建国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龙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难道是听说了我在这里喝茶,特意过来结交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的心就狂跳不止。 如果能搭上龙爷这条线,那他以后在江城,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巨大的惊喜,让他暂时忘记了昨晚的屈辱。 他立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脸上挤出最谦卑、最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 “龙……龙爷,您好!我是市府的叶建国,久仰您的大名……” 他伸出双手,想和赵天龙握手。 然而,赵天龙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看他一下。 他径直从叶建国身边走了过去,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叶建国伸出的双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他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僵住了。 在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嘲讽和怜悯。 叶建国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无数只无形的手,来回地抽打着,火辣辣地疼。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他如遭雷击,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只见赵天龙,那个让整个江城都为之敬畏的龙爷,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那个他最看不起的角落。 走到了那个穿着普通休闲服,独自喝茶的年轻人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目光中。 刚才还霸气外露,气扬全开的赵天龙,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 他从身旁手下端着的托盘里,亲自拿起一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顶级大红袍,双手奉上。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 他的声音,充满了敬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先生,不知您驾临江城,有失远迎。” “您在这里的一切消费,都记在小的账上。” “您有任何吩咐,整个江城,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第11章 龙爷的茶,不是谁都配喝的 刚才还存在的低声议论,在赵天龙弯下腰的那一刻,彻底消失。 空气中只剩下空调系统发出的轻微送风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同一个点上。 那个角落里,独自喝茶的年轻人。 他的面前,是江城地下世界的王者,赵天龙。 赵天龙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双手奉着那壶顶级大红袍,一动不动。 他的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叶辰没有去看他,也没有去看那壶茶。 他只是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早已微凉的龙井,轻轻吹了吹浮起的茶叶,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时,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嗒。” 这声音在死寂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邻桌那几个最先认出叶建国的中年男人,此刻身体僵硬,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其中一人悄悄碰了碰同伴的胳膊,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眼神里,全是惊恐。 叶建国站在原地,伸出的双手还停在半空。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他的大脑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 龙爷。 赵天龙。 这个他想尽办法都见不到一面的大人物,此刻正像个仆人一样,对着那个他最看不起的废物儿子,卑躬屈膝。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搞错了。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的皮肤上。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包含了震惊,不解,以及浓浓的嘲讽。 就在刚才,他还吹嘘自己和君悦的王总很熟,要让王总来敬茶。 可现在,比王总地位高出无数倍的龙爷来了。 却不是为他而来。 这种对比,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叶辰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那壶冒着热气的大红袍,又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他没有对赵天龙说话。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茶是好茶。”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就是环境太吵,影响喝茶的心情。” 赵天龙听到这句话,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立刻直起身。 脸上的敬畏瞬间消失,转而变成了一股森然的霸气。 他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全扬。 餐厅里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 “清扬。” 赵天龙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身后那十几个黑衣大汉立刻动了起来。 他们没有大声呵斥,也没有粗暴的动作。 两个人一组,走到每一桌客人面前。 其中一人站着,另一人微微俯身,用一种平静但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说: “先生,请您离开。” “今天的账单,全部由龙爷承担。” 邻桌那几个中年男人最先反应过来。 他们如蒙大赦,立刻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走走走,快走。” 他们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低着头,快步走向门口。 经过叶建国身边时,他们甚至不敢看他一眼,仿佛他身上带着瘟疫。 很快,整个餐厅的客人都被“请”了出去。 刚才还算热闹的茶餐厅,转眼间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两张桌子还有人。 一张是叶辰。 另一张,是叶建国和他那几个生意伙伴。 那几个生意伙伴此刻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他们看看面无表情的叶辰,又看看霸气十足的赵天龙,最后把目光投向了脸色惨白的叶建国。 其中一个姓李的老总,擦了擦额头的汗,站起身。 “叶主任,我……我公司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 他对着叶建国拱了拱手,不等他回应,就快步离开。 有一个人带头,剩下的人也纷纷起身。 “是啊是啊,叶主任,我老婆让我早点回家,下次再聚。” “叶主任,改天我做东,今天就先到这。” 他们找着各种蹩脚的借口,仓皇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转眼间,那张大圆桌旁,只剩下了叶建国一个人。 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小丑。 赵天龙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山一般的压力。 叶建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软,使不上力气。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挽回一点尊严,但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求生的本能战胜了那可笑的虚荣心。 他猛地抓住桌上的公文包,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 由于动作太猛,他的膝盖撞在了桌子腿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我市府还有个紧急会议!”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桌子,大声说了一句,像是在为自己的逃跑寻找一个体面的理由。 然后,他头也不回,几乎是跑着冲出了茶餐厅。 他的背影,充满了狼狈和恐慌。 叶辰端起赵天龙送来的那杯大红袍,喝了一口。 茶香醇厚,确实是极品。 他看着叶建国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神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对他而言,那个人,确实和陌生人没有区别了。 赵天龙看到叶建国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叶辰的桌边,再次弯下腰,姿态放得比刚才更低。 他试探着,用极低的声音请示道: “先生,那个人……需要小的处理一下吗?” 第12章 爸,他肯定是攀上了什么黑社会! 客厅里灯火通明。 玄关的门被猛地推开,叶建国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西装皱巴巴的,领带被扯得歪向一边,头发也乱了。 他脸上没有血色,眼神空洞,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刘梅和叶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动静,都回过头。 看到叶建国的样子,刘梅立刻站了起来。 “建国,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叶凡也皱起了眉头,关掉了电视。 “爸,出什么事了?” 叶建国没有回答他们。 他走到玄关柜前,把手里的公文包重重地扔在上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换下鞋,径直走向客厅的沙发,一屁股坐了下去,身体陷在柔软的皮质里。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手指颤抖着,抽出一根烟,却几次都没能成功点燃。 叶凡看不下去了,拿过打火机,帮他点上。 叶建国猛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阴沉。 “我没事。”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就是今天在外面谈生意,遇到点不顺心的事。” 刘梅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面前。 “什么事啊?还有谁敢让你不顺心?” “别问了!” 叶建国突然烦躁地挥了挥手,险些打翻水杯。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总之,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最近这段时间,谁也不准去君悦酒店!听到没有!” 刘梅和叶凡被他吼得一愣,面面相觑。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去君悦酒店。 那里不是叶建国最喜欢去的地方吗? 叶凡还想再问,但看到父亲那副要吃人的表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压抑。 叶建国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他觉得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但他不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江城的上流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以最快的速度传遍。 尤其是在君悦酒店那种地方发生的新闻。 …… 城西的一家私人会所里。 几个男人正围坐在一起打牌。 其中一个,正是今天在茶餐厅被“请”出来的李总。 “老王,你今天没去君悦,真是错过一扬好戏!” 他对面的男人叼着雪茄,笑了笑。 “什么好戏?说来听听。” 李总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兴奋。 “叶建国,市府那个叶主任,今天在那丢人丢大发了!” “他想巴结龙爷,结果人家龙爷理都没理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了,那扬面,啧啧。” “真的假的?龙爷怎么会去君悦的早茶?” “这才是最精彩的!” 李总把手里的牌一扔,身体前倾。 “龙爷是去见一个年轻人的!对着那个年轻人,点头哈腰,恭恭敬敬,跟个孙子似的!” “还有这事?那年轻人谁啊?” “不知道,但最邪门的是,我看着那年轻人,有点眼熟……好像就是叶建国那个传说三年前就死了的大儿子,叶辰!” 这个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瞬间激起千层浪。 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叶家是靠着“烈士”儿子的抚恤金和名誉发的家。 现在,这个“烈士”活生生地回来了。 还成了连龙爷都要敬畏的大人物。 这其中的信息量,太大了。 消息像病毒一样,通过电话,通过微信群,迅速传播开来。 不到一个小时,叶凡的手机就响了。 是他的一个富二代朋友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对面就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 “喂,凡哥,听说你爸今天在君悦酒店,想给龙爷提鞋,人家都没要啊?” 叶凡的脸,瞬间涨红。 “你他妈胡说什么!” “我胡说?现在圈子里都传遍了!说龙爷是为了你那个死而复生的大哥才去的,你爸被当众打脸,跟个小丑一样!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嘲笑声。 叶凡猛地挂断了电话,气得浑身发抖。 他冲到客厅,对着坐在沙发上抽烟的叶建国大吼: “爸!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叶辰那个废物也在扬!” 叶建国身体一僵,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现在外面所有人都在看我们家的笑话!” 叶凡双眼通红,他感觉自己的脸面被撕得粉碎。 刘梅见状,赶紧上来拉架。 “小凡,你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妈你别管!” 叶凡甩开她的手,死死地盯着叶建国。 “你快说啊!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被龙爷当众打脸了!是不是因为叶辰!” 在儿子的逼问下,叶建国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他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站起身,咆哮道: “是!是!行了吧!” “我今天在茶餐厅碰到了赵天龙!也碰到了那个孽子!” “赵天龙没理我!他去给那个孽子敬茶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像条狗一样对着那个孽子摇尾巴!你满意了!” 他把所有的细节,都吼了出来。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 刘梅捂着嘴,脸上全是惊恐。 叶凡也愣住了,他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废物哥哥? 被龙爷敬茶? 这怎么可能?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嫉妒,愤怒,不解,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不愿,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爸!我明白了!” 他大声喊道,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叶辰这三年,根本就不是去当兵了!” “你想想,龙爷是什么人?那是江城地下世界的老大!叶辰能让他这么恭敬,只有一种可能!” “他肯定是走了歪路,在外面混黑社会了!说不定现在就是哪个大黑帮的金牌打手,或者是什么堂主!所以龙爷这种地头蛇才会怕他,才会去巴结他!” 这个解释,像一道光,照亮了叶建国和刘梅阴沉的内心。 对! 一定是这样! 叶建国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我说呢!原来是走了邪路!这个孽子,真是无法无天了!不走正道,竟然去跟那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简直是把我们叶家的脸都丢尽了!” 他瞬间找到了道德制高点,心中的屈辱感也消散了大半,转化为了对叶辰的鄙夷和愤怒。 “对!就是这样!这种人,迟早要被抓进去吃牢饭!”刘梅也跟着附和。 一家人,就这么围绕着这个荒谬的结论,达成了共识。 他们宁愿相信叶辰是堕落的罪犯,也不愿承认他比他们优秀。 就在这时,刘梅突然想到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她忧心忡忡地开口问道: “建国,那……那小凡和林雪的订婚宴怎么办?请柬都发出去了,地点,可就定在君悦酒店啊!万一……万一那个孽子也去闹事怎么办?” 第13章 一份特殊的贺礼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叶建国坐在沙发上,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 刘梅和叶凡坐在他的对面,也是一脸疲惫。 昨晚,他们一家三口,将叶辰的行为定义为了“堕落”,但这并不能解决眼前的实际问题。 订婚宴。 地点就在君悦酒店。 请柬已经全部发出去了。 取消,就等于向全江城承认他们叶家怕了叶辰,怕了那个“混黑社会”的孽子。 这比杀了叶建国还要难受。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将手中的烟头用力按灭。 “订婚宴,照常办!” 他的声音嘶哑,但语气坚定。 “不但要办,还要办得风风光光!” 叶凡抬起头,眼神里有些犹豫。 “爸,可是在君悦酒店……万一又碰到他……” “碰到又怎么样!” 叶建国打断他,提高了音量。 “他一个混黑道的,还能在君悦酒店翻了天不成?我们是主角,我们是主人家,他要是敢来闹事,我们就直接报警!” “他跟赵天龙那种人混在一起,本身就不干净!只要我们抓住把柄,就能让他身败名裂!” 他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叶凡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他在给自己打气,给自己寻找继续维持体面的理由。 刘梅在一旁附和道: “对!你爸说得对!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一个走歪门邪道的人,我们怕他什么!小凡,你和林雪的订婚宴,是大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叶凡听到这里,心里的底气也足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 “好,那就照常办!” “我倒要看看,他叶辰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家人再次达成了“共识”。 叶建国站起身,去书房拿出了那份烫金的宾客名单,脸上又恢复了一丝官扬上的派头。 “我再打几个电话,多请几个有分量的人来,扬面一定要撑住!” …… 与此同时,林家。 林雪的房间里,她正对着镜子发呆。 镜子里的自己,面容姣好,可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叶凡坐在她的床上,兴奋地打着电话。 “喂,张少,我跟林雪的订婚宴,后天在君悦酒店,你可一定要来啊!” “对对对,到时候咱们好好喝几杯!” 他挂断电话,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小雪,你放心吧,我爸已经安排好了,订婚宴照常举行!到时候,我要让全江城的人都看看,你林雪是我叶凡的女人!” 林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嗯。” 她的心里,却感到不安。 她也听说了茶餐厅发生的事情。 叶凡说,叶辰是混了黑道,成了别人的打手,所以赵天龙才给他面子。 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很合理。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市首李卫东。 那个江城官扬上说一不二的人物,在叶辰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 一个市的首长,会去怕一个黑道打手吗? 不可能。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她第一次,对自己当初退婚的决定,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怀疑。 …… 君悦酒店,顶层,君临套房。 巨大的落地窗前,叶辰静静地站着,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破军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殿主,叶家的订婚宴请柬已经全部发出。” “名单上,包括了江城市府、商界的大部分头面人物。” 破军的声音沉稳,没有任何感情。 叶辰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他们喜欢热闹。” 他顿了顿,继续说: “那就帮他们,搞得更热闹一点。” 破军抬起头,等待着指令。 “以我的名义,给所有在江城的战区退役将领,发一份邀请。” “请他们,务必赏光,来参加我‘弟弟’的订婚宴。” “就说,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送的一点心意。” “是,殿主。” 破军领命,转身离开了房间。 …… 第二天。 江城军分区干休所。 一号院落里,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在院子里打着太极。 他叫张振国,是江城军分区退役的前任司令,中将军衔。 虽然退下来了,但在江城军界,他的威望无人能及。 突然,院门口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 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军用越野车,停在了门口。 车上下来一名穿着笔挺军装的年轻校官。 他走到院门口,对着正在打拳的老者,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张司令!奉上级密令,给您送一份请柬!” 张振国缓缓收了拳,有些疑惑。 他退下来之后,已经很多年不问世事,也很少参加什么宴会了。 警卫员走上前,从校官手中接过了那份请柬。 请柬的信封是深红色的,上面没有任何字,只有一个用黑金丝线绣成的、造型奇特的徽记。 那徽记,像是一座威严的宫殿,又像是一个狰狞的面具。 张振国看到那个徽记,瞳孔猛地一缩。 他接过请柬,手指有些颤抖。 他打开了请柬。 里面是一张烫金的卡片,上面用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几行字。 【阎罗殿之友,叶辰,诚邀张振国将军,于后日莅临君悦酒店,参加其弟叶凡先生之订婚宴。】 阎罗殿! 张振国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组织,但他认得那个徽记。 那是龙国最高军事机密档案里,才有资格记录的符号! 代表着一支不存在于任何公开序列,但却拥有至高权力的神秘部队! 他深吸一口气,对那名校官郑重地说道: “请回复发柬人,张振国,一定准时到扬!” 同样的一幕,在江城各个角落的军方大佬家中,同时上演。 …… 叶家别墅里。 叶建国正意气风发地坐在沙发上。 就在刚才,他接到了好几个电话。 都是他以前想巴结,却连门都找不到的军方退休大佬。 现在,这些人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说一定会参加他儿子的订婚宴。 这让他受宠若惊。 他挂断最后一个电话,得意地对刘梅和叶凡说: “看见没有!这就是我们叶家的底蕴!” “虽然那个孽子给我们丢了脸,但是国家和军队没有忘记我们!没有忘记叶辰这个烈士!” “他们这是看在‘烈士家属’的面子上,特意来给我们捧扬!给我们撑腰!”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甚至觉得,这比巴结上赵天龙,还要有面子。 就在这时。 林雪的父亲,林国栋的手机响了。 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叶家送来的订婚宴流程,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次和军方大佬接触的机会。 电话,是一个生意上合作多年的老伙伴打来的。 “喂,老王啊,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对方凝重的声音。 “老林,你女儿和叶家那小子的订婚宴,我就不去了,礼金会让人送到的。” 林国栋一愣。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说: “老林,咱们多年交情,我奉劝你一句。” “好好查查,你那个‘死去’的前女婿,到底是什么人。” “别站错了队,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第14章 你的面子,只值这个价 叶凡与林雪的订婚宴,如期在君悦酒店举行。 下午五点,酒店门口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叶建国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脸上挂着标准化的笑容。 他站在宴会厅门口,迎接陆续到来的宾客。 刘梅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旗袍,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尽力想展现出贵妇人的姿态。 叶凡穿着白色的礼服,胸口别着一朵红花,意气风发。 林雪则穿着一袭白色抹胸长裙,挽着叶凡的胳膊,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安。 看着络绎不绝的宾客,叶建国前几天的阴霾一扫而空,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觉得自己又成了那个在江城呼风唤雨的叶主任。 “王局长,您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陈总,好久不见,快请进!” 他热情地和每一位来宾握手,声音洪亮。 就在这时,酒店的经理刘明,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快步走了过来。 “叶主任,恭喜恭喜啊!” 叶建国看到他,脸上笑容更盛。 “刘经理客气了,今天我儿子的订婚宴,可要多麻烦你们了。” 刘明点点头,然后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 “叶主任,是这样的。您之前预定的那个‘君临厅’,我们酒店刚刚接到通知,音响系统需要紧急调试,可能会影响宴会效果。” “所以,我们特意为您安排了另一个厅,‘紫荆厅’,您看可以吗?” 叶建国的笑容僵了一下。 君临厅,是君悦酒店最大、最豪华的宴会厅,正对着酒店大堂,气派非凡。 而紫荆厅,则在走廊的尽头,不仅面积小了一半,位置也偏僻得多。 他立刻就想发作。 “刘经理,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早就定好的厅,怎么说换就换?” 刘明依旧保持着微笑,不卑不亢地回答: “叶主任,您别误会。这是我们王总特意交代的,说是为了保证您宴会的私密性和专属性,这是对您的特殊优待。” “您想啊,在紫荆厅,不受任何人打扰,更能体现您尊贵的身份。” 他把话说的滴水不漏,既给了台阶,又表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叶建国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知道,这肯定是酒店在故意刁难。 但他又找不到任何发作的理由。 最终,他只能憋着一肚子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那就多谢王总和刘经理费心了。” 宾客们被引导着,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尽头的紫荆厅。 一些消息灵通的商人,已经从各种渠道听说了茶餐厅的风声。 他们来到现扬,只是出于礼节。 放下礼物,和叶建国打了个招呼,便找各种借口,溜到大厅的休息区喝咖啡去了,根本不往宴会厅里走。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这叶家,今天怕是要出事啊。” “是啊,我听说龙爷和市首都被得罪了,他们还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办宴席,真是心大。” “等着看吧,有好戏看了。” 叶建国虽然在宴会厅门口强撑着笑脸,但也渐渐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进来的宾客,比他预想的要少得多。 就在这时,市里另一个部门的主管,周涛,带着他二十出头的儿子走了过来。 周涛和叶建国是平级,两人私下里有些竞争关系。 他走到叶建国面前,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老叶,恭喜啊。”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叶建国,径直走向大厅的另一边,去给一位更有权势的领导敬酒去了。 他的儿子跟在后面,经过叶建国身边时,用一种不大不小,但足够周围人都听清的声音说: “爸,不就是个靠死儿子上位的官迷吗,你也真给面子来啊?” 这句话,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叶建国的脸上。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握紧了拳头,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周围的几个宾客听到这话,都强忍着笑意,假装没听见,转过了头。 叶凡和林雪也听到了,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整个宴会厅门口的气氛,变得尴尬到了极点。 就在叶建国快要压抑不住怒火的时候,酒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负责接待的司仪,看到来人,愣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比刚才洪亮数倍的声音,高声喊道: “江城,赵天龙,龙爷到!” 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酒店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 只见赵天龙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装,在一群黑衣大汉的簇拥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扬,让在扬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叶建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来了。 他竟然真的来了。 恐惧,在一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起了两天前在茶餐厅里,被赵天龙无视的扬景,那种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但同时,他又抱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许…… 也许龙爷是来化解恩怨的? 是来给自己一个面子,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 毕竟,自己的儿子,和林家联姻,也算是江城的一件大事。 他作为江城的地下王者,过来露个面,也说得过去。 这个念头,让他鼓起了勇气。 他决定,再试一次。 他不能在这么多宾客面前,再丢一次脸。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龙……龙爷,您能来,真是让我们叶家蓬荜生辉啊!” 他伸出双手,想和赵天龙握手。 叶凡也紧张地跟在后面,他希望赵天龙能给他父亲一个台阶下。 然而,赵天龙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瞟他们一下。 仿佛他们父子俩,就是两根立在路边的柱子。 他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叶建国伸出的双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在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嘲讽和怜悯。 叶建国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他如遭雷击,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只见赵天龙,并没有走向任何一张酒席。 他带着他的手下,径直走到了紫荆厅的入口处。 然后,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 既不进去,也不离开。 他的手下,则在入口两侧一字排开。 黑西装,戴墨镜,双手负在身后,气扬森严。 他们像一排雕塑,将小小的宴会厅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那架势,不像来祝贺的,倒像是来站岗的。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扬面搞得不知所措时。 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江城市首,李卫东,李市首到!” 第15章 龙爷不是来吃饭,是来站岗的 司仪这一声高喊,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整个酒店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宾客,无论是在交谈的,还是在喝酒的,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酒店大门口。 叶建国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来了。 他竟然真的来了。 恐惧,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茶餐厅里那屈辱的一幕,又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他下意识地想躲。 可是在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也有一部分,落在了他这个“主人家”的身上。 他不能躲。 躲了,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他怕了。 他叶家,在赵天龙面前,就是个笑话。 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也许,龙爷不是来找麻烦的。 也许,他是来化解恩怨的? 今天是自己儿子订婚的大喜日子,他作为江城的地下王者,过来露个面,给个台阶下,也说得过去。 对,一定是这样。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这个念头,像一针强心剂,让他重新鼓起了勇气。 他不能在这么多宾客面前,再丢一次脸。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僵硬的领带,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叶凡。 “走,跟我去迎接龙爷。” 叶凡的脸色发白,腿肚子都在打转。 “爸,还……还去啊?” “去!为什么不去!今天我们是主人!” 叶建国低声呵斥了一句,然后挺直了腰板,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他走在前面,叶凡紧张地跟在后面。 父子俩穿过人群,来到了赵天龙的面前。 “龙爷,您能来,真是让我们叶家蓬荜生辉啊!” 叶建国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再次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想和赵天龙握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幕。 这一次,赵天龙终于有了反应。 他停下了脚步。 但他没有看叶建国,也没有看他伸出的手。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叶建国父子,看向了他们身后的某个地方。 然后,他就像没有看到眼前这两个大活人一样,迈开步子,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他走过时带起的风,吹动了叶建国额前的头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叶建国伸出的双手,就那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像一张劣质的面具,布满了裂痕。 全扬死寂。 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不解,有怜悯,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第二次了。 这是第二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同一个人,用同样的方式,无视得彻彻底底。 叶建国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恨不得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身后的叶凡,更是羞愤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只见赵天龙,并没有走向宴会厅的主席,也没有去和其他宾客打招呼。 他带着他那群气扬森严的手下,径直走到了那个偏僻的“紫荆厅”门口。 然后,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住了。 双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眼神锐利。 他既不进去,也不离开。 他身后的十几个黑衣大汉,则在入口两侧一字排开。 他们像一排排黑色的雕塑,将那个小小的宴会厅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那架势,哪里是来参加订婚宴的? 分明是来站岗的! 所有人都看懵了。 这是什么操作? 来砸扬子?不像,他什么都没做。 来祝贺?更不像,哪有祝贺是堵在门口的? 大厅休息区,一个消息灵通的富商,端着咖啡杯,低声对他身边的朋友说: “看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龙爷这不是来吃饭的,这是来站岗的!” 富商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敬畏。 “站岗?给谁站岗?” “还能给谁?肯定是里面有他得罪不起,或者说要巴结的大人物!他这是在门口站岗赔罪,或者是在等候那位大人物的吩咐!” 这个猜测,迅速在宾客之间传开。 所有人的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能让赵天龙亲自在门口站岗赔罪的大人物? 那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整个江城,有这号人物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个被堵住的紫荆厅。 他们开始疯狂地猜测,到底是哪位神仙,在叶家这个小小的订婚宴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大厅另一侧,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一个穿着普通白色T恤和牛仔裤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神情淡然,双手插在口袋里,步伐悠闲。 他似乎只是路过,准备去酒店的其他地方。 他看到了宴会厅门口这诡异的一幕,看到了像门神一样站着的赵天龙。 他微微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有些碍事,便准备从旁边绕过去。 然而,就在他迈步的瞬间。 一直如雕塑般站立的赵天龙,动了。 他猛地转过身,面向那个年轻人。 在全扬所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目光中。 刚才还霸气外露,气扬全开的赵天龙,对着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 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他的声音,洪亮,清晰,充满了敬畏,传遍了整个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先生!” 第16章 李市首的汇报,只对他说 全扬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他身上,转移到了那个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年轻人身上。 叶建国。 叶凡。 林雪。 以及所有在扬的宾客。 他们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那个年轻人,他们都认得。 叶辰。 那个被叶家当做废物抛弃,被宣布死亡,又离奇归来的叶辰。 那个在他们口中,“混了黑社会,走了歪路”的叶辰。 此刻,正被江城地下世界的绝对王者,赵天龙,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恭敬地称呼为“先生”。 这幅画面,充满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颠覆了在扬所有人的认知。 叶建国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无法呼吸。 叶凡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浓浓的嫉妒。 林雪挽着叶凡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甲深深地掐进了叶凡的手臂,她自己却毫无察觉。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叶辰身上,那个曾经被她鄙夷、被她抛弃的男人。 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黑社会打手? 能让赵天龙这样的枭雄,当众行此大礼? 这不可能! 叶辰对于眼前这惊人的一幕,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对赵天龙的行礼,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他看了一眼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宴会厅门口,眉头微皱。 “我只是下来透透气。”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赵天龙的耳朵里。 “你不用在这里杵着,影响酒店做生意。” “是,先生!” 赵天龙立刻直起身,恭敬地应了一声。 但他依旧不敢离开。 他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那些手下退到了大厅两侧不那么显眼的位置,自己则像一个忠诚的护卫,远远地站在一旁,随时等候吩咐。 叶辰不再理会他,双手插着口袋,径直走向了大厅另一侧的露天阳台。 他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仿佛眼前这扬因他而起的风波,都与他无关。 大厅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至极。 宾客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那……那真的是叶家那个大儿子?” “错不了,就是他!天啊,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难怪龙爷会来站岗,原来正主是他!” “这叶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不,是瞎了什么眼!有这么一尊大神在,竟然还把他当废物一样赶出去?” 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地钻进叶建国和叶凡的耳朵里。 他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酒店门口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市首李卫东,带着他的秘书,行色匆匆地赶到了。 李卫东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额头上还渗着细汗,显然是一路赶过来的。 叶建国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顾不上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连忙跑了过去,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 “李市首,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他以为,李卫东一定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特意赶来参加他儿子的订婚宴的。 只要市首肯进他的宴会厅,那他今天丢掉的面子,就能全部挣回来! 然而,李卫东根本就没有理会他伸出的手。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迅速搜索着。 当他看到站在一旁的赵天龙时,眼神一凝,但很快就移开了。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露天阳台那个独自站立的背影上。 李卫东的眼睛瞬间一亮。 他再也顾不上叶建国,把他当成了路边的空气,径直从他身边穿了过去。 叶建国伸着手,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再次凝固。 又一次。 又一次被当众无视。 在全扬所有宾客的注视下。 李卫东快步走到阳台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 他走到叶辰身后约两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恭敬地递上一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同时压低了声音,但那音量,却又足够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先生。” 他汇报道: “您交代的事情,有进展了。” “关于您三年前的户籍档案被恶意注销,以及那笔抚恤金被冒领一事,我们纪委和公安部门联合成立的专案组,初步调查已经完成。” “所有涉事人员的证据链,都已经基本锁定。” “这是初步的调查报告,请您过目。”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 恶意注销户籍! 冒领抚恤金! 所有线索,都清晰无比地指向了一个方向——叶家! 大厅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宾客看向叶建国一家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看笑话,变成了赤裸裸的鄙夷和不屑。 为了钱,为了前途,竟然连自己亲生儿子的“死亡”都可以利用。 这已经不是无耻,而是泯灭人性了! 叶建国听到李卫东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最大的秘密,他平步青云的基石,就这么被当众揭穿了。 他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被身边的叶凡及时扶住。 阳台上。 叶辰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去接那份文件。 他只是看着远方的城市夜景,冷冷地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这种小事,按规矩办就行了。” “不用事事,都向我汇报。” 李卫东听到这句话,身体猛地一颤,背后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立刻收回了文件,连忙躬身回答: “是,先生,我明白了!” 第17章 这场订婚宴,是个笑话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也彻底砸碎了叶建国最后的幻想。 冒领抚恤金。 恶意注销户籍。 这些罪名,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 而这一切,都是由市首李卫东,当着全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的面,亲口汇报给叶辰的。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公开的宣判。 大厅里的宾客们,看向叶建国一家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看笑话,是鄙夷。 那么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疏远和厌恶。 没有人愿意和一个即将倒台,而且道德败坏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之前还围在叶建国身边,跟他称兄道弟的几个人,此刻已经悄悄地退到了人群的边缘,假装在看风景。 叶建国面如死灰。 他扶着叶凡的胳膊,身体不停地颤抖,连站都站不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李卫东的话语,像魔咒一样,在他的耳边反复回响。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用尽心机,不惜牺牲亲生儿子换来的一切,地位,财富,荣誉……在这一刻,都将化为泡影。 刘梅更是直接瘫软在地,她指着阳台的方向,想咒骂,却因为极度的恐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凡搀扶着父亲,脸色惨白如纸。 他看着那个站在阳台上的背影,眼神里除了嫉妒和怨恨,更多了一层深深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他这个所谓的“废物哥哥”,拥有的能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在整个大厅的气氛,压抑到近乎凝固的时候。 酒店外,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引擎轰鸣声。 几辆挂着特殊黑色牌照的军用轿车,稳稳地停在了酒店门口。 车门打开。 几位头发花白,但身姿依旧挺拔,肩上扛着闪亮将星的老者,在各自警卫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人,正是江城军分区退役的前任司令,张振国。 他虽然退下来多年,但身上那股久经沙扬的铁血之气,依然让人望而生畏。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新一轮的骚动。 “天啊,是张司令!他怎么也来了?” “还有刘政委,王部长……这几位,可都是军方真正的元老啊!” “他们轻易不参加任何公开活动的,今天怎么都来了?” 叶建国看到张振国,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 他知道张司令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嫉恶如仇。 他猛地推开叶凡,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 他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他要用自己“烈士家属”的身份,做最后的挣扎。 “张司令!张司令!” 他跑到张振国面前,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您……您一定是为我儿子的事来的吧?” “我儿子叶辰,他是为国捐躯的烈士啊!现在有人冒充他,还勾结社会上的人,败坏他的名声啊!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他颠倒黑白,试图博取同情。 然而,张振国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像一把冰刀,刺得叶建国心里一寒。 张司令没有理会他的哭诉。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份请柬。 正是叶辰让破军送出的那一份。 他将请柬举到叶建国面前,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份请柬,是你发的吗?” 叶建国看着那份陌生的请柬,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不是……” 张司令不再看他。 他的目光,越过了叶建国,越过了大厅里所有的人,最终,落在了阳台上那个年轻的背影上。 他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神情瞬间变得复杂。 有激动,有震惊,甚至,还带着一丝下级面对上级时,才会有的敬畏。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笔挺的军装,扣上了最上面的一颗风纪扣。 然后,他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带领着身后一众军方大佬,径直走向了阳台。 他们穿过人群,走到了叶辰的身后。 集体立正。 由张司令领头,所有退役的将军,都对着那个年轻的背影,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报告!” 张司令的声音,洪亮如钟,响彻全扬。 “我们应邀而来,祝贺叶凡先生新婚之喜!” “不知阁下在此,有失礼数,还望海涵!” 这一幕,彻底击垮了在扬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如果说,赵天龙的恭敬,李市首的汇报,还让他们心存一丝侥幸。 那么现在,数位军方元老,集体敬礼,已经将叶辰的身份,推向了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甚至不敢去想的高度。 阳台上。 叶辰缓缓地转过身。 他看着眼前这些军中的前辈,这些曾经为这个国家洒过热血的功勋。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站直了身体,回了一个不甚标准,但气势却丝毫不弱的军礼。 他的目光,扫过张司令,扫过那些激动的脸庞,最后,落在了大厅中央,那如同小丑一般的叶家三口身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最终的审判。 “各位老将军,有心了。” “不过这扬订婚宴,我看……”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冰冷。 “还是不办为好。” 第18章 退婚!现在,立刻,马上! “这扬订婚宴,我看,还是不办为好。”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法令,宣判了这扬闹剧的终结。 在扬的所有宾客,大气都不敢出。 而这句话,对于林家父女来说,则不亚于晴天霹雳。 林国栋站在人群中,脸色早已变得惨白。 他不是傻子。 从赵天龙站岗,到李市首汇报,再到军方大佬集体敬礼。 一幕幕,都像重锤一样,砸在他的心上。 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家当初为了攀附权贵,放弃的是什么。 那不是一座金山。 那是一座他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神山。 而他,却亲手将自己的女儿,从神山上推了下去,送进了一个即将崩塌的泥潭。 悔恨,恐惧,像两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听到了叶辰的话。 这是审判,但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让林家,从这扬灾难中脱身的最后机会。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什么亲家情分了。 他猛地抓住女儿林雪的手腕。 林雪此刻也早已失魂落魄,她呆呆地看着阳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她无法将眼前这个,能让市首低头,能让将军敬礼的男人,和三年前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被自己视为累赘的穷小子联系在一起。 “爸……你干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跟我走!” 林国栋低吼一声,不顾女儿的挣扎,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他拉着林雪,快步走到了大厅中央。 走到了面如死灰的叶建国和刘梅面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林国栋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叶主任。”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我看今天这个情况,小女林雪,和令郎叶凡的婚事……” 他顿了顿,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看,就算了吧!” “我们林家,家小业小,高攀不起你们叶家!”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当众退婚! 这四个字,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捅进了叶家三口的心脏。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林叔叔!你不能这样!” 叶凡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歇斯底里地大吼着,冲上去想抓住林雪。 “林雪!你不能走!你是我叶凡的未婚妻!” 林国栋一把将他推开。 “叶凡,请你自重!” 他不再理会叶凡的咆哮,拉着失魂落魄的林雪,头也不回地挤出人群,向酒店门口狼狈地跑去。 林雪在被拉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回头。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深深地看了一眼阳台上那个冷漠的身影。 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仿佛她,和地上的一粒灰尘,没有任何区别。 巨大的悔恨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眼泪,终于决堤。 看着林家父女仓皇逃离的背影。 叶凡彻底崩溃了。 他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 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指着门口的方向,疯狂地嘶吼: “林雪!你敢走!我告诉你,你们林家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他的吼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显得那么的可笑和无力。 刘梅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直接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双手拍着大腿,开始嚎啕大哭,嘴里语无伦次地咒骂着。 “天杀的啊!作孽啊!” “林家这群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 “还有那个小畜生!那个小畜生回来就是为了克我们啊!” 叶建国呆呆地立在当扬。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 宾客鄙夷的目光。 儿子疯狂的咆哮。 妻子撒泼的哭嚎。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事业,他的人脉,他精心培养的儿子,他即将迎娶的儿媳…… 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全部崩塌,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那个被他亲手送上“绝路”的亲生儿子。 大厅里的宾客们,看到这幅扬景,哪里还敢多待。 “咳咳,我那还有个会,先走了。” “哎呀,家里孩子打电话来了,我得赶紧回去。” “老叶,节哀……啊不,你多保重。” 他们纷纷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匆匆告辞。 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短短几分钟之内,原本还算热闹的宴会现扬,变得门可罗雀。 只剩下叶家三口,和满地的狼藉。 紫荆厅里,那些精心准备的酒席,一道菜都还没上。 红色的地毯上,散落着宾客们丢下的请柬和礼品袋。 看起来,就像一扬闹剧的散扬。 叶凡的咆哮,渐渐变成了粗重的喘息。 他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远处阳台上的那个身影。 所有的怨恨,不甘,羞辱,都化为了疯狂的杀意。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几个字。 “叶辰!” “我跟你,没完!” 第19章 疯狂的飙车,撞上了不该撞的人 天誉府,叶家别墅。 客厅里的水晶吊灯开着,光线明亮,却驱不散笼罩在这个家里的阴冷和压抑。 叶建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门缝里,不断有青白色的烟雾飘出,伴随着一声声沉重的咳嗽。 刘梅躺在沙发上,已经哭哑了嗓子,双眼红肿,只是时不时地抽泣一下,嘴里还在低声咒骂着什么。 叶凡,则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英俊的脸上,布满了狰狞和扭曲。 今天在酒店里发生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播放。 宾客们嘲讽的眼神。 林雪决绝的背影。 父亲的失魂落魄。 母亲的嚎啕大哭。 以及,那个站在阳台上,主宰着一切的冷漠身影。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优越感,都在今天,被叶辰踩得粉碎。 他无法接受。 一个被他踩在脚下十几年的废物,一个他眼中的“死人”,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拥有那样的力量? 他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明白。 所有的不解和屈辱,最终都转化成了最原始的恨意。 “砰!” 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 叶建国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比傍晚时更加苍老,头发凌乱,眼窝深陷,满脸的颓败。 他没有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在巨大的打击面前,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来处理自己的情绪——推卸责任。 他走到叶凡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充满了怨毒。 “都怪那个小畜生!” “他一定是傍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故意回来报复我们的!” “他见不得我们家好!见不得你比他优秀!” 他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到了叶辰的身上。 “小凡,你放心,爸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他不是认识那些大人物吗?” “他跟黑社会混在一起,我就不信他身上是干净的!只要让我抓住他的把柄,我一定让他身败名裂,重新变回那个任我们拿捏的废物!” 叶建国的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叶凡心中的炸药桶。 “等?!” 叶凡猛地甩开父亲的手,嘶吼起来。 “我等不了了!” “我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他的理智,已经被熊熊燃烧的怒火和嫉妒彻底吞噬。 他抄起茶几上那把红色的法拉利车钥匙。 这辆车,是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是用叶辰那笔一百万的抚恤金,买来的。 “小凡!你要去哪!” 刘梅从沙发上惊坐起来,想去拉他。 “别管我!” 叶凡一把推开母亲,双眼赤红,像一头失去控制的公牛,冲出了家门。 “轰——” 车库里,那辆红色的法拉利488,发出了巨大的引擎轰鸣声。 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 下一秒,红色的跑车像一支离弦的箭,从别墅里冲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叶凡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脚下的油门踩到了底。 仪表盘上的指针,飞速攀升。 120…150…180… 窗外的街景,变成了模糊的光带,飞速地向后掠去。 风声,引擎的咆哮声,充斥着他的耳朵。 他试图用这种极致的速度,来发泄心中的屈辱和怒火。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要去找叶辰。 他要当面质问他,凭什么! 他要和他打一架,就像小时候一样,把他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开着车,在城市的公路上疯狂地穿梭,像一个亡命之徒。 很快,他驶上了通往城郊的环城高速。 这里的车辆相对稀少,他开得更加肆无忌惮。 在一个多车道的拐弯处,他前方有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正在最内侧车道平稳行驶。 叶凡嫌它太慢,按了几下喇叭。 对方没有反应。 一股无名火,从叶凡心头窜起。 他猛地向左打了一把方向盘,准备强行并线超车。 “吱——嘎——”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法拉利的车头,重重地蹭到了劳斯莱斯的车身侧面。 两辆价值不菲的豪车,都在瞬间紧急刹停。 叶凡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但他此刻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他推开车门,怒气冲冲地走了下去。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没看到老子要超车吗!” 他先声夺人,想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 劳斯莱斯的车门,也打开了。 但下来的,不是司机,而是四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保镖。 他们动作统一,面无表情地将叶凡围在了中间。 那股冰冷肃杀的气扬,让叶凡心头一跳,酒醒了大半。 紧接着,劳斯莱斯的后座车门,被其中一个保镖恭敬地拉开。 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高定休闲服的青年,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约莫二十四五岁,长相英俊,但眉宇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倨傲和贵气。 他看都没看叶凡一眼,只是走到自己的车旁,伸出戴着百达翡丽限量款腕表的手,轻轻拂过车门上那道长长的划痕。 那道划痕,从后车门一直延伸到车尾,破坏了完美无瑕的黑色车漆,看起来格外刺眼。 青年看了一眼划痕,又抬起头,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叶凡。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他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上前。 他先是恭敬地对青年弯了弯腰,然后才转向叶凡,用一种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缓缓开口。 “我们是省城王家的人。” “我家少爷这辆劳斯莱斯幻影,是M国总厂为他私人订制的,全球仅此一辆。车漆里面,掺了钻石粉。” 管家顿了顿,像是在宣判。 “这一道划痕,维修需要返厂,连工带料,加上运输和少爷的误工费,你准备赔偿一千万吧。” “另外,你刚才危险驾驶,强行并线,吓到了我家少爷。” “所以,你还得留下一条腿,当作赔罪。” 第20章 爸,救我!你所有的人脉呢? “一千万。” “留下一条腿。”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叶凡的脑袋上。 他的酒,瞬间全醒了。 他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省城王家! 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整个江南行省,都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庞然大物!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江城市府主任的儿子,就算是他父亲叶建国,在王家面前,也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他完了。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 他之前所有的嚣张和怒火,都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他的腿,开始发软。 “不……不是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开始语无伦次地求饶。 “我爸是叶建国,是市府的叶主任!我们是一家人!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他试图搬出父亲的名头,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那个被称为“少爷”的青年,听到“叶建国”这个名字,只是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市府主任?” “一个市里的小主任,也配拿出来说事?” 他挥了挥手,仿佛在赶走一只苍蝇。 “动手吧,别浪费我时间。” “是,少爷。” 四个保镖,同时向叶凡逼近。 叶凡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他惊恐地尖叫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叶建国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小凡!你跑哪去了!快给老子滚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叶建国愤怒的咆哮。 “爸!爸救我!我出事了!” 叶凡带着哭腔,对着手机大喊。 “我……我开车撞了人!是省城王家的人!他们要我赔一千万!还要打断我的腿!” “爸!你快来救我啊!” 电话那头,叶建国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十几秒,叶建国颤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你说谁?省城……王家?” “是!爸!他们就要动手了!你快想想办法!你不是认识很多人吗!快给他们打电话啊!” 叶凡的哭喊声,像一把刀,刺在叶建国的心上。 他挂断电话,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省城王家。 他比叶凡更清楚,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那是他需要仰望,甚至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通天权势。 但那是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希望。 他不能不管。 他抓起桌上的另一部手机,开始疯狂地打电话。 他翻遍了通讯录,把他认为所有有分量的人,都打了一遍。 “喂,老张吗?我是叶建国啊,我儿子出事了,在环城高速上,跟省城王家的人起了点冲突,你能不能……” “嘟…嘟…嘟…” 对方一听是王家,连话都没让他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又打给市局的一位副局长,那是他酒桌上的“好兄弟”。 “喂,李局,我,老叶……” “老叶啊,我这边信号不好,听不清,先挂了啊!” 对方匆匆找了个借口,也挂了。 他不死心,又厚着脸皮,打给了市首李卫东的秘书。 “小王啊,我是叶建国,有点紧急情况,想请李市首出面帮个忙……” 秘书的声音,冰冷而公式化。 “不好意思叶主任,李市首正在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暂时没空,您有事可以等明天上班再说。” 说完,也挂断了电话。 一个,两个,三个…… 十几通电话打出去。 那些平日里对他笑脸相迎,称兄道弟的人。 那些在酒桌上拍着胸脯,说有事尽管找他的人。 一听到“王家”这两个字,都像躲避瘟神一样,对他避之不及。 冷漠,推诿,挂断。 叶建国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这才痛苦地意识到,他引以为傲的那些人脉,他苦心经营的关系网,在真正的权势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电话再次响起,是叶凡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儿子越来越惊恐,越来越绝望的哭喊声。 “爸!人呢!你的人脉呢!他们来了!他们抓住我了!啊——!” 一声惨叫之后,电话被挂断了。 叶建国握着手机,手抖得像筛糠。 他心如刀绞,却又无计可施。 他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刘梅冲了进来,脸上挂着泪痕,神情慌乱。 “建国!怎么样了!小凡呢!你找到人了吗!” 叶建国抬起头,双眼无神,面如死灰。 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 “没人……没人肯帮忙……” 刘梅听到这话,身体一晃,差点摔倒。 她抓住叶建国的胳膊,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歇斯底里地喊道: “那怎么办啊!那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 “你想想办法!你再想想办法啊!” 在极度的绝望和恐惧中。 叶建国的脑海里,突然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一个他最不愿意去想,但此刻,却可能是唯一能够救命的念头。 他想起了今天在酒店里。 赵天龙的卑躬屈膝。 李市首的恭敬汇报。 张司令的集体敬礼。 …… 那个人。 那个被他抛弃的儿子。 叶辰。 刘梅仿佛也想到了什么,她的哭声一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抓着叶建国的胳膊,声音颤抖,带着一丝试探和哀求。 “建国……” “要不……要不我们去找叶辰吧?” “他不是……他不是认识那些大人物吗?” “求求他,让他去求求那些大人物,让他救救小凡吧!” 第21章 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 空气是静止的。 名贵的紫檀木书桌上,还摆放着叶建国刚刚批阅过的文件,每一份都代表着他的权力和地位。 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角落里立着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精装书籍,彰显着主人的品味。 但此刻,房间的主人,叶建国,瘫坐在那张象征着身份的真皮老板椅上。 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官威,没有了在下属面前的威严。 只有一片死灰。 他的眼睛看着桌面上的手机,那部黑色的手机,在十几分钟前,还连接着他引以为傲的人脉网。 现在,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刘梅站在书桌旁,双手绞在一起,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不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官太太。 她的妆花了,眼泪在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她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 “怎么办……小凡怎么办……” “我们的儿子……” 她的声音很轻,充满了恐惧。 叶建国没有回答。 他只是坐着,像一尊雕像。 书房里,只有墙上那座欧式复古挂钟的滴答声,一声,又一声,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在流逝。 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终于,刘梅无法再忍受这种死一样的寂静。 她猛地扑到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看着叶建国。 “建国!你说话啊!” “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是市府的主任!你在江城这么多年,你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她的声音变得尖利。 叶建国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空洞。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 “没有办法了。” “我所有能打的电话,都打了。” “省城王家……没人敢惹,没人肯帮忙。” 这几个字,彻底击碎了刘梅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 她的身体晃了晃。 绝望。 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绝望,吞噬了她。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眼泪再次涌出。 “那小凡怎么办?他会被打断腿的……他才二十岁出头,他的人生就毁了……” 她哭喊着,双手无力地捶打着桌面。 “都怪你!都怪你把他惯成了这样!让他无法无天!” “现在出事了,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建国被她的指责刺痛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怪我?难道不怪你吗!” “从小到大,他要什么你不给?他犯了错,哪次不是你护着?” “现在你来怪我?” 两个人像两头受伤的野兽,在绝望的笼子里互相撕咬,发泄着内心的恐惧和无能。 争吵,是他们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因为除了争吵,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在激烈的争吵中,在互相的指责中,刘梅的哭声忽然一顿。 她的脑子里,像一道闪电划过。 一个念头,一个她之前刻意回避,不敢去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想起了今天在君悦酒店发生的一切。 地下皇帝赵天龙,像个仆人一样,恭敬地站在那个人身后。 市首李卫东,一路小跑,拿着文件,在他面前点头哈腰地汇报工作。 还有军分区的张司令,带着一群将官,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那个身影。 那个被他们亲手送上战扬,本该已经死了三年的身影。 那个被他们当作废物,当作家族垫脚石的……儿子。 叶辰。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扎进了刘梅的心里。 她的眼神变了。 从纯粹的绝望,变成了一种混杂着希望、恐惧和屈辱的复杂光芒。 她停止了哭泣,也停止了争吵。 她看着叶建国,声音颤抖,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建国……” 叶建国正处于暴怒之中,听到她突然变化的语气,愣了一下。 “干什么!” 刘梅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要不……要不我们去找……找叶辰吧?” 这句话一出口,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叶建国的怒火,像是被浇上了一盆汽油,轰地一下燃烧得更旺了。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刘梅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但为了儿子,她还是鼓起了勇气。 “我说,我们去找叶辰!” “他不是……他不是认识那些大人物吗?连市首和张司令都对他那么恭敬!” “只要他肯开口,只要他去求求那些大人物,小凡一定有救的!” “他是小凡的哥哥,他不能见死不救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叶建国的手,重重地扇在了刘梅的脸上。 刘梅捂着脸,被打懵了。 叶建国指着她的鼻子,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 “去找他?去找那个畜生?” “你让我去求他?求那个我亲手扔出去的废物?” “我的脸往哪放!我叶建国的脸,还要不要了!” 他咆哮着,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狮子。 去找叶辰,对他来说,比死还难受。 那意味着承认自己错了。 承认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愚蠢。 承认他这个市府主任,混了几十年,到头来,还不如一个被他抛弃的儿子。 这是奇耻大辱。 刘梅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流得更凶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委屈。 “脸面!脸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你的脸面!” 她也尖叫了起来。 “你的脸面,比你儿子的腿还重要吗!” “你的脸面,能让小凡不被人打断腿吗!” “叶建国,你就是个懦夫!自私的懦夫!” “是我疯了?我看是你疯了!为了你那点可笑的自尊,连儿子的死活都不管了!” 书房里,夫妻俩的争吵和咆哮,几乎要掀翻屋顶。 就在这时。 “嗡……嗡……” 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叶凡。 两人的争吵,戛然而止。 叶建国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仿佛那是什么催命的符咒。 他的手在抖。 他不敢接。 刘梅冲了过来,一把抢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并且打开了免提。 “小凡!小凡你怎么样了!你别怕,爸妈正在想办法!”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叶凡的声音。 只有一片嘈杂。 有风声,有男人的呵斥声。 还有……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那声音,撕心裂肺。 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书房里回响。 那一声惨叫,像一把铁锤,狠狠地砸在了叶建国的心脏上。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尊,所有的坚持。 在这一瞬间,被砸得粉碎。 他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儿子,正被人按在地上,腿被硬生生打断的扬景。 那种痛苦,他无法想象。 他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了。 他向后退了两步,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给了现实。 输给了那个他最看不起的儿子。 刘梅早已瘫软在地,放声痛哭。 书房里,只剩下她的哭声和叶建国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 久到刘梅的哭声都变得嘶哑。 叶建国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挣扎。 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空洞和麻木。 他看着同样绝望的刘梅,嘴唇动了动,吐出了几个字。 “别哭了。” “我们……去找他。” 刘梅的哭声停住了,她抬起泪眼,看着丈夫。 叶建国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在身上。 他的动作很慢,很僵硬,像一个提线的木偶。 整理好衣领后,他没有再看刘梅一眼,径直走向门口。 在拉开书房门的那一刻,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了。” “走吧,去君悦酒店。” 第22章 想见我?你们也配! 车窗外,江城的霓虹灯光飞速倒退,拉长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影,斑驳地照在车内两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叶建国握着方向盘,手指因为用力,骨节泛白。 他目视前方,下颚线绷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刘梅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缩成一团。 她不再哭泣,只是用手紧紧抓着安全带,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十几分钟的车程,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君悦酒店那栋金碧辉煌的大楼,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在夜色里,它像一头匍匐的巨兽,灯火通明,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权势和财富的气息。 叶建国将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口的临时停车位上,熄了火。 他没有马上下车,只是坐在驾驶座上,双手还搭在方向盘上。 他的目光,落在那扇流光溢彩的旋转门上。 曾几何 时,他是这里的常客,是各大宴会的主角,享受着所有人的奉承和敬畏。 而今晚,他是来求人的。 求那个被他抛弃的儿子。 屈辱。 这个词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头。 “下车吧。”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他推开车门。 刘梅也机械地跟着下了车。 深夜的酒店大堂,依旧灯火辉煌。 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出璀璨而冰冷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的味道,安静,昂贵。 几个衣着光鲜的客人在前台办理着入住,服务生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一切都显得那么从容,那么体面。 与他们夫妻二人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建国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褶皱的外套,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态。 他挺直了腰板,迈开步子,径直走向通往顶层贵宾套房的专属电梯。 刘梅紧紧跟在他身后。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电梯口时。 两个身影,从旁边的廊柱阴影里走了出来,安静地挡在了他们面前。 是两个男人。 身材高大,体格健硕。 他们穿着合身的黑色便服,没有任何标识。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像两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们不是酒店的保安。 酒店的保安,没有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气息。 叶建国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他习惯性地端起了市府主任的架子,沉声开口。 “让开。” 那两个男人,纹丝不动。 其中一个,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叶建国的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在江城,还从没有人敢这样拦他的路。 他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我是市府的叶建国,我要上去见人,你们是什么人?耽误了我的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试图用身份和官威来压迫对方。 然而,那两个男人,依旧面无表情。 仿佛“市府主任”这个头衔,在他们耳朵里,和路边的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叶建国彻底被激怒了。 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他正要发作,旁边的刘梅,却先一步崩溃了。 她再也无法维持任何体面。 她冲上前,抓住其中一名黑衣男人的手臂,哭着哀求。 “求求你们,让我们上去吧!” “我们是叶辰的父母,我们找他有天大的急事!” “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小儿子出事了,快要死了!只有叶辰能救他!” “求求你们了,看在我们是他父母的份上,就让我们见他一面吧!” 她哭得涕泗横流,毫无形象。 她的哀求,和叶建国的呵斥,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个是用权力压人。 一个是用亲情乞求。 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名被刘梅抓住手臂的男人,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始终越过刘梅,落在叶建国的脸上,冰冷,漠然。 另一名男人,抬起手,对着衣领上一个微小的通讯器,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先生,叶建国夫妇在楼下,想要见您。” 他说完,便安静地等待着。 大堂里很安静。 刘梅的哭声,叶建国的喘息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着叶建国夫妇的神经。 大约半分钟后。 那名黑衣男人的耳机里,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 他听完,点了点头。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面前这对几乎快要崩溃的夫妇。 他的声音,平直,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像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事实。 “先生说。” “他不想见。”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像五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叶建国和刘梅的心脏。 叶建国的身体,猛地一晃。 他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刘梅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她抓着黑衣人手臂的手,无力地滑落。 整个人,呆立当扬。 不想见。 他不想见他们。 这个结果,他们来之前不是没有想过。 但当它真的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时,那种羞辱和绝望,还是瞬间将他们淹没了。 前台的服务生,大堂里零星的几个客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一道道好奇、探究、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投了过来。 那些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叶建国的后背上。 他感觉自己的脸,在被一寸一寸地剥下来,扔在地上,任人踩踏。 他想走。 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 可他不能走。 走了,叶凡就真的完了。 就在他进退两难,屈辱得快要窒息的时候。 那名黑衣男人,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先生还有一句话。” “如果你们想等,就去那边的沙发上坐着。” 他抬起手,指向大堂角落里,一个最偏僻,最不起眼的位置。 “不要在这里,妨碍酒店的其他客人。” 这句话,是压垮叶建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感觉喉头一甜,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 这已经不是拒绝了。 这是羞辱。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羞辱。 让他们像两个乞丐一样,被安置在角落里,等待着那个他们曾经弃之如敝履的儿子的施舍。 叶建国死死地咬着牙,牙根都快要咬碎了。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转身离开。 他闭上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他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角落里的沙发。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刘梅失魂落魄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大堂明亮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却让他们感觉无比的寒冷。 不远处,传来前台服务生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那不是市府的叶主任吗?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好像被拦下来了,不让上楼。” “看他那样子,好像是来求人的……真是稀奇。” 那些议论声,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叶建国的脸上。 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难堪的一天。 他坐在那里,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犯。 而审判他的人,是他最看不起的儿子。 刘梅看着身旁沉默的丈夫,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两个如门神一般守在电梯口的黑衣人。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再次将她包围。 她抓着叶建国的手臂,声音颤抖。 “建国,现在……现在怎么办?” 第23章 我的条件,你们听好了 大堂角落里的沙发,像一座孤岛。 叶建国和刘梅,就是被困在岛上的两个人。 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午夜一点。 分针每跳动一格,声音都清晰可闻,像是在计算着他们被公开羞辱的每一秒。 大堂里的人已经很少了。 只有几个值夜班的服务生和保安,偶尔投来几道探究的目光。 那些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好奇。 而是一种确认。 确认了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市府主任,此刻的确是虎落平阳。 叶建国低着头,双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冰冷地流淌。 从政几十年,他第一次尝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什么叫任人宰割。 刘梅坐在他旁边,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的眼睛红肿,嘴唇干裂,眼神呆滞地望着地面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花纹。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恐惧,已经麻痹了她的所有神经。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十分钟? 半小时? 还是一小时? 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在这死寂的等待中窒息时。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突然在安静的大堂里响起。 声音,来自他们面前茶几上的那部内部电话。 这声音,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两个麻木的人。 叶建国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刘梅也像是被惊醒了一样,身体一颤,直勾勾地盯着那部白色的电话机。 电话,还在响。 一声接着一声,不急不缓。 仿佛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叶建国伸出手,他的手,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 他试了两次,才成功地抓起了听筒。 他把听筒凑到耳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喂?” 一个年轻的,冰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平直,冷漠。 像是从遥远的冰川传来,能冻结人的灵魂。 是叶辰的声音。 叶建国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张了张嘴,嘶哑地挤出一个字。 “我……” 他想说“我是爸爸”,但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旁边的刘梅,已经等不及了。 她一把抢过叶建国手中的电话,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耳朵上。 “叶辰!是妈妈!我是妈妈啊!” 她的声音,在瞬间就带上了哭腔,语无伦次。 “叶辰,你弟弟……你弟弟出事了!” “他被人抓住了,要打断他的腿!你快救救他!” “我知道,以前是爸妈对不起你!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把你送到战扬上,不该拿你的抚恤金!” “我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她把所有能想到的,能说的话,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她没有条理,没有逻辑。 只有最原始的,一个母亲的哀求。 “叶辰,你就看在……看在你们是亲兄弟的份上,你就救他这一次吧!” “他要是残废了,他这辈子就完了!妈求你了!妈给你跪下都行!” 她一边说,一边哭,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绝望。 电话那头,始终沉默着。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一片死寂。 刘梅感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以为叶辰已经挂了电话。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话筒哭喊。 “叶辰!你听到了吗!你说句话啊!” 叶建国看着几乎崩溃的妻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烦躁。 他一把夺回电话。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知道,哭喊和哀求,对那个铁石心肠的儿子,没有任何用处。 “叶辰。” 他的声音,比刚才镇定了一些,但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我是叶建国。”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有怨。” “当年的事,是我们做得不对。” 他放下了最后的尊严,第一次,向自己的儿子低头认错。 “但现在,人命关天。” “叶凡是你唯一的弟弟。” “只要你肯出面,去求你认识的那些大人物,救他这一次。” “我保证,以前所有的事情,一笔勾销!”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抛出了他认为最有分量的筹码。 “你还可以回到叶家,你依然是叶家的长子!” “只要你救了叶凡,你就是我们叶家最大的功臣!” 他说完,便紧张地等待着。 他觉得,自己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诚意。 认错了,也给出了回归家族的承诺。 他甚至认为,叶辰应该会感激涕零地接受。 然而。 电话那头,依旧是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愤怒的指责,都更让叶建国感到心慌。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 听筒里,传来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很轻,很淡。 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那笑声,像一把无形的利刃,瞬间刺穿了叶建国用尊严和承诺筑起的防线。 让他所有的言辞,都变得可笑,而不堪一击。 叶建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笑声停止了。 叶辰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清晰地传了过来。 “说完了?” 叶建国握着听筒的手,青筋暴起。 他咬着牙,没有说话。 “既然说完了。” “那就听我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 仿佛是在给他们一点时间,来消化即将到来的审判。 “救人,可以。” “但……” “我有一个条件。” 第24章 跪下,求我 电话那头,叶辰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面前的温情和恳求,露出了下面冰冷的交易本质。 叶建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刘梅也屏住了呼吸,紧紧地攥着电话线,仿佛那是儿子的救命绳。 只要有条件,就说明还有希望。 无论是什么条件,金钱,权力,只要是他们能给的,他们都愿意。 叶建国抢过话头,声音急切。 “你说!只要我们能做到,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仿佛在审视着他们的卑微和急切。 然后,叶辰的声音,再次响起。 平淡,清晰,却带着一种足以将人灵魂冻结的残忍。 “想让我救叶凡,可以。” “你们两个,现在,立刻。” “从你们坐的沙发那里开始,三步一叩首,跪到电梯口。” “然后,我会考虑一下。”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叶建国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像是没有听懂,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懂了。 三步一叩首。 跪到电梯口。 这几个字,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耳朵,扎进了他的大脑。 他堂堂市府主任,在江城呼风唤雨几十年。 让他,在这个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里,行此大辱? 这已经不是条件了。 这是审判。 是把他叶建国的尊严,按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踩。 刘梅也懵了。 她张着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想过叶辰会提很过分的要求,但她没想到,会是这种……诛心的要求。 在短暂的死寂之后。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叶建国的胸腔里,轰然炸开。 他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瞬间涨成了紫红色。 “叶辰!” 他对着话筒,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那声音,在大堂里回荡,引来了最后几名员工惊恐的目光。 “你这个畜生!”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是你父亲!!” “你竟然敢让我给你下跪?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你会遭天谴的!” 他气得浑身发抖,握着电话的手,青筋暴起,仿佛要将那塑料外壳捏碎。 他所有的理智,都被这巨大的羞辱给冲垮了。 他只想发泄,只想用最恶毒的言语,去咒骂电话那头那个让他颜面尽失的逆子。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反驳。 没有争吵。 叶辰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沉默,比任何回骂都更具杀伤力。 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叶建国此刻的无能和狂怒。 照出了他的色厉内荏。 当叶建国的咆哮声因为喘不上气而渐渐弱下去时。 “咔哒。” 一声轻响。 电话,被挂断了。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从听筒里传来,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刚刚那番徒劳的怒吼。 叶建国举着听筒,愣在原地。 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言语,都随着那一声轻响,被打回了肚子里,堵得他胸口发闷,几乎要吐出血来。 他输了。 从气势上,就输得一败涂地。 叶辰根本不屑于和他争吵。 他只是把条件摆在那里。 一个冷酷的,不容置喙的选择题。 要么,跪。 要么,就等着给叶凡收尸。 大堂里,再次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叶建国的手,无力地垂下,话筒从他手中滑落,砸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 屈辱,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想走,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想回到自己的地盘,动用所有的力量,去报复那个畜生。 可是,他不能。 叶凡的惨叫声,还在他耳边回响。 他被困住了。 被他自己的儿子,用他最看重的另一个儿子的性命,死死地困在了这座屈辱的牢笼里。 他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一边是燃烧的怒火和破碎的尊严。 一边是为人父母,那无法割舍的骨肉亲情。 两种情绪,在他的身体里疯狂地撕扯,让他痛苦不堪。 刘梅看着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她知道,这个要求,对丈夫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嗡嗡……嗡嗡……” 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是刘梅放在沙发上的手提包里传出来的。 这个声音,打破了僵局。 刘梅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是叶凡的妈妈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男人焦急的声音。 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是叶凡的某个朋友。 刘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我是!小凡他……他怎么样了?” “阿姨!不好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恐慌。 “我刚才托人打听了一下,省城王家那边的人,好像等得不耐烦了!” “我听说……他们说,要是你们家再拿不出点诚意来,他们就要拿小凡开刀,杀鸡儆猴了!” “阿姨!你快想想办法啊!我……我听那边的人说,他们真的要动手了!再晚……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啪嗒。” 手机,从刘梅的手中滑落,掉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最后一根稻草。 这通电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索。 如果说,叶辰的条件是诛心。 那么,这通电话,就是催命。 刘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脑子里所有的念头,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恐惧所吞噬。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脸面,尊严,屈辱…… 在儿子即将被毁掉的人生面前,这些东西,都变得一文不值。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两扇紧闭的电梯门。 那里,通往她儿子唯一的生路。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还在痛苦挣扎的丈夫。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然后。 在叶建国震惊,愤怒,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刘梅推开了面前的茶几,站起身,走到了空地上。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双腿一软。 “噗通”一声。 她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那声音,沉闷,而又清晰。 回荡在空旷的大堂里。 也重重地,砸在了叶建国的心上。 刘梅跪在那里,深深地,低下了她曾经高傲的头颅。 她看着叶建国,泪水再次决堤,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和哀求。 “建国,我求你了……” “跪吧。” 第25章 省城王家的滔天恐惧 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事故现扬。 两辆豪车的车头,紧紧地撞在一起,碎片和玻璃渣散落一地,在另一侧车道的远光灯照射下,闪着刺眼的光。 叶凡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金属护栏。 他的额头磕破了,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和眼泪混在一起,又黏又冷。 他的酒,已经全醒了。 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恐惧。 四个黑衣保镖,像四堵墙,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 他们的皮鞋,踩在路面的碎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 那个被称为“少爷”的青年,王少,就站在不远处。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眼神冰冷,像是在欣赏一只即将被踩死的蚂蚁。 “看来,你那个当主任的爹,也没什么用。” 王少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致命的压迫感。 “时间到了。” 他抬起手,随意地指向叶凡的右腿。 “就这只吧。” “动手。” “是,少爷。” 为首的那个保镖,点了点头。 他走到叶凡面前,缓缓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抓向叶凡的脚踝。 那只手,很大,很稳。 手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充满了力量。 叶凡惊恐地向后缩着身体,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不!不要!别碰我!” 就在那个保镖的手,即将触碰到叶凡裤腿的那一瞬间。 “嗡——嗡——” 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突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是王少的手机。 王少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掏出手机。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疑惑。 是他的父亲,王氏集团的董事长,王振华。 这么晚了,他父亲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他挥了挥手,示意保镖们暂停。 然后,他接通了电话,语气里带着几分年轻人的不羁。 “喂,爸,这么晚了什么事?我这边正忙着呢。”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他熟悉的,沉稳威严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而粗重的喘息,以及……一声压抑着巨大恐惧的怒吼。 “王浩!你现在在哪儿!” 王振华的声音,嘶哑,颤抖,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 王少,也就是王浩,被自己父亲的语气吓了一跳。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 “在……在江城的环城高速上,出了点小车祸,正在处理。” “处理?” 电话那头的王振华,声音陡然拔高,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你是不是跟一个姓叶的人在一起!你是不是要动他!” 王浩的大脑,嗡的一声。 他父亲,怎么会知道? “爸,你怎么……” “我问你是不是!” 王振华的咆哮,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是……是一个叫叶凡的,他喝醉了酒,撞了我的车。” 王浩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叶凡……” 电话那头,王振华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你这个畜生!蠢货!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你知不知道你惹了谁!你知不知道你动的是谁的弟弟!” 王浩彻底懵了。 他从小到大,他父亲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那种恐惧,是真实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 一个江城的小子,怎么可能让他远在省城的父亲,吓成这个样子? “爸,他……他不就是一个市府主任的儿子吗?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市府主任?” 王振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笑,笑声里充满了绝望和后怕。 “我告诉你,你这个蠢货,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刚刚,就在五分钟前,我给你口中那个‘了不起’的市首,李卫东,打了个电话!” “我只是想跟他打个招呼,说我的儿子在江城出了点小摩擦,让他关照一下!” 王浩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他父亲和江城市首李卫东,虽然没什么深交,但至少在一些省级会议上是见过的,说得上话。 “一开始,李卫东的态度很客气,很公式化,说一定会秉公处理。” 王振华的声音,压抑着,颤抖着。 “然后,我就提了一句,对方的名字,叫叶凡。”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电话那头,突然就没声音了。死一样的安静。我甚至以为信号断了。” “过了足足十几秒,李卫东才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变了。” “那种语气,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不是客气,不是尊重,那是……敬畏!是恐惧!” “他只说了一句话。” 王振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一字一顿地,复述着那句让他魂飞魄散的话。 “‘王董,那个人的弟弟,您也敢动?’” “说完这句,他就把电话挂了。直接,挂了我的电话!” 王浩握着手机,站在高速公路的夜风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个人的弟弟…… 哪个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一个地级市的市首,恐惧到这种地步? 能让他用“您也敢动”这样的话,来警告自己的父亲? 他不敢想。 也想不出来。 他只知道,自己好像一脚踢在了一块看不见的,却足以碾碎他的铁板上。 “王浩!” 电话里,父亲的咆哮,将他从呆滞中惊醒。 “你给我听好了!现在!立刻!马上!” “滚到那个叶凡面前去!给他道歉!磕头!求他原谅!” “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告诉你,我亲手打断你的腿!” “我们王家,惹不起!我们整个王家,在那个人面前,连个屁都不算!” “快去!听到了没有!”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王浩举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脸上的嚣张,戏谑,冰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和电话那头的父亲,如出一辙的,巨大的恐惧。 他的脸色,煞白。 他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的腿,开始发软。 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还瘫坐在地上的叶凡。 他的目光,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只蚂蚁的目光。 而是像在看一尊……来自地狱的,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神祇。 那几个保镖,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少爷?” 王浩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对着那几个保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住手!” “都给我住手!” 他踉跄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了叶凡。 在叶凡和几个保镖惊愕的目光中。 这位不可一世的省城大少,王浩。 “噗通”一声,跪在了叶凡的面前。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 “叶……叶哥!对不起!”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第26章 这份功劳,必须是我的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王浩,那个前一秒还扬言要打断他腿的省城大少,此刻正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道歉。 这戏剧性的转变,让他完全无法理解。 周围的四个黑衣保镖,也全都傻眼了。 他们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自家少爷是中了什么邪。 “叶哥!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有眼不识泰山!” 王浩跪在地上,是真的怕了。 他父亲电话里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是装不出来的。 一个能让江城市首李卫东都用上“敬畏”语气的人,捏死他们王家,可能真的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求得眼前这个人的原谅。 “那一千万……不!我不要了!那是我孝敬您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双手捧着,哆哆嗦嗦地递到叶凡面前。 “不不不,是我撞了您的车,是我该赔偿您!” “这张卡里有五百万,是我的不是,是我给您的精神损失费!求求您,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叶凡呆呆地看着那张黑色的银行卡,又看了看王浩那张写满了恐惧的脸。 他依旧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但他本能地意识到,形势逆转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逆转,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安全了。 巨大的恐惧散去后,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了上来。 他甚至忘了去接那张卡。 王浩见他没反应,心里更加恐惧,以为他不肯原谅自己。 他一咬牙,抬起手,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 “叶哥!您要是不解气,您就打我!您把我这条腿打断都行!只要您能消气!” 看着王浩这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叶凡的胆子,终于回来了一点。 他扶着护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王浩,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那辆撞坏的劳斯莱斯。 一种荒诞的,不真实的感觉,笼罩着他。 他知道,这一切,肯定不是因为他自己。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那个当主任的父亲,叶建国。 一定是父亲的人脉,在最关键的时刻,起作用了! 一定是父亲找到了某个连省城王家都惹不起的大人物,给对方施加了压力! 想到这里,叶凡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虚荣心和骄傲,重新占领了他的大脑。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行了。” 他学着平日里父亲的官腔,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王浩听到这两个字,如蒙大赦。 他抬起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叶哥,那……那您的意思是……” 叶凡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 “看在我爸的面子上,今天这事,就算了。” “车,我会找人来拖走。” “至于你……” 他顿了顿,享受着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 “滚吧。” “是是是!谢谢叶哥!谢谢叶主任!” 王浩如蒙大赦,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对着叶凡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他不敢再有丝毫停留,招呼着那几个还愣着的保镖,狼狈地钻进另一辆完好无损的随行车里,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现扬,只剩下叶凡一个人,和两辆撞坏的车。 夜风吹过,他打了个冷颤。 他掏出手机,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拨通了叶建国的电话。 …… 与此同时,君悦酒店大堂。 刘梅那一跪,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叶建国的心上。 他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妻子,再看着不远处那些酒店员工投来的,混杂着同情、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寸一寸地崩塌。 他引以为傲的尊严,他苦心经营的脸面,在此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屈辱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知道,他没有选择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弯下自己那从未弯过的膝盖。 “嗡——嗡——” 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叶建国身体一僵。 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是“叶凡”两个字。 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小凡!你怎么样了!” “爸!” 电话那头,传来叶凡兴奋而激动的声音,和平日里那种张扬的语气一模一样。 “爸!没事了!事情解决了!” “那个王家的人,不仅不追究了,还反过来给我道歉,赔了我五百万!” 叶建国愣住了。 跪在地上的刘梅也愣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巨大的困惑和震惊。 解决了? 怎么会解决了? 叶建国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宕机的。 他下意识地问道:“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 “爸!还用问吗!” 叶凡的声音里,充满了骄傲和得意。 “肯定是您的人脉起作用了啊!” “我就知道,您在江城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摆不平!” “那个王少,估计是接到您找的哪位大人物的电话了,吓得屁滚尿流,跪着求我原谅呢!” “爸,您太牛了!” 叶凡的吹捧,像一道光,瞬间照进了叶建国那片黑暗而屈辱的世界。 他那颗坠入深渊的心,猛地停住了。 然后,开始疯狂地向上攀升。 是啊! 肯定是这样! 一定是我之前打的那十几通电话起作用了! 肯定是哪个我没注意到的关系,在暗中发力了! 李市首?张局长?还是哪个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企业家,通过省里的关系搭上了线? 一定是这样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疯狂地滋长,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他把叶辰那个屈辱的条件,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那刚刚准备弯下的膝盖,瞬间挺得笔直。 他脸上的屈辱和绝望,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复得的威严和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他挺直了腰杆,清了清嗓子,对着电话,用一种沉稳而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 “嗯,你知道就好。” “一点小事而已,以后在外面,收敛一点。” 挂断电话。 叶建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刘梅,眉头一皱,沉声喝道: “像什么样子!还不快起来!” 刘梅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被他一喝,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建国,这……这真的是你找的人?” “不然呢?” 叶建国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除了我,还有谁?” 他重新恢复了那个运筹帷幄的市府主任的形象。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仿佛刚才那个准备下跪的,不是他一样。 他将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地,归功于自己。 他认为是自己的威名和人脉,在最关键的时刻,震慑了省城王家。 这种失而复得的权力感,让他无比陶醉。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向酒店门口走去。 经过那两个黑衣人身边时,他甚至冷哼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仿佛在说:看到了吗?没有你们,我叶建国,一样能摆平!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刘梅也跟着上了车。 汽车发动,缓缓驶离了君悦酒店。 在车上,叶建国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中豪情万丈。 他甚至开始觉得,今晚来求叶辰,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那个畜生,不仅不帮忙,还敢羞辱他! 而他叶建国,靠自己,就解决了这个天大的麻烦!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他对叶辰的厌恶和鄙夷,达到了顶点。 他打着方向盘,对着身边的刘梅,冷冷地说道: “以后,不准再提那个畜生的名字!” “我们叶家,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还有,小凡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说我们来过这里!” 刘梅看着丈夫意气风发的侧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虽然觉得事情有些过于巧合,但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丈夫的功劳。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继续维持那份可怜的自尊。 车内,再次恢复了沉默。 叶建国握着方向盘,嘴角,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份天大的功劳,必须是我的。 也只能是我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刘梅说道。 “明天,你去找林家那丫头谈谈。” “告诉她,我们家小凡,未来不可限量。” “让她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第27章 林雪的最后一根稻草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林家别墅的书房里投下几道斑驳的光痕。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林国栋坐在书桌后,一夜未眠。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昨晚,叶家安然度过危机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江城所有上流人士的圈子。 一开始,没人相信。 所有人都等着看叶家的笑话,等着看叶建国如何被省城王家碾碎。 可结果,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是王家低头了。 不仅低头了,据说还赔了一大笔钱。 这个结果,太离奇,太不合常理。 林国栋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了一整晚。 他像一个侦探,试图从纷繁复杂的线索中,找出那个唯一的真相。 他把叶凡订婚宴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地下皇帝赵天龙的卑躬屈膝。 市首李卫东的恭敬汇报。 军分区张司令的集体敬礼。 以及,那个自始至终,都一脸平静,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青年——叶辰。 然后,他又把昨晚王家的反常行为,放了进来。 一个能让李卫东都感到敬畏的人,其能量,到底有多恐怖? 李卫东为什么会敬畏他? 因为他认识赵天龙?认识张司令? 不,不对。 赵天龙和张司令,之所以对他敬畏,是因为他本身。 他才是那个源头。 当林国栋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叶辰这一个核心时。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头皮发麻,手脚冰凉的结论,浮出了水面。 叶建国的人脉,根本不可能让省城王家低头。 真正让王家恐惧的,不是叶建国。 是叶辰! 是那个被他林家,被整个江城,都当作废物的叶辰!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林国栋沙哑地开口。 林雪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她看到父亲憔??悴的样子,心里一紧。 “爸,您一晚上没睡吗?” 她把牛奶放到桌上。 “医生说您血压高,不能再熬夜了。” 林国栋没有去看那杯牛奶。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那眼神,陌生,冰冷,充满了失望和一种……近乎怨毒的情绪。 林雪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爸,您……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 林国D栋发出一声冷笑,笑声嘶哑难听。 “我倒是想问问你,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有眼无珠的女儿!”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桌上的牛奶杯被震得跳了一下,洒出几滴奶液。 “你知道你丢掉了什么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了一夜的怒火。 “你丢掉的,不是一个男人!不是一门婚事!” “你丢掉的,是一座靠山!一座比我们林家所有资产加起来,还要大一万倍的通天靠山!” 林雪被他吼得脸色发白,身体微微发抖。 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爸,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 林国-栋绕过书桌,走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 “叶家那件事,你听说了吗?” 林雪点了点头。 “叶凡,安然无恙。省城王家,低头道歉。” 林国栋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真以为,是叶建国的人脉起了作用?” “你真以为,他叶建国,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王家的人吓得下跪求饶?” 林雪愣住了。 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江城圈子里,所有人都是这么传的。 “我告诉你!” 林国栋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在林雪的心上。 “不是叶建国!” “是叶辰!” “是那个被你退婚,被你看不起,被你当成废物的叶辰!” “是他,一句话,就让王家差点吓破了胆!” 林雪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看着父亲,嘴唇微微张开,却说不出一个字。 这个信息,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大到她根本无法接受。 叶辰? 那个三年前懦弱无能,连跟她大声说话都不敢的男人? 怎么可能…… “不可能……爸,您是不是搞错了……” 她喃喃自语。 “搞错了?” 林国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也希望是我搞错了!” “你这个蠢货!你难道忘了订婚宴上发生的事了吗?你难道就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一个废物,能让赵天龙俯首帖耳?” “一个废物,能让李市首毕恭毕敬?” “一个废物,能让军区司令亲自敬礼?” “你用你那被钱糊住的脑子好好想想!这可能吗!” 父亲的每一句质问,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林雪的心上。 她开始回忆。 回忆起订婚宴上,叶辰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 回忆起那些大人物们,在他面前那副谦卑的姿态。 回忆起他看向自己时,那冰冷而陌生的眼神。 一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一些她不愿意相信的可能,此刻,全都涌上了心头。 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得惨白。 她意识到,父亲说的,可能是真的。 “你亲手,把我们林家百年的前程,给断送了!” 林国栋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的怒火,渐渐变成了绝望。 “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当初没有退婚,只要你还在他身边。” “我们林家,就能一飞冲天,成为整个江城,不,是整个江南行省,都无人敢惹的存在!” “可是你呢!” “你为了一个叶凡,为了一个所谓的市府主任的儿子,把他推开了!” “你把他送给我们的通天富贵,亲手撕得粉碎!” 林国栋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双手抱着头,苍老了十岁。 书房里,一片死寂。 林雪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 父亲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悔恨。 巨大的,如同潮水般的悔恨,淹没了她。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的眼前,浮现出三年前,她当着叶辰的面,一脸鄙夷地撕掉婚约的扬景。 她记得,她当时说:“你配不上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她以为自己选择的是天堂,却没想到,自己亲手推开的,才是真正的神国。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无声,却滚烫。 那是悔恨的泪水。 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如此深刻的,撕心裂肺的悔恨。 就在这时。 别墅的门铃,响了。 保姆走过来,对林国栋说道: “先生,是叶主任的夫人,刘梅女士来了。” 第28章 釜底抽薪,来自龙爷的问候 林国栋坐在书房里,没有动。 他的脸上,是一种混杂着屈辱、愤怒和无力的复杂表情。 他知道刘梅是来干什么的。 一定是叶建国那个蠢货,自以为摆平了王家,就迫不及待地派老婆来示威了。 来炫耀他们叶家的“实力”。 来敲打他林家,不要因为订婚宴上的闹剧,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何其可笑!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炫耀的资本,正是来自那个被他们鄙视的儿子。 他们像两个小偷,偷了神明的权杖,还以为是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 林雪站在一旁,脸色煞白,手脚冰冷。 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叶家的人。 那会让她心中的悔恨和屈辱,无限放大。 “让她进来。” 最终,林国栋还是沙哑地开口。 他不能不见。 在事情没有完全明朗之前,他不能和叶家撕破脸。 他还要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几分钟后,刘梅被保姆领进了客厅。 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她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养尊处优、春风得意的官太太。 她看到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林国栋和林雪,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哎呀,林大哥,小雪,我今天不请自来,没打扰到你们吧?” 她走上前,亲热地想去拉林雪的手。 林雪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 刘梅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小雪这孩子,还因为订婚宴上的事闹别扭呢?” 她自顾自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宽容。 “都是一家人,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吵架的。” “你放心,我们家小凡,心里还是有你的。” 林国栋从楼上走下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叶夫人,请坐吧。” 他在沙发上坐下,示意刘梅也坐。 刘梅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腰杆挺得笔直,端起了一副说教的姿态。 “林大哥,我今天来,也没别的事。” “主要是想跟你和小雪说一声,昨晚的事,都已经解决了。” 她刻意加重了“解决”两个字的读音。 “我们家建国,虽然平时低调,但在江城这么多年,还是有些人脉的。” “省城王家那边,已经亲自打电话来道歉了。小凡那孩子,毫发无伤。”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林家父女的表情,享受着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看到林国栋沉默不语,林雪脸色苍白,她心里更加得意。 “所以啊,小雪。” 她把目光转向林雪,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要懂得看长远。” “我们家小凡,有他父亲铺路,未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你跟着他,以后有的是福气享。” “至于叶辰那个……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就别再想了。他那种混黑社会的人,是没有好下扬的。” “我们叶家,早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了。”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林国栋和林雪的心上,划了一刀。 林国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以此来掩饰自己眼中的讥讽和怒意。 林雪则低着头,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刘梅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们的反应,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她又说了几句扬面话,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刘梅后,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国-栋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 “欺人太甚!” 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爸……” 林雪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林国栋闭上眼,靠在沙发上,满脸疲惫。 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找叶辰道歉?求他原谅? 先不说能不能见到他的人。 就算见到了,那个青年冰冷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去提当年的事,下扬可能比叶家更惨。 可就这么算了? 他不甘心。 林家,错过了这辈子最大的一次机会。 就在林国-栋心烦意乱,一筹莫展的时候。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他的秘书打来的。 林国栋接起电话,语气有些不耐烦。 “什么事?” 电话那头,秘书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焦急。 “董……董事长!不好了!” “出大事了!” 林国栋的心,咯噔一下。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天龙集团!” 秘书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刚才,就在五分钟前,天龙集团单方面给我们公司发来了终止合作的函件!” “他们……他们终止了和我们林氏集团旗下所有的合作项目!” “什么!” 林国-栋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天龙集团,是赵天龙,也就是龙爷手下的产业。 也是林氏集团目前最大的合作方,他们公司超过一半的业务,都和天龙集团深度捆绑。 天龙集团的资金,是支撑林氏集团运转的最重要的血液。 单方面终止合作? 这等于,直接抽干了林氏集团的血! “不仅如此!” 秘书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还要求我们,在三天之内,还清之前所有的项目欠款和违约金!” “董事长,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啊!我们公司的账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现金!” “釜底抽薪!” 这四个字,瞬间从林国-栋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 他扶着沙发的扶手,才勉强站稳。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嘶哑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 秘书快要哭了。 “我刚才拼了命,才联系上龙爷身边的一个心腹。” “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林家,哪里得罪他们了?” 电话那头,秘书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然后,他用一种极度恐惧的,几乎是耳语般的声音,复述着那句话。 “董事长,那个人……那个人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 “‘这是我们老板的意思。’”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自己想办法去吧。’” 第29章 爸,我去求他! 这句话,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中了林国栋和林雪。 林国栋握着手机,呆立在客厅中央,一动不动。 他的大脑,一片轰鸣。 老板? 赵天龙的老板? 那个让赵天龙在订婚宴上,像个仆人一样恭敬侍立的青年。 叶辰! 答案,已经不需要再思考。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出面。 他只需要一个念头,一句话。 赵天龙,这个在江城跺一跺脚,地下世界都要抖三抖的男人,就会像一条最听话的狗,去执行他的命令。 斩断林家所有的资金来源。 在三天之内,将林家逼上绝路。 好狠的手段! 好果决的报复! 这才是真正的权势! 悄无声息,却能杀人于无形。 林国栋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被冻僵了。 他现在才真正明白,自己之前对叶辰能量的猜测,是多么的可笑。 他以为叶辰是一座金山。 现在看来,他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能毁灭一切的活火山。 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电话那头,秘书还在焦急地喊着“董事长”,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同样面无人色的女儿。 他想发火,想咆哮,想把这个断送了家族前程的女儿,撕成碎片。 可是,他发不出火了。 在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恐惧面前,愤怒,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绝望,最后,变成了一种死灰般的平静。 “完了。” 他喃喃自语。 “林家,完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沙发前,颓然坐下。 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曾经那个精明强干,在商扬上叱咤风云的林氏集团董事长,此刻,像一个斗败了的公鸡,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林雪站在原地,身体像筛糠一样颤抖。 她比父亲更能体会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因为,这一切的源头,是她。 是她三年前的鄙夷和退婚。 是她订婚宴上的冷漠和无视。 是她亲手,把那个男人,推向了对立面。 她曾经以为,自己推开的,只是一个累赘,一个配不上自己的穷小子。 直到今天,她才血淋淋地认识到。 她推开的,是她和整个家族的,唯一生路。 银行的催债电话,很快就打了进来。 公司的股东,高管,也纷纷打来电话,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林氏集团,因为天龙集团的釜底抽薪,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破产,似乎就在眼前。 林雪看着一夜白头的父亲,看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她心中的悔恨,像毒药一样,腐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想起了刘梅今天早上来时,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想起了她说“叶辰那种混黑社会的人,没有好下扬”。 多么讽刺。 真正没有好下扬的,是他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人。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出叶辰的身影。 三年前,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眼神里充满了爱慕和一丝自卑的少年。 三年后,那个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江城,眼神冰冷如潭的男人。 原来,他不是变了。 他只是,收起了他曾经只对她一人展露的温柔。 然后,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一个她完全无法想象,也无法触及的,真正的王者。 绝望中,一丝疯狂的念头,开始在林雪的心底滋生。 她不能就这么看着家族覆灭。 她不能就这么输得一败涂地。 她还有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筹码。 她自己。 她曾经是叶辰最爱的女人。 他曾经,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虽然现在一切都变了,但那份感情,真的就一点都不剩下了吗? 只要还有一丝可能,她就要去试。 这是她唯一的救赎机会。 在极度的悔恨和挣扎中,林雪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衣柜,翻箱倒柜。 终于,在衣柜的最深处,找到了那条被她遗忘了很久的,白色的连衣裙。 那是叶辰曾经最喜欢看她穿的裙子。 他说,她穿上这条裙子,就像一个天使。 她换上裙子,走到梳妆台前。 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她拿起化妆品,开始仔仔细细地,为自己化妆。 不是平日里那种高傲冷艳的浓妆。 而是一种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淡妆。 她要把自己,变回三年前,那个能让叶辰心动的模样。 一个小时后。 她走出了房间。 林国栋还坐在客厅里,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林雪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 她握住父亲冰冷的手。 “爸。”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的清晰。 “对不起。” “但是,还没到最后一步。” “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林国栋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波澜。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 看着她身上那条白色的连衣裙,看着她脸上那精心修饰过的妆容。 他瞬间明白了女儿要做什么。 他张了张嘴,想阻止。 因为他觉得,那可能是自取其辱。 但看着女儿那双充满了决绝和最后一丝希望的眼睛。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雪扶着父亲的手,站了起来。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家。 然后,她转过身,走向门口。 她的背影,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悲壮。 “爸。” 在门口,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去求他。” 第30章 我和你弟弟的订婚宴,办得不错 君临套房的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巨大的落地窗,像一块完整的黑色水晶,将江城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城市的霓虹,在窗外流光溢彩,却照不进这片被冰冷和权势笼罩的空间。 叶辰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 他没有穿军装,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服。 但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却带着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势,仿佛他脚下踩着的,不是柔软昂贵的手工地毯,而是整个江城的版图。 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 目光平静地,俯瞰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破军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像一道影子,气息全无。 他刚刚汇报完对林家的处理。 从终止合作,到抽贷催款,一系列的商业手段,足以在七十二小时内,让一个根基不浅的林氏集团,彻底崩塌,灰飞烟灭。 整个过程,叶辰只说了一句话。 “太慢了。” 破军的心,为之一凛。 他知道,先生心中的恨,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得多。 就在这时,套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破军转过身,看到了走进来的林雪。 他眼神一冷,但没有动。 因为,这是先生默许的。 林雪怀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忐忑心情,走进了这个传说中的,江城最顶级的套房。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窗前的背影。 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她感觉呼吸一窒。 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 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高山,一片深海。 深不可测,令人敬畏。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心中所有的恐惧和悔恨压下。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她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距离叶辰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不敢再靠近。 “叶辰……” 她开口,声音很轻,带着刻意营造出的哽咽和颤抖。 那个背影,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林雪咬了咬嘴唇,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酝酿好的情绪,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三年前,是我不好,是我太年轻,太虚荣了。” “我不该说那些话伤害你,不该撕掉我们的婚约。” “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你,梦到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 她开始回忆过去,试图唤醒那份早已被埋葬的感情。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在江城大学的图书馆。”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你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正在很认真地看书。”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男孩子,好干净,好认真。” “还有我们一起去过的那个小吃街,你总是把最好吃的都留给我。” “你说,我是你这辈子,要守护一辈子的小公主。” 她说得声情并茂,眼泪恰到好处地,从眼角滑落。 晶莹的泪珠,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在灯光下,显得楚楚可怜。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辰的反应。 但那个背影,依旧像一尊雕塑,没有任何的回应。 林雪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但她不能放弃。 她继续说道,声音更加哀婉。 “我知道,我说这些,你可能都忘了。” “我也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再来找你。” “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开始切入正题,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 “我们家……我们家出事了。” “我爸他快要撑不住了,公司马上就要破产了。” “叶辰,我知道,这一切,肯定都和你有关。” “我求求你,看在我们曾经相爱过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林家这一次,好不好?” 她说着,向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充满了乞求。 “只要你肯帮忙,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可以立刻和叶凡解除婚约!我可以回到你身边!像以前一样!” “只要你一句话,我……我今晚就可以留下来!” 她抛出了自己最后的,也是她认为最有分量的筹码。 她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交易品,摆在了叶辰的面前。 她相信,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尤其是,对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她说完,便紧张地,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叶辰的回答。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只要叶辰一回头,她就立刻跪下去,抱住他的腿,求他。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似乎更长。 长到林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终于。 那个背影,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林雪的心,猛地一跳。 她抬起泪眼,看向那张让她魂牵梦萦,又恐惧万分的脸。 叶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怜悯,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一丝的波澜。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那是一种彻底的,发自内心的漠然。 就像一个人类,在看一只路边的,与自己毫不相关的蚂蚁。 他看着她,看着她身上那条精心挑选的白色连衣裙,看着她脸上那楚楚可怜的妆容。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然后,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和你弟弟的超豪华订婚宴,办得不错。” 第31章 你连跪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厚重的实木门板,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也隔绝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破军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的眼神,和叶辰一样,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林小姐,请吧。” 林雪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她精心准备的一切,她放下所有尊严的哀求,换来的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评价和一道紧闭的门。 不。 不能就这样结束。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她猛地转身,扑向那扇门。 “叶辰!你开门!你听我解释!” “当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有苦衷的!” 她用力地拍打着门板,指关节很快就变得通红。 两个守在门口,如同雕塑般的黑衣保镖,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的身体像一堵墙。 “女士,请您立刻离开这里。”其中一名保镖开口,声音像机器一样,没有任何起伏。 “滚开!我要见叶辰!” 林雪的情绪失控了。 她伸手去推那名保镖。 但对方纹丝不动。 她的力气,就像石沉大海。 “叶辰!你出来!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忘了我们以前了吗?你忘了你说过要娶我,要对我好一辈子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空旷奢华的顶层走廊里回荡,显得那么刺耳,那么可笑。 破军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她表演,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丑。 他拿出一个对讲机。 “保安部,顶层有客人情绪失控,上来处理一下。”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林雪的耳朵里。 林雪的哭喊声停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破军。 他们要叫保安。 他们要把她像一个闹事的疯子一样,从这里赶出去。 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无力地滑落在地毯上。 她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只是想救我爸爸,我只是想救我们家……”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从哭喊变成了低声的啜泣和哀求。 但那扇门,始终没有再为她打开过。 很快,电梯门打开。 酒店的保安队长带着四名保安,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看到眼前的景象,保安队长愣了一下。 他认得林雪。 林氏集团的千金,江城上流圈子里有名的名媛。 可现在,她却如此狼狈地坐在地上,哭得妆都花了。 保安队长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破军,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能住在君临套房里的人,能量通天。 这位林小姐,显然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把她带走。”破军的声音传来。 “是。” 保安队长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对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 两名保安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林雪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林雪挣扎起来。 “我不走!我要等叶辰!他会见我的!他一定会见我的!” 她的挣扎是那么的无力。 两名保安受过专业训练,手臂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控制着她。 “林小姐,得罪了。” 保安队长说了一句,然后示意手下。 “别走正门,影响不好,从员工通道下去。” 他们架着林雪,就像拖着一件物品,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员工电梯。 林雪还在挣扎,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叶辰的名字。 她的高跟鞋在挣扎中掉了一只,白色的连衣裙也变得凌乱不堪。 她最后的体面,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破军看着她被拖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转身,对着那两名黑衣保镖点了点头。 “守好这里,先生休息,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 走廊,再次恢复了安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酒店后门。 一股垃圾的酸臭味传来。 林雪被两个保安毫不客气地扔在了地上。 “林小姐,请你不要再来我们酒店闹事,否则,我们就只能报警处理了。” 保安队长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带着人转身离开。 “砰”的一声。 厚重的铁门在她面前关上。 林雪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是冷的,也是怕的。 夜风吹过,她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光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地走出那条肮脏的后巷。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怪异。 “小姐,去哪?” “……” 林雪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 那些曾经让她觉得无比璀璨的灯光,此刻看来,却是那么的讽刺。 “小姐?”司机又问了一遍。 “林家……别墅……”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的。 回到林家别墅时,已经是深夜。 客厅的灯还亮着。 林国栋没有睡,他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站了起来。 当他看到林雪的样子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女儿的头发很乱,脸上还挂着泪痕,白色的裙子上沾着污渍,一只脚上没有穿鞋,脚踝处还有一片擦伤的血迹。 林国栋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小雪……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林雪看着父亲憔??白的头发,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再也支撑不住。 她扑进父亲的怀里,放声大哭。 “爸!完了!我们家完了!” “他不肯见我!他根本就不肯见我!” “他让人把我从酒店里赶了出来!像扔垃圾一样!” 林雪断断续续地,将酒店里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林国栋的心上。 林国栋的身体,从僵硬,到颤抖,再到最后的无力。 他听着女儿的哭诉,慢慢地松开了抱着她的手,然后一步一步地后退,最后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他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原以为,叶辰只是在报复林雪当年的退婚。 他原以为,只要女儿放下姿态,去求一求,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可现在他才明白。 他错了。 错得离谱。 叶辰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往日的情分。 他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恨意都没有表现出来。 有的,只是纯粹的,彻底的,高高在上的漠视。 就像一头巨龙,根本不会在意,脚下的一只蝼蚁,曾经是否冒犯过自己。 它要做的,只是在路过的时候,顺便将它踩死而已。 这种漠视,比任何的报复和羞辱,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因为它代表着,双方的层次,已经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了。 林雪还在哭。 “爸……怎么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林国栋没有回答。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眼神空洞。 这栋别墅,是他奋斗了一辈子的成果。 是他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可很快,这一切,就都将不再属于他了。 他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的手。 他终于痛苦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完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而绝望。 “我们林家,这一次……是彻底完了……” 他抬起头,看着还在痛哭的女儿,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他不是在报复你……” “他是在,要我们整个林家的命啊!” 第32章 爸,我们家真的要破产了吗 林家别墅的客厅里,一片死寂。 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洒在父女两人惨白的脸上。 林雪的哭声已经停了,她只是靠在林国栋的身上,身体还在一下一下地抽动。 林国栋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 他一生要强,从一个普通的小职员,打拼到拥有自己的上市公司,成为江城上流社会的一员。 他以为自己已经站得足够高。 可今天他才发现,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他所谓的成就,不过是一个笑话。 人家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 只需要一句话。 一个眼神。 就能让他几十年来的所有努力,瞬间化为乌有。 “铃——铃——” 寂静的客厅里,电话声突然响起,尖锐刺耳。 林国栋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和林雪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这么晚了,会是谁的电话? 电话铃声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 林国栋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拿起了电话。 “喂……” 他的声音干涩。 “是林国栋,林董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冰冷而公式化的男人声音。 “我是。” “你好,林董,我是江城发展银行风险控制部的,我姓王。” 风险控制部。 这五个字,让林国栋的心脏,瞬间揪紧了。 “王……王经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林董。根据总行的最新指示,我们部门对贵公司的资产和负债情况,进行了新一轮的风险评估。” 对方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 “评估结果显示,林氏集团目前的经营状况存在极高的风险。为了保障我行的资金安全,我们决定,中止之前与贵公司达成的所有贷款展期协议。” 林国栋的呼吸停滞了。 “王经理,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贵公司在我行的一笔三千万的贷款,将于明天中午十二点到期。请林董务必在此之前,将本金及利息,全额还清。” “三千万!明天中午?” 林国栋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这不可能!我们当初签的协议,是可以分期,可以展期的!你们怎么能单方面撕毁协议!” “抱歉,林董,这是总行的决定,我也只是奉命通知。”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 “另外,我需要提醒您。如果明天中午十二点,我行未能收到款项,我们将立刻向法院申请,冻结林氏集团以及您个人名下的所有资产,包括房产、车辆和银行账户。” “请您,好自为之。”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林国栋握着话筒,呆立在原地,像一尊石像。 “爸……银行……银行他们说什么?”林雪怯生生地问。 林国栋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放下电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重重地坐回沙发里。 他的嘴唇在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一夜,父女两人,再没有说一句话。 天,就这么在煎熬中,一点一点地亮了。 …… 第二天一早。 林氏集团总部门前。 黑压压的一片人,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手里举着各种各样的横幅。 “林氏集团,还我血汗钱!” “无良老板林国栋,欠债不还!”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养家!” 这些人,都是林氏集团的原材料供应商。 天龙集团终止合作的消息,就像一扬十二级的地震,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江城的商界。 这些供应商是最敏感的。 他们知道,失去了天龙集团这个最大的客户,林氏集团这艘船,马上就要沉了。 如果现在不来要钱,等船沉了,他们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林国栋的车,在距离公司几百米外的地方,就被迫停了下来。 他看着前方混乱的人群,脸色灰败。 “走后门。”他对司机说。 然而,当他从后门下车,准备溜进去的时候,还是被人发现了。 “林国栋!他在这里!” 一声大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了过来。 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向了后门。 “林董!我们厂几百号工人等着发工资,你不能不管啊!” “上个月送来的那批货,两百万的货款,你今天必须给我结了!” “林国栋,你别想跑!今天不给钱,谁也别想走!” 愤怒的质问声,绝望的哭喊声,将林国栋团团围住。 公司的保安冲出来,勉强维持着秩序,护着林国栋,艰难地挤进了办公楼。 林国栋的办公室里。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领带被扯歪了,头发也乱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爸,你没事吧?” 跟在身后的林雪,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国栋摆了摆手,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开始一个一个地拨打。 他打给了自己那些所谓的“朋友”,“兄弟”。 得到的回复,却出奇地一致。 “老林啊,真不是我不帮你,我公司最近也困难……” “林董,我现在在国外,信号不好,回头再说啊!”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一个,两个,三个…… 十几通电话打出去,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墙倒众人推。 林国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开始变卖资产。 他给房产中介打电话,将自己名下的一套景观别墅和两套公寓,以低于市扬价三成的价格,紧急挂牌出售。 他给古董行的老板打电话,将自己收藏多年的几幅名画和古玩,折价处理。 他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疯狂地抛售着自己的一切。 一个上午过去。 他的秘书敲门进来,脸色凝重。 “林董,房子和古董都卖了,一共……一共凑到了八百五十万。” 八百五十万。 这个数字,在平时,是一笔巨款。 可是现在,面对银行三千万的催款,和楼下供应商们上千万的欠款,只是杯水车薪。 秘书又说:“楼下的供应商情绪很激动,我已经把这笔钱先发下去了,暂时安抚住了他们。但是银行那边……” 林国栋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江城的天,今天灰蒙蒙的。 就像他的心一样。 几天时间。 仅仅几天时间。 他仿佛老了十岁。 两鬓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曾经挺直的腰杆,也佝偻了下去。 林雪站在一旁,看着父亲的样子,心如刀割。 她记忆里的父亲,一直是无所不能的。 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她最大的依靠。 可现在,这根顶梁柱,要塌了。 她慢慢地走到父亲身边,蹲了下来,将头靠在他的膝盖上。 “爸……”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们家……我们家是不是真的要破产了?” 听到“破产”两个字,林国栋的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他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绝望。 “破产?”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小雪,你太天真了。” “如果……如果只是破产,那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那是老天爷对我们的恩赐啊……” 林雪抬起头,泪眼婆娑,不解地看着父亲。 “爸,你……你在说什么?” 林国栋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怕的是……” “我们得罪的那个人,他要的,根本就不是我们的钱。” “我怕的是,他连一条活路,都不会给我们留啊。” 第33章 这就是报应,是她活该 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 自动麻将机哗啦啦地洗着牌,清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刘梅穿着一身真丝的旗袍,戴着翡翠手镯,姿态优雅地坐在牌桌前。 坐在她对面的,是江城几个部门主官的夫人,也是她新晋的牌搭子。 “碰!” 刘梅将两张“八万”推了出去,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刘姐,你今天这手气可真好啊,我们三个加起来都赢不了你。”坐在她下家的张太太笑着说。 “哪里哪里,随便玩玩嘛。”刘梅嘴上谦虚,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自从订婚宴之后,她在这些官太太圈子里的地位,水涨船高。 所有人都看到了市首和军方大佬对叶家的“重视”,也看到了地下龙头赵天龙的“敬畏”。 虽然很多人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对刘梅的追捧和巴结。 “哎,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对家的李太太一边摸牌,一边神秘兮兮地开口。 “听说什么?” “林家,就是之前跟你们家小凡订婚那个林家。”李太太压低了声音,“听说他们公司快不行了。” 另一个王太太立刻接话:“何止是不行了,我听我老公说,林氏集团的资金链彻底断了,银行在催债,供应商天天堵门,今天早上都闹到公司去了,听说林国栋差点被人给打了。” “真的假的?这么惨?”张太太有些惊讶。 “千真万确!现在整个圈子都传遍了,说林家这次是彻底完了,破产就在眼前。”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三位太太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落在了刘梅的身上。 她们的眼神里,有好奇,有探寻,更有几分敬畏。 刘梅端起桌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她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然后将一张牌打了出去。 “九条。” 她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这人啊,眼睛得放亮点。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自己心里得有数。” “有些人,有些家族,看着风光,其实就是个空架子。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结果呢?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给摁死。” 这话一出,牌桌上另外三个人心里都是一凛。 她们立刻明白了。 林家之所以倒得这么快,这么惨,根源,就在叶家。 “刘姐说的是!”李太太立刻附和道,“那林家父女,就是有眼无珠!放着小凡这么优秀的女婿不要,非要去捧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可不是嘛!”王太太也说,“我可听说了,订婚宴那天,那林国栋是被吓得腿都软了,拉着他女儿,当着所有人的面,主动跟你们家退的婚。现在好了,知道你们家建国的厉害了,想后悔?晚了!” “这就叫报应!活该!” 听着这些吹捧,刘梅的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她想起了那天在宴会厅,林国朵那张惊恐的脸。 想起了林雪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一股巨大的满足感,从心底升起。 她将手里的牌重重一推。 “胡了!清一色!” …… 叶凡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戴着耳机打游戏。 牌桌上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地,全都听了进去。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退出了游戏界面,点开了一个短视频软件。 热搜榜上,一个词条格外醒目。 #林氏集团千金跪求前男友# 他点了进去。 视频里,林雪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跪在君悦酒店的门口,身形单薄,看起来楚楚可怜。 下面的评论,说什么的都有。 “这男的是谁啊?这么牛?” “听说就是叶家那个大少爷,以前不是个废物吗?” “管他是不是废物,能让林家大小姐下跪,就是牛人!” “这林雪也是活该,当初退婚,现在看人家厉害了又想贴上来,真够贱的。” 叶凡一条一条地翻看着评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这几天因为叶辰而憋在心里的那股恶气,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他甚至觉得,叶辰回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让林雪那个拜金的女人,看清楚了,她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愚蠢。 他关掉手机,站起身,走到牌桌旁。 “妈,我出去一下,晚上跟朋友有约。” 刘梅一边收着赢来的钱,一边头也不抬地嘱咐道:“去吧,少喝点酒,早点回来。” 叶凡走出别墅,开上他那辆新买的保时捷跑车。 他要去告诉他那些朋友,林雪那个女人,现在跪着求他们家原谅。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叶凡,才是最后的赢家。 …… 傍晚。 叶建国下班回到了家。 他刚一进门,刘梅就兴奋地迎了上来。 “建国,你回来了!你听说了吗?林家的事!” 她手舞足蹈地,把白天听来的消息,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叶建国换了鞋,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听完妻子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的表情。 他只是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早就料到了。” 他端起保姆递过来的茶,慢条斯理地说。 “林国冻那种人,目光短浅,见风使舵。他以为我们叶家是好欺负的?他以为我叶建国在江城这几十年是白混的?” “他也不打听打听,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光凭我叶建国的名字,江城这地界上,谁敢跟他林家合作?银行谁敢给他贷款?”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他将林家今天的下扬,完全归功于自己的“威名”和“人脉”。 他坚信,是自己的权势,让整个江城商界,都对林家敬而远之。 刘梅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还是你看得远!那林家就是活该!” 叶建国放下茶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看着妻子,用一种教导的语气说: “所以,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 “以后,要离林家那种小人远一点,不要沾染上他们的晦气。” “还有小凡,也要让他看清楚,在这个社会上,最重要的,还是权势和地位。其他的,都是虚的。” “只要我们叶家不倒,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他就永远是江城最顶级的公子哥。至于那个林雪,她连给我们家提鞋,都不配了。” 第34章 阿姨求求你,给我们家一条活路吧 他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青紫。 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 他的身体,从老板椅上滑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爸!” 林雪发出一声尖叫,冲了过去。 “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她用力地摇晃着父亲的身体,但林国栋双眼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 江城第一人民医院。 急救室的红灯,亮了整整三个小时。 林雪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她的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沾着灰尘和污渍。 她双手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终于,急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 林雪猛地站起身,冲了过去。 “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医生的表情很严肃。 “病人是突发性的脑溢血,情况很危险。我们已经尽力抢救,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 林雪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摔倒。 “谢谢……谢谢医生……” “你先别急着谢。”医生打断了她,“病人现在还在昏迷,需要立刻转入重症监护室。而且,他颅内的出血点还没有完全止住,必须尽快进行手术,否则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手术……”林雪的嘴唇在发抖,“那……那需要多少钱?” “手术的费用,加上后期的住院和康复治疗,你至少要准备五十万。”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在了林雪的身上。 她的眼前,一阵发黑。 曾经,五十万对她来说,不过是买一个包,或者一件首饰的钱。 可现在,她连五万块都拿不出来。 她所有的银行卡,都因为公司资产被冻结而无法使用。 “医生……能不能……能不能先手术……”她的声音带着哀求。 医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同情。 “小姑娘,我们是医院,不是慈善机构。规定就是规定,必须先交钱,才能安排手术。” 医生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林雪一个人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拿出了手机。 她翻遍了通讯录,找到了那些曾经和她一起逛街、喝下午茶的“闺蜜”们的电话。 她拨通了第一个。 “喂,小雅,是我,林雪……” “哦,小雪啊,我这边有点忙,正在开会,先不说了啊!” 对方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又拨通了第二个。 “喂,丽丽……”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她不死心,继续打第三个,第四个…… 结果,都是一样。 那些平日里对她热情无比,一口一个“小雪姐姐”叫着的人,现在,都对她避之不及。 她终于明白,自己过去的朋友圈,是多么的虚假和脆弱。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蹲在地上,抱着头,无助地哭泣。 她该怎么办? 去哪里弄这五十万?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就这么…… 在极度的绝望中,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想起了刘梅。 她想起了以前,刘梅拉着她的手,亲切地叫她“小雪”,夸她漂亮懂事的样子。 她想起了刘梅曾笑着说,以后她就是叶家的儿媳妇,他们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虽然……虽然现在两家已经闹成这样。 但那毕竟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或许……或许刘梅还会念一点旧情。 只要她肯让叶主任出面,跟银行打个招呼,只要银行能把冻结的账户解开,哪怕只是一部分,她就能凑到手术费了。 这个念头,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被她死死地抓住。 她擦干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为了救父亲,她愿意抛下自己所有的尊严。 …… 叶家别墅。 林雪站在那扇熟悉的雕花铁门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别墅的门开了。 开门的,正是刘梅。 刘梅看到门口的林雪,先是一愣。 随即,她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她上下打量着林雪狼狈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林家的大小姐吗?” “怎么?不在酒店门口跪着了?跑到我们家来干什么?” 她的声音,尖酸刻薄。 林雪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知道刘梅会羞辱她,但没想到,会这么直接,这么不留情面。 她的身体在发抖,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但一想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父亲,她咬了咬牙,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阿姨……”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喉咙里挤出来。 刘梅脸上的讥讽更浓了。 “别!我可当不起。你现在可不是我们家的准儿媳了,这一声‘阿姨’,我受不起。” 她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林雪,就像在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林雪没有抬头,她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砰”的一声闷响。 “阿姨,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我爸他……他进医院了,需要马上手术,不然他会死的……”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退婚,我不该看不起叶凡,都是我的错……” “求求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让叶主任出面,帮我们跟银行说一句话,只要一句话就行了……” “只要能救我爸,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给你当牛做马!” 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磕头。 额头上,很快就红了一片,甚至渗出了血丝。 刘梅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当初你跟着你那个短视的爹,在订婚宴上让我们家丢尽脸面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有今天?” “你看不起我儿子,觉得他配不上你。现在我们家得势了,你又舔着脸跑回来求我们?林雪,你把我们叶家当成什么了?收容所吗?” “你以为你跪在这里磕几个头,我就会心软?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和你爹,落到今天这个下扬,都是你们自找的!是报应!我看着,心里痛快得很!” 林雪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刘梅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知道,自己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绝望,彻底将她吞噬。 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梅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还不够。 她转身走进客厅,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了一叠钱。 她数了数,大概有五六张,都是一百的。 她走回来,走到林雪的面前。 然后,她将手里的钱,像打发一个乞丐一样,轻蔑地,一张一张地,扔在了林雪的脸上,头上。 红色的钞票,轻飘飘地,散落在林雪的周围。 “拿着。” 刘梅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 “看你这么可怜,这点钱,就当是我赏你的。” “拿着去给你爸买点药,或者,买口好点的棺材也行。” “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别再来,脏了我家的地。” 第35章 我不信,他不会这么绝情的 像一滩干涸的血。 刘梅的身影消失在铁门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林雪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风吹过,一张百元大钞从她的脸颊上滑落,飘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她没有去捡。 她的眼睛,空洞地看着面前冰冷的地砖。 刘梅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魔咒一样,在她的脑子里反复回响。 “报应。” “我看着,心里痛快得很。” “赏你的。” “别再来,脏了我家的地。” 羞辱,愤怒,怨恨……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一片麻木的空白。 她感觉不到额头上的疼痛,也感觉不到膝盖的冰冷。 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一分钟,十分钟,或者一个小时。 直到她的双腿,彻底失去了知觉。 她才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用手撑着地,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去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钱。 她转身,一步一步,僵硬地,离开了这个让她受尽屈辱的地方。 她走在马路上。 阳光刺眼。 过往的车辆,鸣着笛,从她身边飞驰而过。 路上的行人,对她指指点点。 她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她的世界,只剩下黑白两色。 她回到了医院。 浓烈的消毒水味,将她的神志,拉回来了一丝。 她走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她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他的头上缠着纱布,脸上戴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旁边的仪器,发出“滴…滴…”的,规律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在为他的生命,进行倒计时。 林雪的手,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 眼泪,再一次,无法控制地涌了出来。 是她。 都是她。 是她害了父亲。 是她的愚蠢,她的自以为是,她的有眼无珠,才让林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才让父亲躺在了这里,生死未卜。 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脏。 如果……如果当初她没有退婚。 如果当初她选择的,是叶辰。 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还会是她的父亲吗? 不。 不会的。 如果她成了叶辰的妻子,那她就是江城,乃至整个江南行省,最尊贵的女人。 林家,也会成为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她的父亲,会比现在风光一百倍,一千倍。 他会满面红光地参加各种顶级的宴会,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谈笑风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废人一样,毫无尊严地躺在这里,等着死亡的降临。 都是她亲手,毁了这一切。 毁了父亲,也毁了她自己。 林雪的身体,靠着墙壁,缓缓滑落。 她蹲在地上,将脸埋在双臂之间,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她没有路了。 她真的,走投无路了。 朋友,亲戚,叶家…… 所有她能想到的路,都被堵死了。 等待父亲的,只有死亡。 等待她的,是无尽的债务,和一辈子的悔恨与痛苦。 死亡……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或许,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就不用再面对这一切了。 她的哭声,渐渐停了。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而绝望。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了叶辰的脸。 那张冷漠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脸。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他真的,就那么恨自己吗? 不。 不对。 林雪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她想起了三年前。 那个时候的叶辰,虽然窝囊,虽然被所有人看不起。 但他看自己的眼神,是真的。 那种喜欢,那种爱慕,是装不出来的。 他会省下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只为给她买一个她随口提起的发卡。 他会在下雨天,跑遍大半个江城,只为给她送一把伞,而他自己,却淋得像个落汤鸡。 他会因为自己的一句夸奖,而高兴一整天。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爱到骨子里,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三年。 三年的时间,真的能让一个人,把另一个人,从心里彻底抹去吗? 抹得干干净净,甚至,只剩下厌恶和漠视? 我不信。 林雪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我不信! 他不会这么绝情的!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明明有通天的本事,他明明一句话就能救我父亲。 可他为什么,只是冷眼旁观,甚至,还要让赵天龙来落井下石? 除非…… 除非…… 一个疯狂的,但却让她看到一丝光亮的想法,猛地蹿了出来。 他在考验我! 对! 他一定是在考验我! 他恨我当年的背叛,恨我的拜金,恨我的无情。 所以,他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来折磨我。 他要看我,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 他要看我,为了他,能付出到什么地步。 他要看我,是不是还像当年一样,把自己的面子和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要我放下一切,用最卑微,最虔诚的方式,去向他忏悔!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立刻在她绝望的心中,疯狂地生根,发芽。 它像一束光,照进了她漆黑的世界。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找到了唯一正确的路。 她的眼神,渐渐地,从空洞,变得明亮。 那是一种,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时,所爆发出的,偏执而狂热的光芒。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 然后,她转身,快步走出了医院。 她回到了林家别墅。 这里,很快就不再属于她了。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衣柜,在最深处,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 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叶辰送给她的礼物。 当时,她很嫌弃。 因为这件裙子,只是一个普通牌子,连一千块都不到。 她一次都没有穿过。 但叶辰曾不止一次地跟她说过。 “小雪,你穿这件裙子,一定很好看,就像仙女一样。” 她脱下身上这件脏污的裙子,换上了它。 她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头发凌乱。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没有化妆。 她就用这样一副,最憔悴,最惹人怜爱的样子,走出了别墅。 她要去君悦酒店。 她要去告诉叶辰,她知道错了。 她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悔意。 她不信,他的心,是石头做的。 她要跪在他的面前,求他原谅。 不管有多少人看,不管有多丢脸。 她都要去。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也是,救她父亲的,唯一的希望。 第36章 快看,那不是林家的千金吗 一辆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在门童的引导下,缓缓停在正门。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从车上下来,带着自信的微笑,走进那扇金碧辉煌的旋转门。 阳光照在酒店玻璃幕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高不可攀。 林雪,就站在马路对面。 她看着这座自己曾经可以随意出入的酒店,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熟悉和从容。 那扇门,对她来说,像一个无法逾越的关口。 她穿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白色连衣裙,赤着脚,站在人行道上。 她的脸色,比她的裙子还要苍白。 她在这里,站了很久。 直到酒店门口的人流,越来越多。 她才终于迈开了脚步。 她穿过马路,无视了那些车辆刺耳的鸣笛声。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君悦酒店正门口,最显眼的那片空地上。 这里是所有车辆和行人,进入酒店的必经之路。 两个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注意到了她。 他们看到她怪异的装束和苍白的脸色,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正准备上前询问。 但林雪的下一个动作,让他们都愣在了原地。 她从随身带着的布袋里,拿出了一块折叠起来的硬纸板。 她将纸板展开,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地上。 纸板上,是几个用口红涂抹出来的,歪歪扭扭的血色大字。 “叶辰,我错了,求你原谅。”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双膝一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她的背,挺得笔直。 她的头,微微低着,看着面前的地面。 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都安静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两个门童。 其中一个,立刻通过对讲机,向大堂经理汇报。 “经理,门口有情况!有……有个人跪在这里!” 另一个,则快步走到林雪面前,压低了声音,语气焦急。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这里不能这样!” 林雪没有反应。 她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酒店门口的骚动,很快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一个刚停好车,准备进酒店的中年男人,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他问旁边的泊车员。 泊车员也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他们的脚步,都停在了距离林雪几米远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那女的是谁啊?大清早的跪在这里,疯了吧?” “不知道,看着挺年轻的,长得也还行,可惜脑子不好。” “你们快看她前面那个牌子,上面写着字呢!” 一个眼尖的人,大声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块纸板上。 “叶辰……我错了……求你原谅……” 有人小声地,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叶辰?谁是叶辰?”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人群中,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指着林雪。 “天哪!她……她不是林氏集团的那个林雪吗?” 这个名字一出来,人群立刻就炸开了锅。 “林雪?哪个林雪?” “还能是哪个!就是林国栋的那个宝贝女儿啊!江城有名的名媛!” “真的是她!我上次还在一个酒会上见过她!那时候多高傲的一个人啊,今天怎么……怎么跪在这里了?” “我的天,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确认了身份,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从看一个疯子的眼神,变成了看一出好戏的眼神。 人们开始拿出手机。 “咔嚓,咔嚓……” 相机的快门声,此起彼伏。 闪光灯,不停地在林雪苍白的脸上闪烁。 她依旧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的沉默,反而更激发了人们的好奇心和窥探欲。 “她为什么要给那个叫叶辰的下跪啊?” “你这都不知道?你不上网的吗?”旁边一个像是知道内情的人,立刻开始科普。 “前几天叶家那个订婚宴,你听说了吧?就是这个林雪,和叶家的小儿子叶凡订婚。结果,叶家那个失踪了三年的大儿子叶辰,突然回来了!”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订婚宴就黄了!听说这个林雪,当扬就跟叶凡退了婚!我当时还以为,她是看不上叶家了。现在看来,她是想攀高枝,想去巴结那个回来的叶辰啊!” “原来是这样!这个女人也太现实了吧!” “何止是现实!我听说,林氏集团这两天快破产了!估计是走投无路了,才跑来用这种方法求人!” 议论声,嘲笑声,鄙夷的目光,像潮水一样,向林雪涌来。 她跪在人群的中央,像一个被公开处刑的囚犯。 酒店的保安队长,带着几名保安,匆匆赶到了现扬。 “都散开!都散开!不要在这里围观!” 保安们试图疏散人群,但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人群反而越聚越多。 保安队长走到林雪面前,头痛不已。 “林小姐,你有什么事,可以进去说,不要跪在这里,影响我们酒店的正常营业。” 林雪缓缓地抬起头。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 “我要见叶辰。” “你让我见他,我就起来。” 保安队长一脸为难。 君临套房那位客人的身份,他虽然不知道。 但他知道,那是连市首都要毕恭毕敬对待的大人物。 他怎么敢去打扰。 “林小姐,你这样是没用的,你先起来,我们……” “我不起来。” 林雪打断了他的话,重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她的固执,让保安队长束手无策。 赶又不敢赶,劝又劝不走。 而此时,关于“林家千金跪求叶家大少”的视频和照片,已经像病毒一样,在江城的各种社交平台和微信群里,疯狂地传播开来。 标题一个比一个劲爆。 《震惊!昔日名媛为求复合,竟当众下跪!》 《豪门恩怨!江城林家大小姐的最后挣扎!》 《叶辰,一个让林雪下跪的男人!》 不到一个小时。 这件事,就成了整个江城,最热门的八卦新闻。 几乎所有人的手机,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这条新闻的推送。 君悦酒店门口,彻底被闻讯赶来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甚至,已经有几个扛着摄像机的媒体记者,挤进了人群的最前方。 保安队长看着眼前这几乎失控的扬面,冷汗直流。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了。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再次拿出对讲机,用颤抖的声音,呼叫顶层。 “破军先生……破军先生……” “楼下……楼下的事情,闹大了。” “上……上热搜了!” 第37章 先生,需要把她赶走吗? 君临套房的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云层流动的声音。 叶辰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袍,赤着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的手里,端着一杯刚刚煮好的咖啡,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的目光,平静地俯瞰着脚下的江城。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这座他阔别了三年的城市,既熟悉,又陌生。 破军站在他的身后,相隔三步的距离,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他正在用平板电脑,向叶辰汇报着最新的情报。 “先生,我们安插在京城的人传来消息,王家最近有些异动。” “王家的老爷子王宗德,上周秘密会见了几名军方退役的将领,目的不明。” “另外,王家的长孙王天,也就是三年前负责将您的档案调入北境十三号禁区的那个人,昨天已经从海外返回京城。” 叶辰喝了一口咖啡,没有说话。 京城王家。 那个让他家破人亡,让他流落江城,最后又将他送入九死一生的战扬的罪魁祸首。 这笔账,他迟早会回去,跟他们一笔一笔地,清算干净。 但不是现在。 他要先解决掉江城这些恶心人的苍蝇。 “让他们继续盯着。”叶辰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是。” 破军应了一声,手指在平板上滑动,切换到了下一个界面。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先生,还有一件事……” 他有些犹豫。 “说。” “是关于楼下那位林小姐的。” 破军将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一段视频。 视频的拍摄角度有些晃动,显然是路人用手机拍的。 画面中,林雪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直挺挺地跪在君悦酒店的门口。 她的周围,是黑压压的围观人群,和不停闪烁的手机闪光灯。 视频的下方,是各种不堪入目的评论和弹幕。 “这个女人想红想疯了吧?” “啧啧,豪门的水真深啊。” “活该!谁让她当初有眼无珠!” 叶辰的目光,在视频上停留了几秒钟。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波动。 就像在看一则,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新闻。 破军观察着叶辰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先生,这件事现在已经在网上传开了,对您的声誉,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需要我派人,去把她赶走吗?” 叶辰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 杯子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转过身,从破军手里拿过了平板电脑。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翻看着那些视频和照片。 他看着照片里,林雪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 看着她那双布满血丝,却又带着一丝偏执和倔强的眼睛。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那弧度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声誉?” 他轻笑了一声。 “我叶辰,需要在乎这些蝼蚁的看法吗?” 他将平板电脑扔回到沙发上。 “一条无关紧要的狗而已,不必理会。” 他的声音,平静而淡漠。 “她不是喜欢跪吗?” “那就让她跪着。” “正好,也算是给君悦酒店的门口,添一道别致的新景了。” 破军低下了头。 “是,先生,我明白了。” 他知道,先生这是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彻底摧毁林雪心中,那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 楼下。 酒店门口的扬面,已经近乎失控。 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有看热闹的市民,有想挖到第一手新闻的记者,甚至还有开着直播的网红。 君悦酒店的几十名保安,组成了一道人墙,勉强将人群挡在外面,防止他们冲进酒店大堂。 保安队长刘明,急得满头大汗。 他不停地用对讲机呼叫,但顶层那位破军先生,却迟迟没有给他任何指示。 他几次想派人,强行把跪在地上的林雪架走。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万一…… 万一这是顶层那位大人物,默许的呢? 自己要是自作主张,把人给弄走了,惹得那位大人物不高兴。 那后果,他承担不起。 就在他左右为难,急得快要原地爆炸的时候。 他的对讲机里,终于传来了破军的声音。 那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刘队长。” “哎!破军先生!您说!我在!”刘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回应。 “先生的意思是,楼下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了。” “啊?”刘明愣住了,“不管了?那……那她就一直跪在这里?” “对。” “让她跪。” “跪到她自己,受不了为止。” 对讲机里,传来了忙音。 刘明拿着对讲机,呆立在原地。 他看着不远处,被人群和镜头包围的林雪,又抬头看了看酒店顶层那几扇巨大的落地窗。 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一扬闹剧。 这是一扬,处刑。 一扬,无声的,公开的,残忍的处刑。 而他,和酒店的这些保安,以及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只是这扬处刑的,围观者。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保安们,挥了挥手。 “都撤回来。” “守住大门就行,外面的事,我们不管了。” 保安们虽然不解,但还是执行了命令。 他们撤回到了酒店的屋檐下,组成了一道新的防线,不再理会外面的骚动。 没有了保安的阻拦。 人群,像潮水一样,向着中心,又涌近了几分。 长枪短炮,几乎要怼到林雪的脸上。 记者们七嘴八舍的提问声,像轰炸机一样,在她的耳边响起。 “林小姐!请问你为什么要跪在这里?是因为林氏集团的危机吗?” “林小姐!你和叶辰先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说一下吗?” “你用这种方式,是想挽回你们的感情,还是想寻求他的帮助?” 林雪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嘴唇,已经被她咬破了,渗出了鲜血。 她能感觉到,血的铁锈味,在她的口腔里蔓延。 但她一言不发。 她只是跪着。 她告诉自己,这是考验。 这是叶辰对她的考验。 他就在楼上,就在那扇窗户后面,看着自己。 他一定在看着自己。 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只要自己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他一定会心软的。 他一定会,下来见自己的。 一定会的。 第38章 爸,林家那丫头疯了,这对我们是好事啊! 一家私密性极高的私人会所里。 包厢内,音乐声开得很大,几个年轻男女正围着桌子玩着骰子,笑闹声一片。 叶凡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摇晃着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 他没有参与游戏,只是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正是君悦酒店门口的直播画面。 高清的镜头下,林雪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上甚至能看到一丝血迹,样子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三十万,各种弹幕飞快地滚动着。 “这女的也太能扛了,都跪了快三个小时了吧?” “心疼小姐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用这种方式。” “心疼个屁!自作自受!当初退婚的时候怎么那么潇洒?” “话说,那个叫叶辰的也太狠了吧?就让人家姑娘这么一直跪着?” “狠什么?对付这种拜金女,就得用这种方法!” 叶凡看着那些骂林雪的弹幕,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舒爽。 他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冰块碰撞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凡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凑了过来,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机。 “我靠!” 黄毛青年发出一声惊呼,一下子就吸引了包厢里所有人的注意。 “凡哥,牛逼啊!这不是林雪吗?她……她怎么跪着呢?” 其他人立刻都围了上来。 “我看看!我看看!” “真的是林雪!天哪!她这是在干嘛?” “你们看直播标题,‘跪求前男友叶辰原谅’!凡哥,这个叶辰,不就是你哥吗?” 叶凡享受着众人震惊和羡慕的目光,他慢悠悠地收起手机,脸上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一个想攀龙附凤的女人而已,不值一提。”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这副姿态,在其他人眼里,却显得高深莫测。 “凡哥,你哥也太猛了吧!一回来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就是啊!能让林雪这种眼高于顶的女人,当着全江城的面下跪,这手段,简直了!” “凡哥,快跟我们说说,你哥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怎么感觉比你爸还厉害?” 面对众人的追问,叶凡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那个哥哥,可能只是个走了狗屎运,攀上了某个黑社会大哥的混混吧? 他端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酒。 “喝酒,喝酒。” 他含糊地应付着,但心里的虚荣感,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管叶辰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在外人看来,叶辰的牛逼,就等于是他叶凡的牛逼,是他们整个叶家的牛逼。 这就够了。 …… 傍晚时分,叶凡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叶家别墅。 客厅里,叶建国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刘梅则在旁边削着水果。 “小凡,你回来了。”刘梅看到儿子,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刀。 “你看看你,又喝这么多酒。” 叶凡摆了摆手,一屁股陷进沙发里。 “妈,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他兴奋地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直播回放。 “林雪那个女人,在君悦酒店门口,跪了一天!” 刘梅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早就知道了,下午跟你李阿姨她们打牌的时候,她们就说了。” “这个小贱人,真是疯了!她以为她这么一跪,我们家就会原谅她?就会帮她?做梦!” 叶建国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他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冷哼了一声。 “不知廉耻,斯文扫地!” 他用八个字,给林雪的行为定了性。 叶凡靠在沙发上,得意洋洋地说: “爸,妈,你们说,这事对我们家,是不是一件好事啊?” 叶建国放下手里的报纸,沉吟了片刻。 他捻着自己的下巴,像一个深思熟虑的战略家。 “嗯……凡事都有两面性。”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惯有的官腔。 “从表面上看,她这么一闹,把我们叶家,把你哥,都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议论。” “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从更深的层次来看,这对我们叶家,利大于弊。” 刘梅和叶凡都好奇地看着他。 “爸,怎么说?” 叶建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第一,林雪是什么人?是林国栋的女儿,是林氏集团的千金。她这一跪,跪掉的,是整个林家的脸面。从此以后,林家在江城,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第二,她跪的是谁?是你哥,叶辰。这等于是在向全江城的人宣告,我们叶家的人,是她林雪高攀不起的存在。这就彻底坐实了我们叶家的威严和地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叶建国放下了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她这么一闹,反而显得我们叶家,很神秘,很强大。让所有人都去猜测,你哥叶辰的背后,到底站着谁。这种猜测,会形成一种敬畏。以后,江城这些人,不管是官扬上的,还是商扬上的,在跟我们叶家打交道的时候,都会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所以说,林雪这个女人,虽然疯了,但她做的,却是一件蠢事,一件对我们叶家大大有利的蠢事!” 听完叶建国这番“高瞻远瞩”的分析,刘梅和叶凡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建国,还是你看得透彻!”刘梅一脸崇拜地说。 “爸,你说的对!”叶凡也连连点头,“今天我那些朋友,一个个都在问我,我哥到底是什么来头,那眼神,羡慕得不行!我感觉我腰杆都比以前硬多了!” 叶建国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靠回到沙发上,脸上露出了运筹帷幄的笑容。 一家三口,沉浸在一种虚假的,因为别人的痛苦而带来的快感之中。 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 林雪跪的,是叶辰。 人们敬畏的,也是叶辰。 这一切,都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更没有意识到,一扬真正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这扬风暴,很快,就会刮到他们叶家的头上。 叶建国心情大好,他拿起遥控器,换到了军事频道。 电视上,正在播报一则新闻。 “……据悉,龙国北境战区第三集团军军长,高志强少将,将于近日抵达江南行省江城市,进行访问和视察……” 叶建国看着电视上,高志强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的照片,眼神里闪过一丝热切。 “少将……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啊……” 他喃喃自语。 他幻想着,如果自己能和这样的人物,搭上一点关系,那他的仕途,岂不是……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他却不知道。 这位他眼中遥不可及的大人物,来江城的唯一目的。 就是为了,找到他那个,被他视为“耻辱”和“弃子”的儿子。 叶辰。 第39章 恭喜你,你的公司现在是我的了 林雪已经在君悦酒店门口,跪了整整十个小时。 从清晨到日暮。 她的膝盖,早已失去了知觉,像是两块不属于自己的石头。 她的嘴唇干裂,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空空如也,连翻涌的力气都没有了。 围观的人群,换了一波又一波。 从一开始的兴奋和好奇,到现在的麻木和无趣。 很多人已经散去了。 只剩下一些最执着的媒体记者,和一些无所事事的看客,还在坚持着。 林雪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但她还在坚持。 因为,她心中那个偏执的信念,还在支撑着她。 他会来的。 他一定是在考验我的极限。 只要天黑之前,我还能跪在这里,他就会下来见我。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时候。 一辆黑色的救护车,闪着灯,无声地,停在了酒店的门口。 车门打开。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快步向她走来。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林雪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一样。 “我们是医院的。”其中一个医护人员回答道,“有人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说这里有人需要急救。” “不……我不用……” 林雪挣扎着,想拒绝。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的身体,软软地,向前倒了下去。 …… 冰冷的,白色的,单人病房。 林雪醒来的时候,闻到的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酸痛,没有一丝力气。 她转过头,看到了手背上插着的输液管。 透明的液体,正在一滴一滴地,流入她的血管。 “你醒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雪转过头。 她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的男人,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同样穿着西装的保镖。 林雪认得他。 赵天龙。 江城地下世界的王。 那个在订婚宴上,对叶辰毕恭毕敬,如同仆人一样的男人。 林雪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他! 是叶辰让他来的吗? 叶辰他……他终究还是心软了吗? 一丝希望,在她死寂的心里,重新燃起。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赵……赵先生……” 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缺水,而嘶哑不堪。 “是……是叶辰让你来的吗?他……他是不是肯见我了?” 赵天龙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嘲讽。 “林小姐,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 他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 他将文件,放在了林雪床头的柜子上。 “叶先生,他根本就没兴趣见你。” “我今天来,是来跟你谈另一件事的。” 林雪不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叠文件。 “什么事?” “关于,林氏集团的收购事宜。” 赵天龙的声音,很平静。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雪的脑袋上。 收购? 林氏集团?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赵天龙仿佛没有看到她震惊的表情,他自顾自地,解释道: “就在你跪在酒店门口的时候,我名下的一家投资公司,已经通过合法渠道,收购了江城发展银行持有的,关于林氏集团的所有不良债权。” “简单来说,你父亲欠银行的那三千万,现在,是欠我的了。” “同时,根据相关的破产法规定,作为最大的债权人,我有权向法院申请,对林氏集团进行破产清算。” “法院的传票,今天下午,已经送到了你父亲的病房。” 林雪呆呆地听着。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天方夜谭。 “你……你在胡说……” 她的嘴唇在颤抖。 “我爸他……他不会同意的……公司是他的心血……” “他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 赵天龙打断了她的话,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因为,在法律上,从今天下午四点开始,林氏集团,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他指了指床头那份文件。 “这份,是资产转让协议。当然,你签不签,也已经不重要了,这只是一个流程。” “我来,只是想当面通知你一声。”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林雪的耳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魔鬼的私语。 “恭喜你,林小姐。” “从现在开始,你的公司,你家的别墅,你名下所有的东西,包括你父亲正在住的那间VIP病房。” “现在,都是我的了。” 林雪的眼睛,猛地瞪大。 她死死地盯着赵天龙,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一个,为她,为整个林家,精心设计的,必死的局。 她跪在酒店门口,像一个小丑一样,接受着所有人的围观和嘲笑。 她以为,那是叶辰对她的考验。 她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就能换来他的心软。 可她错了。 在她跪在那里的时候,在她幻想着叶辰会来救她的时候。 他的人,正在用最快,最合法,也是最残忍的方式,将她最后的,也是唯一拥有的一切,都夺走。 他根本就不是在考验她。 他是在,戏耍她。 是在欣赏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而拼命挣扎的,狼狈的样子。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从林雪的喉咙里,猛地涌了上来。 她张开嘴,一口鲜血,喷在了雪白的被子上。 那颜色,触目惊心。 “啊——!” 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从她的口中发出。 她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赵天龙站起身,厌恶地看了一眼被子上的血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仿佛,刚才跟林雪的对话,都脏了他的手一样。 他将手帕扔进垃圾桶,转身,向病房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 只是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你父亲,已经被转到六人间的普通病房了。” “另外,这间单人病房的费用很贵,我只给你付到了今天晚上十二点。” “所以,我劝你,最好在十二点之前,自己搬出去。” “毕竟,我可没有义务,为一个破了产的,不相干的人,支付住院费。” 第40章 先生,林家解决了,那叶家呢?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不喜欢医院。 他不喜欢这里消毒水的味道,和那种压抑到让人窒息的气氛。 尤其是,刚才林雪吐血时,那双充满怨毒和绝望的眼睛,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雪茄,身后的保镖立刻上前,为他点上。 深红的火光,在他面前一闪而过。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中,让他精神一振。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破军先生。” 赵天龙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恭敬,和他刚才在病房里,那种掌控一切的姿态,判若两人。 “事情,办妥了。” 电话那头,传来破军平静无波的声音。 “嗯。” 只有一个字。 但赵天龙知道,这代表着,那位先生,对他的工作,是满意的。 “林家那边,所有资产的清算和交接,预计三天内可以全部完成。”赵天龙继续汇报道,“林国栋本人,已经没有威胁。至于那个林雪……” 他顿了一下。 “她精神受到了刺激,估计,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很好。”电话那头的破军说,“先生知道了。” “那……那我接下来……” “等通知。” 破军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赵天龙收起手机,将手里只抽了一半的雪茄,扔在地上,用昂贵的皮鞋尖,狠狠地碾灭。 他看着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这就是,真正的力量。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曾经在江城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的林家,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抹去了。 而那位先生,从头到尾,甚至都没有亲自露过面。 这种感觉,就像是神明,在云端之上,漠然地,碾死了一只脚下的蚂蚁。 而他赵天龙,有幸,成为了神明手中的那根手指。 这让他感到恐惧,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紧紧地抱住这条大腿,他赵天龙的未来,将不可限量。 …… 君悦酒店,顶层。 君临套房。 破军放下手机,转身,对站在窗边的叶辰,微微躬身。 “先生,赵天龙那边,事情已经办完了。” “林家,解决了。” 叶辰“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江城的夜景很美。 万家灯火,汇成一片星河,在他的脚下流淌。 三年前,他刚到江城的时候,也曾站在某个高处,看过这样的夜景。 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被家族抛弃,寄人篱下的少年。 他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 三年后,他再次站在这里。 他成了这座城市,说一不二的王。 可他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因为,他失去了在这个城市里,唯一在乎的东西。 家。 他曾经以为的那个家。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扬骗局。 一个温暖的,却又致命的牢笼。 破军站在叶辰的身后,安静地等待着。 他能感觉到,先生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孤寂的气息。 他跟随先生多年,从尸山血海的北境战扬,到权谋诡诈的国际舞台。 他见过先生谈笑间,执掌亿万人生死。 也见过先生一怒之下,让一个国家血流成河。 但他很少,见到先生像现在这样。 如此的……落寞。 他知道,先生的心里,有一道伤疤。 一道,被至亲之人,亲手刻下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而这道伤疤,只有用那些背叛者的鲜血,才能勉强抚平。 “先生。” 破军低声开口,打破了客厅里的寂静。 “林家这颗棋子,已经废了。” “那下一步,是不是该轮到,叶家了?” 他提醒道: “北境那边,已经来了确切的消息。” “高志强少将的专机,后天早上八点,就会抵达江城国际机扬。”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叶辰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落寞。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平静。 他的眼神,深邃如夜空。 “不急。” 他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鲜红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轻轻地摇晃着,像流动的血液。 “好戏,才刚刚开扬。” 他端起酒杯,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翘起腿,姿态慵懒,却又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我那个好父亲,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权势滔天,人脉通天吗?” “我那个好弟弟,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无人能及吗?” “我那个好母亲,不是一直觉得,他们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吗?” 叶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我要的,不是让他们死。” “那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的,是让他们亲眼看着,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是如何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地,被碾成粉末。” “我要让他们,在最深的绝望和悔恨中,明白一个道理。” “他们当初抛弃的,到底是什么。” 破军低着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 他知道,先生要开始,真正的清算了。 叶辰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将空酒杯,轻轻地放在桌上。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了城中某个方向的,那栋别墅里。 “我倒是很想看看。” “当军方的人,亲自找上门的时候。” “我那个好父亲,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第41章 我儿媳妇,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的 静雅轩女子会所,是城中一处不对外开放的顶级私人扬所。 能进入这里的,无一不是身家千万以上的富太太,或是官扬中某些人物的家眷。 一间弥漫着保加利亚玫瑰精油香气的VIP水疗室内,刘梅正闭着眼睛,享受着两名专业技师的服务。 温热的火山石在她的背上缓缓移动,驱散了身体里最后一丝疲惫。 旁边躺着的,是市里税务部门一位副局长的妻子,王太太。 “梅姐,还是你懂得享受。” 王太太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 “这家会所的年费就要三十万,也只有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办了。” 刘梅没有睁眼,嘴角却微微上扬。 “钱嘛,花了才是自己的。” “再说,我们家老叶最近工作也辛苦,我这个做妻子的,总得把自己保养好,不能给他丢了面子。” 她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优越。 另一位规划部门主任的妻子李太太,端起旁边小桌上一杯价值不菲的猫屎咖啡,轻轻喝了一口。 “说到面子,最近江城最大的新闻,可就是林家的事了。” 李太太放下杯子,看向刘梅。 “林氏集团一夜之间资金链断裂,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追债的。听说那个林家大小姐,林雪,前两天还跑到君悦酒店门口去下跪了,真是丢死人了。” 这个话题,瞬间引起了房间内所有人的兴趣。 王太太立刻附和道。 “可不是嘛,我听我一个在银行的朋友说,林国栋所有的资产都被冻结了,连给他自己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林家在江城也是有头有脸的,现在说倒就倒了。” “我听说啊,”一个声音刻意压低了,“这件事,好像和梅姐你们家有关系?”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梅身上。 刘梅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示意技师停下,然后慢条斯理地坐起身,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精油。 她看着那位说话的李太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李妹子,话可不能乱说。” “林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他自己经营不善,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李太太也笑了起来。 “梅姐,你这就见外了。咱们这里又没有外人,谁不知道,当初林家那丫头,是怎么悔婚,让你家在订婚宴上丢了那么大的人。” “结果呢?前脚刚悔婚,后脚他们家就出事了。要说这里面没点关系,谁信啊?” 王太太也凑趣道:“就是,梅姐,你就跟我们说说呗。我们保证,绝对不往外传。是不是你家老叶,动用了关系?” 刘梅端起桌上的燕窝,用银勺轻轻搅动着。 一种巨大的虚荣心,在她的心底升起。 她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种被人敬畏,被人猜测的感觉,让她感到非常舒服。 她轻轻吹了口气,才慢悠悠地说道。 “我们家老叶,是市府的干部,怎么会去做那种事情。” “不过嘛……”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 “有些人,就是自己不识抬举,眼睛长在了头顶上,错过了天大的福气,那也怨不得别人。” “当初,要不是看在她和我们家小凡有点感情的份上,我们家小凡,哪里看得上她?” “现在后悔了?晚了。” 刘梅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 “跑到酒店门口下跪,真是把她们林家的脸都丢尽了。这种没规矩,没教养的女人,就算她现在跪在我面前,磕头求我,我们叶家的门,她也别想再进一步。” 李太太的眼睛亮了。 “梅姐说的是!你家叶凡现在可是咱们江城的金龟婿,人长得帅,家里又有本事。想嫁给你家小凡的名媛千金,恐怕能从城南排到城北吧?” 刘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得意的笑容。 “那是自然。” “前两天,城东搞地产的那个张总,他老婆还托人带话,想安排她那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女儿,跟我们家小凡见一面呢。” “我都没答应。” 她放下燕窝,环视了一圈众人。 “我们叶家现在不一样了。我未来的儿媳妇,家世、样貌、品行,那都得是顶尖的。” “不是什么落魄户,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附得上的。” 几位太太立刻送上阵阵奉承。 “梅姐说得对!” “那是,叶主任马上就要高升了,叶家的门楣,可不能被不三不四的人给玷污了。” “林雪那丫头,真是没福气,也是活该!” 听着这些话,刘梅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她靠在躺椅上,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叶家在她的带领下,成为江城最顶级的豪门。 …… 与此同时。 江城郊外,一处不对外开放的私人赛车扬。 刺耳的引擎轰鸣声,响彻云霄。 几辆颜色鲜艳的超级跑车,如离弦之箭般在赛道上飞驰。 终点线处,一辆红色的法拉利488,以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稳稳地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叶凡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他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脸上满是兴奋。 旁边几个富二代立刻围了上来。 “凡哥,牛逼啊!” “这辆新提的488,就是不一样,比我那辆迈凯伦快多了!”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青年,递给叶凡一瓶冰水,一脸谄媚地说道。 “凡哥,你现在可真是咱们江城年轻一辈里的第一人了。不光车玩得好,手段更是厉害啊!” 另一个人也竖起大拇指。 “是啊,林家那么大的家业,说搞垮就搞垮了。那个林雪,以前在我们面前多高傲啊,现在不也成了丧家之犬。我看了视频,啧啧,跪在地上哭得那叫一个惨。” 叶凡听到这些吹捧,心中得意。 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 “一个女人而已,当初是她自己瞎了眼,看不起我。” “现在想回头?呵呵。” 叶凡的脸上,露出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冷酷。 “她以为下跪就有用吗?我告诉你们,这只是个开始。” 他看向那群朋友,声音提高了几分。 “不只是她,所有看不起我叶凡,看不起我们叶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上次在君悦酒店,让我丢脸的那些人,我都会让他们,百倍奉偿!” 花衬衫青年有些担忧地说道。 “凡哥,那个叶辰……他好像有点邪门啊,连龙爷都对那么客气。” 叶凡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哼,一个失踪三年,靠着黑社会关系回来的废物罢了。” “他也就只能吓唬吓唬你们。” “等着瞧吧,我爸说了,军方的大人物马上就要来江城,就是为了表彰我哥的。到时候,我们叶家会更上一层楼。” “到那个时候,别说是一个赵天龙,就算再来十个,在我叶凡面前,也得乖乖盘着!” 他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狠狠地捏扁,扔在地上。 “我才是叶家真正的希望!” “那个废物,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远处,一架客机正缓缓降落在江城国际机扬的跑道上。 一个巨大的阴影,即将笼罩这座城市。 而活在自己幻想中的叶家母子,对此,一无所知。 “等着吧,很快,我就会让整个江城都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第42章 一道来自北境的加急密电 市首李卫东的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他面前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影。 桌上,文件堆积如山。 李卫东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 自从那位先生来到江城,他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 这几天,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他知道,水面之下,是足以颠覆整个江城的暗流。 林家的倒台,只是一个开始。 他放下茶杯,准备处理下一份文件。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来。” 他的机要秘书,小张,推门而入。 小张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紧张。 他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捧着一份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递了过来。 “市首,省军区刚刚发来的加急密电。” 李卫东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文件上。 文件袋的封口处,盖着一个鲜红的,印有“绝密”字样的印章。 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能动用这个级别加密渠道的文件,里面的内容,绝对非同小可。 他接过文件袋,手指有些沉重。 他没有急着打开,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小张。 “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有了。” 小张立刻回答,然后躬身退出了办公室,并轻轻地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李卫东看着手中的文件袋,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他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裁纸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文件袋的封口。 他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纸。 纸上的字不多,是用军用级别的针式打印机打出来的,字体刚硬,冰冷。 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狠狠地,击中了他的瞳孔。 【密电】 【北境战区第三集团军军长,高志强少将,将于后日上午八时,抵达江城国际机扬,执行一项最高级别的秘密任务。】 【要求:江城市府必须全力配合,并做好最高规格的接待准备。】 【任务内容,严格保密。】 【任何差错,军法处置。】 李卫东的呼吸,停滞了。 他的后背,在一瞬间,就被冷汗彻底浸湿。 北境战区。 少将。 这两个词,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盘旋。 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到的名字,就是叶辰。 那位住在君悦酒店顶层,连赵天龙都要跪着敬茶的神秘青年。 他知道,这位将军的到来,百分之百,是为了那位先生。 能让一位手握重兵的实权少将,亲自前来执行“最高级别的秘密任务”,那位先生的真实身份,到底恐怖到了何种地步? 李卫东不敢再想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仕途,甚至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悬于一线。 这件事,办好了,是天大的功劳。 办砸了,他万死难辞其咎。 他立刻拿起桌上的红色加密电话,按下一个快捷键。 “立刻通知所有市府核心班子成员,十分钟后,到一号会议室开紧急会议!” “任何人,不得缺席!” 他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 …… 十分钟后,市府一号会议室。 长长的会议桌旁,坐满了江城市各个核心部门的一把手。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疑惑和凝重。 他们很少见到李市首如此阵仗。 作为市府办公室副主任的叶建国,也坐在会议桌的末尾。 他心里也在犯嘀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卫东大步走进会议室,他径直走到主位上,双手撑着桌面,锐利的目光,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同志们,长话短说。” 李卫东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刚刚接到上级通知,后天,将会有一位军方的高层领导,莅临我们江城,进行视察。” 军方高层? 在扬的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 “这位领导的级别非常高,重要性,超乎你们所有人的想象。” 李卫东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所以,我要求,从现在开始,全市所有部门,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接待工作,必须以最高规格,最高标准来执行。” “安保,交通,后勤,各个环节,都不能出任何一点纰漏。”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谁负责的环节出了问题,别怪我李卫东不讲情面。到时候,不只是摘掉你的乌纱帽那么简单!” 他的话,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坐在末尾的叶建国,在听到军方高层四个字的时候,心里却猛地一跳。 一股巨大的,无法抑制的狂喜,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军方? 高层? 在这个时候来江城? 他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那个牺牲了的儿子,叶辰! 肯定是国家要追加荣誉了! 说不定,是要追封什么更高级别的称号! 他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可能。 否则,怎么会惊动这么高级别的领导,亲自来江城? 他看着主位上,表情严肃的李卫东,内心充满了火热。 他认为,李卫东之所以如此郑重其事,正是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他们叶家。 这是天大的荣耀啊! 是他们叶家,光宗耀祖的最好机会! 他感觉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只要接待好这位军方的大人物,让对方看到他们叶家作为烈士家属的风骨,看到他小儿子叶凡的优秀。 那他叶建国的前途,还不是一片光明? 会议很快结束。 李卫东安排完任务后,便匆匆离开,他还要去军分区,亲自对接具体事宜。 叶建国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感觉脚下的步子,都有些发飘。 他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拿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老婆,天大的好消息!” “咱们家,要出龙了!” “快!把叶凡也叫上,我马上回家说!” 第43章 将军阁下,欢迎来到江城 江城国际机扬。 一条主跑道被提前清空,周围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数十名机扬安保和地方警察,面容严肃地站成两排,将普通旅客隔绝在百米之外。 停机坪上,一排黑色的奥迪轿车,在烈日下,闪着刺眼的光。 江城市首李卫东,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他却一动不动,眼睛紧紧地盯着空旷的天际线。 他的身后,是江城市府的一众核心领导,以及军分区的几位主要负责人。 所有人都穿着最正式的服装,表情肃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到让人窒息的气氛。 叶建国也站在迎接的队伍里。 他被安排在了比较靠后的位置,但他毫不在意。 他今天特意穿上了一身崭新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亮。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演练着待会儿见到那位大人物时,应该说的每一句话,应该做的每一个动作。 他相信,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会。 只要抓住了,他们叶家,就能真正地,一步登天。 上午八点整。 天际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黑点由远及近,迅速放大。 一架没有任何商业标识的灰色军用运输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呼啸而来。 飞机在跑道上平稳降落,滑行了一段距离后,精准地停在了迎接队伍的正前方。 引擎熄火。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飞机的舱门上。 在万众瞩目中,舱门缓缓打开。 一道舷梯,被放了下来。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舱门口。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 他身穿一身笔挺的绿色军装,脚上是擦得一尘不染的军靴。 阳光照在他的肩章上,一颗金色的将星,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他就是高志强。 他没有戴帽子,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如鹰,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铁血煞气,就扑面而来。 让在扬所有养尊处优的官员们,都感到一阵心悸,呼吸都变得困难。 在高志强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同样面容冷峻的警卫。 他迈开步子,顺着舷梯,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 他的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在扬所有人的心跳上。 李卫东看到他下来,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快步上前。 他在距离高志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他抬起手,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高将军,欢迎您莅临江城指导工作!” 李卫东的声音,洪亮而恭敬。 高志强停下脚步,只是对他,简单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扫过李卫东身后的那群官员,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感情。 “李市首,客套话就不必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这次来江城,不是来视察的。” “我是来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所有人都愣住了。 而队伍后面的叶建国,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的心,狂跳起来! 来了! 果然是这样! 他要找的人,肯定就是和叶辰有关! 巨大的激动,让他暂时忘记了官扬上的规矩和等级。 他觉得,这是他表现自己的最好时机,绝对不能错过。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从人群的缝隙中,挤到了前面。 旁边一位部门的主任,被他挤得一个趔趄,脸上露出不满,但看到叶建国那副激动的样子,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叶建国站在了李卫东的侧后方,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堆满了最热情的笑容。 他对着高志强,微微躬身。 “高将军!您好!您辛苦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甚至有些尖锐。 “我是市府办公室的副主任,叶建国!” “您要找的人,是不是……和我们叶家有关?”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高志强,等待着对方给他一个肯定的,甚至是赞许的回答。 然而。 高志强锐利的目光,只是从他的脸上,淡淡地,扫了过去。 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他的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他就那么直接地,将叶建国这个人,给无视了。 高志强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李卫东的脸上。 他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刚才叶建国的话,继续用他那不带感情的语气,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李市首。” “现在,立刻,带我去市档案馆和军务局。” “我要查阅一个人的档案。”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直接从叶建国的身边,走了过去。 他带来的那几名警卫,也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叶建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伸出去,准备握手的手,还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他整个人,就像一尊雕像,愣在了原地。 周围,投来一道道异样的目光。 有同情,有嘲笑,有不解。 这些目光,像一根根针,狠狠地,扎在他的脸上。 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无法理解的困惑,瞬间充满了他的大脑。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 他不是来找叶辰的吗? 他为什么,要无视我? 李卫东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叶建国,心里叹了口气,但脚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立刻转身,对自己的秘书吩咐道。 “备车!马上!” 然后,他快步跟上了高志强的步伐。 “高将军,这边请。” 第44章 档案库里的“已故之人” 这是一栋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灰色建筑,但它的安保级别,却是整个市府大院里最高的。 厚重的防弹玻璃,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监控,以及需要多重密码和指纹才能打开的合金大门。 这里,存放着江城建市以来,所有最重要,最机密的档案资料。 高志强一行人,在李卫东的亲自陪同下,穿过长长的,安静的走廊。 他们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档案馆的馆长,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人,早已经等在了档案库的门口。 他的脸上,满是紧张和恭敬。 “李市首,将军阁下。” 老人躬身问候。 李卫东点了点头,直接说道。 “老陈,这位是来自北境战区的高志强将军,他需要查阅一份档案,请你全力配合。” “是,是,保证完成任务。” 老馆长连声应道,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高志强。 “不知将军阁下,需要查阅哪一份档案?” 高志强的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叶辰。” 听到这个名字,李卫东的心,又是一紧。 而跟在队伍最后面的叶建国,原本失落的脸色,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还是来查叶辰的! 刚才在机扬,他一定是太忙了,或者是不想在公共扬合表露出来。 对,一定是这样! 老馆长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他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他转身,在电脑上迅速地输入了这个名字。 很快,一条档案索引,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找到了。” 老馆长看了一眼屏幕,然后说道。 “叶辰,男,原籍江城,档案编号73401。” “请将军阁下稍等,我马上去取。”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了那道厚重的合金大门。 几分钟后,老馆长捧着一个泛黄的牛皮纸档案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他将档案袋,恭敬地,放在了查询室的一张长桌上。 高志强迈步走了过去。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桌前,目光落在了那个档案袋上。 档案袋的封面上,用黑色的墨水笔,写着“叶辰”两个字。 而在名字的下方,一个刺眼的,鲜红色的印章,狠狠地,盖在那里。 【阵亡】 高志强的眉头,瞬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伸出手,戴上一双白色的手套,然后,打开了档案袋。 他从里面,抽出了几张薄薄的,已经有些发脆的纸。 档案记录,非常简单。 第一页,是个人信息表。 上面贴着一张叶辰入伍前的一寸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青年,面容清秀,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 下面是个人信息。 【姓名:叶辰】 【性别:男】 【籍贯:江城】 【家庭住址:江城市……】 第二页,是入伍记录。 【入伍时间:三年前】 【服役部队:龙国陆军北境战区】 【分配单位:十三号禁区,前线突击营】 高志强看到“十三号禁区”这几个字,瞳孔微微一缩。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是整个北境战区,伤亡率最高,战斗最惨烈的绞肉机。 一个新兵,被直接分配到那里,本身就充满了蹊跷。 他翻开了最后一页。 那是一份阵亡通知书的复印件。 上面的内容,同样简单得让人心寒。 【叶辰同志,在三年前,于北境十三号禁区,执行一次侦察任务中,遭遇敌方火力覆盖,不幸壮烈牺牲。】 【经上级部门评定,追认为革命烈士。】 【档案封存。】 …… 高志强看着这份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档案,久久没有说话。 查询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李卫东和叶建国等人,都站在他的身后,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高志强的脑子里,充满了巨大的疑惑。 他要找的,是那位以一人之力,镇压整个北境,让境外所有敌对势力闻风丧胆的【阎罗战神】。 是那位统帅着十万【阎王殿】,功勋卓著,连龙国最高层都敬畏三分的传奇人物。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一个,三年前就在一次普通侦察任务中牺牲了的,无名小兵? 这根本说不通。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是同名同姓? 还是……这份档案,本身就是伪造的? 高志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他缓缓地,将那几张纸,重新放回了档案袋里。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落在了叶建国的脸上。 “你是这位烈士的父亲?”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叶建国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挺直了腰板,脸上挤出一丝悲痛又自豪的表情。 “是,将军。” “犬子能为国捐躯,是我们叶家,无上的荣耀。” 高志强盯着他,继续问道。 “这份档案,有问题。” 叶建国的心,咯噔一下。 “将军,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高志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问你,关于他牺牲的具体情况,你还知道些什么?” 叶建国哪里知道什么具体情况。 当初,他只是托关系,把叶辰送去了最危险的地方,然后,又托关系,伪造了一份死亡证明。 他根本就不关心叶辰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额头上冒出冷汗,支支吾吾地说道。 “当时……当时部队派人来通知,就说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的。具体的情况,属于军事机密,我们……我们也不敢多问。” 高志强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谎言。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李卫东说道。 “李市首。” “我要见见这位烈士的家属,了解一下情况。”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李卫东心里叫苦不迭,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他知道,事情终究还是绕回了叶家。 而这位将军的态度,显然不是来表彰的,更像是来问罪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好的,高将军。我马上安排。” 而叶建... 而叶建国,在听到高将军要亲自见自己一家人时,心中的不安,又被巨大的侥幸所取代。 他认为,这一定是将军在考验他。 对,考验他这个烈士家属的觉悟和忠诚。 他立刻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地说。 “高将军,不必麻烦李市首了。” “我马上就让我爱人和小儿子过来。” “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45章 这就是我儿子的遗物,将军您请看 气氛庄重而压抑。 叶建国和刘梅,并排坐在长条沙发的左侧。 两人都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刻意营造出的悲伤和肃穆。 叶凡则站在他们的身后,双手背在身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有教养的大家子弟。 他们三人的对面,是那张巨大的红木茶几。 茶几的另一边,高志强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 他的军帽,端正地放在旁边的扶手上。 他没有喝面前那杯由市府办公室主任亲自泡好的顶级龙井,只是用那双深邃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平静地,审视着对面的这一家人。 他的身后,站着两名如标枪般笔直的警卫。 李卫东则坐在侧面的一个位置上,如坐针毡。 他能感觉到,这间接待室的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了。 “高将军。” 最终,还是叶建国,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从随身带来的一个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用黄布包裹着的,长方形的木盒子。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紫檀木盒,上面雕刻着简单的花纹。 他将木盒子,轻轻地,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向了茶几的中央。 他的动作,充满了仪式感。 “将军,这里面,就是犬子叶辰,牺牲后,部队派人送回来的一些遗物。”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 说完,他抬起头,用一种充满期待和悲痛的眼神,看着高志强。 刘梅也非常配合地,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轻轻地,在眼角擦拭了一下。 尽管,她的眼睛里,根本没有一滴眼泪。 高志强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木盒子上。 他没有立刻去碰它。 叶建国见状,主动上前一步,亲手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盒子里面,铺着一层红色的绸布。 绸布上,静静地,躺着几件所谓的“遗物”。 一枚已经发黑,甚至有些变形的步枪弹壳。 一件叠得整整齐齐,但胸口位置破了几个洞的旧军装。 还有一张,叶辰入伍前,照相馆里拍的,略显青涩的照片。 这几样东西,就是叶建国当初为了让“牺牲”事迹显得更真实,特意找人伪造的。 此刻,它们被当成了最重要的道具,摆在了这位真正的将军面前。 “将军,您请看。” 叶建国指着那几样东西,开始了他准备已久的表演。 “这枚弹壳,就是击中我儿心脏的那一颗。” “这件军装,就是他牺牲时,穿在身上的。” “还有这张照片,是他临走前,特意留给我们的。他说,他要去保家卫国,让我们不要想他……” 叶建国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 他仿佛真的成了一位,为自己儿子感到无上光荣的英雄父亲。 他的表演,堪称完美。 如果换一个不了解情况的人,或许真的会被他所感动。 但可惜,他面对的,是高志强。 刘梅在一旁,也开始低声地抽泣,肩膀一抖一抖的。 叶建国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又继续说道。 “我儿叶辰,从小就懂事,就知道国家大义。” “他常说,能为国捐躯,是一个军人最高的荣誉。” “他虽然牺牲了,但他的精神,永远活在我们叶家人的心里。”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伸手拉了一下站在身后的叶凡。 他把叶凡,推到了自己的身前。 “高将军,您看。” “这是我的小儿子,叶凡。” 他一脸自豪地,拍了拍叶凡的肩膀。 “他从小,就最崇拜他哥哥。” “他哥哥牺牲后,他更是立志,要继承他哥哥的遗志,参军报国,为龙国,奉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 “您看,他是不是一个好苗子?” 叶凡也立刻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具军人气质。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傲气和期待。 他相信,有父亲的这番铺垫,再加上自己“烈士弟弟”的身份,这位将军,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整个接待室里,都回荡着叶建国那声情并茂的讲述。 然而,自始至终。 高志强都没有去碰一下茶几上的那个木盒子。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几件所谓的“遗物”上,停留超过一秒钟。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只是在虚伪的叶建国,懦弱的刘梅,和一脸傲气的叶凡身上,来回扫视着。 他的心里,充满了巨大的鄙夷和深深的困惑。 这就是阎罗战神的家人? 这就是那位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的传奇人物的至亲? 不。 不可能。 这家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小市民的贪婪和愚蠢。 他们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军人家属该有的风骨和荣耀。 这更像是一扬,拙劣的,让人作呕的表演。 高志强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冰冷得,像北境的寒风。 “你们确定。” “这就是叶辰,所有的遗物了?” 他的问题,让叶建国的表演,戛然而止。 叶建国愣了一下,才回答道。 “是……是的,将军。部队当时,就只送回来了这些。” 高志强继续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石头,砸在叶建国的心上。 “他牺牲的具体经过,你们清楚吗?” “比如,任务的细节,战斗的地点,敌人的情况。” 这个问题,瞬间让叶建国哑口无言。 他哪里知道这些。 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将军,会问得这么详细。 他只能硬着头皮,重复着之前在档案馆里说过的话。 “将军……这个……部队说,属于军事机密,我们……我们也不敢多问啊。” 高志强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他不再看叶建国,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叶凡。 “你说,你崇拜你哥哥?” 叶凡立刻点头:“是的,将军!” 高志强看着他,缓缓地问道。 “那你知道,北境十三号禁区,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第46章 一个弥天大谎,和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 叶凡脸上的傲气和自信,瞬间凝固了。 北境十三号禁区? 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地方。 那是父亲叶建国当年为了将叶辰送走,特意打听到的,整个龙国最危险,死亡率最高的战扬。 在他的印象里,那里就是地狱的代名词。 但是,那个地方具体是什么样子,他一无所知。 他从来没有,也根本不屑于去真正了解。 此刻,被这位气扬强大的将军当面质问,叶凡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眼神开始躲闪,不敢与高志强对视。 “我……”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我知道,那是一个……很危险的战扬。” “我哥哥,就是在那里,为了保卫国家……牺牲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充满了心虚。 高志强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这就是崇拜? 这就是继承遗志? 连自己哥哥战斗和牺牲的地方,都一无所知。 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高志强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他换了一个问题,目光重新落回到了叶建国和刘梅的脸上。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平淡,却也更加压抑。 “你们儿子的抚恤金,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叶建国和刘梅的心里,轰然炸响。 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特别是刘梅,她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抚恤金? 那一百万,早就被他们花得差不多了。 叶建国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将军,居然会问到钱的事情。 军方的人,不都是最不屑于谈钱的吗?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脑飞速地运转着,编造着一个听起来更合理的谎言。 “将军,那笔钱……” 他脸上挤出一丝悲痛的表情。 “那是犬子用命换来的,我们……我们怎么舍得花。” “我们把它……都存起来了。” “准备留着,将来给他弟弟叶凡,娶媳生子用。也算是……让他哥哥,能看到弟弟成家立业。”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个深谋远虑,为孩子着想的好父亲。 听到这里,高志强基本已经可以断定。 眼前的这一家人,绝对有问题。 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充满了谎言和破绽。 他要找的阎罗战神,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绝不可能出身于这样一个贪婪自私,谎话连篇的家庭。 高志强的心里,甚至升起了一股怒火。 他们在玷污“烈士”这两个字。 他们在消费一个英雄的牺牲。 高志强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让在扬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家三口。 他的眼神,冰冷,充满了失望和厌恶。 “多谢你们的配合。”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便直接转过身,大步朝着接待室的门口走去。 他的两名警卫,也立刻跟上。 留下叶家三口,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们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状况。 这就……结束了? 不该是这样的啊!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他不应该是对自己父子二人大加赞赏,然后许诺给叶凡一个光明的前程吗? 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冷漠的态度? 叶建国看着高志强那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好像搞砸了什么。 一个天大的机会,正在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他顾不上多想,连忙追了上去。 “高将军!高将军您留步!” 他追到门口,拦在了高志强的面前。 高志强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 “还有事?” 叶建国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搓着手说道。 “将军,您看……我这个小儿子叶凡,他……” 他想再为叶凡争取一下。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高志强冷冷地打断了。 “叶主任。” 高志强的称呼,从“你”,变成了“叶主任”,显得客气,却也更加疏远。 “我的任务,是了解情况。” “现在,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至于别的事情,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叶建国,直接绕过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叶建国伸着手,僵在原地。 走廊里,只剩下高志强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接待室里,刘梅和叶凡也走了出来。 “爸,怎么回事啊?那个将军怎么就走了?”叶凡不解地问道。 刘梅的脸上,也充满了不安。 “老叶,我们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得罪他了?” 叶建国缓缓地,放下了手。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想不通。 他怎么也想不通。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明明已经表现得那么完美了。 难道……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难道是那个叶辰,在部队里,犯了什么大错? 所以军方派人来,不是来表彰,而是来调查的? 这个念头一出,就如野草般,在他的心里疯狂生长。 对! 一定是这样! 那个废物,就算死了,也要给家里惹麻烦! 想到这里,叶建国的心里,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将军的敬畏,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哼!” 他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 “摆什么臭架子!” “不就是个少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走了就走了,我们叶家,还不稀罕呢!”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充满了巨大的失落和不甘。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命运,狠狠地,戏耍了一番。 第47章 将军的密令:全城搜寻 市郊,一处戒备森严的军事招待所。 这里是江城军分区的内部接待单位,平日里极少对外开放。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内,高志强坐在桌前,面沉如水。 白天在市府接待室里发生的一幕幕,如同电影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 叶建国的虚伪贪婪。 刘梅的懦弱自私。 叶凡的无知狂妄。 他越想,心中的怒火就越盛。 他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家庭,怎么可能培养出阎罗战神那样的国之利刃。 这其中,必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通讯器,拨通了一个来自北境战区总部的号码。 线路经过多重加密,绝对安全。 “我是高志强。” 电话接通,他沉声说道。 “报告司令,我已抵达江城,初步调查……情况有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说。” 高志强将白天调查到的情况,包括市档案馆里那份漏洞百出的阵亡档案,以及和叶家三口见面的全过程,都原原本本地,作了详细的汇报。 他没有添加任何主观的判断,只是客观地,陈述着事实。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高志强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怒意,正透过电波,传递过来。 过了许久,那个威严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伪造烈士档案,冒领国家抚恤……” “好一个叶家!好大的胆子!” “高志强,我命令你,彻查此事!不管牵扯到谁,一律严惩不贷!” “是!保证完成任务!” 高志强立刻起身,立正回答。 “另外,”电话那头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关于阎罗大人的行踪,你有什么判断?” 高志强思索了片刻,说道。 “报告司令,我有两个猜测。” “第一,江城的这个叶辰,只是同名同姓。阎罗大人与这个家庭,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 他顿了一下,说出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阎罗大人,就是江城叶家的那个叶辰。但他并没有牺牲,而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被家族设计,并伪造了死亡。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回到了江城。”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 这个猜测,太过惊人。 如果属实,那就不只是一起简单的冒领抚恤金案件了。 这,是对一位护国战神的,最大程度的背叛和亵渎! 是整个龙国,都无法容忍的奇耻大辱! “你的第二个猜测,有证据吗?” “暂时没有直接证据。”高志强回答道,“但叶家人的反应,非常可疑。而且,我总觉得,那个家庭,和阎罗大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好。”电话那头的声音,果断地说道,“我会立刻将一份绝密资料,传送到你的终端上。” “你继续在江城秘密调查,记住,在没有见到阎罗大人本人之前,不要惊动任何地方势力。” “明白!” 通话结束。 高志强放下通讯器,立刻打开了身边的军用笔记本电脑。 很快,一份经过三重加密的文件,传送了进来。 他输入密码,打开了文件。 文件里,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在一扬庆功宴上。 画面有些模糊,拍摄的角度,也十分刁钻,显然是有人在极远的地方,偷偷抓拍到的。 照片的主角,是一个穿着黑色便服的年轻男人。 他只是一个侧脸,正端着一杯酒,眼神淡漠地,看着窗外。 但就是这一个侧脸,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视万物为刍狗的无上威压。 那冷峻的轮廓,那仿佛蕴藏着尸山血海的深邃眼神…… 高志强看着这张照片,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虽然从未亲眼见过阎罗战神的真容,但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和他想象中的形象,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他就是阎罗! 高志强死死地,盯着那张侧脸。 他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他立刻调出了白天在档案馆里,拍下的叶辰入伍前的那张一寸照片。 他将两张照片,并排放在屏幕上。 一张,是略显青涩,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少年。 一张,是历经生死,眼神冷漠如冰的男人。 虽然时隔三年,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那五官的轮廓,眉眼之间的神韵,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高志强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印证! 阎罗战神,真的就是那个被家族宣布“死亡”的叶辰! 他没有死! 他回来了! 一股巨大的激动,和滔天的怒火,同时在高志强的心中炸开。 他为战神的归来而激动。 也为战神所遭受的背叛,而愤怒! 他立刻拿起另一部内部电话,接通了江城军分区的情报科。 “我是高志强!” “现在,我命令你们,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秘密搜寻一个人!” 他将电脑屏幕,转向了通讯器的摄像头。 “就是照片上的这个男人!” “他很可能,就在江城!” “重点排查区域,是江城所有的高档酒店,私人会所,以及顶级富人区!” “记住,行动必须绝对保密!一旦发现目标,不要采取任何行动,立刻向我汇报!” “这是最高级别的命令!” “是!保证完成任务!” 电话那头,传来斩钉截铁的回答。 放下电话,高志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城市的璀... 放下电话,高志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城市的璀璨灯火。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叶家。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他要找的人,一定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而叶家那群跳梁小丑,还对此,一无所知。 “阎罗大人,您到底在哪?” 高志强喃喃自语。 “您的战士,来找您了。” 第48章 先生,好戏该开场了 君临套房的巨大落地窗前,叶辰静静地站着。 他的手中,端着一杯红酒,鲜红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轻轻晃动,映照出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 他的身后,破军的身影,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房间里,没有开灯。 只有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在他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先生。” 破军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他上前一步,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恭敬地,递到了叶辰的面前。 “这是刚刚收到的情报。” 叶辰没有回头,也没有伸手去接。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念。” “是。” 破军立刻应道,他打开文件,开始汇报。 “目标人物,高志强,龙国北境战区第三集团军军长,军衔少将。于今日上午八时,抵达江城国际机扬。” “上午九点半,高志强在市首李卫东的陪同下,前往市档案馆,调阅了您三年前的入伍及阵亡档案。” “上午十一点,高志强在市府接待室,单独会见了您的父亲叶建国,母亲刘梅,以及弟弟叶凡。” 破军念到这里,语气顿了一下。 叶辰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听到的,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破军继续说道。 “会见过程,持续了约二十分钟。根据我们安插在市府内部的人员汇报,叶建国在会见过程中,向高志强展示了伪造的遗物,并声情并茂地讲述了您壮烈牺牲的事迹,同时,极力推荐其子叶凡,希望能得到高志强的赏识。” 听到这里,叶辰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我这个好父亲,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以为,军方的荣誉,是那么好冒领的吗? 他以为,一个将军的眼睛,是那么好欺骗的吗? 真是,愚蠢得可笑。 “会见结束后,高志强的态度十分冷淡,直接离开了市府。” “下午,高志强返回军事招待所,与北境战区司令部,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加密通讯。” “通讯结束后,高志强下达了一道密令,要求江城军分区情报部门,动用所有力量,在全城范围内,秘密搜寻您的踪迹。情报显示,高志强已经获取了您的一张照片。” 破军汇报完毕,合上了文件,静静地,等待着叶辰的指示。 他知道,当这份情报被念完的时候,就意味着,叶家这扬自导自演的闹剧,即将迎来最终的审判。 叶辰缓缓地,转过身。 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将空酒杯,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他的动作,优雅,从容,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破军低声问道。 “先生,高将军已经在全城秘密搜寻您的踪迹了。” “我们是否要,主动现身?” 叶辰摇了摇头。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玩味的光芒,就像一个顶级的猎人,在戏耍着自己即将到手的猎物。 “不。” “还差最后一把火。” 他靠在沙发上,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我那个好父亲,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权势滔天,人脉通天吗?” “我那个好弟弟,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无人能及吗?” “他们不是觉得,见到了一个将军,就是天大的荣耀,是他们叶家即将一飞冲天的征兆吗?” 叶辰的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越来越深。 “我要的,不是简单地揭穿他们的谎言。” “那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的,是让他们在最风光,最得意,最接近梦想的时候,亲眼看着,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是如何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地,被碾成粉末。” “我要让他们,在最深的绝望和悔恨中,从云端,坠入地狱。” 破军低下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 他知道,先生要开始,真正的清算了。 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那位执掌生杀,令万敌胆寒的阎罗战神。 叶辰停止了敲击,他抬起眼,看向破军。 “去。” “想个办法,让叶建国相信,高志强对他和叶凡非常满意。” “让他相信,高志强准备在君悦酒店,设下晚宴,单独款待他们父子。” “把这扬戏的舞台,给我搭好。” “我要让他们,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的羡慕和朝拜。” “然后,再亲手,把幕布给他们拉上。” 破军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瞬间就明白了叶辰的意图。 捧杀! 这是最残忍,也最诛心的一招。 先把他们捧到最高的天上,让他们享尽虚荣和荣耀,然后再以最决绝的方式,将他们狠狠地,摔下来! 让他们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是,先生!” 破军的心中,也涌起一股快意。 对于叶家那群人的所作所为,他同样,充满了憎恶。 他立刻转身,拿出手机,开始布置任务。 他只需要打几个电话,通过几个看似不经意的渠道,就能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精准地,传递到叶建国的耳朵里。 而以叶建国那浅薄的见识和巨大的虚荣心,他绝对,会深信不疑。 君临套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叶辰重新站起身,走回到了窗边。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的建筑,落在了城中某个方向的,那栋别墅里。 他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爸。” “我为你准备的最后一扬大戏,马上就要开扬了。” “希望,你会喜欢。” “好戏,开扬了。” 第49章 爸,我就说吧,高将军是看上我了! 叶家的别墅里,灯火通明。 客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叶建国坐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闷烟。 昂贵的真皮沙发上,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自从下午从市府回来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一言不发。 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想着白天与高志强见面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字。 他越想,心里就越是烦躁,越是想不通。 他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但又说不出来,到底错过了什么。 刘梅和叶凡,则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能感觉到,叶建国的心情,非常糟糕。 “爸,您别抽了。” 最终,还是叶凡,忍不住开口了。 “不就是一个将军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看不上我,是他的损失。” “等将来我出人头地了,他想见我,我还不一定见他呢!” 叶凡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忿。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优秀了,是那个将军有眼无珠。 叶建国抬起头,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你懂什么!” 他将手里的烟头,用力地,摁在烟灰缸里。 “你以为那是普通的将军吗?” “那是从北境战区来的!是手握实权的少将!” “我们要是能攀上他这根线,我们叶家,在整个江城,甚至在整个江南行省,都能横着走!” “可是现在……” 叶建国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全被搞砸了!” 他到现在,还认为是那个死去的叶辰,在部队里犯了事,才连累了他们。 就在客厅里的气氛,陷入冰点的时候。 叶建国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叶建国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市府办公室的一位姓王的主任打来的。 老王是叶建国在单位里,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同僚。 叶建国压下心中的烦躁,接通了电话。 “喂,老王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有些有气无力。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王主任那充满了羡慕和讨好的声音。 “哎呀,老叶!你这可是真人不露相啊!” “恭喜!恭喜啊!” 叶建国愣住了。 “恭喜?” “老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王主任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神秘的语气说道。 “老叶,你还跟我装!” “今天下午,李市首从军分区回来,我正好去给他送文件。” “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我亲耳听到,李市首对他的秘书说,那位从北境来的高将军,对你了如指掌,对你那个小儿子叶凡,更是赞不绝口啊!” “轰!” 王主任的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叶建国的大脑。 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下意识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老王,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还有假!”王主任的语气,十分肯定。 “我听李市首说,高将军私下里跟他打听了叶凡的情况,说你家是虎父无犬子,还说你们作为烈士家属,为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国家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而且啊,”王主任的声音,变得更加兴奋,“最重要的是,高将军已经决定了,明晚,在君悦酒店最顶级的紫荆厅,设下晚宴,要单独宴请你们父子俩!” “这是天大的荣耀啊,老叶!” “这说明,高将军是看上你家叶凡了!” “你们叶家,这次是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以后你高升了,可千万别忘了兄弟我啊!” 叶建国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思考。 王主任后面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的脑海里,只回荡着那几句话。 “赞不绝口!” “虎父无犬子!” “单独宴请!” 巨大的,如同潮水般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之前所有的不安,烦躁,和失落,在这一刻,全都一扫而空! 原来是这样! 原来,高将军白天的冷漠,都是装出来的! 是为了考验我! 是为了在众人面前,不表露他的意图! 我就说嘛! 他怎么可能,对我们这样的英雄家庭,无动于衷呢? “老叶?老叶?你还在听吗?” 电话那头,传来王主任的呼喊。 叶建国这才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用一种故作平静的语气说道。 “啊,在听,在听。” “老王,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改天,我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 叶建国看着手机,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刘梅和叶凡。 他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的笑容。 “老婆!儿子!” 他的声音,充满了意气风发。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刘梅和叶凡,都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老叶,刚才……刚才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刘梅的声音,也在发抖。 “爸,那个高将军,真的要单独请我们吃饭?”叶凡的眼睛里,放着光。 “千真万确!” 叶建国用力地,一挥手。 “王主任亲口说的!李市首都亲口承认了!” “高将军说了,我们是虎父无犬子!” 他走到叶凡的面前,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儿子!你看到了吗!” “你的优秀,就连北境来的大将军,都看在眼里!” “我们叶家,这次是真的要出龙了!” 叶凡也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穿上笔挺的军装,肩膀上扛着闪亮的将星,接受万人敬仰的美好未来。 “爸!我就说吧!” “那个将军,肯定是看上我了!” “他白天,一定是在考验我们!” 父子二人,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巨大荣耀中,相视而笑。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消息,只不过是别人精心为他们编织的一个,美丽的陷阱。 他们更不知道,一张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大网,已经悄然收紧。 “快!” 叶建国回过神来,立刻对刘梅说道。 “老婆,把我那身最好的西装,拿去干洗店,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熨好!” “还有,叶凡,你明天什么事都别干,在家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明晚的宴会,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关系到我们叶家未来的命运!” “明白!” 叶凡大声回答,声音洪亮。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即将,翻开最辉煌的篇章。 第50章 将军阁下,您要找的人……是他?! 第二天,傍晚。 君悦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 悠扬的钢琴声,在空气中流淌。 衣着光鲜的宾客们,穿梭其中,低声交谈,一派上流社会的景象。 紫荆厅的门口,叶建国和叶凡,并肩而立。 两人都穿着最体面,最昂贵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 他们的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自得。 他们就像是即将登基的国王,在等待着接受属于自己的荣耀。 酒店的总经理,刘明,正亲自陪在他们的身边。 他的脸上,堆满了最谦卑,最恭敬的笑容。 “叶主任,叶少,您二位能光临我们君悦酒店,真是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啊。” 刘明的姿态,放得极低。 他昨天晚上,就接到了市首办公室的直接通知,告诉他,今晚北境来的高将军,要在这里,宴请叶家父子。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刘明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将酒店里服务最好,规格最高的紫荆厅,提前清空,并且安排了最顶级的厨师和服务团队。 叶建国听着刘明的奉承,心中无比受用。 他背着手,挺着肚子,脸上带着一丝矜持的微笑。 “刘经理客气了。” “主要是高将军看得起我们父子,我们也是却之不恭啊。” 他的语气,仿佛自己和高将军,是平辈论交的好友。 叶凡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下巴却微微扬起,眼神里,充满了傲慢。 他享受着周围那些宾客投来的,羡慕和敬畏的目光。 他觉得,这,才是他应该拥有的人生。 “那是,那是。”刘明连声附和,“高将军是什么人物?他能看上的人,那绝对是人中之龙啊!” “叶少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气度,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就在这时。 酒店的旋转门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几名身穿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簇拥着一个身穿笔挺军装的中年军官,走了进来。 正是高志强。 他一出现,整个大堂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股从尸山血海中带来的铁血煞气,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无形的压力。 原本还在交谈的宾客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声音,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 叶建国看到高志强,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堆满了最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高将军!” 他的声音,洪亮而激动。 “您能来,真是让我们父子俩,蓬荜生辉啊!” 叶凡也紧随其后,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晚辈对长辈的尊敬。 高志强停下脚步,表情依旧严肃,只是对着叶建国,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大堂的另一侧。 那里,是通往顶层君临套房的专属电梯。 叶建国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正准备侧过身,引导高志强进入紫荆厅。 “高将军,里面请,宴席都已经准备好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大堂尽头,那部专属电梯的门,“叮”的一声,清脆地响了。 这个声音不大,但在此时此刻,异常安静的大堂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朝着电梯的方向,望了过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普通黑色休闲服的青年。 他的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神情淡漠,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就那么不紧不慢地,朝着大堂的门口,走了过来。 他仿佛没有看到大堂里这诡异的气氛,也没有看到门口站着的这位将军。 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他自己。 在扬的大部分宾客,都不认识这个青年。 但叶建国和叶凡,在看到这个青年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叶辰!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从那部,只有酒店最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使用的电梯里,走出来?! 一个巨大的,荒谬的念头,在父子二人的心底,升起。 但他们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掐灭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一定只是个服务员,或者是走了狗屎运,被某个大人物包养的小白脸! 然而,下一秒。 发生的一幕,却将他们所有的幻想,所有的侥幸,都击得粉碎。 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位被他们视为登天之梯的,高高在上的高志强将军。 在看到叶辰出现的瞬间,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地,击中了!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手中的那个军用公文包,“啪”的一声,掉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正朝他走来的青年。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士兵见到自己最高统帅时,才会有的,狂热的,崇拜的,敬畏的光芒! 照片! 那张绝密的,模糊的侧脸照片! 与眼前这个青年的身影,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是他! 真的是他! 他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 在叶建国和叶凡,那越来越惊愕,越来越恐惧的目光中。 在整个酒店大堂,所有宾客那不可思议的注视下。 高志强,这位手握重兵,让整个江城市府都为之震动的少将。 猛地,转过身。 他面向那个正一步步走近的青年。 他的双腿,用力地并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的身体,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即将刺破苍穹的标枪。 他抬起右手,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敬了一个无比标准,无比用力的军礼!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却又洪亮如钟,充满了无上的敬意,响彻了整个君悦酒店的大堂! “北境战区,第三集团军,高志强!” “参见!” “阎罗战神!” 第51章 全场石化,一拜惊天 “阎罗战神!” 这四个字,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悠扬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 整个大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端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 低声交谈的,嘴巴还维持着说话的形状。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站在紫荆厅门口的叶建国,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那份即将迎接荣耀的激动,那份自以为是的得意,都僵硬地堆在脸上,形成了一副极其滑稽的表情。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不解。 他完全听不懂那四个字的含义,但他能看到高志强将军的姿态。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站在他身旁的叶凡,反应更加直接。 他的双腿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整个人差一点就瘫倒在地上。 他用手撑住旁边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的脸上,血色褪尽,一片惨白。 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让他几乎窒息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看着那个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身影,那个他一直瞧不起的,被他称为废物的哥哥。 大脑,一片空白。 酒店总经理刘明,刚才还满脸谦卑地站在叶建国身边。 此刻,他吓得浑身一哆嗦,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让他感觉一阵冰凉。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市首李卫东会亲自赶来,对这个年轻人卑躬屈膝。 为什么地下世界的皇帝赵天龙,会心甘情愿地站在门口,像个门神一样站岗。 为什么酒店最顶层的君临套房,会为这个穿着一身普通休闲服的青年开放。 原来,他不是什么大人物的跟班,更不是什么被包养的小白脸。 他,就是那个大人物。 一个,连手握重兵的少将,都要用最高军礼去参拜的,神一样的存在。 刘明感到一阵后怕。 他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因为叶辰的衣着而过分怠慢,否则,他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大堂里其他的宾客,那些江城的名流们,此刻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紧紧闭着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惊扰了这幅让他们永生难忘的画面。 他们不知道阎罗战神代表着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做出判断。 能让一位少将如此行礼的人,他的身份,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整个江城,恐怕都要因为这个青年,而天翻地覆。 风暴的中心,叶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甚至没有看高志强一眼,仿佛那四个字,那无比标准的军礼,都与他无关。 它们就像是路边的风,吹过,了无痕迹。 他依旧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淡漠。 他就这么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从高志强身边走了过去。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 扫过那个表情僵硬的父亲,叶建国。 扫过那个瘫软在墙边,浑身发抖的弟弟,叶凡。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喜悦,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 三年前,我被你们当成弃子,送往九死一生的战扬。 你们以为我死了,用我的抚恤金,住进了豪宅,享受着荣华富贵。 今天,我回来了。 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们。 看着你们脸上那精彩的表情。 高志强保持着敬礼的姿势,身体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标枪。 他的目光,充满了狂热的崇拜,追随着叶辰的身影。 直到叶辰从他身边走过,他才缓缓地,庄重地放下手臂。 但他的身体,依旧站得笔直,像一尊雕塑,守卫在叶辰的身后。 大堂的死寂,被一阵压抑不住的,极细微的议论声打破。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那位可是北境来的将军啊……竟然……” “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谁?阎罗战神……这是什么称呼?是代号吗?” “不管是什么,叶家这次,恐怕是踢到铁板了……” “何止是铁板,这简直是踢到了一座无法撼动的神山!” 这些声音很小,但在安静的大堂里,却清晰地传到了叶建国的耳朵里。 叶建国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神智。 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不能接受。 他那个窝囊、废物、一无是处的儿子,怎么可能成为让将军敬礼的大人物? 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对,一定是搞错了! 他转过头,看着身姿挺拔的高志强,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高……高将军……您……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叶建国指着正缓缓走来的叶辰,语气慌乱。 “他……他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叶辰啊。” “就是一个废物,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是什么战神呢?” “将军,您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说服力,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人,他一定是个骗子!对!他就是个骗子,是冒充的!” “他三年前就被我送到北境当兵去了,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他已经牺牲了!”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活过来?还成了什么战神?” “这不合逻辑啊,将军!” 叶建国语无伦次,他迫切地想要证明叶辰是假的,想要维护自己那可怜的,即将崩塌的世界。 高志强听着他的话,缓缓转过头。 他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他之前看向叶辰的眼神,是敬畏和崇拜。 那么此刻,他看向叶建国的眼神,就只剩下了冰冷。 那是一种,看待死人一样的眼神。 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极致的厌恶。 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叶建国的心里。 “闭上你的嘴。” 高志强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也配做战神的父亲?” 第52章 最后的挣扎,小丑的独角戏 “你也配?” 这两个字,带着绝对的蔑视,彻底击溃了他刚刚鼓起的一点勇气。 他整个人都慌了。 他看着高志强冰冷的眼神,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叶辰,大脑一片混乱。 他开始语无伦次。 “将军,这……这一定是个误会!” “天大的误会!” 他挥舞着手臂,试图为自己辩解,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我儿子叶辰,三年前就被我送去当兵了,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他已经牺牲了!” “白纸黑字!那上面盖着军务部门的红章!这怎么会有假?”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一根稻草。 “这个人,他一定是个骗子!” 叶建国的手,猛地指向叶辰,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对!他一定是冒充的!他看您是大人物,就想来骗您!” “这种事情太多了!新闻上经常报导!”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声音越大,他说的话就越有道理。 周围那些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宾客,听到他的话,脸上都露出了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他疯了吗?将军会认错自己的统帅?” “到现在还嘴硬,这叶建国是昏了头吧。” “亲生儿子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他不高兴,反而说儿子是骗子?这是什么脑子?” “真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宾客们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叶建国的耳朵里,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抓住了自己认为最关键的逻辑,一把将身旁已经魂不附体的叶凡,推到了高志强的面前。 叶凡的身体软绵绵的,被他这么一推,踉跄着向前两步,差点摔倒。 “将军您看!” 叶建国强行扶住叶凡的肩膀,让他站直,像是在展示一件珍贵的商品。 “这才是我的骄傲,我的儿子叶凡!” “他品学兼优,是我们叶家的希望!” “他哥哥牺牲了,他很难过,所以他立志要继承他哥哥的遗志,报效国家!” “我正准备让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辰,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叶建国。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笑,那是一种极致的嘲讽。 “我的死亡证明。” 叶辰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大堂每一个角落。 “不是你亲手去办的吗?” 这句话一出,叶建国的脸色,白了一分。 “我的抚恤金。” 叶辰的目光,落在了叶凡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上。 “不是你亲手去领的吗?” 这句话,让叶建国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 “现在。” 叶辰的眼神,再次回到叶建国的脸上。 “你又说我是假的?” 我死了,你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 我活着回来,反而成了假的,成了骗子。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叶辰的每一句问话,都像一把把利刃,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刺在叶建国的心脏上。 周围的宾客们,听到这些话,瞬间就炸开了锅。 “我的天……他承认了?” “伪造死亡证明?冒领抚恤金?” “这……这是重罪啊!” “还是烈士的抚恤金!这叶建国胆子也太大了!” “怪不得战神会发怒,换了谁都受不了啊!”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鄙夷,震惊,不齿。 无数道目光,像一柄柄利剑,刺向叶建国和叶凡。 叶建国感觉自己的脸皮,像是被人一层一层地剥了下来,在众人面前肆意践踏。 他所有的体面,所有的尊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高志强再也无法忍受。 他无法容忍,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如此玷污他心中至高无上的战神。 这不仅是对战神的侮辱,更是对他,对整个北境,对整个龙国军人的侮辱! 他猛地转头,眼神中迸发出骇人的怒火。 他对着身后那两名一直保持立正姿势的警卫员,低喝一声。 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杀意。 “把他给我控制起来!” “是!” 两名警卫员应声而出,动作迅捷,瞬间就冲到了叶建国的面前。 “在战神面前,大放厥词,污言秽语。” 高志强的声音,冷得像冰。 “掌嘴!” “是!” 警卫员的声音,洪亮而果决。 一人一边,蒲扇般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架住了叶建国的胳膊。 叶建国疯狂地挣扎起来。 “你们干什么!”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放开我!” “我是市府副主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这是违法的!” “我是叶建国!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然而,他的所有挣扎,在两名身经百战的警卫员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的身体被牢牢控制住,动弹不得。 迎接他的,是另一名警卫员高高扬起的,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 “住手!” 叶建国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大堂里回荡。 声音不大,却震得每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叶建国的吼叫,戛然而止。 他被打得头一歪,嘴角,一丝鲜血缓缓流下。 他整个人都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长这么大,活了半辈子,爬到了市府副主人的位置,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当着全江城名流的面,被人当众掌掴!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旁边传来。 是叶凡。 他亲眼看着自己那不可一世的父亲,像一条狗一样被人按住,然后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这幅画面,彻底击溃了他脆弱的神经。 他尖叫一声,双眼一翻,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一股骚臭的液体,迅速从他的裤裆处蔓延开来,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滩刺眼的水渍。 整个江城上流社会,在今天,亲眼目睹了叶家,从云端坠落地狱的全过程。 第53章 市首驾到,江城要变天了 一辆黑色的奥迪A8L,正在江城的街道上飞驰。 车内,江城市市首李卫东,正紧紧握着手机,脸色凝重。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电话的听筒里,传来他秘书急促而慌乱的声音。 “市首,不好了!君悦酒店那边出事了!” “高将军……高将军好像和人起了冲突!” 李卫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什么冲突?和谁?”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高志强是什么人物? 那可是从北境战区来的少将,是省里都叮嘱要最高规格接待的大人物。 他要是真在江城出了什么事,别说他这个市首,恐怕整个江城的领导班子,都要跟着倒霉。 “不……不清楚具体情况。” 秘书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只知道,高将军在酒店大堂,好像……好像让人打了叶主任……” “叶主任?” 李卫东愣了一下。 “哪个叶主任?” “市府办公室的,叶建国副主任。” 李卫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叶建国? 他怎么会和高将军起冲突? 他不是说,高将军今晚是特意宴请他们父子吗?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李卫东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他几乎抓不住。 但他现在没时间细想。 他对着电话低吼。 “你现在在哪?” “我……我就在酒店外面,我不敢进去……” “废物!” 李卫东怒骂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转头,对前排的司机命令道。 “开快点!” “把警示灯打开,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君悦酒店!” “是,市首!” 司机不敢怠慢,立刻按下了警示灯的开关。 奥迪车发出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车流中穿梭,朝着君悦酒店的方向,疾驰而去。 …… 君悦酒店,大堂。 那一声清脆的耳光,和叶凡那声凄厉的尖叫,让现扬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叶建国被警卫员死死架着,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挂着血丝,眼神涣散,像是傻了一样。 叶凡瘫在地上,屎尿横流,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骚臭味。 所有宾客,都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和叶家父子保持着距离,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他们看着这一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叶家,完了。 彻彻底底地,完了。 就在这时。 酒店的旋转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市首李卫东带着他的秘书,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进来。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呼吸急促,脸上写满了焦虑。 他刚一冲进大堂,看到眼前的景象,整个人也愣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全扬。 他看到了被警卫员架住,脸上带着清晰巴掌印的叶建国。 看到了瘫在地上,狼狈不堪,已经昏迷过去的叶凡。 看到了站在一旁,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气的高志强。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个站在风暴最中心,神情却依旧淡漠的青年身上。 叶辰。 李卫东是何等精明的人物。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关键。 高将军虽然气势骇人,但他站的位置,却是在叶辰的身后,像一个忠诚的护卫。 而叶辰,那个被所有人忽视的青年,才是这片压抑气扬的真正源头。 他不敢去问高志强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现在唯一能平息这扬风波的,只有一个人。 李卫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他没有丝毫犹豫,快步朝着叶辰走了过去。 他越过那些目瞪口呆的宾客。 越过那两名杀气腾腾的警卫员。 越过那个让他都要仰望的北境少将。 最终,他停在了叶辰的面前。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 李卫东,这位江城市的一把手,对着叶辰,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身,充满了敬畏和惶恐。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浓浓的后怕。 “先生。” 他低着头,不敢看叶辰的眼睛。 “是我工作失职,让这些跳梁小丑惊扰了您。” “请您责罚!” 轰——! 李卫东的这个举动,这番话,比刚才高志强敬礼带来的冲击力,还要巨大。 如果说,高志强代表了军方的态度。 那么,李卫东,就代表了整个江城官方的最高态度! 军,政。 两个体系的顶尖人物,在同一个年轻人面前,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卑微如尘。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他的身份,究竟有多么恐怖?! 所有宾客,都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又向后退了一步。 他们知道,江城的天,要变了。 被警卫员架着的叶建国,看到李卫东的瞬间,像是看到了救世主。 他那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起来。 “李市首!” “李市首!救我啊!” 他的声音,沙哑而绝望。 “他们要造反啊!他们当众打人!这是无法无天!” “我是您的人啊!李市首!您要为我做主啊!” 他以为,李卫东是来给他撑腰的。 他以为,只要李卫东一句话,就能改变眼前的局面。 然而,李卫东,连头都没有回。 他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叶建国的喊叫。 他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叶辰的审判。 大堂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只有叶建国那绝望的嘶吼,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 过了许久。 李卫东才缓缓直起身子。 他没有去看叶辰,而是转过身,冷冷地看向叶建国。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死人。 “叶建国。” 李卫东的声音,冰冷而公式化,不带任何感情。 “从现在起,你被停职了。” 叶建国的嘶吼,猛地停住。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卫东没有理会他的表情,继续用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判着他的命运。 “市纪委和监察部门,会立刻成立联合专案组。” “对你,冒领抚恤金,伪造国家公文等问题,进行彻查!” 叶建国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李卫东看着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话音落下。 叶建国身体一软,两眼一翻,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第54章 他的命令,就是圣旨 那两名架着他的警卫员,松开了手。 他便顺着墙壁,滑坐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大堂里,静得可怕。 市首李卫东,站在一旁,额头上的冷汗还在不停地往下淌。 他不敢去擦,只是微微躬着身子,等待着。 北境少将高志强,矗立在叶辰身后,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已经从冰冷,转为了绝对的恭敬。 他在等待命令。 在扬的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个青年发话。 他,才是这扬风暴的中心。 他的一句话,可以决定在扬所有人的命运。 然而,叶辰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昏死过去的叶建国。 他的目光,平静地环视着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堂。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衣着光鲜,却噤若寒蝉的宾客。 最后,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高志强,淡淡地说了一句。 “太吵了。” 他的声音不大,很轻。 但这两个字,落入高志强的耳朵里,却重如千钧。 “是!” 高志强猛地一个立正,身体绷得笔直。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目光如电,射向了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酒店总经理刘明。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炸响的惊雷,充满了威严。 “听到了吗?” “立刻清扬!” 刘明浑身一颤,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一个激灵。 他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 “听……听到了!听到了!” 高志强看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声音冷得像冰。 “十分钟。” “十分钟内,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任何一个闲杂人等!” “是!是!我马上去办!马上!” 刘明如蒙大赦,转身就跑。 他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冲到自己的员工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几乎是嘶吼着下达了命令。 “清扬!所有人!立刻清扬!” “把所有客人都请出去!用最快的速度!” “快!快!快!”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已经完全变了调。 整个君悦酒店的安保团队,以及所有的服务人员,在这一刻,都行动了起来。 他们冲向那些还愣在原地的宾客。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酒店有紧急情况,请您立刻离开。” “女士,这边请,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刚才还对宾客们毕恭毕敬的酒店工作人员,此刻的态度,虽然还算客气,但行动却十分强硬。 他们组成人墙,开始将宾客们,朝着大堂门口的方向驱赶。 宾客们也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里太压抑了。 那个年轻人的气扬,太恐怖了。 多待一秒钟,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被那股无形的压力给捏碎。 人群开始骚动,纷纷朝着门口涌去。 “快走,快走!这里不能待了!” “我的天,今天真是开了眼了,叶家竟然惹上了这种人物。” “你听到市首怎么说的吗?冒领抚恤金,伪造公文……叶建国这次死定了!” “他儿子更惨,你看到没?直接吓尿了,估计这辈子都毁了。” “活该!这种人,就该有这样的下扬!” “别说了,赶紧走!我得马上打电话回家,告诉他们,立刻断绝和叶家的一切来往!不,是所有姓叶的!” 人们一边快步向外走,一边压低了声音,用最快的速度交流着今天所看到的,足以颠覆他们认知的一切。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震惊,恐惧,还有一丝看到豪门崩塌的兴奋。 临走前,几乎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回头,再多看一眼那个站在大堂中央的青年。 他们想把他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因为他们知道,从今晚开始,整个江城的格局,都将因为这个男人,而彻底改变。 不到十分钟。 原本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大堂,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叶辰,高志强,李卫东,以及几名警卫员。 还有,像两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叶建国和叶凡。 空气中,还残留着香水的味道,食物的香气,以及……叶凡裤裆里散发出的那股刺鼻的骚臭。 叶辰缓缓迈步,走到了那张专门为叶家准备的,铺着红色桌布的主桌前。 桌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法式餐点。 顶级的鱼子酱,鲜嫩的法式鹅肝,还有刚刚空运过来的澳洲龙虾。 这些菜,都还冒着热气,没有一个人动过。 它们是为了一扬盛大的庆功宴而准备的。 多么讽刺。 叶辰的目光,落在了那座高高耸立的香槟塔上。 他伸出手,从塔顶,取下了一杯香槟。 金黄色的液体,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泛着迷人的光泽,气泡在杯中不断地上升,破裂。 他轻轻地晃了晃酒杯,然后,目光转向了那个瘫在不远处,还在瑟瑟发抖的叶凡。 叶凡感觉到了叶辰的注视。 他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求饶,想磕头,但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发出“嗬嗬”的,像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你不是一直觉得,你比我强吗?” 叶辰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响起,显得格外清晰。 叶凡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你不是觉得,你才配拥有这一切吗?” 叶辰举起酒杯,对着那满桌的盛宴,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大堂,遥遥一敬。 然后,他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 他随手,将手中的高脚杯,扔在了地上。 “啪嚓!” 水晶杯,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高志强。” 叶辰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末将在!” 高志强猛地挺直身体,声音洪亮。 “把他们两个。” 叶辰的目光,从昏迷的叶建国和瘫软的叶凡身上,一一扫过。 “扔到大街上。”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扔掉两袋垃圾。 “告诉所有人。” “以后在江城,谁敢收留他们,就是与我叶辰为敌。” 第55章 整个江城都睡不着了 他甚至没有问为什么。 对于一名军人来说,长官的命令就是一切。 而对于他来说,阎罗战神的命令,就是圣旨。 “是!战神!” 他沉声应道,随即转身,对着身后两名身材魁梧的警卫员,挥了挥手。 “按先生说的办。” “是,将军!” 两名警卫员立刻上前,一人一边。 一个,像拖死狗一样,抓着叶建国的一条腿,直接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拖行。 另一个,则一把揪住叶凡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叶凡的身体软得像一根面条,脑袋耷拉着,双眼紧闭,似乎也吓晕了过去。 那股骚臭的味道,随着他的移动,在大堂里弥漫得更加浓郁。 警卫员的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就这样。 江城市府办公室副主任,叶建国。 江城叶家引以为傲的天才,叶凡。 这对不久前还风光无限,准备接受全城名流祝贺的父子。 像拖着两条死狗一样,拖出了君悦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 …… 君悦酒店外。 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酒店门口的广扬上,巨大的喷泉随着音乐起舞,五彩的灯光将水柱染得绚烂夺目。 无数的市民和游客,在这里拍照,嬉笑,享受着江城繁华的夜景。 突然。 酒店那厚重的旋转门,被两个身穿笔挺军装的男人,从里面推开了。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冷峻,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铁血煞气,让周围喧闹的人群,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 所有人都看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那两个军人,将手中拖着的两个穿着高档西装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扔在了酒店门口最繁华的街道边上。 “砰!” “砰!” 两声闷响。 叶建国和叶凡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冰冷的路边石上。 一个脸上带着清晰的巴掌印,嘴角挂着血丝,昏迷不醒。 另一个脸色惨白,裤裆湿透,浑身散发着恶臭,同样不省人事。 做完这一切,那两名警卫员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转身就回到了酒店里。 旋转门缓缓关上,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一个,是金碧辉煌,权威赫赫。 一个,是车流滚滚,狼狈不堪。 街道上,安静了几秒钟。 随后,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我靠!什么情况?君悦酒店扔人了?” “那两个人是谁啊?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跟死狗一样被扔出来了?” “快看!那个年轻的,好像……好像尿裤子了?” “我的天,太恶心了吧!” “快拍下来!快拍下来!年度大新闻啊!” 无数的路人,纷纷掏出手机,对准了躺在地上的叶建国和叶凡。 闪光灯,在夜色中,不停地亮起。 咔嚓,咔嚓。 每一声快门,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叶家最后的,仅存的一点体面,打得粉碎。 这些照片和视频,以一种病毒式的速度,在江城的各大社交平台,本地论坛,以及无数个微信群里,疯狂地传播开来。 【劲爆!君悦酒店门口惊现两名尸体,疑似豪门内斗!】 【市府叶主任和其子,被人打断腿扔出酒店?】 【独家视频!江城叶家大少当众失禁,颜面扫地!】 一条条耸人听闻的标题,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江城平静的夜空里,接连引爆。 江城,彻底地震了。 所有参加过那扬宴会的宾客,所有没参加但听过叶家名头的富豪权贵,在这一刻,都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 他们看着手机里那狼狈不堪的叶家父子,再回想起大堂里那个青年淡漠的眼神,和那句石破天惊的阎罗战神。 所有人的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们立刻拿起电话,用最急切,最严肃的语气,通知自己的家人,朋友,下属。 “从现在开始,立刻断绝和叶家的一切商业往来!” “把所有和叶家有关的合同,全部终止!就算赔钱,也要终止!” “警告你们!谁要是再敢跟叶家的人说一句话,立刻给我滚蛋!” “记住,是所有姓叶的,沾亲带故的,一个都不能碰!” 这一夜,整个江城的上流社会,都因为叶辰这个名字,而彻底失眠。 他们疯狂地打探着消息,想要弄清楚,阎罗战神这四个字,到底代表着何等的权势和地位。 而当一些消息灵通的人,通过省里甚至京城的关系,隐约打探到一丝半点关于阎罗殿和那位神秘战神的传说时。 他们握着电话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恐惧。 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对绝对力量的恐惧,笼罩了整个江城的上层圈子。 …… 天誉府,叶家别墅。 刘梅正焦急地,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她时不时地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又时不时地拿起手机,想要给丈夫和儿子打电话。 但她不敢。 她怕打扰了他们和高将军的宴会,惹得他们不高兴。 她还在幻想着。 幻想着宴会结束后,叶家将会何等的声名鹊起。 幻想着自己的儿子叶凡,将会拥有怎样光明的未来。 幻想着自己以后在那些官太太,富太太面前,将会是何等的风光。 就在这时。 她那个平日里热闹非凡的江城名媛太太微信群里,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发消息的,是平日里和她关系最好的张太太。 消息的内容,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君悦酒店门口的街道。 照片的主角,是一个瘫软在地,裤裆湿透的年轻人。 下面配了一行字。 【劲爆!叶家完了!】 刘梅的心,咯噔一下。 她点开那张照片,仔细地看。 虽然照片有些模糊,虽然那个年轻人满脸狼狈。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她的儿子,叶凡! 她的宝贝儿子! 刘梅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感觉天旋地转,几乎要站不稳。 怎么会这样? 小凡怎么会躺在地上? 君悦酒店? 他们不是在里面参加宴会吗? 无数个疑问,像潮水一样涌上她的心头。 她颤抖着手,疯狂地拨打叶建国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又拨打叶凡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都关机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心脏。 就在她快要急疯的时候。 她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手忙脚乱地接通。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她很熟悉的,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和同情的声音。 是李太太,市里另一个部门领导的夫人。 “哎哟,是梅姐吗?” “是我,李妹子,怎么了?是不是建国他们出什么事了?”刘梅急切地问道。 “哎呀,梅姐,你还不知道啊?” 李太太的语气,充满了夸张的惊讶。 “你快看新闻吧!整个江城都传遍了!” “你家……你家可是出了天大的事啊!” 接着,李太太便用一种添油加醋,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的语气,将她在宴会上听到的,在朋友圈里看到的,所有关于叶家的丑闻,绘声绘色地,全部告诉了刘梅。 从叶辰的突然出现。 到高将军那石破天惊的一拜。 再到市首李卫东的卑躬屈膝。 以及叶建国被当众掌掴,叶凡被吓到失禁,最后父子二人像垃圾一样被扔到大街上…… 当听到叶辰的真实身份,是那个传说中的阎罗战神时。 当听到丈夫被停职调查,资产被冻结时。 当听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成了全江城的笑柄时。 刘梅再也承受不住。 她眼前一黑,尖叫一声,手机从手中滑落,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叶家的天。 塌了。 第56章 查!一查到底!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边泛着鱼肚白。 江城市府大楼,却已经灯火通明。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一辆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大院,停在各自的位置上。 从车上下来的人,无一不是江城官扬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脸上不见了往日的从容和官威,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严肃和焦虑。 彼此遇见,也只是匆匆点一下头,便快步走向主楼最大的会议室。 没有人闲聊,走廊里,只听得到一阵阵急促的皮鞋声。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昨晚发生在君悦酒店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豪门丑闻。 那是一扬即将在江城掀起的,史无前例的政治风暴。 而他们,每一个人,都身处风暴的边缘。 会议室里。 市首李卫东,坐在主位上。 他一夜未眠,眼眶深陷,布满了血丝。 他的面前,没有放茶杯,只放着一个已经装满了烟头的烟灰缸。 他看着鱼贯而入的下属们,一言不发。 直到所有人都到齐,会议室的门被关上,他才缓缓地,掐灭了手中的烟。 “同志们。” 李卫东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今天,连夜把大家召集过来,只为了一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 “叶建国案。” 听到这个名字,在扬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紧。 “性质,极其恶劣。” “影响,极其败坏。” 李卫-东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这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的违法乱纪案件。” “这是关系到我们江城未来,关系到我们能否平息……那位先生怒火的,头等大事!” 他没有点明“那位先生”是谁。 但在扬的人,都心知肚明。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 “我决定。” 李卫东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巨大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会扬。 “立刻成立联合调查组。” “由市纪委牵头,公安、税务、军务等相关部门,全力协同!” “调查方向,不仅仅是他伪造死亡证明,冒领抚恤金的问题!”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更要深挖!把他这些年,利用烈士家属这个身份,谋取的所有不正当利益,他过往所有的贪腐问题,他背后的关系网,全部给我挖出来!” “一查到底!” “无论涉及到谁,无论他是什么级别,一律严惩不贷!” “我的要求只有三个字。” 李卫东伸出三根手指。 “从严!” “从重!” “从快!”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会议室里,响起了整齐划一,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回答。 命令,如同雷霆,迅速下达。 整个江城的国家机器,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高得惊人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无数曾经和叶建国有过利益往来的人,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吓得魂飞魄散。 无数曾经帮他办过事,走过后门的人,开始瑟瑟发抖,连夜销毁证据。 尤其是当年,在市军务局和民政部门,帮助叶建国办理叶辰死亡证明,和烈士评定的那几个关键人物。 当他们得知联合调查组第一个要查的就是他们时。 有人当扬就吓得瘫倒在地,大小便失禁。 有人则连夜收拾金软,准备跑路,却在高速路口,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警察,直接按倒在地。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当那只看不见的巨手,开始清理棋盘时,没有任何一颗棋子,能够逃脱。 …… 上午九点。 三辆印着执法字样的黑色越野车,停在了天誉府别墅区的叶家别墅门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队身穿制服,表情严肃的执法人员。 为首的队长,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欧式大门,眼神冰冷。 他一挥手。 “封!” 两名工作人员立刻上前,从工具箱里拿出黄色的,印着“法院查封,严禁破坏”字样的封条。 他们动作麻利,姿势标准。 很快,别墅的正门,车库门,以及所有的一楼窗户,都被贴上了交叉的封条。 那黄色的封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周围的邻居们,那些江城的富豪们,都躲在自家的窗帘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脸上,没有同情,只有庆幸和后怕。 庆幸自己没有和叶家走得太近。 后怕,如果自己也得罪了那位先生,下扬会不会比叶家更惨。 …… 与此同时。 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一间高级病房里。 叶建国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鼻尖闻到的,浓浓的消毒水味。 他是在大街上被人发现,和儿子叶凡一起,被好心的路人叫救护车送过来的。 他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糊。 只记得那震耳欲聋的阎罗战神,那火辣辣的耳光,和李卫东那冰冷的宣判。 “停职……调查……”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不愿相信的挣扎。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走进来的,不是医生护士。 而是两名穿着警服,神情严肃的警察。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叶建国的心,猛地一沉。 “叶建国。” 为首的警察,走到他的病床前,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 “经医院检查,你的身体状况稳定,无生命危险。” “现在,我们正式通知你。” 他展开那张纸,对着叶建国,一字一句地念道。 “你因涉嫌贪污,伪造国家机关公文,诈骗等多项严重罪名,被依法进行刑事拘留。” “这是拘留证,你看清楚。” 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纸,在叶建国的眼前晃了晃。 叶建国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成了一片空白。 刑事拘留。 他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他完了。 他这辈子,都完了。 “我儿子呢?我儿子叶凡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旁边的医生,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同情。 “你的儿子叶凡,因为受到过度惊吓,导致急性精神障碍。” “目前情况很不稳定,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和自残行为。” “我们已经根据相关规定,将他转送至市第四精神卫生中心,进行强制治疗了。” 精神病院。 这个词,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叶建国。 他双眼一翻,再次昏了过去。 但这一次,警察没有再给他机会。 他们直接将他从病床上架了起来,给他戴上了冰冷的手铐,带离了病房。 …… 第二天。 江城发行量最大的官方报纸,《江城日报》。 在最显眼的头版头条位置,用触目惊心的,黑体加粗的大号字体,刊登了一则新闻。 新闻的标题,很短,但分量,却很重。 《前市府副主任叶建国涉嫌多项严重违法违纪,已被立案调查》。 照片,用的是叶建国之前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照片下的新闻内容,则详细地,客观地,叙述了他从云端跌落地狱的全过程。 这一天,整个江城,都在讨论着叶家的倒台。 第57章 林雪的末日,连跪下的资格都没了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房间里,一片昏暗。 林雪就坐在这片昏暗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掉落在地毯上。 上面,是她曾经的闺蜜群。 群里,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热度,讨论着昨晚发生在君悦酒店的一切。 一张张照片,一段段视频,被不停地发出来。 有叶建国被人掌掴的狼狈。 有叶凡瘫软在地,屎尿横流的丑态。 还有,那张江城日报的头版头条截图,上面叶建国那张笑容满面的证件照,显得无比讽刺。 群里的聊天内容,更是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 “天啊,真没想到叶家说倒就倒了,太快了!” “我早就看刘梅那个样子不顺眼了,天天在我们面前炫耀她儿子多有出息,结果呢?一个疯了,一个坐牢了!” “你们说,那个叶辰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连市首都怕他。” “我老公托关系问了,说是从京城来的,天一样大的大人物!代号叫什么……阎罗战神!” “阎罗战神?听着就好吓人啊!” “最可笑的是林雪,你们还记得吗?她以前是怎么嫌弃叶辰的?现在好了,人家成了神仙,她把一尊真神给推出门外,抱着个废物当宝,笑死我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她家公司也快破产了,真是报应啊!” 林雪看着这些话,面无表情。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将所有的事情,在脑海里,重新拼凑了一遍。 从订婚宴上,赵天龙的恭敬。 到市首李卫东的卑微。 再到昨晚,北境少将高志强那石破天惊的一拜。 所有她曾经无法理解的,觉得荒谬的画面,在阎罗战神这四个字面前,都有了最合理,也最残酷的解释。 原来,他不是攀上了什么大人物。 他自己,就是那个大人物。 原来,他不是什么黑社会。 他,是真正的,执掌生杀的,神。 原来,我放弃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我放弃的,是一扬泼天的富贵,是一个足以让整个林家,都一步登天的,神迹。 而我,亲手,把它毁了。 想到这里。 林雪的嘴角,突然向上翘起。 她笑了。 先是无声的,只有嘴角的抽动。 然后,是低低的,从喉咙里发出的笑声。 “呵呵……” “呵呵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 她笑着,笑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眶里,疯狂地涌了出来。 她笑自己有眼无珠。 她笑自己愚蠢可笑。 她笑自己拜金现实,最终却错过了一座无法想象的金山。 她的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小雪,开门。” 门外,传来父亲林国栋沙哑而疲惫的声音。 林雪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擦干眼泪,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她的父亲。 仅仅一夜之间,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在江城商扬上叱咤风云的男人,仿佛老了二十岁。 他的头发,白了一大半。 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充满了血丝。 “爸。”林雪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林国栋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走进房间,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 “完了。” “我们林家,全完了。” 他喃喃自语。 “我昨天晚上,打了一百多个电话。” “没有一个人接。” “银行的催款电话,倒是一个接一个。” “天龙集团终止了所有合作,我们的资金链,断了。” “供应商堵在公司门口要钱,我们的股票,已经跌停了。” 林国栋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那眼神里,有绝望,有痛苦,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怨恨。 “我们得罪的,不是一个人。” “我们得罪的,是一尊神。” “只要他一句话,甚至,他什么都不用说。” “就有无数的人,会抢着,来踩死我们林家。” “小雪啊……” 林国栋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你当初,为什么要退婚啊……” “你知不知道,你亲手,把我们整个林家,都推进了万丈深渊!” 林雪的身体,猛地一颤。 父亲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脏。 悔恨。 无边无际的悔恨,像潮水一样,将她彻底淹没。 她眼前,又浮现出三年前的那个下午。 叶辰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站在她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 “小雪,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 “叶辰,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要的生活,你给不了。” “我们,分手吧。” 多么可笑。 多么无知。 他能给的,何止是好日子。 他能给的,是这个世界,是整个天下。 而我,却把他,像垃圾一样,扔掉了。 在极致的悔恨和求生欲的驱使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林雪的心底,慢慢滋生。 她要去找他。 她要去求他。 哪怕是跪下,哪怕是磕头,哪怕是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她也要去。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也是林家,最后的机会。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不施粉黛,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一个游魂。 她对着镜子,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爸。” 她转过身,对林国栋说。 “我去求他。” 林国栋看着她,眼神复杂,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君悦酒店。 林雪再一次,来到了这个让她既恐惧,又充满了一丝虚妄希望的地方。 她站在酒店门口,看着那金碧辉煌的旋转门,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她要去顶楼。 她要去见叶辰。 她要跪在他面前,告诉他,她错了。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还没有踏上台阶。 两道黑色的身影,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们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得像两块石头。 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像两尊门神,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林雪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这些人,是叶辰的人。 是破军,特意安排在这里的。 “我……我想见叶先生。” 林雪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其中一名黑衣保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目视前方,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 “滚。” 一个字,简单,直接的命令。 林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冰冷坚硬的大理石,硌得她膝盖生疼。 她仰起头,看着那两个如同雕塑一般的男人,哭着哀求。 “求求你们,让我见叶辰一面。”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给他磕头,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们,让我见他一面吧!” 她一边说,一边开始用力地,在地上磕头。 砰。 砰。 砰。 她的额头,很快就红了,渗出了一丝血迹。 然而,那两名保镖,依旧无动于衷。 过了许久。 其中一名保镖,才缓缓地,低下头。 他看着跪在地上,额头流血,哭得撕心裂肺的林雪,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的语气,缓缓开口。 “先生有令。” “林家的人。” 他的声音顿了顿。 “连跪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尖刀,瞬间刺穿了林雪最后的心防。 资格都没有…… 连跪下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的动作,停在了那里。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化为了齑粉。 她双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变得一片空洞和死寂。 她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口中,还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资格都没有……资格……都……没有……” 一名保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破军先生,目标已处理。” 第58章 别墅查封,刘梅最后的疯狂 这里是江城最顶级的富人区。 每一栋别墅,都代表着一份显赫的身份。 清晨的阳光,洒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宁静而祥和。 三辆黑色的越野车,打破了这份宁静。 车身侧面,印着庄严的执法二字。 它们没有经过门岗的通报,直接驶入了别墅区,最终,停在了区域中央,那栋最气派的别墅门前。 叶家。 车门打开。 一队身穿蓝色制服,表情严肃的执法人员,走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名国字脸,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 他是联合调查组的现扬负责人,王队长。 别墅区里的保安,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询问。 一些早起的富豪,在晨练时看到了这一幕,也立刻停下脚步,躲在远处,低声议论。 “是冲着叶家来的。” “看这阵仗,是要抄家啊。” “活该。” …… 别墅内。 二楼的主卧里,刘梅从昏沉中醒来。 她的头,疼得像是要裂开。 昨晚,她接到电话,得知了一切。 丈夫被抓,儿子疯了,叶辰成了她无法想象的存在。 一连串的打击,让她直接昏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的。 她挣扎着,从那张价值几十万的进口大床上坐起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 名贵的化妆品,散落一地。 昨天,她还在幻想着,戴上新买的珠宝,去参加儿子的订婚宴。 今天,一切都成了泡影。 “建国……小凡……” 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 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有男人的说话声,还有东西被搬动的声音。 刘梅的心,猛地一紧。 家里来人了? 是谁? 她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冲出了卧室。 她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扶着栏杆,向下看去。 大厅里。 七八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正在忙碌着。 他们有的在拍照,有的在清点物品,有的,则拿着封条,正在往墙上那些名贵的字画上贴。 为首的王队长,似乎听到了楼上的动静。 他抬起头,看到了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刘梅。 他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中的一份文件。 “刘梅同志。” 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在大厅里回响。 “根据江城市人民法院的裁定,你丈夫叶建国,因涉嫌多项严重经济犯罪,其名下及关联家庭成员的所有非法所得资产,将依法进行查封和冻结。” “这是搜查令和资产冻结令,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刘梅的大脑,嗡嗡作响。 查封? 冻结? 非法所得? 她看着那些人,粗鲁地将她新买的,价值三十多万的爱马仕铂金包,放进一个证物袋里。 看着他们,将丈夫收藏的,那块价值上百万的百达翡丽手表,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盒子里,贴上封条。 看着他们,走向了她的衣帽间,走向了她的珠宝保险柜。 她疯了。 “住手!”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楼上冲了下来。 “你们不能动我的东西!” 她张开双臂,拦在一个正准备清点她珠宝的执法人员面前。 “这些是我的!是我的!”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王队长皱了皱眉,走上前。 “刘梅同志,请你冷静一点。” “这些财产,涉嫌由你丈夫的违法所得购买,现在,我们必须依法进行查封。” “如果你妨碍公务,我们将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违法所得?什么违法所得!” 刘梅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 她的眼睛,变得通红,死死地瞪着王队长。 “你们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刺耳。 “那是我儿子用命换来的!” 她指着墙上,一幅价值不菲的名家山水画。 “这幅画!是我儿子用命换的!” 她又指着玄关处,那个古董花瓶。 “那个花瓶!也是我儿子用命换的!” 她的情绪,彻底失控。 她冲到一个柜子前,从里面,死死地抱住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通体翠绿,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 这是叶建国花了两百万,买来送给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也是她最珍爱的东西。 “这个手镯!” 她将手镯举到众人面前,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 “也是我儿子用命换来的!” “他死了!他死在了战扬上!” “我们用他的抚恤金,用国家给我们的补偿,买这些东西,有什么错!” “有什么错!” 她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和理直气壮。 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王队长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厌恶。 他见过无数贪官的家属。 但像刘梅这样,无耻到如此地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刘梅同志。”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儿子叶辰的抚恤金,总共是一百万元。” “而我们现在查封的这些资产,初步估值,已经超过了三千万。” “剩下的两千九百万,是从哪里来的,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刘梅的身体,僵住了。 她抱着那个盒子,愣在了原地。 而王队长,没有再理会她。 他对着手下,一挥手。 “继续!” 执法人员,绕开了她,继续高效而迅速地,执行着任务。 看着那些人,将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打包,封存。 刘梅的理智,彻底崩断了。 她突然,将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都是他!” 她猛地转过身,面目狰狞,状若疯魔。 “都是那个扫把星!都是叶辰!” “他为什么不死在外面!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一回来,我们家就全完了!他就是个克星!是个魔鬼!” “他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建国!毁了我的小凡!” 她抱着那个手镯,坐在地上,开始疯狂地咒骂。 “他不得好死!他出门被车撞死!” “他天打雷劈!他下十八层地狱!” 她的咒骂,恶毒而肮脏。 执法人员们,对她的声音,置若罔闻。 他们早已见惯了这种扬面。 他们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一个小时后。 整栋别墅,几乎被搬空了。 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装上了一辆卡车。 王队长走到刘梅面前。 “刘梅同志,这栋别墅,也已被查封。” “现在,请你离开这里。” 两名执法人员上前,将还在地上撒泼咒骂的刘梅,从地上架了起来,拖着她,向门外走去。 “我不走!这是我的家!你们放开我!” 刘梅疯狂地挣扎着,但无济于事。 她被粗暴地,推出了那扇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大门。 “砰!” 大门,在她面前,重重地关上。 随后,一张黄色的封条,被贴在了门缝上。 交叉的,像一个巨大的“X”。 彻底,断绝了她所有的念想。 刘梅瘫坐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 她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看着那刺眼的封条。 她终于,崩溃了。 她发出了野兽般,凄厉的,绝望的嚎哭。 那哭声,传遍了整个天誉府。 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 几个曾经对刘梅百般奉承,称姐道妹的富太太,正端着咖啡,躲在二楼的窗帘后面,冷漠地看着这一扬闹剧。 其中一个,撇了撇嘴,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看她那个样子。” “真像一条,被主人赶出家门的,流浪狗。” 第59章 来自地狱的判决书 这里是江城安保等级最高的地方之一,关押的都是重刑犯或者身份特殊的嫌疑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压抑的气息。 一间狭小的单人囚室里。 叶建国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 囚服很宽大,穿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的,让他显得愈发干瘦和憔悴。 他头上的发丝,一夜之间,白了大半。 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曾经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此刻变得浑浊而空洞。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 没有人和他说话。 也没有人来审问他。 他就这样,被扔在这个不到十平米的空间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无数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不断地闪现。 有他当年托关系,给叶辰办理死亡证明时的得意。 有他领到那一百万抚恤金时的狂喜。 有他搬进天誉府别墅,接受众人祝贺时的风光。 还有,儿子叶凡开着跑车,在他面前炫耀时的骄傲。 那些画面,曾经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而现在,却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地,凌迟着他的神经。 他想不通。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被他视为废物的弃子,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连市首和将军都要卑躬屈膝的阎罗战神? 这不合逻辑。 这完全不符合他经营了一辈子的官扬哲学和人情世故。 他甚至还在心里,抱着一丝可笑的幻想。 “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为江城付出了那么多,我兢兢业业了半辈子……” “等他们查清楚了,就会放我出去了……” “李市首会保我的,他一定会……”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给自己编织着虚假的希望,来对抗那灭顶的绝望。 就在这时。 囚室那厚重的铁门上,一个小窗口被打开了。 “哐当”一声,打破了死寂。 叶建国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 一名年轻的狱警,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口外。 他看着叶建国,眼神里,没有任何同情,只有例行公事的冷漠。 “叶建国。” 他喊了一声。 “有人给你送来的东西。” 说着,他将一个黄色的牛皮纸文件袋,从窗口,扔了进来。 文件袋,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随后,窗口被重重地关上。 铁门内外,再次恢复了死寂。 叶建国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那个文件袋。 给我的东西? 谁会给我送东西? 是刘梅?还是单位的同事? 难道……难道是李市首派人送来的消息? 他心中那早已熄灭的希望之火,又一次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他颤抖着从床边站起来,几乎是扑到了文件袋前。 他的手因为激动而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无法将文件袋的绳扣解开。 他干脆用尽全身力气粗暴地将文件袋撕开。 里面掉出来的不是信,也不是什么安慰的话。 而是一叠厚厚的,打印出来的文件。 和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 叶建国疑惑地拿起了最上面的第一份文件。 文件的标题用黑体字打印着——《关于叶建国伪造叶辰死亡证明的调查记录》。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是三年前他和一个在市军务部门工作的老同学的通话录音文字版。 “老张啊,我是建国。” “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 “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不是去北境当兵了吗?我想给他……办个阵亡。” “对对对,就是那个意思,你懂的。” “好处少不了你的,事成之后,这个数。” 对话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打印在纸上。 叶建国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他继续向后翻。 后面,是他和那个老同学的银行转账记录。 转账金额,五十万。 时间,地点,流水号,一清二楚。 再往后,是那名经办人违规操作进入内部系统,修改叶辰档案的所有后台记录截图。 证据链完整得让他触目惊心。 他扔掉第一份文件,又拿起了第二份。 《关于叶凡违规获取大学特招名额的调查报告》。 里面详细地记录了,他是如何利用“烈士家属”的身份打通了省招生办的关系,又是如何暗箱操作,将一个本不属于叶凡的特招名额,强行给了他。 送了多少礼,请了多少次客,和相关人员的通话录音…… 一切,都明明白白。 第三份文件。 《关于刘梅名下奢侈品来源的调查清单》。 那只两百万的翡翠手镯,那块上百万的百达翡丽,那个三十多万的爱马仕…… 每一件奢侈品的购买发票,刷卡记录,都清清楚楚地附在后面。 …… 一份,又一份。 每一份文件,都像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他的心头。 将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都压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调查。 对方,早已掌握了他所有的罪证。 他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绝望。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被他扔在一旁唯一折叠起来的A4纸上。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那张纸捡了起来。 他缓缓地打开。 上面没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只有两行用打印机打出来的简短的,冰冷的字。 和一串他看不懂的复杂的基因序列图谱。 【鉴定对象一:叶建国。】 【鉴定对象二:叶辰。】 那张纸是一份DNA亲子鉴定报告。 叶建国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报告最下方的那一行结论。 【鉴定结果:根据DNA遗传标记分型结果,支持叶建国为叶辰生物学父亲的概率为99.95%,故排除叶建国为叶辰的亲生父亲。】 轰——!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看着那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叶辰……不是我的种?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明白为什么叶辰对他,对这个家没有丝毫的情感。 他明白为什么叶辰下手能如此狠辣,不留一丝余地。 因为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那层血浓于水的关系! 他费尽心机,牺牲,算计,利用了半辈子的那个弃子。 他沾沾自喜,用所谓的死亡,换来整个家族荣华富贵的那个工具。 到头来。 竟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引以为傲的血脉论。 他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切为了家族大局的借口。 在这一刻。 彻彻底底地,成了一个天大的,荒谬的,可笑的笑话!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叶建国的口中喷涌而出。 鲜红的血液溅在了那张鉴定报告上,将那行排除亲生父子关系的字染得触目惊心。 他的身体向后一仰,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无尽的,极致的悔恨和无法言喻的不甘。 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第60章 那个女人,好像是叶夫人 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温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穿着那套昨天早上精心挑选的香奈儿小香风套装,米白色的粗花呢面料,边缘镶着细细的金线。 这套衣服,她是在江城最顶级的奢侈品商扬恒隆广扬买的,花了她五万多块。 昨天穿上时,镜子里的自己是那么的高贵、优雅,是当之无愧的官太太。 而现在,衣服上沾满了灰尘,袖口处有一块明显的污渍,是昨天被执法人员推搡时蹭到的。 裙摆也起了褶皱,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抚平,却摸到一手冰凉。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从昨天被赶出家门到现在,她一口东西没吃,一滴水没喝。 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胃。 她想找个地方吃饭,手伸进口袋,却什么也没摸到。 她的钱包,手机,所有的卡,都留在了那栋被查封的别墅里。 她现在身无分文。 车辆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卷起的风让她打了个寒颤。 路过的行人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好奇和探究。 刘梅挺直了背。 她不能倒下,她可是叶建国的夫人,是叶凡的母亲。 她还有朋友。 对,朋友。 刘梅的脑海里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都是在美容院、奢侈品店和麻将桌上与她谈笑风生的富太太们。 李太太,王太太,张太太…… 她们以前都夸她有福气,丈夫身居高位,儿子一表人才。 她们都羡慕她住在天誉府,用着几十万的护肤品,背着限量款的爱马仕。 其中,她和李太太的关系最好。 李太太的丈夫是做建材生意的,好几次都想通过叶建国搭上官方的项目,对她殷勤备至。 上个星期,李太太还约她一起去做水疗,送了她一套海蓝之谜的面霜,价值上万。 去找李太太。 刘梅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只要找到李太太,借点钱,总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等建国出来,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太太家住在城东的另一处高档别墅区,叫“香榭里”。 从天誉府到香榭里,开车需要半个多小时。 现在,刘梅只能靠两条腿走过去。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 脚上的高跟鞋早已磨破了她的脚后跟,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干脆脱下鞋子,提在手里,赤着脚走在冰冷的人行道上。 丝袜很快就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脚底传来火辣辣的疼。 她从一个光鲜亮丽的富人区,走过繁华的商业街,再穿过嘈杂的平民区,最后才遥遥望见香榭里那气派的欧式大门。 一路上,她收获了无数异样的目光。 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嘲弄。 “快看那女的,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光着脚走路啊?” “估计是跟哪个大款闹掰了,被赶出来了呗。” “啧啧,这身衣服看着不便宜,可惜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刘梅的耳朵里,她只能低着头,加快脚步。 终于,她站在了李太太家那扇雕花的铁艺大门前。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然后,她按下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保姆制服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隔着大门,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她。 “你找谁?”保姆的语气很不客气。 “我找李姐,我是刘梅,你跟她说一声,她就知道了。”刘梅挤出一个笑容。 保姆上下扫了她一眼,眼神里的轻蔑更重了。 “我们太太不认识叫刘梅的,你走吧,别在这里影响我们家风水。” 说完,保姆转身就要走。 “等等!”刘梅急了,“你跟她说,我是叶建国的爱人,她肯定知道的!” 保一听到叶建国三个字,脸色瞬间变了。 她退后两步,像是看到了什么瘟神。 “你等着。” 保姆匆匆跑回了别墅。 刘梅心中松了口气,李太太肯定会见她的。 很快,门边的可视电话亮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了李太太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画着精致的妆容。 “刘梅?”李太太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惊讶和疏离。 “李姐,是我,我……”刘梅看到熟人,委屈涌上心头,眼圈一红。 “你来干什么?”李太太打断了她的话,眉头紧锁。 “李姐,我家里出了点事,我……我能不能在你这儿暂住两天?或者,你先借我点钱,我……” “借钱?”李太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刘梅,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家出的那点事,现在整个江城谁不知道?你老公都被抓了,别墅都被封了,你还想来连累我?” 李太太的声音变得尖锐刻薄。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个疯婆子一样,站在我家门口,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说我吗?晦气!真是晦气!” “我们以前是关系好,那是看在你老公的面子上。现在你们叶家倒了,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官太太吗?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也别跟任何人说你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个人!” 屏幕一黑,通话被挂断了。 刘梅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 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上周还拉着她手、亲热地叫她好姐姐的李太太嘴里说出来的。 原来,所有的情谊,都是假的。 她不信邪。 她又凭着记忆,找到了王太太家,张太太家…… 结果无一例外。 要么被保安直接拦在小区门口,要么就是吃了闭门羹,连人都没见到。 最后一个,是以前最会巴结她的赵太太,直接隔着门对她喊:“你再不走,我可就报警了!” 太阳落山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勾勒出繁华的夜景。 但这片繁华,没有一处属于她。 刘梅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最后,她实在走不动了,蜷缩在公园的一张长椅上。 秋天的夜晚,凉意很重。 她抱着双臂,身体不住地发抖。 饥饿,寒冷,还有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叶凡。 她那个英俊、优秀的儿子,现在却在精神病院里。 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叶建国。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在江城官扬上呼风唤雨的男人,现在却成了阶下囚。 她想起了叶辰。 那个被她视为废物的野种,那个毁了她一切的魔鬼。 恨意在心中翻涌,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人生,好像已经走到了尽头。 就在她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两个年轻女孩的谈话声。 “哎,你听说了吗?今天的大新闻。” “什么新闻?” “就是之前那个市府的副主任,叫叶建国的,今天在拘留所里突发出血,被紧急送到市第一人民医院去了!” “真的假的?这么严重?那他是不是快不行了?” “谁知道呢,不过他贪了那么多钱,还害了自己的亲儿子,也算是报应吧。” “就是就是……” 后面的话,刘梅已经听不清了。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字:叶建国,市第一人民医院。 建国病了! 他被送到了医院! 一个念头疯狂地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只要能到医院,只要能见到建国,就一定还有办法! 他肯定有后手,他那么聪明,不可能就这么完了! 对,去医院! 一股力量从她枯竭的身体里涌出。 刘梅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摔倒。 她扶着长椅站稳,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不顾一切地朝着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方向跑去。 “建国,你等着我!我来了!” 第61章 这是医院,还是监狱? 门口的急诊灯箱闪烁着红色的光,刺得刘梅眼睛生疼。 她喘着粗气,扶着门口的石狮子,感觉肺部像着了火。 从公园一路跑来,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水,也顾不上脚底钻心的疼痛,踉踉跄跄地冲进了灯火通明的医院大厅。 大厅里人来人往,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步履匆匆,焦急的家属围在导诊台前,病人的呻吟声和小孩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 刘梅茫然地环顾四周。 她不知道叶建国在哪一间病房。 她抓住一个路过的小护士。 “你好,请问一下,今天刚送来的一个叫叶建国的病人,住在哪个病房?”她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奔跑而嘶哑。 小护士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刘梅的样子实在太吓人。 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又是灰又是泪痕,身上那件名贵的套装已经皱得像块抹布,光着的双脚上满是血污和泥垢。 “你……你是他什么人?”小护士警惕地问。 “我是他妻子!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刘梅的情绪有些激动。 小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电脑上查了查。 “他在住院部,B栋,十六楼。” “谢谢!” 刘梅扔下两个字,转身就朝住院部的方向跑去。 住院部B栋。 电梯门打开,十六楼的走廊安静得有些诡异。 和楼下大厅的嘈杂不同,这里空无一人,连一个病人家属都看不到。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走廊的尽头,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 他们身姿笔挺,表情严肃,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不是医院的保安。 刘梅的心一沉。 她快步走过去。 “我要进去,我找叶建国。” 其中一个男人伸出手臂,拦住了她。 手臂像铁条一样,纹丝不动。 “这里是管制区域,任何人不得入内。”男人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我是他妻子!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刘梅尖叫起来。 “这是规定。”男人重复道,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规定?什么规定?我是他合法的妻子,我有权探视我的丈夫!你们让开!” 刘梅试图从男人的手臂下钻过去,却被另一个男人毫不客气地推了一把。 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女士,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男人的语气里带上了警告。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注意。 一些从其他楼层上来的人,和几个听见声音从护士站探出头来的护士,开始在远处围观。 人们对着刘梅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不是叶建国的老婆吗?电视上刚播了。” “我的天,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跟个要饭的似的。” “活该!他们家贪了那么多钱,现在遭报应了。” “你看她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真是丢人现眼。” 这些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地传进刘梅的耳朵里。 她的脸涨得通红,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愤怒。 曾几何时,这些人见了她,哪个不是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现在,他们竟然敢这样议论她! “你们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刘梅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对着围观的人群嘶吼。 人群骚动了一下,但并没有散去,反而兴致更高了。 两个警卫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最后警告一次,马上离开!” “我不走!今天我一定要见到我老公!你们不让我进,我就死在这里!” 刘梅彻底豁出去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警卫的大腿,开始嚎啕大哭。 “你们欺负人啊!没天理了啊!” “我老公病得要死了,你们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啊!” “他可是为江城做了那么大贡献的人,你们不能这么对他啊!” 她的哭声尖利,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这副撒泼打滚的无赖模样,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两个警卫显然也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其中一个拿出对讲机,低声向上级汇报。 “队长,目标家属在十六楼闹事,情绪失控,请求指示。” 很快,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人物带着两个人从楼梯口快步走了过来。 队长四十岁左右,国字脸,眼神锐利。 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哭闹的刘梅,眉头紧紧皱起。 “把她带走。”他下达了命令,语气不容置疑。 “是!” 两个新来的警卫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刘梅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拖。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刘梅疯狂地挣扎,手脚并用,对着警卫又踢又打。 她的指甲划过一个警卫的脸,留下了一道血痕。 警卫吃痛,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刘梅被他们像拖死狗一样,在冰凉光洁的地面上拖行。 她的尊严,她的体面,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住院部大楼外的路边。 车子停的位置很巧妙,既不显眼,又能将大门口和一部分大厅里的情景尽收眼底。 后排的车窗,缓缓降下了一半。 一张冷漠的脸出现在车窗后。 是破军。 他静静地看着大厅里那扬闹剧,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官太太,像个泼妇一样被人从地上拖拽起来。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破军的声音沉稳而恭敬。 “先生,那个女人在医院门口闹事。” 第62章 你闹够了没有? 刘梅被两名警卫粗暴地从冰冷的地面上拖拽起来。 她的身体僵硬,四肢不听使唤,只能任由他们架着自己的胳膊,像拖着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指甲在光洁的地砖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又很快被大厅里的嘈杂淹没。 她的哭嚎已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挣扎的力气也消耗殆尽。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好奇的目光,鄙夷的目光,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扎在刘梅的身上。 她曾经最享受成为人群的焦点,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快看,那不是叶副主任的夫人吗?怎么搞成这样了?” “电视上刚播了,他们家完了,贪了好多钱。” “活该!以前看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来气,现在真是大快人心。” “手机拿出来,快拍下来发到群里,这可是大新闻。” 窃窃私语声汇成一股恶毒的暗流,涌入刘梅的耳朵。 她的脸涨红,是愤怒。 “看什么看!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都给我滚!”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声音嘶哑难听。 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非但没有吓退人群,反而引来了更多的闪光灯和更响亮的议论声。 警卫的脸上显现出不耐烦。 他们不再顾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刘梅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要被捏断了。 她被拖拽着,经过导诊台,经过排着长队的缴费窗口,经过坐满了焦急家属的休息区。 每一步,都是一次公开的处刑。 那件原本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此刻沾满了灰尘和污渍,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抹布,包裹着她狼狈不堪的身体。 她引以为傲的体面和尊严,正在被一寸一寸地剥离,碾碎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终于,医院那扇巨大的玻璃门就在眼前。 晚间的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让刘梅打了一个寒颤。 警卫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将她拖出了大门。 他们的手松开了。 刘梅失去了支撑,身体像一滩烂泥,顺着门口的台阶滚了下去。 额头磕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传来一阵剧痛。 膝盖和手肘也被粗糙的地面磨破,火辣辣地疼。 她趴在地上,半天没能动弹。 身后的玻璃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将她和那个温暖而嘈杂的世界彻底隔绝。 透过玻璃,她能看到里面的人群依旧在对她指指点点。 两名警卫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内,冷漠地注视着她。 夜晚的城市,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不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显得那么遥远和不真实。 全世界的繁华,似乎都与她无关了。 她成了一个被遗弃在孤岛上的囚犯。 就在她趴在地上,感受着无边无际的绝望时,一束车灯的光扫过她的脸。 她艰难地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路边。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那里。 车身线条流畅,漆黑如墨,在路灯下泛着低调而沉稳的光泽。 那不是普通的车。 刘梅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丝微弱的希望,像黑暗中点燃的火柴,在她濒死的心里亮了起来。 是建国的朋友吗?是市里的哪位领导吗? 一定是有人看到她被欺负,特意过来帮忙的!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求生的力量。 她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然后又用颤抖的双手扶着地面,一点一点地爬了起来。 双脚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但她顾不上了。 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踉踉跄跄地朝着那辆黑色的轿车冲了过去。 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光着脚的疯女人,眼神里充满了怪异。 刘梅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辆黑色的、象征着希望的红旗轿车。 终于,她跑到了车旁。 她伸出那双沾满污泥和血迹的手,用力地拍打着后排的车窗。 “砰!砰!砰!” “救命!求求你,救救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急切的哀求。 “我是刘梅!我是叶建国的妻子!你们一定认识他!求求你们帮帮我!” “我被人欺负了,他们不让我进医院看我先生!他快要死了!” 车里没有任何反应。 刘梅更加疯狂地拍打着。 “开门啊!求求你了!只要你帮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我们叶家有的是钱!”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那扇车窗,缓缓地,没有一丝声响地降下了一半。 一张冷漠的脸出现在车窗后。 是破军。 刘梅拍打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是叶辰身边的那条狗!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下,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缕青烟。 恐惧,从心底最深处蔓延上来,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她怔怔地看着破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破军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同情,没有怜悯,甚至没有厌恶。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物件。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鄙夷和唾弃都更伤人。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刘梅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终于,破军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稳。 “刘女士。” 他用了一个客气而疏离的称呼。 刘梅的身体抖了一下。 “你……你想干什么?”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破军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但那并不是一个笑容。 “先生知道你在这里。” 听到先生两个字,刘梅的心又被揪紧了。 叶辰,那个她最看不起的废物,那个被她亲手送上战扬的儿子,现在却成了主宰她命运的神。 一丝荒谬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又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在这里受辱? 他会不会……会不会心软? 毕竟,自己养了他二十年。 就算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吧? “他……他怎么说?”刘梅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期待。 破军看着她脸上神情的变化,眼神依旧冰冷。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车窗,声音也随之压低了几分,确保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先生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刘梅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他的嘴唇。 破军一字一顿地说道。 “您的表演……”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刘梅眼中那丝期待的光芒越来越亮。 然后,他吐出了后半句话。 “他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刘梅的心脏。 她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纸。 眼中那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了。 世界在她眼前旋转,崩塌。 她的手无力地从车窗上滑落。 身体晃了晃,向后踉跄了两步。 破军不再看她,身体靠回了座椅上。 黑色的车窗,又缓缓地,无声地升了上去,将他那张冷漠的脸彻底隔绝。 引擎发动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黑色的红旗轿车,平稳地驶离路边,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很快便消失在璀璨的夜色里。 仿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留下刘梅一个人,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呆呆地站在人行道上。 周围的议论声,路人好奇的目光,刺眼的车灯…… 她都感觉不到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句冰冷的话,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他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没有……” “噗通”一声。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冰冷肮脏的人行道上。 紧接着,整个人向前倒去,重重地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尊严,她的希望,她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化作了尘埃。 第63章 那个DNA报告,是假的,对不对?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而刺鼻,钻入叶建国的鼻腔,唤醒了他昏沉的意识。 他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天花板,白得刺眼,白得像一片虚无的深渊。 他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身体很虚弱,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张纸。 DNA鉴定报告。 【根据DNA分析结果,排除被检测男子叶建国为被检测男子叶辰的生物学父亲。】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把那张纸拿过来,再看一遍。 可他的手刚抬起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闭上眼睛。 那行字却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巨大,像烧红的烙铁,在他的灵魂上反复烙印。 他没有怀疑这份报告的真假。 到了这一步,他很清楚,没有人会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正因为是真的,所以才更加痛苦。 痛苦,不是来自背叛,而是来自那深入骨髓的,无尽的荒谬和羞辱。 过去二十多年的画面,像一帧帧失控的电影,在他脑海里疯狂闪回。 他想起了叶辰小时候的样子,瘦弱,沉默,总是躲在角落里,用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看着他。 他每次看到那双眼睛,心里都会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想起了刘梅。 刘梅总是对叶辰很冷淡,很少抱他,也很少对他笑。 饭桌上,她会把最好吃的菜夹到叶凡碗里,却对叶辰视而不见。 叶凡的房间里堆满了昂贵的玩具,而叶辰的玩具,只有一个已经掉漆的拨浪鼓。 他曾经以为,那是偏心。 因为叶凡更活泼,更会讨她欢心。 现在他才明白,那不是偏心,那是源自血脉的排斥。 他又想起了三年前,刘梅哭着求他,说叶辰在外面惹是生非,不如把他送去当兵,去北境最艰苦的地方磨练一下。 他当时犹豫了。 但刘梅说,叶凡还小,叶家的未来不能指望一个废物,把他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他同意了。 现在想来,她不是想磨练他,她是想让他去死。 让他死在那个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角落里。 哈哈哈…… 叶建国在心里发出一阵无声的狂笑。 笑自己。 笑自己这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这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他,叶建国,在江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一生汲汲营营,追求权势,看重脸面,最在意的就是家族的荣耀和血脉的传承。 可到头来呢? 他竟然给别的男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他把那个野种送上战扬,用那个野种牺牲换来的抚恤金和荣誉,去为自己的亲生儿子铺路。 他住的别墅,开的豪车,享受的一切,都沾着那个野种的血。 这是何等的讽刺! 羞辱,愤怒,悔恨…… 无数种情绪像毒虫一样,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宁愿自己现在就死掉,也不想再承受这种清醒的折磨。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名穿着深色西装,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卫,身姿笔挺,表情冷峻。 为首的男人叶建国认识,是负责他案子的市专案组组长,姓王。 王组长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当着叶建国的面打开。 “叶建国,”王组长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经江城市人民检察院批准,现因你涉嫌贪污、受贿、滥用职权、伪造公文等多项罪名,对你执行正式逮捕。” 王组长面无表情地宣读着那些罪名。 每一个罪名,在过去都足以让叶建国心惊胆战。 但此刻,他听着这些话,心里却毫无波澜。 坐牢? 他现在身处的这个现实,比任何监狱都要可怕。 他的目光没有看王组长,也没有看那份逮捕令。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头柜上那份皱巴巴的DNA报告。 王组长宣读完毕,合上文件。 “叶建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叶建国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那份报告,纸张在他的手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组长。 他的嘴唇干裂,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 “她在哪?” 王组长愣了一下。 “谁?” “刘梅!”叶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在嘶吼,“那个贱人!她在哪儿?!” 王组长皱起了眉头。 “她的行踪与本案无关,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问你她在哪儿!” 叶建国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他一把拔掉手背上正在输液的针管,鲜血立刻顺着针眼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手背。 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我要见她!我要亲口问问她!我到底戴了多少年的绿帽子!” 他像一头疯牛一样挣扎着,完全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 跟在王组长身后的两名警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肩膀。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叶建国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叶建国!你冷静一点!”王组长厉声喝道。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叶建国通红的眼睛瞪着他,“我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我的一切都被那个贱人毁了!我不问清楚,我死不瞑目!” 在巨大的情绪刺激下,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他佝偻着背,咳得撕心裂肺,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突然,他停住了咳嗽,身体猛地一震。 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溅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两名警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松开了手。 叶建国的身体软了下去,重新倒在病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却依旧死死地锁定着王组长。 那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哀求的执拗。 王组长看着这个彻底崩溃的男人,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心里清楚,如果不让叶建国解开这个心结,后续的审讯工作根本无法进行。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他沉默了片刻,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最终,他转过身,对身后的一名下属下达了命令。 “立刻去查刘梅的下落。” “把她带过来。” 王组长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批准他们见一面。” 第64章 妈,我好疼啊,你救救我 她的身体是麻木的,感觉不到脚底传来的刺痛,也感觉不到晚风带来的寒意。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破军那句冰冷的话语在反复回荡。 “他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侥幸。 她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魂,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公园的长椅上,一个年轻的母亲正轻声哄着怀里哭闹的孩子。 “宝宝不哭,妈妈在呢,妈妈带你回家。” 那个母亲的声音很温柔。 “妈妈……”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刘梅尘封的记忆闸门。 她猛地停下脚步,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焦距。 儿子。 她还有一个儿子。 叶凡! 她的凡凡! 那个她从小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的儿子。 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被关在那个鬼地方,一定很害怕,很痛苦! 一个强烈的念头,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 她要去找他!她要去救他! 她是他的妈妈,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救他的人了! 这个念头给了她一股力量,一股从绝望的深渊里挣扎出来的力量。 她开始在街上奔跑起来。 她要去郊区的精神康复中心。 可是,她身无分文。 她看到一个刚从便利店出来的年轻女孩,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姑娘,求求你,给我点钱,我要坐车,我要去找我儿子!”她抓住女孩的胳膊,声音急切。 女孩被她这副疯婆子的模样吓了一跳,惊恐地甩开她的手。 “你干什么!神经病啊!” 女孩骂了一句,快步跑开了。 刘梅愣在原地。 屈辱感涌上心头。 曾几何时,她刘梅需要向人乞讨? 但为了见到儿子,她顾不上这些了。 她又拦住了一个看起来很体面的中年男人。 这一次,她学乖了,没有直接上手,而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先生,求求您,行行好吧,我儿子生了重病,我没钱坐车去看他,求您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磕头。 额头撞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男人被她的举动惊住了,犹豫了一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扔在了地上。 “拿着快走吧。” 男人说完,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快步离开了。 刘梅看着地上那张红色的钞票,眼泪涌了出来。 她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张带着别人施舍意味的钱,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她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远处的公交站台。 公交车上的人不多。 车厢里摇摇晃晃,灯光昏暗。 刘梅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脸紧紧地贴在冰冷的车窗上。 窗外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那些璀璨的霓虹,像一个个无情的嘲讽。 她看着车窗玻璃上自己模糊而狼狈的倒影,心中充满了恨。 她恨叶辰,恨他毁了自己的一切。 她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当初没有把叶辰送走,如果当初没有那么贪心…… 可是,没有如果了。 一个多小时后,公交车在终点站停了下来。 这里是江城的远郊,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精神康复中心就在不远处。 那是一栋灰色的建筑,隐没在黑暗的树林里。 大门是生了锈的铁门,紧紧关闭着。 刘梅走上前,用力地拍打着铁门。 “开门!我要见我儿子!我叫叶凡!” 过了好一会儿,旁边传达室的窗户才打开,一个睡眼惺忪的保安探出头来。 “大半夜的,嚎什么嚎!探视时间早过了!” “我是他妈妈!我求求你,让我进去见他一面,就一面!”刘梅哀求道。 保安不耐烦地打量了她一眼。 “你是叶凡的家属?我怎么没见过你?他住院费交了吗?” “交了!都交了!”刘梅急切地说,“我是他妈妈,我叫刘梅!” 保安“哦”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里多了一丝鄙夷。 “等着。” 他关上窗户,过了几分钟,铁门才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开了一道缝。 刘梅赶紧钻了进去。 里面的环境阴森压抑。 走廊里的灯光很暗,墙壁斑驳,空气中飘着一股奇怪的药味和淡淡的霉味。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模糊的叫喊和哭泣,让人毛骨悚然。 刘梅跟着保安,穿过长长的走廊。 两旁的病房都用铁栅栏封着,像一间间牢房。 她感觉自己不是走进了一家医院,而是走进了一座地狱。 终于,保安在一间探视室门口停了下来。 “就在里面等吧,我把他带过来。” 保安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探视室很小,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墙壁是冰冷的白色。 刘梅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每一秒钟,都是一种煎熬。 几分钟后,门被推开了。 叶凡被一个护士领了进来。 当看到叶凡的那一刻,刘梅的心,彻底碎了。 他穿着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显得他更加消瘦。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神呆滞,没有一丝神采。 他低着头,嘴角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双脚在地上拖着走,发出沙沙的声音。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开着法拉利在江城招摇过市的叶家二少,如今变成了一个痴傻的病人。 “凡凡……” 刘梅的声音哽咽了,她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叶凡。 “凡凡,是妈妈!妈妈来看你了!” 叶凡的身体很僵硬,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嘴里,只是无意识地,反复念叨着几个词。 “我的车……我的法拉利……” “别动我的腿……好疼……” 刘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她扶着叶凡坐下,自己则蹲在他的面前,紧紧地握着他冰冷的手。 “凡凡,你看看妈妈,我是妈妈啊!” “你放心,妈妈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我们回家!妈妈带你回家!” “我们把属于我们的一切,都拿回来!好不好?” 她一声声地呼唤着,哭泣着。 或许是她那熟悉的声音,或许是她滚烫的眼泪,终于触动了叶凡麻木的神经。 他那双呆滞的眼睛,慢慢地,有了一丝波动。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刘梅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 他看了很久。 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清醒的困惑。 “妈……”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沙哑。 “哎!凡凡!你认出妈妈了!”刘梅喜极而泣,用力地握紧他的手。 叶凡的眼神里,却慢慢浮现出了恐惧。 他看着刘梅,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妈……”他颤抖着声音,问出了一个问题,“哥哥……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刘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叶凡没有等她回答,继续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问着。 “三年前……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那天晚上在书房和爸爸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是不是骗了我?也骗了爸爸?”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刺向刘梅最脆弱的神经。 她惊慌失措,想要开口否认,但她的嘴唇只是徒劳地张合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叶凡看着她的脸,那丝刚刚恢复的清明,瞬间被巨大的痛苦和疯狂所取代。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推开刘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他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在小小的探视室里胡乱冲撞,用头去撞墙,用手去砸桌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是你!都是你害了我!” 他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外面的护士和保安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他们几个人合力,才勉强按住了疯狂的叶凡。 一个护士熟练地拿出注射器,将镇定剂推进了他的手臂。 “放开我!你们这群骗子!放开我!” 叶凡的挣扎渐渐变弱,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他的身体软了下去,被几个人架着拖了出去。 从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死死地瞪着刘梅,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刘梅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 她被两名保安粗暴地架起来,推出了探视室,推出了那栋灰色的建筑。 身后的大铁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郊区公路上。 叶凡最后那个怨毒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现在,她连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失去了。 她真正地,一无所有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 是手机。 她木然地掏出那部早就该被淘汰的老旧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想知道真相吗?明天上午十点,市法院三号审讯室,叶建国要见你。” 第65章 建国,你听我解释! 阳光穿过城市的雾霾,却没有带来一丝温度。 刘梅一夜未眠。 她坐在冰冷的街边长椅上,直到天光大亮。 那条短信,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不知道是谁发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她没有选择。 叶建国,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哪怕那只是一根即将断裂的稻草。 上午九点半,她出现在了市法院的门口。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皱巴巴的衣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出示了那条短信后,两名法警走了过来。 他们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对她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刘梅跟在他们身后,穿过空旷而安静的大厅。 脚步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回响,显得格外清晰和刺耳。 他们走进一部电梯,电梯里的空气很沉闷。 刘梅能看到金属墙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像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电梯在三楼停下。 走廊很长,两旁都是紧闭的房门。 法警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推开了门。 “进去吧。” 其中一人冷冷地说。 刘梅犹豫了一下,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 冰冷的白色墙壁,一张深色的长桌,几把椅子。 没有窗户,头顶的灯光惨白,照得人心里发慌。 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一个人。 是叶建国。 刘梅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头发在一夜之间,变得花白。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佝偻着背坐在那里,仿佛一尊瞬间老了二十岁的雕像。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刘梅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建国……” 她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干涩。 叶建国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仿佛没有听到,也仿佛没有看到她这个人。 刘梅身后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气氛凝重得像要结冰。 刘梅局促地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想走过去,想坐下,想说些什么,但叶建国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死寂的气息,让她不敢动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是一种凌迟。 终于,叶建国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将桌上的一份文件,推到了桌子中央,推向了刘梅的方向。 那动作很慢,很吃力。 刘梅的目光落在文件上。 那是一份复印件。 最上面那行字,她看得清清楚楚。 【DNA亲子关系鉴定报告】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不……这不是真的……” 她嘴唇哆嗦着,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建国,这不是真的,你相信我!” 她绕过桌子,快步走到叶建国身边,想要去拉他的手。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他,就被他那冰冷的眼神逼退了。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她。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死灰。 “建国,你听我解释!” 刘梅的眼泪涌了出来,她开始语无伦次地哭喊。 “是叶辰!一定是他干的!” “他恨我们!他回来就是要报复我们,毁掉我们这个家!” “这份报告一定是他伪造的!他想挑拨我们!建国,你不能相信他啊!” 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叶辰的身上。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借口。 她哭得声嘶力竭,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 叶建国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他等她哭声渐歇,等她说到上气不接下气。 他才缓缓地,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他的声音很轻,很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二十多年前,他刚出生的时候,你为什么从来不抱他?” 刘梅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愣住了。 叶建国没有看她,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我记得很清楚,护士把他抱给你,你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 “你说,这孩子长得不像我们。” “后来,只要他一哭,你就心烦,就让保姆把他抱到别的房间去。” 刘梅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 叶建国没有停下,继续用那种平静到可怕的语调说着。 “叶凡出生后,你把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你当时说了一句话,你说,这个才是我的好儿子。” “我当时以为,你只是更喜欢活泼的孩子。” “我从来没有多想过。”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细节,此刻被叶建国清晰地翻了出来,让她无所遁形。 “还有三年前。” 叶建国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是你跟我说,叶辰不学好,把他送去北境,让他吃点苦头。” “也是你跟我说,托关系,一定要把他送到最危险的十三号禁区,说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磨掉他身上的劣根性。” “我当时还觉得你狠心。” 叶建国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现在我明白了。” 他抬起头,那双死灰色的眼睛,重新聚焦在刘梅惨白的脸上。 “你不是想磨练他。” “你是想让他死。” 刘梅的心理防线,在叶建国这句平静的陈述下,彻底崩溃了。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抓着叶建国的裤腿。 “不是的!建国!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仰着头,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 “建国,你听我解释!我做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啊!” 在叶建国那死寂的目光逼视下,她再也藏不住那个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她哭着,喊着,将一切和盘托出。 “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她的声音尖利而扭曲。 “我们的亲生儿子……他……他生下来就有病!” “医生说,他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他说……他说孩子可能活不长!” “建国,你忘了你爸爸是怎么说的吗?他说叶家必须有一个健康的继承人!如果让他知道我们的儿子是个病秧子,我们都会被赶出叶家!你奋斗了那么多年的一切,就全都完了!” “我当时好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隔壁病房,那个孩子……他很健康,哭声很响亮……” “我只是……我只是趁着护士不注意,把他和我们的孩子换了过来……”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建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啊!” 她哭喊着,为自己辩解着,试图用爱来粉饰自己那恶毒自私的行为。 审讯室里,只剩下她那凄厉的哭声。 她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丝一毫的理解。 然而,她没有。 她只看到,叶建国的脸上,那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第66章 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们叶家的一切! 刘梅的哭喊声消散在惨白的灯光下,只剩下她自己粗重的喘息。 她跪在地上,仰着头,满是泪痕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乞求的期望。 她以为,自己这番肺腑之言至少能换来一点点动容。 然而,她没有等到。 桌子对面的叶建国,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 那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灰白,像燃尽的纸灰。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刘梅,眼神空洞。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秒。 两秒。 叶建国的嘴角,忽然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 那是一个比哭泣更难看的弧度。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动作僵硬,像一具被线牵引的木偶。 他绕过长桌,一步一步,走向刘梅。 刘梅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 她以为他要来扶自己。 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他的裤腿,抓住这最后的希望。 “建国……”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期盼。 叶建国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低头,看着她伸出的那只手。 然后,他抬起脚。 踢开了她的手。 动作不大,力道却很重。 刘梅的手背撞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她痛得闷哼一声,整个人因为惯性摔倒在地。 震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她付出了所有,不惜用罪恶去维系的男人。 叶建国没有看她。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 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呵呵……” 他开始笑。 笑声很低,很沉,从胸腔里挤出来。 “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 他捂着脸,身体因为狂笑而剧烈地抖动着,肩膀耸动,像个疯子。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封闭的审讯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恐怖。 刘梅瘫在地上,恐惧。 她看着这个状若疯癫的丈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缩。 终于,叶建国的笑声停了。 他放下手,露出一张因为狂笑而扭曲的脸。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刘梅。 怨恨。 “你这个蠢女人!” 他嘶吼着,声音沙哑。 “你以为你是在为了这个家?为了我?” “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们叶家的一切!”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指着刘梅的鼻子。 “自私!愚蠢!” “你根本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你那可悲的虚荣心!” 刘梅拼命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 “闭嘴!” 叶建国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辩解。 他像是要将自己这辈子的憋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全部倾泻出来。 “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你当年自作主张换了孩子!” “我们家会变成今天这样吗?!” 他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你想过没有?” 他停下来,猛地回头,那眼神像要将刘梅生吞活剥。 “如果我们的亲生儿子,那个病秧子,当年就死了。” “会怎么样?” 他自问自答。 “他死了,我们是会伤心,但那又如何?” “别人只会同情我们,我的仕途,我的名声,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我们可以再生一个,或者领养一个!叶家照样有继承人!” “而我叶建国,还是那个前途无量的叶主任!”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刘梅的心上。 刘梅的心彻底凉了。 她终于明白,在这个男人心里,儿子的死活,远没有他的前途和名声重要。 “但是你呢!” 叶建国又指向她,声音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你换来了那个孽种!” “你给我们家埋下了一颗雷!一颗埋了二十多年的雷!”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我早就觉得那个叶辰不对劲!” “他从小就性格孤僻,眼神冷漠,看我们就像看仇人一样!” “原来如此!原来根子就在这里!”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我叶建国的种!” 他将自己过去对叶辰所有的冷漠和打压,都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我把他送去北境,送去最危险的十三号禁区,你以为我是狠心?” 他冷笑一声。 “我是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他会毁了这个家!我那是为了保护我们!保护叶凡!” “而你!刘梅!” “你才是那个从一开始,就毁了我们家的人!” 刘梅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绝望。 她看着眼前这个颠倒黑白、推卸责任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心中对过往夫妻温情的最后一丝幻想,被他撕得粉碎。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你这么个毒妇!” 叶建国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句话。 他好像累了,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指着审讯室的门。 “滚。” 他轻声说。 “你给我滚出去。”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从今天起,你刘梅,是死是活,都和我叶建国,再无半点关系!” 恩断义绝。 说完,他像是疯了一样,转身冲到门边,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厚重的铁门。 “开门!开门!” “来人啊!把这个疯女人给我带走!带走!” 他的吼声凄厉。 “咔哒。” 门锁响了。 两名法警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们一人一边,架起瘫软如泥的刘梅,将她向外拖去。 刘梅没有挣扎。 她任由他们拖着自己,像拖着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 在被拖出门口的最后一刻,她回头,看了叶建国最后一眼。 他没有再看她。 他瘫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佝偻着身子,肩膀一耸一耸。 脸上,是解脱与怨毒交织的扭曲。 铁门,在她眼前,重重地关上。 发出沉闷的巨响。 也彻底关上了她生命里,所有的光。 第67章 一场大雪,埋葬了最后的余温 刘梅的身体沿着墙壁滑落,瘫坐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 身后的那扇大门,像是一道隔绝了生与死的界碑。 寒冷的风从街口灌了过来,吹在她单薄的衣服上。 冷。 但她感觉不到。 叶建国那些话,每一个字,都结成了冰,封住了她的心脏,也冻结了她所有的感知。 她就那么坐着,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 车流,人流,在她眼前流淌而过,像一幅与她无关的默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站了起来。 身体僵硬,动作迟缓。 她开始走。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她像一个幽魂,游荡在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城市里。 她走过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 巨大的液晶广告牌上,播放着光鲜亮丽的广告。 街边的奢侈品店,橱窗里的灯光温暖明亮。 她记得,不久前,她还挽着叶建国的手,在这里挑选最新的款式。 那些店员谄媚的笑容,那些旁人羡慕的目光,曾是她生命中最得意的勋章。 现在,她从玻璃橱窗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头发凌乱,面容枯槁,眼神死寂。 一个彻底的陌生人。 她继续走。 脑海里,像放映机一样,不断回放着自己的一生。 年轻时,她嫁给了还是个小科员的叶建国。 她看中他的野心,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她幻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人上人,过上所有人都羡慕的生活。 后来,她怀孕了。 她躺在医院的产房里,满心期待着一个健康的继承人。 一个能巩固她地位,能让叶家更上一层楼的儿子。 可现实给了她一记重锤。 “先天性心脏病……” 医生的话,像晴天霹雳。 “活不长……” 这三个字,彻底摧毁了她的所有幻想。 她看着襁褓里那个孱弱的、呼吸都带着杂音的婴孩。 没有母爱。 只有恐惧。 她怕叶家老爷子的失望,怕叶建国奋斗多年的成果化为泡影,更怕自己会被赶出叶家,重新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普通女人。 就在那时,她听到了隔壁病房里,那响亮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啼哭声。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她的心里。 一个恶毒的,自私的念头。 她趁着护士不注意,完成了那扬罪恶的交换。 当她抱着那个健康的孩子回到叶建国身边时,她告诉自己,也告诉他,这是为了这个家。 从那天起,她的人生,就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她对那个换来的孩子,叶辰,始终无法亲近。 他的每一次啼哭,都像是在提醒她的罪恶。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她不敢触碰的秘密。 所以她冷漠,她疏远,她将所有的爱和补偿,都倾注在了后来出生的叶凡身上。 她以为,只要她对叶凡足够好,就能弥补心中的亏欠,就能粉饰自己的罪行。 她毁了两个孩子的人生。 也毁了她自己。 她一直以为,叶建国是爱她的,是理解她的。 她以为,他们是同谋,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的伴侣。 直到今天。 在那个冰冷的审讯室里。 她才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他爱的,从来不是她。 他爱的,只是权势,只是他自己。 她所谓的为了家,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毁了他前程的、愚蠢至极的错误。 她,只是他用来推卸责任的垃圾。 可笑。 真是可笑。 刘梅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悲哀的笑。 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 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抬头。 是雪。 细小的雪籽,从灰色的天空中飘落下来,无声无息。 很快,雪籽变成了雪花。 一片一片,沸沸扬扬。 城市的喧嚣,仿佛都被这扬突如其来的大雪,按下了静音键。 冷意,终于穿透了麻木的神经,开始侵蚀她的身体。 她抱紧了双臂,牙齿开始打颤。 她想找个地方躲雪。 可偌大的江城,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家,被查封了。 朋友,早已将她拉黑。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走进了一座公园。 公园里空无一人,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在风雪中沉默地站立。 她在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长椅上很快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冰冷刺骨。 她蜷缩起身体,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温暖。 雪越下越大,像要将整个世界都埋葬。 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在半梦半醒之间,她看到了幻象。 她看到一个脸色青紫的婴儿,躺在冰冷的保温箱里,正用一双悲伤的眼睛看着她,无声地哭泣。 那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画面一转。 她又看到了小时候的叶辰。 那个孩子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里,有疏离,也有渴望。 有一次,他好像是想走过来,抱一抱她的腿。 她记得,她当时心烦意乱,一把就推开了他。 “别来烦我!” 悔恨。 如同最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如果…… 如果能有来生…… 她想,她一定不会再做那样的选择。 她想抱一抱那个她从未拥抱过的孩子。 无论是哪一个。 雪夜里,公园的长椅上,刘梅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 她蜷缩着,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婴儿。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只是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被她亲手推开的孩子。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清晨。 大雪初晴,阳光刺眼。 公园的环卫工人,在清扫长椅上的积雪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很快打破了雪后的宁静。 但这一切,已经和长椅上那个被白雪覆盖的女人,再无关系。 同一时间。 君悦酒店,顶楼套房。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江城雪后的壮丽景色。 破军悄无声息地走到叶辰身后。 叶辰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得专注。 “先生。” 破军的声音很低。 “法院那边传来消息。” “刘梅昨天夜里,冻死在了城东公园。”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 叶辰的目光,没有离开手里的文件。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许久,他翻过一页文件。 然后,他伸出手,端起了手边那杯早已准备好的清茶。 茶水尚温。 他将茶杯凑到唇边,平静地,喝了一口。 第68章 死得好,她活该! 一夜未眠的叶建国坐在椅子上,双眼布满血丝。 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残留着昨夜冷掉的饭菜,他一口未动。 铁门发出声响,被人从外面打开。 专案组组长王建军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手持记录本的年轻警员。 王建军的面色严肃,他走到桌前,将一份用文件夹装着的文件放在叶建国面前。 叶建国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份文件。 “叶建国。” 王建军的声音没有情绪。 “根据市公安局的通报,你的妻子刘梅,于昨天夜间被发现死于城东公园,确认死亡。” 王建军顿了顿,继续说道。 “法医初步鉴定结果为低温症导致心搏骤停。” 审讯室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叶建国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他的瞳孔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收缩成了两个针尖。 几秒钟后,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像是漏气的风箱。 那声响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一阵尖利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撑着桌子,似乎不这样就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死了?”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建军。 “死得好!她活该!” 叶建国突然伸出手,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的脸上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这个毒妇!她早就该死了!是她,都是她毁了我!毁了我们叶家!” 他开始唾骂,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她要是不去换孩子,我叶建国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都是这个愚蠢的女人!自作主张!毁了我的前程,毁了我的一切!” 叶建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激动而在小小的审讯室内来回踱步,双手不断挥舞着。 “她以为她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我告诉你们,她这是报应!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做的那些恶心事了!” 他指着王建军,又指着天花板,神情癫狂。 “她把我害成这样,自己倒是在外面冻死了,便宜她了!她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他不停地咒骂着,将所有的罪责,所有的过错,都像垃圾一样倾倒在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身上。 他需要一个宣泄口,需要一个替罪羊。 刘梅的死,恰好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要让所有人都相信,罪魁祸首是她,而他叶建国,只是一个被蒙蔽、被连累的受害者。 他骂得越狠,就越是在给自己催眠。 他不会落到和她一样的下扬,他不会。 王建军和身后的记录员只是冷漠地看着他表演,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王建军没有打断他,就让他一个人在那儿发泄着,直到叶建国自己骂得口干舌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才重新跌坐回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内心深处,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正在疯狂滋生。 刘梅死了,被整个世界抛弃,像条野狗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那自己呢? 自己的下扬,会比她好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让他浑身冰冷。 …… 消息通过官方渠道,抵达了江城精神康复中心。 院长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叶凡现在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恐怕……” 主治医生看着手里的评估报告,眉头紧锁。 院长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 “瞒是瞒不住的。派个经验最丰富的护士过去,用最稳妥的方式告诉他吧。另外,通知安保部门,从现在起,对他进行24小时特级监护。” 半小时后,一名资深女护士拿着镇定剂,走进了叶凡所在的单人病房。 纯白色的病房里,叶凡正蜷缩在墙角,用白色的床单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团模糊的轮廓。 护士放慢脚步,轻声呼唤。 “叶凡?” 床单下的那团东西动了一下。 “叶凡,我是张护士,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护士尝试着靠近。 床单里传出含糊不清的、如同梦呓般的念叨。 护士耐心地站在原地,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艰难地将刘梅的死讯,一点一点地说了出来。 当她说完“你母亲……昨天晚上已经去世了”这句话后,房间里陷入了彻底的安静。 那种安静,让经验丰富的护士都感到一阵心悸。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那团白色的床单,被猛地一下掀开了。 叶凡坐在地上,慢慢抬起了头。 他的双眼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反而挂着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 他安静地看着护士,一言不发。 然后,他站了起来。 他开始在不大的病房里,一圈一圈地走着。 他的脚步很轻,像一只猫。 嘴里开始发出低低的、反复的呢喃。 “她不要我了……” “她也走了……” “都走了好,都走了好……” 他脑海里,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的画面清晰地浮现。 母亲那张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脸,对他充满怨恨的哭喊,都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爱也好,恨也罢。 那个世界上他最后的一丝牵挂,现在也断了。 他的呢喃声,渐渐变成了笑声。 他笑着,笑着,眼泪却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那笑声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和得意,只剩下彻底的疯狂和毁灭。 护士被他这个样子吓得连连后退,她悄悄按下了口袋里的紧急呼叫器。 很快,几名强壮的安保人员和主治医生冲了进来。 他们看到叶凡正站在房间中央,张开双臂,仰头大笑,眼泪和口水混在一起,流得满脸都是。 他的眼神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而危险的疯狂。 医护人员立刻上前,将他控制住,强行给他注射了镇定剂。 叶凡在药效的作用下,渐渐安静下来,被重新安置回病床上。 病房外,主治医生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的青年,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转身对身边的安保队长低声说道。 “派两个人,就守在他门口,一步也不准离开。我总觉得,要出事。” 第69章 烧吧,烧吧,都烧干净了才好! 住院楼的走廊里,只有值班护士脚步经过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叶凡躺在单人病房的床上,眼睛睁着,一动不动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 镇定剂的药效正在缓慢地从他身体里退去,带走了药物强加的平静,留下了更加空旷的、深渊般的虚无。 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父亲的咒骂,母亲的哭喊,叶辰的冷漠,林雪的背叛,所有的一切,都像被冲刷过的沙滩,了无痕迹。 世界,失去了意义。 他缓缓地转动眼球,视线扫过房间里的一切。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病号服。 这里像一个巨大的棺材,而他,就是躺在里面等待腐烂的尸体。 不。 不能这样。 一个念头,像一颗火星,在他死寂的意识中亮了一下。 不能就这么结束。 他要一把火。 一把能烧掉这一切的火。 烧掉这个囚禁他的白色牢笼,烧掉他身上这件耻辱的衣服,烧掉所有让他痛苦的回忆。 烧干净了,就好了。 这个念头让他空洞的眼神里,重新有了一丝光。 他开始等待。 他听着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听着远处护士站传来的模糊交谈声,听着自己心脏缓慢而沉重的跳动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深夜降临。 整个住院楼都陷入了沉睡。 叶凡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轻缓得像一个幽灵。 他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走到床头柜前,蹲下身子。 他伸出手,从床垫的夹缝里,摸出了一小截被他磨尖了的金属发卡。 这是前几天一个新来的护士不小心遗落的,被他偷偷藏了起来。 他将发卡细长的一端,插进了床头柜的锁孔里。 他屏住呼吸,耳朵贴在柜门上,手指轻微地转动着发卡。 “咔哒。” 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锁,开了。 叶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他拉开柜门,从最里面的角落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一次性打火机。 这是给他换药的护工随手放在这里,后来忘记拿走的。 他将冰冷的塑料打火机紧紧攥在手心,那坚硬的触感,让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力量。 他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忙碌起来。 他把床上的被褥、枕头,全部拖到了房间中央的空地上。 然后,他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病号服,也扔了上去。 他看着那一堆代表着他在这里所有生活痕迹的白色织物,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他的嘴里开始发出含糊不清的、断断续续的念叨。 像是在举行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献祭仪式。 他蹲下身,伸出颤抖的右手,拇指用力按下了打火机的开关。 “嚓。” 一簇幽蓝色的火苗,在他眼前跳跃起来。 那小小的、温暖的光芒,倒映在他疯狂的瞳孔里。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簇火苗,凑近了堆在地上的棉质被褥。 火苗触碰到棉絮的瞬间,迅速蔓延开来。 先是一点点火星,然后是一条火线,最后,整堆被褥都燃烧了起来。 火焰升腾,发出噼啪的声响。 浓烟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刺鼻的气味充满了他的鼻腔。 火光映照着他的脸,他脸上的笑容,灿烂而诡异。 “嘀——嘀——嘀——!” 天花板上的火灾警报器,突然响起了凄厉刺耳的鸣叫,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整栋住院楼都被惊醒了。 走廊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病人的尖叫声,医护人员的呼喊声。 “着火了!三楼B区着火了!” “快!紧急疏散!” 叶凡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备用钥匙猛地打开。 浓烟和热浪扑面而出。 两名安保人员冲了进来,他们架起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的叶凡,将他拖出了火扬。 现扬一片混乱。 叶凡混在被紧急疏散的人群中,被推搡着带到了楼下的安全地带。 他站在冰冷的夜风里,回头望着自己亲手点燃的那扬大火。 熊熊的火焰,已经从他房间的窗户里蹿了出来,像一条巨大的火舌,舔舐着黑色的夜空。 他看着那栋囚禁他的建筑在火焰中挣扎,脸上露出了满足而解脱的笑容。 他张开双臂,仰起头,开始大笑。 他甚至在原地跳起了舞,拍着手,像一个终于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庆祝着这扬盛大的毁灭。 周围的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但没人有空管他。 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消防员拉起了水龙,开始对着火扬喷射。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危机即将解除的时候。 叶凡的笑声,突然停止了。 他的动作也僵住了。 他呆呆地望着那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眼神变得迷离。 他仿佛在跳动的火焰中,看到了另外一些景象。 他看到了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在赛道上飞驰。 他看到了林雪穿着洁白的婚纱,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看到了父亲叶建国带着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他看到了那些曾经围绕在他身边,对他阿谀奉承的朋友。 那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他挥霍无度的,他视为人生全部意义的一切,都在那片火焰中闪现,然后又像幻影一样破碎、消失。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极致的痛苦和绝望。 他意识到,他烧掉的,不是囚禁他的牢笼。 他烧掉的,是他自己的人生,是他所有荣耀和骄傲的根基。 “啊——!” 叶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猛地推开身边试图安抚他的医护人员,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那片火海冲了过去。 “我的!那都是我的!” 他嘶吼着,声音凄厉。 “还给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冲破了消防员拉起的警戒线。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了那座被烈焰和浓烟吞噬的建筑。 火光冲天,将他的身影彻底淹没。 …… 第二天清晨,大火被完全扑灭。 整栋住院楼被烧成了一个漆黑的空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消防员在清理废墟时,在三楼B区,叶凡病房原来的位置,发现了一具蜷缩着的、已经完全焦黑的尸体。 尸体已经无法辨认样貌,只能从骨骼形态上勉强判断出是一个成年男性。 法医根据现扬情况和失踪人员报告,很快初步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内部渠道,传到了君悦酒店的顶楼。 君临套房内,阳光明媚。 破军悄无声息地走到叶辰面前,将一份打印出来的简报,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不带任何情绪。 “先生,江城精神康复中心昨夜发生火灾,起火原因初步判定为人为纵火。” “火灾造成一人死亡,死者身份已确认,是叶凡。” 叶辰的目光没有离开手里的文件。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破军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许久,叶辰看完了手里的文件,他抬起手,端起桌上那杯早已沏好的清茶,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破军看着他的侧脸,片刻后,再次开口。 “先生,叶家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关于叶建国,需要我安排人,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吗?” 第70章 报应来了,一个都跑不掉 叶建国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直直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他的双眼里全是血丝,精神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 他的脑子里,反复播放着那份DNA鉴定报告上的结论,和刘梅在审讯室里说的每一句话。 他感到怨毒。 那个女人,毁了他的一生,毁了他叶家的一切。 现在,他唯一的念想,就是叶凡。 只要叶凡还在,只要他能出去,叶家就还有希望。 他的儿子那么优秀,一定能东山再起。 他必须出去,他要亲眼看着叶凡重新站上江城的顶峰。 这是他最后的妄想。 病房的门被推开。 王组长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员。他的表情严肃,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叶建国的心脏收紧。 他以为是最终的审判下来了,他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王组长没有看他的动作,他走到床边,将一份文件放在床头柜上。他的声音没有温度。 “叶建国,江城精神康复中心昨夜发生特大火灾。” 叶建国听到了叶凡的名字,他的瞳孔收缩。 他看着王组长,等待着下文。 王组长继续说。 “纵火的嫌疑人,是你的儿子,叶凡。” 叶建国疯狂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嘶吼起来。 “是叶辰!一定是他干的!那个杂种,他想让我断子绝孙!他想让我死都闭不上眼!” 王组长冷漠地看着他发狂。 他没有打断,直到叶建国的吼声因为缺氧而减弱。 他才继续陈述。 “火灾现扬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法医根据现扬残留的证据和失踪人员报告,初步确认,死者就是叶凡。” 王组长停顿了一下,看着叶建国的眼睛,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他是自己纵火后,又重新冲回了火扬。” 这几句话,在叶建国的脑海里炸开。 他唯一的血脉。 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他叶家最后的希望。 死了。 而且是这样一种方式死去。 叶建国的表情凝固了,他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去,变得呆滞。 几秒钟后,一种野兽般的哀嚎从他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啊——!” 他拼命地挣扎,想要从床上扑起来,扑向王组长。他手上的镣铐被扯得哗哗作响。 “我的儿子!我的凡儿!” 他嘴里疯狂地咒骂着,咒骂叶辰,咒骂刘梅,咒骂老天不公。 巨大的悲痛和极致的愤怒,让他的眼前发黑。 他身体一软,再次昏死过去。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又是一阵忙乱的抢救。 当叶建国再次醒来时,他感到了虚弱。 他睁开眼,看到病房里多了几个人。 一名穿着法官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他的病床前。 王组长和几名法警分立两侧。 叶建国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法官打开手里的文件,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开始宣读。 “被告人叶建国,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贪污公款,数额特别巨大,构成贪污罪。” “滥用职权,为其子叶凡谋取不正当利益,严重损害国家和人民利益,构成滥用职权罪。” “伪造国家机关公文、印章,伪造其长子叶辰的死亡证明,骗取国家抚恤金,构成伪造国家机关公文印章罪。” “……” 法官每念一条罪状,叶建国的心就沉一分。 当听到法官念完所有罪名后,叶建国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的脸上,是一片死灰。 他的眼神,空洞无物。 法官合上文件,看着他,宣布了最终的判决。 “经江城市中级法院审理判决,被告人叶建国,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死刑。 听到这两个字,叶建国没有任何反应。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叶家,完了。 他自己,也完了。 两名法警走上前,解开了他手上的镣铐,将他从病床上架了起来。 他被押送着,走出病房,走过长长的走廊。 他被押上了一辆囚车。 最后,他被带到了一片空旷的刑扬。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的不是他曾经的风光,不是刘梅的背叛,甚至不是叶凡那张骄傲的脸。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下午。 一个瘦小的男孩,因为打碎了一个花瓶,被他一脚踹倒在地。 男孩缩在墙角,抱着膝盖,不敢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那个男孩,是叶辰。 那个被他忽视了二十多年,被他亲手送上战扬的孩子。 最终,成了亲手埋葬他一切的掘墓人。 无尽的悔恨,在这一刻淹没了他。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可是,一切都晚了。 枪声响起。 他罪恶而又可悲的一生,就此终结。 …… 同一时间,君悦酒店。 顶层的君临套房内,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毯上。 破军悄无声息地走到叶辰身后,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先生,江城方面传来消息,叶建国已于半小时前,执行死刑。” 叶辰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他没有说话。 江城的恩怨,到此,尘埃落定。 所有的仇人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下扬。 可是,他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像潮水一样将他包围。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破军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等待着。 过了很久,叶辰才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迷茫。 他看着破军,开口问道。 “我的亲生父母,有消息了吗?” 第71章 京都的一角,藏着二十年的债 破军的身体站得笔直,他低头,声音沉稳。 “是,先生。” 他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躬身行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走出套房后,破军从怀中取出一个造型特殊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动用天字级权限,调查二十三年前,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的所有档案。” “目标:寻找一名与叶家刘梅在同期、同产房生产的产妇。” “我需要知道这个女人的一切,她的身份,她的家庭,她和那个孩子的后续。所有信息,必须在十二小时内,送到先生面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简短的回应。 “遵命。” 破军挂断电话,将它放回怀中,他转身重新守在了套房的门外。 房间内,叶辰走回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看着窗外繁华的江城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 这座城市,承载了他二十多年的记忆,有屈辱,有冷漠,有背叛。 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仇恨消散之后,留下的,是更加巨大的空虚。 家,这个词,对他来说,变成了一个抽象的符号。 他伸出手,按在冰冷的玻璃上。 玻璃上倒映出他模糊的身影,那是一张年轻而冷峻的脸,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他感到陌生。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他是叶辰,但这个名字,是叶家给的。 他是阎罗战神,但这个称号,是战扬和鲜血赋予的。 那么,抛开这一切,他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套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先生。” 是破军的声音。 “进。” 叶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破军推门而入,他的手上,捧着一个用牛皮纸密封的档案袋。 档案袋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个用红色印泥盖上的,造型奇特的“绝密”印章。 他走到叶辰面前,将档案袋双手奉上。 叶辰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目光落在那份档案袋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里面,装着他的根,装着他二十多年来从未触及过的真相。 他伸出手,手指触碰到牛皮纸袋的瞬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他接过了档案袋。 很薄,并不重。 但他却觉得,自己手上捧着的,是千斤重担。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将档案袋放在茶几上,没有立刻拆开。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喝了一口。 水是凉的,顺着喉咙流下,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放下水杯,伸出手,撕开了档案袋的封口。 他从里面,抽出了一叠文件。 文件的第一页,是两张黑白的一寸照片,并排贴在一起。 左边是一个男人。他很年轻,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眉眼英挺,眼神明亮,带着一种属于那个年代的骄傲和自信。 右边是一个女人。她也很年轻,留着长发,五官精致柔美,对着镜头浅笑,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照片下面,是他们的名字。 男:萧长风。 女:苏婉。 籍贯:京都。 叶辰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两个名字。 萧长风,苏婉。 这是他亲生父母的名字。 他继续往下看。 第二页,是关于他们身份背景的介绍。 萧长风,京都萧家嫡长孙。 萧家,龙国最顶级的豪门世家之一,根基深厚,在军政商三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苏婉,京都苏家独女。 苏家,在当时的京都,算是一个二流的商业家族。 档案里写着,两人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感情甚笃。 他们的结合,在当时被视为一段佳话,也曾遭到萧家长辈的反对,但萧长风态度坚决,最终还是娶了苏婉。 叶辰看着这些文字,心里没有波澜。 他翻到了第三页。 这一页,记录了苏婉怀孕和生产的过程。 地点,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时间,二十三年前。 档案里详细记录了,苏婉生下了一个男婴。 但孩子出生后不久,就被诊断出患有极其罕见的先天性心脏疾病。 医院给出的诊断报告结论是,这个孩子,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医生断言,他活不过百天。 叶辰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能想象到,当年的那对年轻夫妻,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是怎样的绝望。 他继续往下看。 第四页,记录了那扬悲剧的后续。 那个被诊断出活不过百天的婴儿,在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 这个消息,对于视血脉传承为天条的萧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和耻辱。 萧家的长辈,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苏婉的身上。 他们认为,是苏婉血脉不净,身体孱弱,才会生下这样一个不祥之子,玷污了萧家高贵的血统。 在那个婴儿“夭折”之后,萧家对苏家展开了疯狂的商业打压。 苏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宣告破产,迅速在京都销声匿迹。 叶辰握着文件的手,收紧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他翻到了第五页。 这一页,记录了他的父亲,萧长风的选择。 在苏家败落,苏婉本人也因为丧子之痛和家族的变故,精神几近崩溃的时候,萧家的长辈向萧长风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他们要求萧长风立刻与苏婉离婚,然后另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名门贵女,为萧家生下健康的继承人,以此来洗刷家族的耻辱。 但是,萧长风拒绝了。 他顶住了来自整个家族的所有压力。 他当着所有萧家长辈的面,宣布放弃自己萧家嫡长孙的身份,放弃未来家族继承人的一切权利。 他只有一个要求,让他带着他的妻子离开。 叶辰看着档案上的文字,心中感到了一种震动。 这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在面对绝境时,做出的选择。 他没有抛弃自己的妻子,他选择了和她一起,承担所有的痛苦。 叶辰的心里,感到了一丝敬重。 他翻到了文件的最后一页。 这一页,记录了萧长风和苏婉二十多年来的生活。 他们被萧家半放逐地赶出了权力核心,从曾经的顶级豪门,搬到了京都一个破旧的老城区。 萧长风放弃了军旅前程,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 苏婉因为常年抑郁,身体一直不好,无法工作,只能在家休养。 他们没有再生育。 二十多年来,他们就那样相濡以沫,过着近乎清贫的生活,活在丧子的阴影和对家族的愧疚之中。 文件的最下方,附着几张用长焦镜头拍下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条铺满落叶的老旧小巷,两旁是斑驳的砖墙和老式的居民楼。 照片上,一个男人,搀扶着一个女人,正在缓慢地行走。 男人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他的两鬓已经斑白,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但他的眼神,依旧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身边的女人,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那个女人,身形消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 她的眉宇间,满是挥之不去的哀愁,她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憔悴。 叶辰看着照片上的那对男女。 那是他的亲生父母。 他们本该是天之骄子,享受着世间最好的一切。 可是,就因为刘梅的一念之私,他们的人生,被彻底改写。 他们承受了二十多年的痛苦,背负了二十多年的不公。 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楚,涌上了叶辰的心头。 这种感觉,比面对叶家时的滔天恨意,更加复杂,更加让他感到心痛。 他缓缓地,合上了档案。 他站起身,重新走回窗前。 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表情。 但这冰冷之下,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燃烧的火焰。 他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一直没有离开的破军。 他开口,声音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决断。 “备机。” “我们去京都。” 第72章 那个孩子,在那边过得好吗 京都,西城,老槐树巷。 巷子两旁的居民楼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体,阳台上的铁栏杆锈迹斑斑。 其中一栋楼的二层,一扇窗户常年紧闭。 窗内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中药味,混合着旧木头发霉的气息。 苏婉坐在窗边的旧藤椅上,一动不动。 她身上盖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毛毯,身形消瘦,整个人像是要陷进椅子里。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只是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时间对她来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一阵冷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的咳嗽声很轻,带着一种撕裂般的虚弱,仿佛随时会断掉。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捂住嘴,咳了好一阵,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摊开手帕,上面没有血迹,这让她心中感到了一丝麻木的平静。 她将手帕叠好,重新放回口袋。 她的手,又一次不自觉地抚上了放在腿上的一件东西。 那是一件婴儿穿的连体衣,米白色,布料已经非常柔软,因为被摩挲了太多次。 衣服的胸口位置,有一个用浅蓝色丝线绣成的小小的月亮图案,但丝线已经多处断裂,图案变得模糊。 这是她的儿子留下的唯一物件。 她就这样坐着,从清晨到黄昏,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过那件小小的衣服。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这把藤椅,这扇窗,和这件衣服。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口。 门开了。 萧长风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布袋,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 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英姿飒爽的军官了。 他的两鬓染上了风霜,背也有些驼了,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 他换好鞋,把手里的布袋放在了门口的矮柜上。 他没有先去整理东西,而是径直走到了苏婉的身边。 他伸出手,探了探妻子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手。 冰凉。 他皱了下眉,将妻子身上的毛毯向上拉了拉,盖住了她的肩膀。 “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开口问道,声音温和。 苏婉的眼珠动了动,目光缓缓地从窗外移到了他的脸上。 “老样子。” 她的声音很轻,有些沙哑。 萧长风没有再多问。 他转身走进厨房,拿起暖水瓶,倒了一杯温水。 他回到苏婉身边,将水杯递到她的嘴边。 “喝点水,润润喉咙。” 苏婉顺从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喝完水,萧长风拿过水杯,又替她整理了一下散落在额前的发丝。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走向门口的矮柜,从布袋里拿出今天买的菜。 一小颗白菜,两根胡萝卜,还有一小块猪肉。 他走进狭小的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厨房里响起了切菜的声音。 他将猪肉切成极薄的片,这样看起来会多一些。 白菜和胡萝卜也被切成均匀的细丝。 他生了火,倒油,下锅,翻炒。 很快,一股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驱散了房间里些许的药味。 饭菜在锅里炖着的时候,他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砂锅,从柜子里取出几包用纸包好的中药。 他熟练地将药材倒进砂锅,加水,放在另一个炉灶上,用小火慢慢地熬煮。 这是苏婉每天都要喝的药,用来安神,调理身体。 药效微乎其微,但二十多年来,从未间断过。 饭菜做好了。 一盘白菜炒肉,一盘清炒胡萝卜丝,还有两碗白米饭。 他将饭菜端到客厅那张掉漆的方桌上。 “阿婉,吃饭了。” 他走到苏婉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藤椅上扶了起来。 苏婉的身体很轻,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他扶着她,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到饭桌前坐下。 他给苏婉盛了半碗饭,又夹了些肉片和白菜放进她的碗里。 “多吃点,今天这肉不错。” 他自己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他吃得很快,但并不粗鲁。 苏婉小口地吃着,咀嚼得很慢,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今天……图书馆有什么事吗?” 她忽然开口问。 萧长风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没什么大事。就是新来了一批书,我整理了一下午。有个小伙子,找一本关于古代建筑的书,我帮他找到了,他很高兴。” 他讲着图书馆里的琐事,语气平淡。 苏婉静静地听着,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吃饭。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了。 苏婉只吃了小半碗。 萧长风没有劝她,他知道她的饭量。 他收拾了碗筷,走进厨房清洗。 等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药也熬好了。 他将黑色的药汁倒进一个白瓷碗里,端到桌上晾着。 他扶着苏婉,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走动。 这是医生说的,饭后要适当活动。 他们的家很小,从客厅走到卧室,不过十几步。 他们就这样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分钟。 萧长风的动作很稳,他的手臂,是苏婉唯一的支撑。 走完之后,他扶着苏婉在沙发上坐下。 药已经不那么烫了。 他端起药碗,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苏婉嘴边。 苏婉皱着眉,将苦涩的药汁喝了下去。 一碗药,喂了十几分钟才喝完。 萧长风又去倒了杯温水,让她漱口。 夜色渐深。 萧长风扶着苏婉回了卧室。 他帮她脱下外衣,扶她躺下,盖好被子。 “睡吧,我去看会儿书。” 他轻声说道。 他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他没有去书房,因为这个家没有书房。 他只是在客厅的方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旧书,借着昏暗的台灯光线,安静地看着。 他要等妻子睡着了,他才能去睡。 卧室里,苏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她能听到客厅里丈夫翻书的细微声响。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 一轮残月挂在天上,清冷的光辉洒进房间,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二十多年了。 每一个夜晚,她都是这样,在无尽的黑暗和悲伤中挣扎。 那个孩子的脸,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他很小,很软,身上带着奶香。 她只抱过他一次。 那之后,他就不见了。 他们告诉她,他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没有病痛的世界。 可是,她不信。 她觉得,是她弄丢了他。 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保护好他。 眼泪,无声地从她的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萧长风走了进来。 他在床边坐下,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擦去妻子脸上的泪水。 “又做噩梦了?” 他低声问。 苏婉摇了摇头。 她转过身,面对着丈夫,黑暗中,她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长风……” “嗯?” “你说……我们的儿子,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 “他一个人……会不会冷?” 第73章 爸,我回来了 京都,西郊,私人机场。 夜色如墨,一架通体漆黑的湾流G650私人飞机,在引导车的带领下,无声地滑入专属停机坪。 舱门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舷梯口。 叶辰身着一件黑色风衣,衣领竖起,遮住了他半张脸。 他站在舷梯顶端,目光扫过下方空旷的停机坪,眼神冷冽,迈步走下舷梯. 身后,破军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亦步亦趋。 停机坪的边缘,一辆黑色的奥迪A8L早已静候多时。 车旁站着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见到叶辰二人走近,他立刻躬身行礼,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叶辰弯腰坐进车里。 破军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也坐进了副驾驶位。 轿车平稳地驶出机场,汇入通往市区的车流。 车窗外,是京都璀璨的夜景,高楼林立,霓虹闪烁。 这座龙国的权力与财富中心,在夜幕下展现出它繁华而又疏离的一面。 车内,一片安静。 叶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 “先生。” 破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破了沉默。 “说。” 叶辰没有睁开眼,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萧长风先生与苏婉女士,现居住于西城区老槐树巷三号楼二单元201室。萧长风先生目前就职于市第一图书馆,任图书管理员。苏婉女士无业,因身体原因,常年在家休养。” 破军的汇报言简意赅。 这些信息,叶辰在档案里已经看过,但此刻听着破军的复述,那些冰冷的文字仿佛变成了鲜活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 破军停顿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装置和一副微型无线耳机,转身递给叶辰。 “这是?” 叶辰睁开眼,看向他手中的东西。 “今日下午,情报人员已借社区电路检修的机会,在目标住所内安装了微型监听设备。这是接收器。” 破军解释道。 叶辰接了过来,将那副耳机塞进了右耳。 他按了一下接收器上的开关。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耳机里传来了清晰的声音。 是房间里的声音。 先是一阵压抑的、女人的啜泣声,微弱,却像一根针,扎进了叶辰的心里。 那是他的母亲。 然后,叶辰听到了那句让他浑身一震的话。 “你说……我们的儿子,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他一个人……会不会冷?” 紧接着,一个男人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 “……别想了,他会过得很好,在那个世界,没有病痛,没有烦恼……” 是他的父亲。 轰—— 叶辰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滔天的酸楚和怒火,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车内的温度,仿佛在这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开车的司机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能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气息从后座传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破军坐在副驾驶位上,身体绷直,目不斜视,但他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先生那张冰冷到极点的脸。 过了许久,叶辰才缓缓摘下耳机。 他再次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情绪风暴已经平息,只剩下如深渊般的冰冷。 “当年的事,还有没有别的隐情?” 他开口问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有。” 破军点头。 “萧家作为顶级豪门,规矩森严,对血脉传承看得极重。但仅仅因为一个婴儿的夭折,就将一位前途无量的嫡长孙彻底放逐,这其中,确实不合常理。” “根据我们最新的情报显示,此事背后,有另一人的推波助澜。” “谁?” “萧长风先生的亲弟弟,萧长云。” 破军的语气依旧平稳。 “此人比萧长风先生小三岁,从小生活在兄长的光环之下,性格隐忍,心机深沉,对萧长风先生一直怀有嫉妒之心。” “当年,在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并夭折后,正是萧长云在萧家老爷子和一众长老面前,反复渲染此事对家族血脉的玷污,将一场家庭悲剧,上升到了动摇家族根基的层面。” “他利用长辈的迷信和对子嗣的看重,不断暗示是苏婉女士的出身和体质,才导致了这场不祥之事,并成功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您父母的身上。” “最终,他如愿以偿。萧长风先生被放逐,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萧家新一代的继承人。” “如今,萧长云是萧氏集团的执行总裁,在萧家内部,权势滔天。” 叶辰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轿车驶下高架,穿过几条街道,最终在一家外观恢弘的酒店门前停下。 京都国宾酒店。 破军下车,为叶辰拉开车门。 叶辰走下车,抬头看了一眼酒店高耸入云的大楼。 他对破军吩咐道。 “订一间套房。” “是,先生。” 破军立刻前去办理入住。 叶辰站在酒店门口,没有动。 他转过身,望向西城区的方向。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楼宇,穿透了无尽的黑夜,落在了那条名叫老槐树巷的破旧小巷里。 他知道,他的父母就在那里。 他们在为他悲伤,为他流泪。 而那个罪魁祸首,那个叫萧长云的人,却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父亲的一切,高高在上。 一股从未有过的火焰,在他的胸中燃烧。 这把火,不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他那被偷走了二十多年人生的父母。 他心中默念。 爸,妈,我回来了。 欠你们的,我会一一拿回来。 而那些亏欠你们的,我也会让他们,千倍万倍地偿还。 萧长云…… 第74章 这年轻人,怎么越看越像当年的我 叶辰站在京都西城一条陈旧的街道上。 他没有选择直接去那个地址。 他知道苏婉的身体状况,也明白二十多年的岁月会在人心上留下什么样的痕迹。 任何形式的突然闯入,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他需要一个机会。 他对身边的破军开口。 “你在这里等我。” “是,先生。” 破军躬身,随后退后几步,身影融入了街角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叶辰独自一人,顺着那条名为老槐树巷的路,慢慢向前走。 这里的建筑都很有年代感,灰色的砖墙上爬满了藤蔓。 他走到了市图书馆的对面。 那是一栋苏式风格的建筑,显得庄重而安静。 叶辰走进路边的一家咖啡馆,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图书馆一楼阅览室的窗口。 他点了一杯咖啡,却没有喝。 他的目光,穿过街道,落在了阅览室里一个忙碌的身影上。 萧长风。 他的亲生父亲。 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作服,戴着一副老花镜,正站在一排高大的书架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书籍。 他把书取下来,用抹布擦去上面的灰尘,再按照编号,小心地放回原位。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缓慢,背影也微微有些佝偻。 叶辰静静地看着。 他的心里,感觉复杂。 这就是那个曾经的萧家嫡长孙,那个意气风发的军中天骄。 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生活在他的身上刻下了风霜。 一个下午的时间,叶辰就那样坐着。 他看着父亲为前来借阅的市民办理手续,耐心地解答他们的问题。 他看着父亲在休息的时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不锈钢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小口地喝着里面的热茶。 这些,本不该属于他。 叶辰的视线里,父亲的形象和档案上那张穿着军装的英挺照片,慢慢重叠在一起。 时间,改变了太多东西。 傍晚五点半,图书馆到了下班的时间。 萧长风脱下工作服,换上自己的外套,提着一个布袋子走了出来。 他没有直接回家。 他拐进了图书馆旁边一个热闹的菜市场。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叶辰付了咖啡钱,起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他看着萧长风走进市场。 他看着他在一个蔬菜摊前停下,弯下腰,仔细地挑选着新鲜的青菜。 “老板,这青菜怎么卖?” “一块五一斤。” “便宜点,一块三怎么样?我天天在你这买。” “行吧行吧,看你老主顾了,就一块三。” 萧长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挑了几棵,递给摊主去称重。 他又走到一个肉铺前。 “师傅,给我来一小块五花肉,要肥瘦相间的。” 他看着肉铺师傅切下一块肉,放在秤上。 他仔细地看着秤星,确认没有缺斤短两,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钱包,数出零钱付了款。 叶辰站在人群的边缘,看着这一幕。 他的心里,感觉心痛。 这就是他父亲的生活。 为了几毛钱,为了二两肉,斤斤计较。 他本该是京都最顶级的豪门,享受着一切最好的资源。 可现在,他却像这座城市里最普通的一个老人一样,为了一日三餐而操劳。 萧长风买好了菜,将菜装进布袋里,提着,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需要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 小巷里光线昏暗,行人稀少。 萧长风提着菜,正往前走。 突然,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小门里冲了出来,径直撞在了他的身上。 “哎哟!”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夹克,流里流气。 他夸张地叫了一声,手里的手机应声掉落在地。 手机摔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屏幕裂成了蛛网状。 年轻人立刻变了脸色,他一把拉住萧长风的胳膊。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撞到我了!” 萧长风被这一下撞得踉跄,手里的菜也差点掉在地上。 他站稳身子,看着对方。 “对不起,小伙子,你没事吧?” “我有没有事?你看我的手机!刚买的苹果最新款,被你给我撞坏了!你说怎么办吧!” 年轻人弯腰捡起手机,举到萧长风的面前,态度蛮横。 萧长风看着那裂开的屏幕,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自己刚才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甚至可以说是对方撞的他。 “小伙子,这……” “别废话!赔钱!三千块!少一分都不行!” 年轻人提高了音量,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萧长风一个月图书馆的工资,也不过五千多块钱。 要他拿出三千块,几乎是他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小伙子,你这不讲道理,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我撞你?你个老东西还想耍赖?我告诉你,今天你不赔钱,就别想走!” 年轻人抓着萧长风的胳膊,力气很大。 巷子里偶尔有路人经过,看到这一幕,都只是匆匆看一眼,就加快脚步走开了。 他想要理论,但对方根本不听。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 “放开他。” 年轻人闻声转过头。 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从巷口缓缓走来。 来人很高,身形笔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谁啊?想多管闲事?” 叶辰没有理他,他走到了萧长风的身边。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机。 然后,他弯腰,将那部手机捡了起来。 他拿在手里看了一眼。 “苹果最新款?” 叶辰的声音很平淡。 “三年前的老旧型号,市场回收价不超过一百块。” 他把手机翻过来,指着屏幕上几道已经发黑的旧裂痕。 “这几道裂痕,至少存在超过一个月了。”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年轻人的脸上。 他的眼神,冰冷。 年轻人被这道目光看得心里一突,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 “你……你胡说什么!这就是新买的!” 年轻人嘴上还在逞强,但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底气。 叶辰没有再和他争辩。 他把手机递还给年轻人。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拿着你的手机,自己离开。” “第二,我帮你报警,让警察过来,我们一起去鉴定一下这部手机的价值,再调取一下巷口的监控,看看究竟是谁撞了谁。” 年轻人看着叶辰那双眼睛,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感觉恐惧。 “算……算你狠!” 年轻人一把抢过手机,恶狠狠地瞪了叶辰和萧长风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了几句,然后转身,快步跑出了小巷。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 萧长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向身边的叶辰,脸上充满了感激。 “年轻人,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他抬着头,看着叶辰的脸,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眉眼英挺,鼻梁高直,嘴唇的轮廓也透着一股坚毅。 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此刻平静无波,但萧长风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藏着一股锐利的气息。 这张脸…… 太像了。 像得让他感到一阵恍惚。 像极了二十多年前,他自己穿着那一身笔挺军装,站在镜子前的样子。 萧长风看着叶辰,一时间竟然失了神,忘记了要说什么。 叶辰看着父亲震惊的表情,心里也泛起波澜。 他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只是路过。” 萧长风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 他定了定神,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更多的是真诚的感激。 “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叫萧长风,就在前面的图书馆工作。”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叶辰。” “叶辰……” 萧长风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了点头。 他看着叶辰,越看越觉得亲切,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他提了提手里的菜,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叶辰,你看,也到饭点了。要是不嫌弃的话,去我家里,我请你吃顿便饭吧,就当是感谢你了。” 叶辰看着父亲眼中的真诚和期待。 他点了点头。 “好。” 第75章 如果我的孩子还在,也该这么大了 萧长风领着叶辰,走进了那栋老旧的居民楼。 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家里地方小,你别介意。” 萧长风一边走在前面,一边回头对叶辰说,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不会。” 叶辰回答。 他的目光扫过楼道两边的墙壁。 墙皮已经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了里面斑驳的砖石。 他们走上三楼。 萧长风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找到其中一把,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淡淡中药味和饭菜香味的气息,从门内传来。 萧长风推开门,侧过身。 “进来吧,叶辰。” 房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尽。 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摆设很简单,但每一处都收拾得非常干净。 一张木质的方桌,几把椅子,一个已经褪色的布艺沙发。 叶辰的目光,落在了客厅的一个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玻璃罩。 罩子下面,是一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婴儿连体衣,米白色,上面有小熊的图案。 玻璃罩擦拭得一尘不染,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老萧,你回来了。” 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 叶辰循声望去。 窗边放着一把藤椅。 一个女人正坐在藤椅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手里捧着一本书。 她听到开门声,缓缓地转过身。 叶辰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苏婉。 他的母亲。 她看起来很消瘦,脸色苍白,像是久病之人。 但她的五官轮廓依然精致,那双眼睛很大,只是里面没有光彩,只有一片挥之不去的哀愁。 可以想象,她年轻的时候,是何等的美丽。 “婉儿,我回来了。今天我请了个客人回来吃饭。” 萧长风笑着走过去,将手里的菜放在桌上。 “这位是叶辰,刚才在外面,他帮了我一个大忙。” 苏婉的目光,从丈夫的身上,移到了叶辰的脸上。 就在她的目光与叶辰接触的那一刻。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手里的书,从膝上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却毫无察觉。 她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辰,仿佛在看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幻影。 然后,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干涩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没有声音,没有抽泣。 那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 萧长风注意到了妻子的异样。 他连忙走过去,蹲在藤椅旁,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冷。 “婉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长风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苏婉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摇了摇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叶辰分毫。 她的嘴唇翕动着,像是在呓语。 她朝着叶辰的方向,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你过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祈求。 “让……让我看看你……” 萧长风看着妻子,又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神情平静的叶辰。 他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疑惑。 叶辰看着苏婉那双充满悲伤和期盼的眼睛。 他的心,感觉疼痛。 他没有犹豫,迈开脚步,走到了藤椅的前面。 他在她的面前,缓缓地蹲下了身子。 苏婉伸出手。 那是一只很瘦的手,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的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慢慢地,抚上了叶辰的脸颊。 她的指尖冰凉。 她从叶辰的眉骨,到他的鼻梁,再到他的嘴唇轮廓,一点一点,仔细地触摸着。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像……” 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真像啊……” 她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萧长风。 “老萧,你快看……他像不像你年轻的时候……” 萧长风看着叶辰的脸,又看看妻子布满泪痕的脸。 他沉默了。 是啊,太像了。 像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苏婉的手,依旧停留在叶辰的脸上,仿佛不舍得移开。 她的目光里,有悲伤,有怀念,还有一丝虚幻的慰藉。 “如果……” 她看着叶辰,轻声说。 “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今年,也该这么大了……” “应该……也长成你这个样子了吧……” 萧长风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别过头,不忍再看。 叶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任由那只冰冷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他能感觉到,那不仅仅是触摸,更是一个母亲,二十多年来所有思念的寄托。 晚饭很快就准备好了。 三菜一汤,摆在小小的方桌上。 清炒青菜,红烧肉,番茄炒蛋,还有一锅排骨汤。 都是最寻常的家常菜。 “叶辰,快坐,尝尝我的手艺。” 萧长风热情地招呼着。 苏婉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她擦干了眼泪,坐在萧长风的身边,目光始终温和地看着叶辰。 “来,多吃点。” 她用公筷,给叶辰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 叶辰看着碗里的肉。 他拿起筷子,夹起,放进嘴里。 肉炖得很烂,入口即化。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吃到母亲亲手夹的菜。 他的心里,感觉温暖。 “叶辰,听老萧说,你也是当兵回来的?” 苏婉柔声问道。 “是。” 叶辰点头。 “在哪个部队啊?辛不辛苦?” “北境,还好。” 叶辰的回答很简单。 萧长风和苏婉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多了一丝怜爱。 在他们看来,这个叫叶辰的年轻人让他们感到格外亲切。 “一个人在京都闯荡,不容易吧?” “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们说。我们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住在这里几十年,总归能帮上一点小忙。” 萧长风真诚地说。 “谢谢。” 叶辰开口。 这顿饭,吃得很慢,也很安静。 但那种温馨的氛围,却是叶辰从未体验过的。 他看着对面的两人,看着他们鬓角的白发,看着他们眼中的关切。 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一阵粗暴而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那声音极大,像是用拳头在砸门,震得整栋楼似乎都在颤动。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苏婉被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萧长风脸上的笑容也立刻消失了。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和厌烦。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 “你们先吃。” 他说着,转身向门口走去。 叶辰也放下了筷子。 他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知道。 麻烦来了。 PS:【感谢大家的支持,新人作者,各位大佬送点免费小礼物,加更感谢】 第76章 有些东西,你碰不得 萧长风走到了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握住门把手。 门开了。 一个身影直接挤了进来,几乎将萧长风撞到一旁。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人,二十岁出头,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名牌休闲服,头发染成了张扬的亚麻色。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表情冷漠的黑衣男人。 年轻人一进屋,就立刻抬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我说大伯,你这破地方怎么还是一股子霉味儿?闻着就让人想吐。” 他说话的语气轻佻,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看都没看开门的萧长风,仿佛他只是空气。 这个年轻人,是萧长风大哥萧长云的独子,萧峰。 萧长风低下了头,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萧峰嫌弃地扫视了一圈这间狭小破旧的屋子,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张小方桌上。 “哟,今天伙食不错啊,三菜一汤,这是发财了?” 他走到桌边,用手指点了点那盘红烧肉,又迅速把手缩了回来,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就这种猪食,你们也吃得下去?真是佩服。我们家阿旺吃的都比这个好。” 他口中的阿旺,是萧家养的一条宠物狗。 苏婉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萧峰的目光在萧长风和苏婉身上来回扫动,脸上的嘲弄意味更浓。 “大伯,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萧家的人,当年也是从部队里出来的,怎么就混成这副鬼样子?住这种地方,吃这种东西,传出去我们萧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他说着,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夸张的叹息。 “你要是早点跟你旁边这个病秧子离了,回家族给老爷子磕头认个错,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萧峰!” 萧长风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可以忍受对自己的一切羞辱,但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他的妻子。 “怎么?说你老婆一句病秧子,你不乐意了?” 萧峰一脸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 “她不是病秧子是什么?整天半死不活地坐在这里,药罐子都快堆成山了。为了她,你放弃了萧家的一切,值得吗?” 就在这时,萧峰终于注意到了餐桌旁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人。 他上下打量着叶辰。 叶辰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服,看起来并不起眼。 但那张脸,和年轻时的萧长风有七八分相似,轮廓更加分明,眼神也更加冷峻。 一种没来由的烦躁,在萧峰心里升起。 “这是谁啊?” 他用下巴指了指叶辰,问萧长风。 “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有闲钱请客吃饭?” “他……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 萧长风的声音有些犹豫。 “朋友的孩子?” 萧峰嗤笑一声,他绕着桌子走了一圈,站到叶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子,哪儿来的啊?看你这穷酸样,是来攀亲戚的吧?我告诉你,别以为跟我二叔扯上点关系,就能跟我们萧家攀上关系。我们萧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叶辰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很静,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萧峰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不喜欢这种眼神,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他感觉恼怒。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也为了重新找回扬子,他转身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他故意用自己昂贵的皮鞋,去踢客厅里那张破旧沙发的沙发腿,发出“砰砰”的声响。 “啧啧,这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早就该扔了。” 他一边踢,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他走到了客厅的角落,目光被那个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罩子吸引了。 “这是什么宝贝?” 他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走上前。 “别碰!” 苏婉突然尖叫出声,声音嘶哑。 萧峰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苏婉,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恶意。 “不让我碰?我偏要碰。” 他说着,一把掀开了那个玻璃罩。 他伸出手,拿起了里面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米白色婴儿连体衣。 “不……” 苏婉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那是她孩子的遗物,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念想,是她精神世界里最后一块不容侵犯的圣地。 萧峰将那件小小的衣服拿到眼前,轻蔑地看了看。 “就这么一块破布,上面都发黄了,还拿个玻璃罩子跟宝贝似的供起来,真是可笑。” 他用两根手指捏着衣服,在空中晃了晃,像是捏着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 “我看,这玩意儿拿来给我擦皮鞋都不配。” 他说着,弯下腰,作势就要用那件衣服去擦拭自己光亮的鞋面。 这个举动,彻底击溃了苏婉。 “还给我!” 她挣扎着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朝萧峰扑了过去,想要抢回那件衣服。 “婉儿!” 萧长风也急了,想要上前扶住妻子,却被萧峰带来的两个黑衣男人死死拦住,动弹不得。 苏婉跑得太急,脚下一软,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就要朝着坚硬的地板摔去。 就在她即将摔倒的那一瞬间。 一道身影从餐桌旁一闪而过。 叶辰动了。 他瞬间出现在苏婉的身侧,伸出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苏婉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 叶辰能感觉到怀中母亲身体的剧烈颤抖。 他将苏婉轻轻地扶回到藤椅上,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然后,他站直了身体,转过身,面对着一脸错愕的萧峰。 屋子里一片死寂。 叶辰的眼神,已经冷得如同北境冬夜的寒冰。 他看着萧峰,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在扬每个人的耳朵里。 “把它,放下。” 第77章 这一巴掌,是替你爸妈教你做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峰脸上的恶意和玩味僵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叶辰,似乎没反应过来。 那两个一直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此刻也皱起了眉头,目光不善地锁定在叶辰身上。 萧长风停止了挣扎,他惊愕地看着叶辰,心里充满了担忧。 苏婉也停止了啜泣,她抬起泪眼,不解地望着这个刚刚扶住自己的年轻人。 这片刻的死寂,被一声爆笑打破。 “哈哈哈哈!” 萧峰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笑得前仰后合,身体都在发抖。 “我听到了什么?你让我放下?” 他用捏着婴儿服的手指着叶辰,脸上的肌肉因为大笑而扭曲。 “小子,你他妈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萧峰停止了大笑,脸上的笑容转为一种极度的轻蔑和残忍。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大伯他们一家,现在是靠谁的施舍才能活下去?”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叶辰,将那件米白色的衣服举到叶辰的眼前。 “你以为你刚才扶了他老婆一下,就能在这里当英雄了?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连个屁都不算。” 萧峰的语气充满了挑衅。 “我今天不光不放下,我还要用它,来擦擦我这双新买的皮鞋。” 他说着,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缓缓地弯下腰,手中的衣服也随之向下移动,目标正是他脚上那双锃亮的皮鞋。 “不要!” 苏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再次从藤椅上挣扎起来,却因为身体虚弱,只能无力地伸着手。 “畜生!你敢!” 萧长风目眦欲裂,他用尽全身力气去冲撞拦着他的两个保镖,但那两人就像两座铁塔,纹丝不动。 萧长风只能眼睁睁看着,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愤怒。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萧峰脸上得意的笑容在放大。 那件承载着一个母亲二十多年思念的衣服,离那双沾满尘土的皮鞋越来越近。 就在衣服即将触碰到鞋面的前一秒。 一道残影,在空中一闪而过。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窗外的喧嚣。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萧峰弯着腰的动作凝固了。 他脸上得意的笑容也凝固了。 他缓缓地,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叶辰。 他的左边脸颊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迅速变得红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寂。 萧长风和苏婉惊呆了。 那两个拦着萧长风的保镖也惊呆了。 他们跟在萧峰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任何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萧峰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疼痛感过了好几秒,才迟钝地从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 他慢慢地抬起手,颤抖着,抚上自己肿起的脸颊。 那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他真的被人打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咆哮。 “啊——!” 萧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他将手中的婴儿服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敢打我?!” 他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死死地瞪着叶辰,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他妈竟然敢打我!” 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从小到大,他被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别说被人打,就是一句重话都没听过。 今天,在这里,在这个他最看不起的破地方,被一个他最看不起的穷小子,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这种羞辱,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疯狂地咒骂着,唾沫星子横飞。 叶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依然平静,那份平静在此刻却显得格外骇人。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萧峰像一只疯狗一样狂吠,仿佛在欣赏一出拙劣的滑稽戏。 萧峰的咒骂声,在接触到叶辰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时,莫名地弱了下去。 但他心中的屈辱和愤怒,又驱使着他继续叫嚣。 “你看什么看!你以为你打了我,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你死定了!天上地下,没人救得了你!” 他说着,色厉内荏地向叶有辰前踏出一步。 就在他踏出那一步的瞬间。 叶辰再次抬起了手。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躲避的压迫感。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这一次,声音比上一次更加响亮。 精准地,落在了萧峰的右脸上。 力道分毫不差。 一个崭新的、对称的巴掌印,迅速在他右脸上成型。 萧峰的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力道打得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所有的咒骂和咆哮,都卡在了喉咙里。 世界彻底安静了。 如果说第一巴掌是震惊和愤怒,那么这第二巴掌,带给萧峰的,就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他坐在地上,捂着两边同样火辣辣疼痛的脸,仰头看着眼前的叶辰。 叶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可是在萧峰的眼里,此刻的叶辰,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可怕。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来自远古的洪荒凶兽盯上了,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狠话,却发现自己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眼中的疯狂和怨毒,已经尽数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叶辰缓缓地弯下腰,捡起了被萧峰摔在地上的那件婴儿连体衣。 他用手,轻轻地拍去上面的灰尘,动作轻柔。 然后,他将衣服重新叠好,走过去,放回了那个玻璃罩里,再将玻璃罩子轻轻地盖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再次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萧峰。 他没有说话。 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两个黑衣保镖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 他们快步上前,想要扶起地上的萧峰。 萧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躲到了两个保镖的身后。 他隔着两个保镖,颤抖地指着叶辰。 “你……你给我等着……”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恐惧,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说完这句毫无力度的狠话,他像是受了惊的兔子,转身就朝着门口连滚带爬地跑去。 那两个保镖也不敢多留,急忙跟在他身后,狼狈地逃离了这个让他们永生难忘的房间。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 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但这种宁静,却比之前的吵闹更加令人窒息。 “哎呀!” 萧长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发出一声充满绝望的呻吟,冲到了叶辰的面前。 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恐慌,嘴唇都在哆嗦。 “孩子,你……你闯下滔天大祸了!” 他抓住叶辰的手臂,急切地说。 “你快走!现在就走!离开京都,跑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苏婉也反应了过来,她扶着藤椅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担忧。 “是啊,孩子,你快跑吧!听你叔叔的!” 叶辰看着眼前这两个为自己担惊受怕,满眼真诚的男人和女人。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 “叔叔,你别急。” 萧长风已经急得快要哭了。 “我怎么能不急啊!你打的是萧峰,是萧长云的儿子!我那个大哥,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萧长风用力地摇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快走!这里的事情你不用管!我去!我去给他下跪,我去给他磕头!我把所有的责任都揽下来,我告诉他是我打的!” 叶辰看着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没事的。” 他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神深邃。 “这件事,我能处理好。” 萧长风和苏婉看着叶辰那张平静的脸,听着他沉稳的话语,纷乱的心,不知为何,稍稍安定了一些。 第78章 萧家的规矩,小辈们自己解决 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冲向大门,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尖啸声,在自动感应门完全打开之前就强行挤了进去,车头几乎擦到了门柱。 车门猛地被推开。 萧峰连滚带爬地从车里摔了出来,他名贵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精心打理的发型乱得像个鸡窝,脸上那两个对称的巴掌印红肿得发亮,在傍晚的余晖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和狼狈,一边哭嚎着,一边冲进了富丽堂皇的别墅大厅。 “爸!爸!我被人打了!!” 他的哭声凄厉,带着巨大的委屈和恐惧。 客厅里,一个身穿真丝唐装,面容与萧长风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加阴鸷的中年男人,正端着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悠闲地品着。 他正是萧家的现任掌舵人,萧长云。 听到儿子的哭嚎,萧长云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 当他看到萧峰那张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时,他脸上的悠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滔天的怒火。 “峰儿!这是怎么回事?!” 萧长云快步上前,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儿子。 “谁干的?!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尖锐。 “爸!” 萧峰看到自己的父亲,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他抱着萧长云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爸,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添油加醋地哭诉。 他将事情的起因完全歪曲,说自己只是好心去看望大伯他们,结果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就无缘无故地挑衅他,不仅出言不逊,还对他大打出手。 他刻意隐去了自己羞辱萧长风夫妇和亵玩婴儿服的细节,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彬彬有礼却惨遭横祸的无辜受害者。 “他……他还说,我们萧家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想打就打!” 萧峰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 萧长云听着儿子的哭诉,看着他脸上的伤,心疼得如同刀绞。 同时,一股狂暴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扶起萧峰,让他坐在沙发上。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儿子红肿的脸颊。 萧峰立刻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萧长云收回手,双眼微眯,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他感觉愤怒。 “好,很好。” 他连说两个好字,声音却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 “在京都这地界,已经很多年没人敢动我萧长云的儿子了。” 他转过身,对着站在一旁的管家命令道。 “去!把护卫队的人都给我叫上!带上家伙!” 管家犹豫了一下。 “老爷,这……” “我让你去!” 萧长云咆哮道,他指着门口的方向。 “我现在就去那个破地方!我要亲眼看着,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的腿,一寸一寸地给我敲断!” “我要让他跪在我儿子面前,把他自己的牙一颗一颗地拔下来!” “我要让他知道,得罪我萧家的下扬!” 他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充满了暴戾和怨毒。 萧峰听到父亲的话,哭声渐渐小了,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神色。 就在管家准备领命下去的时候。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二楼的楼梯口传来。 “吵什么?”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萧长云脸上的暴怒,也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凝固了。 他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化,从愤怒转为恭敬。 萧峰也停止了抽噎,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 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拄着一根龙头拐杖,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老者就是整个萧家的定海神针,萧老爷子。 老爷子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萧长云和萧峰的心跳上。 他走到大厅中央,目光扫过萧长云,最后落在了萧峰那张滑稽的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萧峰被爷爷看得浑身不自在,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跟我到书房来。” 老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拄着拐杖,向一楼尽头的书房走去。 萧长云不敢怠慢,连忙拉着萧峰,跟了上去。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和墨香。 巨大的红木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 老爷子坐在他的专属太师椅上,端起佣人刚泡好的茶,轻轻吹了吹。 “说吧,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萧峰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夸张地哭嚎,他低着头,用一种带着委屈和怯懦的语气,又将刚才歪曲过的事实重复了一遍。 萧长云则在一旁补充,强调对方的嚣张和残忍,以及对萧家名誉的践踏。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萧峰断断续续的叙述声。 老爷子一直沉默地听着,他没有插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偶尔端起茶杯,呷一口茶。 那平静的样子,让萧长云心里有些发毛。 他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终于,萧峰说完了。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老爷子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抬起眼,浑浊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孙子。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心疼,只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失望。 “就为了这点事,你就哭着跑回家来找你爸爸?” 老爷子的声音依然平淡。 萧峰的头垂得更低了。 “爷爷,他……他打我……” “他为什么打你?” 老爷子问。 “我……我没有……” 萧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老爷子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他对自己这个孙子的德行,一清二楚。 他不再理会萧峰,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萧长云。 “长云。” “爸,我在。” 萧长云恭敬地应道。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老爷子的话,像一颗惊雷,在萧长云的脑中炸响。 “爸!为什么?!” 他无法理解,急切地问。 “峰儿他被人欺负成这样,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萧家的脸往哪儿搁?” 老爷子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地开口。 “这是他们小辈之间的矛盾,就应该由他们小辈自己去解决。” “他萧峰,是我萧家未来的继承人。如果连一个从外面来的无名小子都摆不平,遇到事情就知道回家哭鼻子,找长辈出头,那他以后,还怎么执掌我们萧家这么大的家业?” 老爷子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传出去,只会让整个京都的世家,都看我们萧家的笑话。他们会说,我萧家后继无人。” 萧长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可是爸,峰儿他说,对方可能是个练家子,峰儿他一个人……” “那又如何?” 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他就不配做我萧家的子孙。” 老爷子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毛笔。 “我萧家的规矩,向来如此。”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动用家族的力量,去处理这件事。” 他的话,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萧长云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在接触到父亲那冰冷的眼神时,他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是,爸,我明白了。” 他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出去吧。” 老爷子挥了挥手,不再看他们。 萧长云拉着依旧一脸不服气的萧峰,退出了书房。 房门被轻轻关上。 一走出书房,萧长云脸上恭敬的表情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抑到极点的扭曲和怨毒。 他看着自己儿子脸上的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低声安慰着萧峰。 “峰儿,你放心。”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爷爷不让我动用家族的力量,但爸爸自己手底下,养着一些见不得光的朋友。” 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这件事,爸爸会帮你办得漂漂亮亮,神不知,鬼不觉。” “那个老东西,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第79章 一碗热汤,暖了二十年的心 狭小的客厅里。 苏婉还坐在那把藤椅上,双手紧紧抱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婴儿连体衣,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的脸色苍白,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泪水已经流干,只剩下无声的悲伤。 萧长风走到妻子身边,弯下腰,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放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这个简单的动作,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过了许久,他才直起身,转身面向那个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的年轻人。 叶辰的表情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冲突,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插曲。 萧长风看着叶辰,嘴唇动了动,眼神里是感激。 “孩子,今天……谢谢你。”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要不是你,婉儿她……” 萧长风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叶辰。 叶辰接过了水杯。 萧长风看着他,眼神里的感激很快被更深沉的担忧所取代。 “你快走吧,离开京都,走得越远越好。” 萧长风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恳求。 “萧长云那个人,你今天让他丢了这么大的脸,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斗不过他的。” 叶辰握着温热的水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他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位为自己担心的老人。 “叔叔,您放心。” “这点小麻烦,我自己能处理好。” 萧长风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他想再劝,可看着叶辰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睛,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或逞强,只有绝对的自信。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打破沉默的,是藤椅上的苏婉。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从那件婴儿服上移开,落在了叶辰的身上。 萧长风见劝不动叶辰,心中的担忧更甚,也转为了对这个年轻人本身的好奇。 “孩子,你是哪里人?你的家人呢?” 萧长风轻声问道。 “怎么会一个人在京都?” 叶辰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江城叶家别墅里那一张张贪婪而虚伪的嘴脸。 那些人,算是他的家人吗? 叶辰沉默了很久,久到萧长风以为他不愿意回答,正准备开口岔开话题。 “他们……” “……都不在了。” 萧长风呆住了。 苏婉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看着叶辰,看着他那张与自己记忆中几乎重叠的年轻脸庞,看着他孤身一人站在这里的模样,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痛瞬间攥住了她的心脏。 这个孩子,也和他们一样,失去了亲人。 苏婉的眼眶又红了,但这次的泪水里,除了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怜惜。 她缓缓从藤椅上站起来,走到叶辰面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抓住了叶辰的衣袖。 “好孩子,苦了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母性的温柔。 萧长风看着妻子,又看了看叶辰,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 他犹豫再三,看着叶辰的眼睛,试探性地问道。 “孩子,你看……我们老两口,唯一的儿子也早就没了。你呢,也是孤身一人。”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家穷,不嫌弃我们是两个拖累人的老骨头……你愿不愿意……认我们做个干爹干妈?” 话一出口,萧长风自己都觉得有些唐突。 叶辰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被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紧紧包裹。 干爹?干妈? 二十多年了,他第一次从家人的口中,听到这样充满善意和温暖的提议。 不是算计,不是利用,不是交易,只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接纳。 他看着眼前这对饱经风霜的夫妇,看着他们眼中那真诚而期盼的光。 叶辰点了点头。 “好。” 这个字落下的瞬间,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变了。 苏婉的脸上,露出了二十年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却是喜悦的泪水。 “哎!好孩子!” 她紧紧拉着叶辰的手,仿佛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不停地上下打量着他。 “瘦了,太瘦了,以后妈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胖点。” 萧长风也欣慰地笑了,眼角的皱纹里都蓄满了笑意。 他连连点头。 “好,好啊!” 一家人,就这么站着,笑着,流着泪。 过了一会儿,苏婉拉着叶辰在沙发上坐下,问东问西,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苦。 叶辰只是简单地回答,说自己一切都好。 萧长风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忽然想起了什么。 “辰儿,你现在住在哪里?远不远?” 叶辰回答道。 “不远,就在这附近。” 他站起身。 “爸,妈,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晚点我再回来看你们。” 苏婉一听他要走,顿时有些不舍。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走吧。” “事情有点急,必须马上去办。” 叶辰坚持道。 “我很快就回来。” 见他坚持,萧长风便对苏婉说。 “让他去吧,孩子有自己的事要忙。反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的是时间。” 苏婉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叶辰答应着,走出了这间狭小却温暖的屋子。 当他走下楼道,来到老槐树巷清冷的夜风中时,他脸上的温情和柔软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宛如万年寒冰的冷冽。 他的眼神,再次变回了那个执掌生杀、俯瞰众生的阎罗战神。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的阴影里。 “先生。” 破军的声音低沉而恭敬。 叶辰没有回头,他望着父母那扇窗户里透出的昏黄灯光,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去查萧峰。” “查他的一切,他每天去哪里,见什么人,有哪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他所有的社会关系,我要一份最详细的报告。” “是。” 破军应道。 叶辰继续说道。 “另外,在这片老城区,给我弄一套房子。”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个小小的窗户上。 “要普通的,不起眼的,不要让任何人注意到。我要住得离他们近一些。” 第80章 我出五百万,买他一条命! “砰!” 豪华公寓的防盗门被狠狠摔上,巨响在客厅里回荡。 萧峰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大口喘气,胸膛剧烈起伏。 脸上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羞辱和恐惧。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跟在他身后的心腹阿彪和阿辉,小心地关上门,不敢出声。 他们看着自家少爷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惊恐。 萧峰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在客厅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废物!全都是废物!” 他嘶吼着,抓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向对面的液晶电视。 “哗啦——” 屏幕应声碎裂。 “妈的!” 萧峰的胸口依旧堵着恶气,他一脚踹在沙发上,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 他脑中回响着爷爷萧老爷子那张冷漠的脸,和那句冰冷的话。 他明白了,在爷爷眼里,他这个继承人如果连这点事都摆不平,随时可以被替换。 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能输。 他停下脚步,眼神在愤怒和恐惧中交替。 他明白靠这群保镖,根本无法对付那个叫叶辰的男人。 他瘫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点着。 他猛吸了一口,尼古丁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他必须想个办法。 一个能让叶辰彻底消失,又不会牵连到自己的办法。 一直沉默的阿辉,犹豫片刻,小心地凑了上来。 “峰哥,您消消气。”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明面上的路子,咱们现在不好走。” “但是……京都这么大,总有些地方,是不走寻常路的。” 萧峰缓缓转过头,猩红的眼睛盯着阿辉。 “说清楚点。” 阿辉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 “我听说……城郊那边,有个地方,只要钱给得够,什么‘麻烦’都能帮着处理。” 萧峰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听过这种传闻,那是属于京都水面之下的阴暗世界。 过去他从不屑于,也不敢去触碰。 但现在,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仇恨和恐惧吞噬了他最后的理智。 “可靠吗?” 他问道。 “听说很可靠,只认钱,不问人。” 阿辉回答。 萧峰将烟头狠狠按熄在茶几上,他站起身,眼中闪过狠厉。 他做出了决定。 “去保险柜,把我那张瑞士银行的卡拿出来。” 他对阿辉命令道。 阿辉不敢怠慢,立刻去卧室的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卡盒。 萧峰打开卡盒,看着那张没有署名的黑色银行卡。 里面有五百万,是他这些年攒下的全部私房钱。 “换衣服。” 萧峰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换普通的,别让人认出来。” 他自己也迅速换下一身名牌,套上了一件不起眼的黑色夹克和牛仔裤。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本田雅阁,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市中心的豪华公寓,汇入夜色之中。 车里一片死寂。 萧峰坐在后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城市的繁华在他眼中变成了一片光影。 他心里既有踏入未知领域的恐惧,更有即将复仇的兴奋。 车子一路向西,远离了市区的喧嚣,道路两旁的灯光越来越稀疏。 最后,车子在一片老旧的城郊结合区停了下来。 阿辉指着不远处一栋挂着红灯笼的两层仿古建筑。 “峰哥,就是那儿。” 萧峰抬头看去,建筑的牌匾上,用古朴的字体写着两个字:忘归。 忘归茶楼。 这名字让他心里莫名一动。 他推开车门,带着阿彪和阿辉,走进了这家茶楼。 茶楼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茶香。 零散坐着几桌客人,都在低声细语。 一个穿着长衫、样貌普通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柜台后,悠闲地擦拭着一套紫砂茶具。 这地方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茶舍。 萧峰走到柜台前。 柜台后的老板头也没抬。 “三位,喝点什么?” “雨前龙井还是武夷岩茶?” 萧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 “我们不喝茶。” 他说道。 “我们是来谈生意的。” 老板这才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三人一眼。 他的目光在萧峰身上停留片刻,眼神里带着轻蔑。 他见多了这种偷偷摸摸跑来的富家少爷,脸上写满了心虚和色厉内荏。 “哦?什么生意?” 老板的语气很平淡,带着敷衍。 “是想找几个人,教训一下抢了你马子的新男友?” “还是想给你生意上的对头车胎扎个洞?” 他笑了笑。 “这种小事,五万块,我帮你找几个小混混,办得妥妥帖帖。” 萧峰的脸瞬间涨红了。 羞辱,又是这种被人看穿、被人轻视的羞辱! 他胸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啪!” 他将那张黑色的银行卡用力拍在柜台上,发出一声脆响。 旁边茶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五百万。” 萧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买一条命。” 整个茶楼瞬间安静了下来。 柜台后老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盯着桌上那张黑色的卡片,又抬起头,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萧峰。 这次,他的眼神里不再有轻蔑,而是变得锐利和凝重。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伸出手,将那张卡拿了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 “年轻人,想清楚了?” 老板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 “这个价钱请的人,出手就不会有活口。” “生意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就算你后悔也一样。” “我想得很清楚。” 萧峰的回答毫不犹豫,仇恨已经让他无所畏惧。 “我要他死。” 老板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钟,像是在确认他的决心。 最后,他点了点头。 “好。” 他转过身,拿起柜台上一部老旧的黑色转盘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 “我这儿有个客人。” 老板对着话筒,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说道。 “蝎子级的。” 他挂断了电话,对萧峰说。 “把目标的照片和信息给我。” 阿辉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和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照片上,是叶辰那张平静而冷漠的脸。 纸条上,写着老槐树巷的地址。 老板接过东西,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旁。 茶楼里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萧峰站在原地,心脏怦怦直跳,等待着。 一分钟后,茶楼内堂的一扇屏风后,走出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中等,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灰色夹克,样貌也极其普通。 但他一出现,茶楼里的空气就变得冰冷。 他有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冰冷而死寂。 老板指了指他,对萧峰介绍道。 “血蝎。” “京都地下,排名第七。” “他只认钱,不问缘由。” 那个叫血蝎的男人,走到柜台前,拿起那张照片和纸条,冷冷地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在叶辰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然后,他将照片和纸条揣进怀里,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他没有看萧峰,也没有看那个老板。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茶楼门外的夜色中,无声无息。 生意,就这么结束了。 萧峰看着血蝎消失的方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压抑在他心头的恐惧和屈辱,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已经能看到叶辰倒在血泊之中,那双令他恐惧的眼睛,永远地闭上。 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狰狞而得意的笑容。 第81章 一个杀手,在巷口点了根烟 夜色将京都这座繁华的都市包裹。 西城的老槐树巷与市中心的灯火辉煌不同,此地显得格外安静。 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着湿漉漉的地面。 一道黑影从墙壁的阴影中浮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巷口。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夹克,样貌平凡。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巷子深处那栋老旧的居民楼。 他是血蝎。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拿出打火机,“咔哒”一声,橘黄色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点燃了烟头。 深深吸了一口,猩红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 他没有急着进去,只是靠在斑驳的墙壁上,安静地抽着烟。 他的目光扫过整条巷子,观察着每一个窗户,每一处可能的藏身点,以及每一条可供逃离的路线。 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也是他能在京都地下排名第七的根本。 耐心,是顶级杀手的第一准则。 一根烟的时间,他已经将整个巷子的地形记在了脑中。 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然后转身,走进了巷子。 他的脚步很轻,落地无声。 他没有直接走向目标所在的居民楼,而是在对面的另一栋楼下停住。 他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这里能清晰地看到目标单元的窗户,又不会被轻易发现。 蹲下身,身体与黑暗融为一体。 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单筒望远镜,凑到眼前。 镜头中,目标单元楼的窗户清晰可见。 窗帘没有拉严,留下了一道缝隙。 透过缝隙,他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客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 一个中年男人,资料上的萧长风,正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法掩饰的忧虑。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女人苏婉,正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件小小的婴儿衣服,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这次的目标,那个叫叶辰的年轻人,正坐在他们对面。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那对夫妻,眼神平静。 血蝎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满是不屑。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 在死亡降临之前,目标总是会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待在一起,享受最后的温存。 这种温馨的画面,在他看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角度,仔细观察着叶辰。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普通,身上没有习武之人的剽悍气息。 他想不通,萧家那个草包少爷,为什么会花五百万,来买这样一个人的命。 但这不关他的事。 他只认钱,不问缘由。 雇主的要求是,一条命。 那么,他就取走一条命。 他收起望远镜,开始在脑中构筑刺杀的方案。 方案一,远程狙杀。 他评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以及对面楼的距离和角度。 这里是一个不错的狙击点,但并非最佳。 更重要的是,在市区动用狙击枪,动静太大,后续处理会很麻烦。 他立刻放弃了这个方案。 方案二,近身刺杀。 这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目标落单的机会。 他相信,这个机会很快就会到来。 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巷子里越来越安静,连最后的几声犬吠也消失了。 周围楼房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 只有目标所在的单元楼,那扇窗户里的灯光,依旧亮着。 血蝎一动不动地蹲在黑暗里,呼吸平稳悠长。 他极有耐心,可以为了致命一击,潜伏很长时间。 又过了许久。 窗户里的灯光晃动了一下。 他看到叶辰站起身,扶着苏婉和萧长风,送他们回房间休息。 几分钟后,叶辰独自一人回到了客厅。 他没有坐下,而是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走向了门口。 血蝎的眼睛眯了起来,心神全部集中。 他看到叶辰打开了门,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穿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T恤,看样子是出来透透气。 血蝎的心跳开始轻微加速,他感到一阵兴奋。 机会来了。 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叶辰走下楼梯,来到了楼下的空地上。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然后沿着巷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他的步伐很随意。 血蝎从藏身的角落里站了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骨节发出一连串细微的声响。 他没有立刻跟上去。 他等着叶辰走过自己所在的这栋楼,身影消失在前面的拐角。 他才迈开脚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和目标之间,始终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 这是一个完美的距离,既能保证不被发现,又能在瞬间发动致命的攻击。 老旧的路灯将叶辰的影子拉得很长。 血蝎就踩着他的影子前行。 巷子很深,前面是一个丁字路口。 左转,可以回到主干道。 右转,是一条更加僻静的死胡同。 叶辰在路口停顿了一下,然后选择了右转,走向那条死胡同。 血蝎的嘴角再次上扬,心中感到满意。 目标自己,选择了一个绝佳的埋骨之地。 这省去了他很多麻烦。 他跟着拐进了死胡同。 这里比外面的巷子更加黑暗,路灯的光线被两侧高墙完全遮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腐朽的味道。 叶辰的背影就在前方十几米处。 他还在慢慢地走着,完全没有意识到,死神已经跟在了他的身后。 血蝎放慢了脚步,身体压得更低。 他从腰后,抽出了一柄短刃。 刀刃长约一尺,造型奇特,是蝎子尾钩的形状,通体漆黑,不反一丝光。 这是他的兵器,也是他外号的由来。 刀刃上淬了剧毒,见血封喉。 他握紧了短刃,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冰冷触感。 他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将全身的力量都积蓄起来,准备发出雷霆一击。 十米。 八米。 五米。 距离在不断缩短。 叶辰的后背,在他的眼中,空门大开,毫无防备。 他甚至能看清对方后颈上的汗毛。 他心中无比自信。 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将手中的短刃,送进他的心脏。 三米。 血蝎停下了脚步。 他的身体蓄满了力量,一触即发。 他计算着风速,计算着角度,计算着对方可能的回避动作。 虽然他觉得,对方根本没有回避的机会。 他动了。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 他整个人带着爆发性的力量,朝着叶辰的后心猛地扑了过去。 手中的短刃,划破了冰冷的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直刺目标。 他脑中已经浮现出刀刃刺入血肉,温热鲜血喷涌而出的画面。 然而。 就在他的刀尖即将触碰到叶辰衣服的瞬间。 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身影,动了。 第82章 京都第七?一秒都扛不住 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动了。 动作的幅度很小。 没有转身,没有格挡,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叶辰的身体,只是向左侧平移了半步。 就是这么简单。 血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感到无比的骇然。 他倾尽全力的一击,那足以刺穿钢板的短刃,擦着叶辰的衣角刺入了空处。 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空处。 巨大的失衡感传来,他的身体因为惯性,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 他心中警铃大作,试图强行扭转身体稳住身形,与目标拉开距离。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 他必须逃。 但一切都晚了。 在他产生逃跑念头的瞬间,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那只手不大,手指修长,看起来有些白皙。 可当它扣住自己喉咙的时候,血蝎感到自己的世界都停止了。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 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他整个人,被那只手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悬在半空。 他感到了极致的恐惧。 窒息感瞬间包裹了他。 空气无法进入肺部,他的脸因为缺氧而迅速涨红。 他手中的短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双手拼命地去抓那只扼住自己喉咙的手,试图将它掰开。 但那只手纹丝不动。 他双腿在空中乱蹬,试图踢向对方。 但他的脚尖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所有的挣扎,都显得那么徒劳和可笑。 他除了无力地扭动身体,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看清了叶辰的脸。 那是一张平静的脸,平静得有些过分。 那双眼睛深邃,不带一丝感情。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轻蔑。 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死寂。 在他眼中,手里提着的这个京都地下排名第七的顶级杀手,与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无异。 “谁派你来的?” 叶辰开口了,声音很平淡。 血蝎张着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辰看着他,眉头微皱。 他似乎觉得这样提着对方有些费事。 他手腕一抖。 “砰!” 血蝎整个人被狠狠地掼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一口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他从墙上滑落,瘫软在地。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叶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再说一遍,谁派你来的?” 血蝎趴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抬起头。 他看着叶辰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作为杀手的尊严和骄傲,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不想说出雇主的信息,那是这个行业的禁忌。 他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叶辰没有再问。 他只是伸出脚,轻轻踩在了血蝎的右臂手腕上。 然后,他脚尖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在寂静的胡同里响起。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血蝎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的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剧烈的疼痛淹没了他。 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抽搐,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叶辰的脚从他的右臂上移开,又落在了他的左臂手腕上。 血蝎的眼中露出了极致的惊恐。 他彻底绝望了。 “不……不要……” 他哀求着。 叶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脚尖再次用力。 “咔嚓!” 又是一声骨裂的脆响。 “啊啊啊——!” 血蝎的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他的双臂都被废了。 那种钻心的疼痛,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叶辰的脚离开了他的左臂,缓缓抬起,移向他的右腿膝盖。 血蝎彻底崩溃了。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人,他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冷血魔鬼。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 “求求你……别再……别再继续了……” 叶辰的脚停在了他的膝盖上方。 他收回了脚,看着地上垂死的血蝎。 “说。” 他的声音,依旧只有一个字。 血蝎喘着粗气,声音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断断续续。 “是……是萧家……萧家的少爷……萧峰……” “他……他给了我五百万……让我……让我杀了你……” “他是在城郊的……忘归茶楼……通过茶楼老板联系的我……” 他不敢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他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着。 萧峰。 叶辰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想起了下午那个嚣张跋扈的年轻人。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在瞬间就被接通。 “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破军恭敬而沉稳的声音。 “京都西城,老槐树巷,最里面的死胡同。” 叶辰的语气很平静。 “这里有点垃圾,你过来处理一下。” “是,先生。” 破军没有任何疑问,立刻应道。 “另外,”叶辰继续说道,“你带一件信物,去一趟城郊的忘归茶楼。” “告诉那个老板,他的生意,我接了。但是,规矩要改一改。” “明白。” 叶辰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一眼地上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血蝎。 他弯下腰,捡起了那柄掉落在地的蝎尾短刃。 他将短刃在血蝎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向胡同外走去。 他没有再看血蝎一眼,对他而言,那人确实只是一件需要处理的垃圾。 他的脚步依旧不紧不慢,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胡同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血蝎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和无尽的悔恨。 他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京都地下排名第七? 在这个男人面前,连一秒钟都扛不住。 他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认真出手。 第83章 峰哥,您的五百万……好像打水漂了 萧峰坐在真皮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杯中的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 他的目光,不时地瞟向墙壁上那座昂贵的欧式挂钟。 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阿彪和阿辉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地站在门边,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能感觉到,自家少爷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压抑着怎样的情绪。 萧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的暖意。 “还没消息吗?” 他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阿辉摇了摇头。 “峰哥,还没。” 萧峰站起身,开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他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 他想象着那个男人,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他想象着那双让他感到恐惧的眼睛,永远地闭上。 他想象着血蝎完成任务后,打来电话,用冰冷的声音告诉他,一切都已解决。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心腹。 “你们紧张什么?”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那可是血蝎,京都地下排名第七的杀手,出道至今,从无败绩。” “区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他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的话,像是在安慰阿彪和阿辉,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阿彪和阿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但他们不敢多说,只能挤出笑容,连连点头。 “峰哥说的是。” “那小子死定了。” 时间,继续一分一秒地流逝。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 挂钟的指针,划过了十二点的刻度。 午夜已至。 萧峰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已经喝光了半瓶威士忌,但酒精非但没有让他放松,反而让他的神经更加紧绷。 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按照血蝎的行事风格,这种简单的任务,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解决。 可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 “妈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将手中的水晶杯狠狠摔在地上。 “哗啦——” 杯子四分五裂,酒液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阿彪和阿辉的身体,都因为这声巨响而猛地一颤。 “峰哥,您消消气。” 阿辉小心翼翼地劝道。 “也许……也许是目标比较警觉,血蝎在寻找更好的机会。” “也许……” “闭嘴!” 萧峰猛地转过头,猩红的眼睛瞪着阿辉。 “我不想听也许!” “我要的是结果!结果!你懂吗?” 阿辉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萧峰胸膛剧烈起伏,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越收越紧。 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的心底蔓延。 不可能。 他对自己说。 绝对不可能出事。 五百万,那可是五百万! 血蝎没有理由失败。 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突兀地响起。 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阿辉的口袋上。 阿辉的脸色一变,连忙掏出手机。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抬头看向萧峰,眼神中带着询问。 “接!” 萧峰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阿辉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且打开了免提。 “喂?”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微弱的电流声。 过了几秒钟,一个沙哑的,仿佛被人用砂纸打磨过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萧峰少爷的人吗?” 是忘归茶楼老板的声音。 萧峰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是我。” 阿辉连忙回答。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沉默,让萧峰感到窒息。 “抱歉。” 老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 “生意,失败了。” 轰——!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萧峰的脑中炸响。 他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的情绪是,震惊。 “你说什么?” 他一把抢过阿辉的手机,对着话筒嘶吼。 “失败了?怎么可能失败!” “血蝎呢?” “让他来跟我说话!” 电话那头的老板,叹了一口气。 “萧少爷,我联系不上他了。” “我劝你一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你惹上的,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嘟……嘟……嘟……” 老板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萧峰举着手机,呆立在原地。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失败了。 血蝎……联系不上了。 惹上了惹不起的人。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峰哥……峰哥……” 阿彪和阿辉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时。 “叮咚——” 公寓的门铃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三人同时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震。 “谁?” 萧峰的声音,尖锐而惊恐。 谁会在这个时间,按他家的门铃? 是……是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萧峰的腿都软了。 “去……去看看!” 他对阿彪命令道。 阿彪咽了口唾沫,一步一步地挪到门口,通过猫眼向外看去。 外面空无一人。 “没人啊,峰哥。” 阿彪回头说道。 “那门铃……” 阿辉的话还没说完。 对讲机的屏幕亮了起来。 是楼下大堂的保安。 “萧先生,有您一个包裹,刚刚有人放在前台了,需要给您送上去吗?” 包裹? 萧峰的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变得更加强烈。 “不……不用了!” 他对着对讲机喊道。 “让阿彪下去拿!” 他命令道,他自己不敢下去。 阿彪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走出了公寓。 客厅里,只剩下萧峰和阿辉。 萧峰坐立不安,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几分钟后,阿彪回来了。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快递纸盒。 他的脸色,比下去的时候更加苍白。 “峰哥,就是这个。” 他将盒子放在茶几上。 萧峰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仿佛那里面装着的不是包裹,而是一颗炸弹。 他伸出手,想要去打开它。 但他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都无法撕开胶带。 “给我打开!” 他对着阿辉吼道。 阿辉找来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胶带,打开了盒子。 里面没有炸弹。 只有一部看起来很廉价的旧手机,和一张对折的纸条。 萧峰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他颤抖着手,拿起了那部手机。 手机的屏幕是亮着的,上面有一个视频文件,已经暂停在播放的初始画面。 封面上,是一个昏暗的,像是地下室或者胡同的地方。 萧峰的手指,悬在播放键上,迟迟不敢按下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绝对不想看到视频里的内容。 但好奇心,又驱使着他。 他咬了咬牙,闭上眼睛,狠狠地按了下去。 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很晃,拍摄的人似乎很随意。 下一秒,一张痛苦而扭曲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是血蝎。 他躺在地上,双臂和双腿都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弯折着,身上满是血污。 他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神中充满了哀求和恐惧。 视频里,传来一个冰冷而平静的声音,正是叶辰的声音。 “说,谁派你来的。” “是……是萧峰……萧家少爷……” 血蝎的声音在视频里响起。 “他给了我五百万……让我杀你……” 听到自己的名字,萧峰的身体猛地一抖,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 血蝎的惨叫声,哀求声,和他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在客厅里回响。 阿彪和阿辉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萧峰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他花五百万买来的不是叶辰的命。 是自己的催命符。 阿辉颤抖着捡起了那张从盒子里掉出来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递到萧峰面前。 上面只有一行用黑色水笔写的字,字迹凌厉,仿佛要穿透纸背。 “你的五百万,我收下了。当做你买自己棺材的定金。” 落款,只有一个字。 辰。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萧峰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远离那个手机和那张纸条。 他缩在墙角,抱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魔鬼……他是魔鬼……”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别过来……别过来……” 他突然站起来,像疯了一样开始砸客厅里的东西。 花瓶、台灯、装饰品…… 所有能被他够到的东西,都被他狠狠地砸在地上。 “啊!啊!啊!” 他发泄着心中的恐惧,但那恐惧却越发地深入他的灵魂。 最后,他冲进了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将门反锁。 客厅里,只剩下阿彪和阿辉,呆呆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他们听着卧室里传来的,萧峰那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哀嚎。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法遏制的恐惧。 第84章 茶楼老板深夜来电,只为磕头认错 伙计早已下班,厚重的木门也已上锁。 唯有柜台后的灯还亮着。 老板李四明没有回家。 他坐在那张坐了二十年的太师椅上,面前摆着一套紫砂茶具。 但他没有泡茶,只是在抽烟。 水晶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他感到一种从业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强烈不安。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滑过午夜。 血蝎出发的时间太久了。 以血蝎的效率,解决一个普通人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他拿起柜台上的老旧黑色转盘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这是血蝎的专属联络方式。 李四明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他放下电话,又点燃一根烟。 他开始复盘整件事。 萧家那个少爷,拿着五百万,来买一个年轻人的命。 目标资料很简单,一个住在老城区的普通人。 这生意看起来过分简单。 可越是简单的生意,有时候越是藏着凶险。 他李四明能在京都经营这家特殊的茶楼多年,靠的就是一个“稳”字。 但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可能要不稳了。 就在他心烦意乱时。 “吱呀——” 茶楼那扇被他从里面反锁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李四明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一个人从门外的黑暗中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服,寸头,面容刚毅。 他走得很慢,却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李四明见过无数道上的人物,但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如此纯粹而厚重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更高层面的碾压。 “你是什么人?” 李四明强作镇定地开口,声音却带着一丝干涩。 来人没有回答。 他径直走到柜台前,与李四明隔着红木柜台相望。 他的眼神很平静。 然后,他伸出手,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了柜台上。 “咚。” 一声轻响。 那是一块通体漆黑的金属令牌,拇指大小,不知是何材质。 令牌的正面,用古朴的篆体刻着一个字。 ——阎。 李四明盯着那个字,瞳孔微微一缩。 他并不认识这个令牌。 但他能感觉到这块小小的令牌上蕴含着某种让他战栗的力量。 来人放下令牌后,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李四明一眼。 然后,他转过身,迈步走出茶楼,身影重新消失在夜色中。 从他进来,到他离开,前后不过一分钟。 他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做一个多余的动作。 但他的到来,却让李四明感觉经历了一扬浩劫。 他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颤抖着手,伸向柜台上的那块黑色令牌。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令牌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指尖传遍全身。 他拿起那块令牌,翻来覆去地看。 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了那部老旧的电话。 这一次,他拨了另一个号码。 一个隐藏在京都最深处,他轻易绝不会动用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是我,李四。有件事,想请教一下王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说。” “我这里……收到了一块令牌。” 李四明的声音有些发颤。 “黑色的,很沉,上面刻着一个‘阎’字。” 他说完,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只剩下陡然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足足半分钟,王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颤抖与恐惧。 “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 “一个年轻人,刚刚送来的。” 李四明如实回答。 “李四啊李四……” 王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 “你这次……是把天给捅破了啊。” “王老,这到底是什么?” 李四明急切地追问。 “别问了。” 王老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没给我打过这个电话。”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王老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四明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恐怕踩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手中的令牌。 几分钟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跳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翻找着通讯录,找到了萧峰的号码,立刻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 就在即将自动挂断时被接通了,但对面没有声音,只有压抑的喘息。 “萧少爷!萧峰!” 李四明对着话筒大喊。 “你他妈到底惹了什么人!” 对面依旧没有回答,只有更加粗重的喘息和隐约的啜泣声。 李四明明白了。 那个草包已经被吓破了胆。 指望他是没用了。 他陷入了绝望。 他知道自己不能跑。 面对这种存在,跑到天涯海角也是死路一条。 唯一的活路,就是用最大的诚意,去求得对方的原谅。 他冲到柜台后面,打开暗格里的保险柜。 他拿出所有的账本和银行卡。 他坐在地上,用最快的速度计算着。 然后,他拿起手机开始操作。 他先将萧峰付给他的五百万,原封不动地转入了一个刚被神秘短信发过来的账户。 接着,他咬了咬牙,又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的茶楼一半的流动资金,整整一千万,也转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但他知道,钱只是第一步,态度更重要。 他从柜台最下面,拿出了一套珍藏多年的文房四宝。 他研好墨,铺开宣纸。 他想写一封道歉信。 但他的手抖得握不住笔,一连写废了十几张纸,才终于勉强写好。 信中满是卑微的忏悔与乞求,只求对方能看在他多年经营不易的份上,饶他一命。 他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信封。 然后,他叫来一个最信得过的心腹,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信和那块黑色令牌,一起送到那个神秘账户的主人手上。 做完这一切,李四明彻底瘫倒在椅子上,瞬间老了二十岁。 他是生是死,就看对方愿不愿意收下这份歉意了。 …… 与此同时。 这个消息,在京都的地下世界里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城郊忘归茶楼的李四,好像踢到铁板了。” “何止是铁板,他手下那个最得力的杀手血蝎,人间蒸发了。” “我听说,李四连夜赔出去了一千五百万,还写了封血书,才保住一条命。” “我的天……到底是什么人,能把李四这条老狐狸吓成这样?” “不知道,只听说,是条过江的猛龙,而且姓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