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网恋翻车后[穿书]》 1. 直了十九年的光阴一去不复返 九月的晚上依旧带着夏天的燥热，深夜的街道已经暗得差不多，只剩下路边转角的便利店还亮着光，光亮透过玻璃门落在路面上。 十一点，已经接近打烊的时间，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宋简收拾完店里卫生，转身回到员工更衣室，换下身上围裙。 今天有课，他下课之后直接来这里打工，午饭简单解决的，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到现在已经有些脱力。 忙和营养摄入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因为今天工作的时候和客人说了太多话，消耗了大量精力，到现在还没完全缓过劲来。 他不擅长和人交谈，为了避免和其他员工社交才选择了便利店的最后一班，下班后就能直接离开，不用进行交班。但客人爱和他说话，包括原因不明地要联系方式之类，几个小时下来还是说了不少话。 低头取下身上围裙，他重新抬头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穿着最简单的白t，头发很长一段时间没剪，已经长到有些遮视线，搭在黑色镜框上，眼下两道明显青黑。 这段时间忙上课和忙着打工，休息时间似乎不太够。 “咔哒——” 把围裙放进储物柜，途中手上突然一轻，地上传来重物落地的连串声响，他低头，看到掉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的手机。 手机受到撞击后亮起，幽蓝光亮在昏暗光线里显眼。 今天忙到头昏，他忘了手机还在围裙口袋里。只略微停顿，他把围裙放边上，快速弯腰去捡。 手指碰上手机，他重新直起身，结果起身的瞬间身体一晃，视线黑下。 不是停电，是他自己看不清了，手机的光跟着消失，身体似乎在下坠。 希望不要摔坏，不然修理又是一笔费用。 感受到身体落在地上，意识快速模糊前，他脑子里剩下的只有这个念头。 然后世界和意识陷进黑暗，彻底消失。 —— “哗——” 推车从门外路过的声音响起，瓶瓶罐罐碰撞的细碎声响隔着门缝依稀传进室内。 宋简再睁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再一转头，在模糊里看到窗外的光。 他之前好像倒在了便利店里，但这里怎么看都不像便利店。 意识到什么，他瞬间从床上坐起，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边因为扯到什么神经吸了口气边拿过放在一边的最显眼的手机。 手机也就只剩个轮廓还像手机，屏幕碎裂，边缘变形。 首先他记得自己只是不小心把手机掉地上，没有把手机当铁锤捶钉子使，其次这似乎不是他的手机，手机壳花里胡哨十分显眼。 脑子昏沉，奇怪的零碎记忆还在大脑里打架，他握着手机的手一松，扶着额头重新倒回去。 就一个倒下再醒来的时间，他脑子里就多出了段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片段。 这个世界是本小说，还是本处在他认知之外的男同小说，讲述男男主角校园相恋，最终步入婚姻殿堂的故事。 小说里有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花心男配，高中毕业后和主角网恋，进入大学后迅速追求同系男神并试图勾搭一个学长，脚踏三只船。 这些听上去就是做梦的产物，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 他原本是把这个归类为做梦，结果结论崩塌于他手不小心碰到这个明显不是自己的手机的屏幕的时候指纹解锁成功，以及在床边摸到了一个学生证。 是a大的学生证，学生证照片上的脸和他不能说不相关，只能说一模一样，连名字也，只有嚣张的浅金发色彰显着区别。 “……” 拿着学生证的手微微颤抖，宋简在安静里打开手机摄像头。 手机虽然看着破烂，但是功能还齐全，他呼出一口气，闭眼再睁开后切换为前置。 纵横的裂纹稍微影响视线，但不影响看到占据大半个屏幕的浅金偏白的显眼头发。 “啪”的一下，他火速把手机反手盖被子上，碎发下半睁着的一双眼瞬间睁大。 这里是医院，病房里还躺着其他病号，排除医生在救他的时候顺带给他染了个发的情况外，剩下的可能只有一个。 ……很难说一觉醒来世界变样和无痛成为脚踏三只船，三个都还是男人的渣男本男哪个更加冲击自己认知。 在大脑停止运行和坦然接受间选择翻身下床间，宋简选择冷静地再往地上倒一次，睁眼就回到自己便利店员工间，醒来还是十九年来情史为0的自己。 “五号床的病人醒了？” 倒地计划没能实施，不远处传来声音，医生出现在门口。 他被按回床上了。 配合地进行了一系列检查，在检查途中艰难地接受现实，宋简试图捋了下目前的情况。 说是捋情况，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他捋。脑子里只有关于小说的零星片段，他唯一知道的只有男配哥大学刚开学不久，还在和主角网恋中，被车创飞后换他顶上。 然后没了。 “……” 在难言的安静里，宋简看了眼正在检查他腿的医生，支在床边的手悄悄拿过破烂手机，再次指纹解锁。 这次没打开相机，他点进聊天软件，试图从这里找到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没有。软件点进去聊天列表，里面的内容他的大脑一样空白，聊天记录一键归零，其他软件同理。 他觉得头有点痛。 想到无从找起的名义上的男朋友，本就痛的头更痛了些。 瞅了眼正在鉴定他身体伤势的医生，又瞅了眼手机上空白的聊天界面，他选择捂住自己的头看向医生，鼓起勇气尽量用最虚弱的声音说：“医生，我的头……” 虽然不太懂，但他还隐约记得隔壁阿姨爱看的电视里似乎经常出现车祸后失忆的桥段，并且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这样才能应付。 “小伙子别担心，你的头没有任何问题。” 和他虚弱的样子相比，医生的声音显得格外中气十足，一拍他肩，竖起大拇指说：“那么大的一场车祸，居然只有腿受伤，其他地方完好无损，简直是奇迹。” 被迫成为奇迹本迹，面对大拇指，宋简嘴角一抽：“……谢谢。” 医生说不用谢，并告知他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今天就能够出院。 例行查完房，医生离开，他坐在床上弯腰拿过放在床头一边的眼镜，低头戴上。 这位配角哥的眼镜没能在这次车祸中成为一个奇迹，镜片还算完好，但镜框基本报废，眼镜腿缺了一截，只能说勉强能戴。 他戴上眼镜后再拿出手机试图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以及能把名义上的男朋友找出来是最好。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发生逻辑但看样子他好像真成了书里的男配哥，十九年来无一恋爱经验，扮演花心无能，他当务之急是先分个手。 他在看手机，对面床的其他病人在看他，一个阿姨看了几秒，之后说：“这是第二个因为车祸来这里的小伙子了吧。” 好像找到了。耳朵听到阿姨的声音的时候，宋简划拉手机的动作停下，视线落到屏幕上方备注为【老公】的联系人。 朴实无华又直接的称呼，一个平平无奇的直男再次受到冲击。 不能再多直视这个备注一秒，他迅速移开视线进行紧急避险，看向病房里说话的阿姨。 阿姨边磕瓜子边说：“上一个走多久了？才一个星期不到吧。” 旁边的病人磕不了瓜子，只能看着她磕，砸吧嘴应声说：“好像是，被家里人带回去了。” 悄无声息进行了一场深呼吸，做足心理建设，宋简眼睛一闭手一点，点进聊天界面。 这位【老公】还是置顶联系人，应该是男朋友没跑。本着着小心求证的原则，他试探着唤起键盘一下一下戳，斟酌着打出行字。 消息打了没发出，手里手机一抖，一条消息先冒出。 来自刚准备发消息的联系人，只简单的一句：【怎么不回消息？】 宋简知道了，这位就是男朋友哥。 男配哥想脚踏三只船，但实际上同系男神和学长这两只船都还处在单方面示好阶段，会主动发消息并问为什么不回消息的只能是男朋友。 消息来得刚好是时候。 迅速把聊天框原本的内容删掉，他抬手重新进行编辑。打完字后看着屏幕思考了会儿，他又把对话框里的【你好，请问我们可以分手吗】改成【抱歉，我们分手吧】。 第一次分手没经验，他最终选择借鉴阿姨爱看的电视剧里分手桥段的经典台词，经典的至少不会出错。 “没回去，醒了之后那小伙脑子出问题了，不认人，说要和所有人断绝关系，之后好像还做了点其他什么事，我听人说现在好像已经送精神病院治疗去了。” 发出消息的前一瞬间，阿姨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刚准备按下发送键的手的一个宋猛地一顿，视线不自觉抬起，看到说得煞有介事的阿姨和阿姨边上和他同样一脸震惊的病友。 病友震惊，之后缓慢点头：“也是，跟大变活人一样，那只能送精神病院去了。” “……” 大变活人，送精神病院。 在短暂的安静无声里，宋简沉默又迅速地删掉刚打出的字。 可能他也不是那么急着分手。 刚才编辑了半天，对面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他在线，当务之急是回下消息。 说是回消息，但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又该怎么称呼这位男朋友哥。 ……或者说已经知道怎么称呼，但实在不太想面对。 视线从备注上迅速扫过，悬在屏幕上方的手起起落落，他最后眼睛一闭一睁，用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碰上键盘，一字一顿戳出几个字。 【宋竹间：老公，我出车祸了，在医院】 消息发送成功，亲自打出老公两个字的宋竹间本间也一下子脱力，一头埋进枕头里，只当自己是个死人。 笔笔直直过了十九年，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2. 直男小小崩溃了一下 a大，行政楼会议室 学生会会议结束，参会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位置空了大半，坐在中间座位上的人一手随意压在文件上，垂下的手指骨指分明，低头看着手上手机，在机身轻微抖动后低垂下的眉头一皱。 “他回你了吗，就是不回静姐消息的那个学弟。” 拿走堆旁边的资料，旁边的副会起身弯腰凑过头来。陈闻礼略微后倾拉开距离，说：“回了，说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 声音跟从雪峰上迸溅下的冰一样，很独特的声线，在这种夏日听上去格外舒服。斜照的阳光落在肩头，浅色休闲上衣和宽肩十分搭配。 看到他难得皱起的眉头，副会有些惊讶地抬眼，问：“他说什么了？” 陈闻礼把手机反扣在桌面，道：“没事。” 看上去不太像是没事的样子。 他说没事，副会于是不多问，回复上一句话说：“果然不是不能回消息，只是发消息的人不对。” 她提到的静姐是宣传部部长，最近在整开学策划，忙得不可开交，结果包下大活的新生突然玩消失，消息不回，电话不通，像直接从这世界消失了一样。 她对那学弟有印象，毕竟人之前在第一次集体大会当天就直接来找这位会长要联系方式，心思一点不藏。要联系方式的事之前也有，但明显成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工作上的消息不回，但其他消息不一定，她就让这位会长发条消息试试，结果真回了。 “这借口找得，编也该编个像样点的。” 这种谎话离谱，也好戳穿。副会伸出手拜托说：“会长你问他在哪个医院试试？主要现在静姐那实在缺人。” 这种类似的借口她们早年在战术性翘课的时候已经用过，鉴别的方法很简单，只要问医院地点提出想要去看望一下，基本一下就戳穿。问就是经历过。 想起什么跌宕的经历，她说完话后默默抹了把脸。 还记得刚在手机上扫到的两个字，陈闻礼侧眼看了眼她，最后往后一靠，边单手打字边道：“这种事记得下次别找我。” 说话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和沉稳的气质很适配，语气不重，就算是警告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堪。 这是答应再问问了，副会双手合十大恩不言谢，脸上瞬间笑开花。 这次消息回得没上次快，短时间的安静已经够应证副会的猜测，她说声果然，抱着资料回自己位置。 “嗡——” 话音落下的下一瞬间，手机震动声响起。陈闻礼低头看了一眼，略微地停顿后抬起眼，说：“他发了个定位。” 已经走一半的副会猛转头，眼睛一睁：“嗯？” —— 接受回不去的现实，已经被医生通知可以出院，宋简回完名义上的男朋友的消息，在短暂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人生后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东西，但他实在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人都被撞飞，手机重伤，其他东西更是没能幸存，有衣服能穿以及钥匙还健在已经是万幸。 因为身上有学生证，医院通过学校联系到了这位男配哥的家人，家里的阿姨曾经来过，带来了换洗的衣服，他才不至于穿着病号服到处转。 比起现在还只处在网恋阶段的男朋友，现在更需要在意的是这位男配哥的家人。 好在男配哥和家人似乎不亲，这方面的压力并不大。 男配哥母亲在离婚后改嫁一位有钱人，他被顺带捎上，继父约等于陌生人，母亲喜欢享受自己的富贵生活，也不怎么在意他，常年定居海外，不变的只有每个月准时到账的生活费，这次进医院也只有阿姨过来送过衣服。 男朋友只止于网络，不用线下面对面，家人也疏远，这开局比他以为的要好挺多，至少被送往精神病院的概率大大降低。 换上衣服，他系完衬衫最后一颗扣子的同时放在一边的手机响起。 随手拨了把凌乱碎发，他拿起手机低头看了眼。 有消息，这手机有延迟，消息来自两分钟前，男朋友哥在问医院地址。 网恋一直不奔现的原因之一是男配哥和这位男朋友距离遥远，很难说见就见。只是问地址，没有见面的风险，宋简如实发送定位。 有点不对劲。直觉不对，发完定位后回头再看了对方发来的消息，他终于看到被选择性忽视的类似于看望的字眼。 连带着的还有新弹出的消息，对方说半个小时后到。 话语理所当然又平常，完全没有网恋奔现的紧张激动，像已经见过千百次一样自然。 “……？” 这剧情，好像不太对。 薅头发的手停下，嘴角也跟着凝住，他就这么站在床边，带着一颗茫然又无助的心。 撤回前言，这开局似乎没比他想象的好多少。 恋情居然已经发展到线下，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拒绝，宋简最终只能动用科技的力量，办理出院后落座医院正对着门口的大厅，在半个小时内紧急搜索【怎样谈恋爱】以及【网恋奔现需要怎么做】。 完事沉默了下后又开始搜索【恋爱一定要有肢体接触吗】，【如何在热恋期结束恋爱】。 热恋期还是他现学到的新鲜词汇。 差不多半个小时了。 手里攥着还在搜索界面的破烂手机，他时不时转头看向大门。 大概是头顶上的金毛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过扎眼，周围来往路过的人不断投来视线。不习惯别人的视线，在耳朵红得爆炸前，他终于看到医院外边人群里走出个人。 他不知道男朋友哥长什么样，但既然能当小说的主角，对方应该好看得很突出，放人群里一眼能看到。 一张脸和身高放人群里确实突出。在医院外站定的男生个头高得扎眼，简单穿了套休闲装，站定后低头拿出手机，随意点了两下，头顶树荫打下道带着初夏绿意的光。 然后下一时间，拿在自己手上的手机震动，屏幕上方弹出条消息：【到了】。 还真是。 进行深呼吸，在脑海里再迅速过了一遍刚总结的奔现见面流程，宋简起身向大门走去，每一步都走得缓慢又沉重，像在奔赴刑场。 说出的事不反悔，陈闻礼最后还是来医院了。 医院墙体上的玻璃折射阳光，他发完消息后收起手机，略微眯眼看向大门的方向。 医院大门人来人往，不断有人进出，拿着检查结果的人在门口张望，还有小孩在跑跳。 在模糊的嘈杂声和来去的人流里，一头显眼的浅金头发出现在太阳底下，本就显眼的发色在光下显得更加嚣张，轻易吸引视线。 嚣张的金色头发下面是一双跟嚣张完全不沾边的脸。 藏在碎发阴影下的眼睛向着这边看来，皮肤带着病后的苍白，口罩摘下后露出的嘴唇也少血色，白色衬衫下是单薄肩胛，衣料透光，低头下台阶的时候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脚步沉重，不像在走楼梯，像在走什么人生的下坡路。 和印象里的形象不一样，或者说除了发色之外不太像同一个人。 人生的下坡路尽头是树荫，在光下显眼的金发进树荫后终于稍微不那么显眼。 距离拉近，陈闻礼看着人在面前站定。在有任何交流前，他看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像做预备活动一样一紧一松，然后抬起。 果然跟之前见面的时候还是一样，没什么差别。看出这是想做什么，他眉头微动，身体稍稍后倾，避开伸来的手。 ——根本不用避开。 他已经后退半步，面前的人手还在刚举起的阶段，以一种龟速到很难看清有在移动没有的速度缓缓抬起。 不像是想做不当的举动，像在做什么康复训练，在半空中停下后更是往上动不了一点。 “……” 安静地看了会儿，陈闻礼稍稍后倾的身体又直回来了，就这么低头看着人做康复训练，陷入片刻沉默。 苍天可鉴，这酷似康复训练的动作已经是宋简勇气大爆发的结果。 网恋见面第一步，给对方一个拥抱并以爱称打招呼，这是他从网上学到的知识。 平时很少和人交流，肢体接触仅限于收银的时候给客人递购物袋的时候的短暂接触，现在上来就是一个抱男人的大动作，无论是对一个百分百的社恐还是百分百的直男都太过刺激。 但是不想上也得上。 最终是求生欲占据上风，他闭眼呼出一口气，抬起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抖。 “没有什么事就好，你现在打算回学校还是回家？” 没有看人做康复训练的爱好，短暂沉默之后陈闻礼低头看了眼时间，说：“如果回学校的话，我可以送……” 话没说完，耳边传来衬衫衣料被迎面扑来的混合着微苦药味和草木味的风打住。 身上稍稍一重，脖颈后传来温热触感，他侧眼就能看到一侧的被突然的动作带得凌乱的浅金碎发。 带着决心的一扑挺有分量，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带着后退半步，他从树荫退到光下，浅色衣角掀动，就这么一脚踏进夏日的灼热和恼人蝉鸣。 没想到真会扑上来，距离太近，陈闻礼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侧头避开凑上来的金发，避免距离过近。 皱着眉侧过眼，深色瞳孔略微下移，他抬手准备把人分开，结果看到落在自己脖颈边的手臂后稍稍一顿。 衬衫衣袖在动作途中后滑，细瘦手臂在光下白得刺眼。并且跟筛糠不停抖抖抖。 再往上是碎发阴影底下紧闭的眼和死死抿成一条直线的嘴。 ……不像在抱人，像在英勇就义，难受得要死了一样。 “哗哗——” 头顶树荫慢慢晃，扫视的目光停下，短暂思考之后他眉头微松，抬起的手也重新放下，衣料摩挲间发出细微声响。 眉梢扬起，眼尾略微下垂，他就这么看着人努力就义。 宋简最后还是勇敢地上了，边上边在心里给这位男朋友哥说声抱歉。 虽然好像有什么坚持了十几年的东西碎掉了，但好在抱一个男人没想象中那么艰难。 没那么艰难，指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眼睛完全不敢睁开，嘴角绷得死紧。 没有一点拥抱的喜悦，只有一颗痛苦得快死掉的心，一整个颤颤巍巍。 眼睛闭得死紧，完全察觉不到旁边人的动作变化，他还在试图严格执行今天牢记的面基步骤，嘴巴张张合合，试图发出打招呼的声音：“老……” 老老老。 他老了半天也没老出任何名堂，且胳膊抬得累了变得更加颤颤巍巍。在他坚持不住前，陈闻礼终于出声道：“如果累了可以休息下。” 听上去很好心的一个建议。 不用念出那个羞耻到爆炸的称呼，宋简如蒙大赦，瞬间复位站回原地，胳膊不抖了呼吸也顺了，擦了把额头冷汗说：“好的。” 线上迅猛出击，线下唯唯诺诺。他复位得实在过快，陈闻礼多看了两眼，之后低头看时间，问：“回学校吗？” 宋简点头说是。 视线从他从医院里边走出的时候就显得有些不平的脚上扫过，陈闻礼简单道：“我送你。” 声音和刚才说话的时候相比似乎微妙地平和了些，偏冷的声音在这种夏天听上去还挺舒服。 这位男朋友哥看上去是个好人，被送往精神病院的风险-1，宋简呼出口气，绷紧的嘴角终于稍稍放松。 他嘴角还是放早了。 在回学校的车上，他终于得知两个噩耗。一个是这位原本应该和他相距十万八千里的男朋友哥莫名其妙和他同校，无情打破原本远距离网恋，远距离分手的设想。 另一个是男配哥不知道怎么混进了学生会且接下了一堆活，总之现在头顶上还有一堆策划案和宣传图亟待解决。 更令人惊喜的是，他完全没做过这些东西。 “……” 刚来就面对一堆工作，在沉默里安静无声地抹了把脸，他弯腰把脸埋在手心，憋出一声：“好的。” 气若游丝，且希望下一秒就能一头栽倒在靠背上，回自己小破便利店。 3. 没有一点分开的不舍 打工人的自我修养之一，无论什么工作都先试着做做再说。虽然不懂但这是男配哥接的活，他唯一能为这个被车撞飞的角色做的也只有接着把事做完。 他答应得挺快。把原本准备说的话收回，坐在旁边的陈闻礼只侧头道：“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就算车祸的结果轻到不会影响日常活动，学生会再忙也不会压榨刚从医院出来的病号，但本人认为可以，他于是不多说，侧眼看着旁边人慢慢把脸陷进手心。 脸陷进手里，头顶上一撮昂扬的浅金碎发肉眼可见地变得黯淡无光，缓缓耷拉下，整个人在座位一角缩成灰色的一坨，分不清和堆满工作的未来相比哪个更灰暗。 上车的时候这个人还坐得离他挺近，一路上越移越靠边上，现在紧贴在车门边，和门贴得严丝合缝。 一手支在车窗边，陈闻礼看了他会儿，之后转头看向窗外。 从医院回到学校，原本亮得出奇的太阳落下，变成金红的光从远处云层透下，映红半个街道。 宋简在下车后就和男朋友哥说了再见，告别时的语气带着自己很难查觉的喜悦。 男朋友哥多看了他两眼，最终没有多说，同样点头说声再见。 不开玩笑，再一起多待一秒宋简都觉得自己会直接死车上。 突然冒出个对象，还和自己一样是个男人，对他来说还是太过刺激了点。好在今天做得似乎还不错，男朋友哥的反应也正常，还好好和他说了再见，应该没有被发现异常。 现在刚好是下午的课结束，吃晚饭的时间，校门口人来人往，学生结群出入。他低下头，重新戴上从医院得到的口罩，把大半张脸都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抬脚踏进人流。 他借口感冒拿的口罩，尽量避免有任何认识原来的男配哥的人认出他，减少突然的社交。 好在男配哥的社交面似乎并不广，至少就校内的情况来说。 找到宿舍信息，一路按照导航从校门出发，他安全到达宿舍，一路上没碰到任何可能的熟人。 宿舍在三楼，遇上晚饭的点，走廊人来人往，他扶了把眼镜，确认房间号后站在房间口低头掏出钥匙。 “咔——” 门轴转动，寝室门打开，他握着门把手走进房间，希望最好不要有人在，结果迎面就撞上个人影。 站在门后的人穿着身t恤，手上还端着碗泡面在吸，在门突然打开后眼睛明显一睁。 双方都很震惊。同样被吓了跳，宋简硬生生止住已经后退了小半步的脚，在短暂的停顿后握着门把手的手一紧一松，率先硬着头皮打声招呼：“……我回来了。” 他不打招呼还好，一打招呼其余两个坐桌边的人也转头看过来了，三张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吸泡面的哥们把嘴里泡面咽下，后知后觉一点头，回应说：“欢迎光临——啊不是，欢迎回来。” 好像不该打招呼。宋简看出来了，配角哥跟这些室友显然不怎么熟的样子。 或者压根不住寝室。四人间，上床下桌，其中三个位置都有人，剩下的只能是男配哥的。床铺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桌面整洁到显得有些简陋，只堆了一堆明显还没碰过一次的厚重的书和落了层灰的笔记本。 迎着其他人探究的视线，他硬着头皮拉开凳子在座位上坐下，打开笔记本。 身处陌生的环境固然令人忐忑，但沉重的工作可以让人忽略环境。在适应环境之前，他首先要做的是给笔记插上电。 疑似和男配哥对接的组长已经发来消息，说了策划案的最新要求以及需要做的任务清单，同时感谢他刚从医院出来就帮忙工作。 不知道该怎么回这类消息，他只能干巴地回声不用谢，之后放下手机。 他回来后寝室只是短暂地安静，之后又恢复成之前的状态，吸泡面的哥们继续吸泡面，站另一个室友桌后面边吃边发言。 他们在讨论老师上节课留的作业，一道线代课的证明题，明天上课就会抽人，时间十分之紧迫。 宋简闻言转头看了眼，泡面哥想起来他这段时间都没在学校，于是好心地把题发给他。 低头扫了一眼发来的题目，他拿着手机笑了下，小声说：“谢谢。” 很浅的笑，应该因为是平时不怎么笑，所以嘴角弧度不大，但是能看出很真切且郑重，眼尾弯起的时候碎光透过睫毛落进浅色瞳孔，看得人小心脏一跳。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郑重的感谢，原本只是出于室友情分所以随手一分享的泡面哥先是一愣，之后连忙摆手，说不用谢。 说话的声音不自觉跟着放小，语气也放缓不少，说完后跟着笑着挠了下头。 和室友道完谢，宋简转头继续研究策划案。 这一研究就是深夜。 天已经完全黑下，寝室阳台外的嘈杂声音减小不少，宋简一晚上高强度输入输出，脑子有些发昏，盖上笔记本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 盖上笔记本后他找出手机上的题，从角落里翻找出纸和笔，半睁着眼睛按出笔尖。 “……” 着手准备做作业的人做着做着就趴下去了，寝室里其他同样讨论题到深夜的几个室友讨论途中回头看了眼一直安静坐在后面的人，结果发现之前还立着的人已经倒桌上，金毛埋进臂弯。 泡面哥上前几步，小心地看了眼，只看到一头凌乱碎发以及就算是睡着了也还捏在手里的笔。 桌面上的纸张摊开着，上面只有歪歪扭扭写着的几行式子，像是睡梦中的杰作，抽象到分不清写的是什么，并且很显然没有解出来的样子。 另外两个人的视线也投过来，泡面哥转回头，略微摇了下，说：“已经睡着了。” 题更是和预料中一样没做，或者说根本做不出来。实话实说，就他们这个室友来说，今天会想做题已经足够令人意外了。 这位室友专业里已经出名，一方面是因为追隔壁帅哥追得实在大胆，另一方面是逃课也逃得十分大胆，在开学不久就已经在挂科的边缘大鹏展翅。课都不去上，更不用说作业。 其他两个人猜也是，说：“算了，醒了题也做不出来，就让他睡吧。” 宋简趴桌上睡着，中途被室友叫醒让躺床上去睡，第二天醒来就是赶早八。 平时打工已经早早起床，很久没有睡这么久过，他到教室的时候还睡得有些发懵。 几个室友尤其是泡面哥很自来熟，进教室后还给他占了座，在看到他后一招手。 很少和人这样结伴，在再三确认招呼的是自己后，他这才慢慢地在位置上坐下，把带的书和纸笔放桌上后拿出手机。 他要发消息。网恋规则之二，每天定时发送早晚安。 昨天晚上直接睡着忘了发晚安，今天早上一定不能忘。 找到置顶联系人，把口罩略微上拉，他低头发送【老公早安】。 一回生二回熟，不像上次那样需要缓半天，他这次发完后只眯着眼睛把手机拿远当做自己看不见，有了历史性跨越。 对面没有回复。 没有回复最好，就不用接着聊下去。他低头发消息，旁边几个室友还在讨论昨天没证明出来的题，一边的泡面哥看着他发消息，多瞅了两眼，说：“昨天我就想问了，你怎么一直戴着口罩？” 昨天戴口罩，今天头上还加上了顶帽子，帽檐阴影遮盖大半眉眼，一款超绝偷感穿搭。 一手握成拳抵住口罩，宋简轻咳了声，说：“我有点感冒。”单纯不想遇到任何熟人。 不习惯撒谎，他话说出口的同时耳朵已经泛红，好在耳尖被碎发遮掩，没暴露出来。 泡面哥于是点头说夏天确实是感冒高发的季节，之后把手边的草稿纸递过，小声说：“作业我们没证出来，但是也写了蛮多，你可以看看，等会儿要是被老师抽上去至少能写两行。” 这次题出得怪，他们没研究出结果，但是已经够交差，总比什么都没做好，尤其是对这个徘徊在挂科边缘的人来说。 他好心且实诚，递的草稿纸写了满满当当。宋简看了眼自己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式子的草稿纸，握着手机的手略微收紧，最终小声出声说：“这个题其实不能设……” 他话没能说完，前门走进一个发量危险的中年男人，泡面哥唰一下把草稿纸塞他手里，“嘘”了声。 这节课是线代，老师出了名的凶，且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凶，而是能笑着把人骂个狗血淋头，进来的瞬间教室就一片安静。 周围同学的腰杆都悄悄直了不少，宋简侧眼看了两眼，悄悄放下手上手机。 老师叫张戴，进教室的时候刚好上课，上讲台后笑着打招呼，视线环视一周后笑着提起上次留下的作业。 他一笑，学生就笑不出来了，集体低头假装忙碌，避免对上视线。 就算装得再忙碌，还是有倒霉蛋被抽中，蹒跚着缓慢上台。 倒霉蛋显然是不会，进行常规性的计算，证明到一半之后开始罚站，拿着笔一个字也写不出，连背影都透露着一股茫然。 宋简略微抬起帽檐，抬眼看向黑板上排列的式子，泡面哥注意到他动静，用手肘肘了下他，低声说：“你前几节课都没来，张老师已经记住你了，今天可能会喊你上。”所以可别瞅那破黑板，趁机快看看。 “宋简。宋同学今天来了吗？” 泡面哥的提醒没能说完，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开始点兵点将。 宋同学到了，抬手把口罩往上抬后站起，走动时衬衫衣角掀动，窗外照进的光透出清瘦身形。 果然还是被抽中了。哥仨看着他站起，泡面哥看了一眼人桌上还没来得及看几眼的草稿纸，同情地抹脸：“完了。” 4. 太好了又见面了 一身打扮偷感太重，实在像个代课，宋简上台的时候张老师还比对着学生信息多看了他两眼，确认不是代课后一笑，也不问以前为什么不来上课，只靠桌上笑着递过粉笔，问：“宋同学证明出来了吗？” 他不笑还好，一笑就笑得人冷汗涔涔的，台下的没能解出题目的学生人人自危。 迎着台下几个室友投来的视线，宋简略微摇头，老实地说：“没有。” 十分简洁的一句话，没有丝毫辩解，简洁到让坐台下的仨室友吸了口气。 他承认得过快，张戴瞅了他一眼，随手指向黑板，说：“没解出来也没关系，把你的思路说说。” 台下的几个室友没忍住抹脸。 十节课里有九节都没上，刚给的草稿纸也没看几眼，压根就没有思路，神人来了也得搁那罚站。 宋同学没罚站，并且还真敢接过粉笔。 左边的黑板还写着刚才的同学的解题思路，他没有破坏人的劳动成果，拿着粉笔从右侧开始写。 这次是在清醒状态下写字，他写出来的东西终于不再是歪歪扭扭的一坨，很清晰的能看出来写的是什么。 ——他居然真上手在解题，并且没抄旁边现成的解题思路。听到粉笔落到黑板上的声音，终于意识到什么，几个室友抬起头。 黑板由四个大板拼接成，显得站在前面的白色人影更加渺小了些。渺小的人影细细的粉笔，却写出了长串的公式。 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留下清晰的白色痕迹，宋简抬眼列下一连串的公式。 题目是给出两个矩阵a和b，证明存在某个矩阵x，使得ax等于b。旁边上一个同学的解题思路是比较常规的思路，在试图求a的逆矩阵来解方程，但发现不可逆后选择构造一个矩阵x，和泡面哥的思路大致相同。 但这个题不适合构造x，用列向量来做更合适。 用列向量只是看着复杂，计算的工作量大多是在前中期，到后期后轻松不少。 教室里安静，最终只剩下粉笔和黑板碰撞的声音。 式子越写越多，张戴捧着个保温杯在旁边看着，适时抬手稍稍推了下镜框，打破安静，说：“这不是做出来了？” 教室里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在看，老师说的就是他们在想的。已经明显证明出来有解，区间范围也合适，这道题差不多已经做完。 没完。在证明出有解后，宋简前一块黑板已经写满，换了块黑板开始反推题目。 台下有人反应过来了，零星发出一点脑子转过来的声音。 题目有问题，矩阵b第二列第三行的数字不符合实际，用结果倒推回去，应该改成另一个数字才对。 要么是做错了，要么是题目错了，从根源上就注定这是一道不可能证明的题。 “……” 座位上的泡面哥低头看看旁边桌上跟鬼画符一样歪歪扭扭的零星几行公式，再抬头看了眼满满当当两黑板的板书，嘴角一抽。 张戴站在边上把板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在看到反证的环节后脸上的笑终于加深，最终笑着一拍人肩，说：“思路很清晰，下次记得像今天一样来上课，下课来找我一下。” 被迫成了逃课大王，宋简放下粉笔，说声好。 原本预计抽几个学生才会得到比较满意的回答，没想到才第二个就中奖，张戴笑呵呵，提前止住继续抽人的打算，台下全是一片松口气的声音。 以及数字不对是肯定的，因为那是他亲手改的，精挑细选改了个错误的数，目的就是想在今天着重讲讲空间向量。 宋简刚回座位，面对的就是泡面哥陡然凑近的脸和两位室友投来的视线。 稍微后退，他小声解释说：“我是想给你们说来着。” 但是现场的情况不太允许，他鼓起勇气的时候又刚好错失机会。 这事不重要。泡面哥凑近低声问：“你怎么会做这东西的？” 十课九逃，很难想象这个人是在什么情况下学的这些。 注意到周围投来的视线，他把帽檐又往下拉了些，视线从线代课本上点过，略微停顿后笑了下，说：“以前学过一点。” 他笑得很浅，被口罩遮住，旁边的人没看着。 下课途中宋简去讲台找了下张戴，张戴一般被学生叫作老戴，没什么事和他说，只聊了下他在解题的时候的想法，之后顺带加了个联系方式，以及告知他的出勤率十分堪忧，再旷课一次就只能明年再见。 从没有旷课记录的普通学生宋狠狠地体验了一把逃课小达人的感觉，闭眼点头。 线代一连两节直接上到中午，中午被室友们默认加入吃饭队伍，他被带着去食堂吃了一餐。 下午没课，他没回寝室，去了趟学生会的办公室，和他在的宣传部的部长碰碰策划案的事。 a大学校大经费够，学生会在行政楼边有专属的一整层楼，各部门有自己的办公室。因为办公室正在开其他会，所以部长和他约在了共用大会议室。 部长叫静姐，他去的时候已经到了，坐在电脑后面敲键盘，看到他后迅速起身招手。 和线上交流的时候的感觉差不多，静姐直长发，简单地扎起，是个很干练的人。 短短两天里需要认识的人比之前高中三年认识的人还多，宋简不擅长打招呼，给不了同样热情的回应，只能有些僵硬地抬手挥了下。 他这刚出院就同意过来帮忙已经十分仗义，打招呼这些只是小事，静姐迅速带着他坐下，开始商量正事。 她真的一句废话不带多，说的所有都是和工作相关。 旁边昨晚才开始速成做策划案的某宋看似一直在点头，实则心虚得视线不住飘，活人微死，走了有一会儿了。 好消息是需要他做的事不复杂，只是需要去和这次活动涉及到的学校周边的商圈商户沟通交流一下，坏消息是除了这个好消息外就没一个好消息。 首先让一个社恐去和陌生人、且不止一个陌生人沟通已经十分地狱。 “我可以试试，刚好要找地方换一副镜框。” 硬着头皮点头，宋简之后抬手指了下脸上口罩，试图用最沙哑的声音说话：“但是我有点感冒。”这样一直戴着口罩显然不适合沟通。 这确实是个问题。静姐手里的笔转了一圈后在桌上点了两下，眼尾从门口扫过的时候刚好注意到什么，动作一顿，之后略微起身一招手，喊了声： “会长！” 她这一声出现得突兀，宋简吓了小跳，跟着转头看过去，猝不及防看到张熟悉的脸。 是男朋友哥，昨天才见过，今天还没回消息，揣着个文件夹从门口路过，侧眼看过来。 “会长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看到他脚步停下，静姐赶紧接着说：“这位同学今天下午要去对一下附近商户，但是感冒了嗓子不行，加上刚来没多久，对这附近不熟，会长要是有空的话要不帮忙带带。” 昨天刚度过了难熬的单独相处时间，意识到静姐说的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旁边感冒的同学虎躯一震，视线瞬间就投了过去。 短暂对上视线后又移开，陈闻礼晃了下手里文件夹，简单道：“今天下午有点事。” 那很遗憾了。静姐只能说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 虚晃一枪。绷紧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宋简悄悄呼出一口气，跟着尽量发出遗憾的声音：“有事那就没办法了。” 话里表达着遗憾，身体却很诚实，搁椅子上的脚还挺开心地悄悄晃了两下。 “……” 多看了他两眼，在短暂的安静后，说是有事的陈闻礼转个方向走进会议室，改口说：“去也行。” “事情也不是非得今天下午做。” 把手里文件夹放桌上，看向坐桌边明显愣住的金毛，他笑了下，简单道：“走吧。” 宋简：“……？” 宋简嘴角一抽。 5. 求你了别笑了 峰回路转，这位男朋友哥居然也来一手虚晃一枪。 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原本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网恋男友变同校学生会长，宋简只能假笑着说声“太好了”。 完完全全的棒读，声音气若游丝，晃着的腿也不动了。 一手随意支在桌面上，陈闻礼看着人认命地缓慢站起。 这安排看样子是改不了了，宋简咽下血与泪，僵硬地转身和静姐说声再见。 静姐完全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只有找到托付的人的喜悦，开心地回了声再见。 宋简莫名其妙又跟男朋友哥走一块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昨天见面的时候已经抱过一次，他今天不用再来一次，守住了点直男最后的倔强。 a大建在商业区中心，出门走两步就是大型商场，不分白天黑夜，每天这里都人来人往，像把全世界的人都塞这里了一样。 在走出校门的时候，陈闻礼拿出手机低头说：“把今天去沟通的地方的表发我一份吧。” 宋简点头，掏出手机转发静姐发给他的消息。 转发的时候还能看到上面早上发的消息，他缓慢闭眼，顺带抹了把脸。 同样看到了上面的消息，陈闻礼垂下眼，一眼看到人抹脸的手以及藏在金毛里边红得爆炸的耳朵尖。 移开视线没多说，他重新把手机放回口袋，道：“走吧。” 有的人在线上大胆开麦主动喊老公，线下一起走半天憋不出来两个字。 商业区店铺挤挤密密，导航基本失灵，只能靠对附近的熟悉程度，陈闻礼带着后面缀着的尾巴把表上的店铺大致走了一遍。 一路谈下来，宋简看这位男朋友哥的眼神从活人微死变成满满的震撼。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人，谈判当喝水一样自然，和人沟通无障碍，礼貌拿捏得恰到好处。 社恐体会不了且震惊。 “今天差不多到这里结束，剩下的和你对接的部长会处理。” 从今天需要沟通的最后一家店铺走出，把手机里的文件夹关闭，陈闻礼看了眼时间，说：“协商的内容和要求我之后整理一份发过来，你可以发给你部长当参考。” 从今天中午接下带人的活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这份工作差不多算在了他头上，好在今天下午进展还算快，没花多少时间。 “这个的话，我整理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宋简闻言终于出声，把手里手机递过，说：“差不多长这样。” 陈闻礼接过手机看了眼，视线上下扫动后略微抬起眉梢，侧头看了眼旁边的金毛。 有些意外。整理的文字按照时间和店铺排序，问题分别按从大到小的顺序排列，文字简洁，逻辑也很清晰。 这个人不声不响，原来是一直在旁边整理这些。 原本想说的话收回，他略微一点头，把手机递回的同时道：“回去把这个简单整理成文档就能发给你部长了。” 那就是能用的意思，宋简呼出口气，收起手机。 低头再看了眼时间，旁边的陈闻礼转头看向一个方向，说：“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今天工作应该已经结束，不存在下一个地方才对。宋简抬头：“嗯？” 陈闻礼简短道：“你中午说的换镜框。” 瘸了支腿的眼镜已经戴习惯了，宋简终于想起来还有这回事，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家眼镜店。 开在商场里的眼镜店灯光明亮，店员穿着统一制服在门口等待，玻璃柜里的镜框折射照下的光。 简单来说就是透露着一股昂贵的气息。 平平无奇的打工人宋被金钱驱使得一下子说话做事都利索了，当即把男朋友哥转了一圈，转向其他方向，说：“我在之前已经看到了个地方，可以去那里看看吗。” 其他地方，指从学校出来的时候路过的杂货店。 杂货店在商业区边缘，人流量没其他地方那么恐怖，现在已经接近傍晚，天色开始发暗但路灯还没亮起，藏在商业一条街里的杂货店开着灯，终于稍稍显眼了点。 宋简先走了进去，陈闻礼跟在后面踏进店里，边进边陌生地扫了两眼。 杂货店里的东西主打一个多，各种同类型的小商品挤在一起，凌乱中带着一点整齐，还保留着老式店铺的味道。 他显然不太适合这里，过高的身高混在商品堆里，显得空间更逼仄了些，长手长腿无处安放。 老板娘坐在店深处的柜台后面用手机打麻将，察觉到有人进来后抬起头，招呼了声“随便挑随便看”后又低头继续血战。 这种店里也有镜框卖，并且价格一般比眼镜店少一两个零。宋简没有什么追求，只要能戴稳戴久就好，蹲放着镜框的柜台前开始观察。 陈闻礼没事可做，也跟在旁边弯腰一起看。 他以为挑的过程会很久，结果并没有，全程一分钟不到，蹲地上的人直接拿了个黑框眼镜和自己脸上的镜框进行比较，完事后利落地站起身。 店里边有张桌子，老板娘让他们随便用，换镜片的事可以在上面进行。 宋简坐下了，坐下后摘掉眼镜，发现帽子帽檐有些挡光后又把头顶上帽子摘下。 一头浅金乱毛暴露在空气中，他拉下口罩，开始进行精细化操作。 精细化操作，指把镜片硬生生掰下来，又硬生生塞镜框里去。这样操作过好几次，他动作已经十分熟练。 坐在对面的陈闻礼看着他操作，眉梢一动，原本想说什么，视线略微抬起后又停住，最终没出声，只继续看着。 坐对面的人很专注，注意力全在镜片上。 没了下午尴尬得像快死掉一样的绝望眼神，这个人真做事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垂下的时候带着无视周围的冷感，原来是偏冷淡的长相。 “帅哥要不要试试这个眼镜，我们家的镇店之宝，戴上肯定招更多女生喜欢。” 一个在操作，一个在看着人操作，坐桌边的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柜台后的老板娘已经打完麻将收起手机，听到动静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到旁边。 陈闻礼闻声刚抬起头，一副眼镜就架在了鼻梁上。 “……” 坐对面的宋简刚好把最后一块镜片摁进镜框，戴上眼镜后顺着声音抬头看过去，动作霎时一顿。 花花绿绿的眼镜，边框带着很难描述的纹路，款式也，嗯很大胆，边边角角还有几朵小花类似物，红橙黄齐活。 很大胆的一款镇店之宝，戴在这位男朋友哥脸上像不在一个图层，和本身气质更是两个极端。 像是几百年前的产物，老板娘为了推销陈年老货实在努力。 “……噗。” 宋简努力过，但努力失败，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声，之后试图捂住嘴当无事发生。 桌上有镜子，陈闻礼转头看了眼，再转回头的时候，原本坐在对面位置上的人的头已经越垂越低，最终直接趴桌上，身体一颤一颤。 看得出来憋得相当之辛苦。他低头问：“你还在笑？” 对面的人努力了半天，终于艰难地重新爬起，状似不经意地手动调整扬起的嘴角，本着着不抨击任何人的原则摇头说：“没，刚只是突然想睡觉了，趴桌上休息会儿。” 之后颤抖着手伸出大拇指，说：“好看的眼镜，很适合你。” 他笑起来的时候自带的冷淡气瞬间就消失了，嘴角用手控制住了，但碎发下的眉眼弯弯，浅色瞳孔透光，像突然活了过来一样，全是止不住的笑意。 实在有感染力的笑以及实在粗糙的借口，旁边原本为了卖货而绷住了的老板娘最后也没绷住，笑了起来。 陈闻礼也笑了，笑着不紧不慢地摘下眼镜，问：“好看？” 宋简按着嘴角点头。 陈闻礼于是看过去，一手简单支在桌上，眼里笑意逐渐真切，说：“好看就送给你，刚好当你出院就来帮忙的谢礼。” 对面：“……” 对面金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6. 帅哥请不要靠近普通人 金毛笑容消失了，陈闻礼笑了。 他说送还真送，宋简从店里离开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副眼镜架。 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能用上，或者说这辈子最好不要有用这东西的机会。站在门口和镜框相望，他在沉默无声中眉眼又是一抽。 网上恋爱规则之三，无论对象送什么礼物都不要嫌弃，要给够充足的正向情绪反馈。他象征性扯起个笑，昧着良心夸好看。 被夸的人还真昧着良心收下了他的夸赞。 这次回去的时候没像来的时候一样安静地走完全程，他们回去的时候刚好赶上学校学生出校门玩，从校门口附近到行政楼的距离里遇上了不少人，时不时从角落里刷新一个学生并打声招呼喊“学长好”。 学长显然喊的是男朋友哥。对方有基本的教养，会略微笑着点头回应，只是笑得很浅，和在杂货店里的时候不太一样，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看起来对社交这种事游刃有余。宋简走在边上，以同伴的身份同样收获不少视线，在安静里再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只当自己不存在。 他回宿舍，男朋友哥回一趟办公室，他们终于在大楼之前分开。和上次稍微不一样，这次是对方先说的“再见”，边进办公楼边简单一颔首。 看着人进办公楼，宋简下一瞬间毫不犹豫转身开溜，火速离开这个地方。 再继续待在这里接受视线洗礼，他的脚趾头能抠出一座大城堡。 他回寝室的时候只有两个室友在，一号床在做题，二号床在紧张刺激地游戏中，三号床，也就是泡面哥没在。 回到直男的世界，他呼出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摘下帽子往座位上一滑，把今天记下的东西整理成文档发给了部长。 部长消息回得很快，回了张手捧爱心的表情包，之后问他今天发生了什么，说会长回办公室的时候看着心情挺好的样子。 瞅了眼放桌上的花花绿绿的镜框，宋简嘴角没忍住又是一抽，只回消息说没发生什么。 虽然时间还早，但既然刚好拿着手机，他顺带把今日份的打招呼任务完成，眯着眼睛拿远手机，发送【老公晚安】。 今早的消息到现在还没得到回复，他觉得今天晚上的估计也是，刚心安理得地把手机放下，结果机身一抖，对面弹出来条消息： 【叫我陈闻礼就好】 略微思考，宋简抬手打字，从善如流地发送【陈闻礼晚安】。 他刚发完消息泡面哥就回来了，寝室门发出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泡面哥揣着一堆的宣传单进房间。 泡面哥叫王桥，因为睡三号床，一般被叫做老三，进来的时候喘着气还不忘给所有人打声招呼。 二号床在打游戏，没有说话的功夫，最终是在做题的老大段明转头问了声：“你干什么去了？” 把手里的宣传单稀里哗啦地扔寝室中间的桌上，老三坐下擦了把汗，说：“找兼职去了。” 段明眉头一拧，疑惑道：“你缺钱？” 老三指定不缺钱。父母给力，他从来没担心过钱的事，a大学生也很少会真缺钱的，没钱了就写个【家教】的牌子往校门口或者天桥底下一蹲，路过的家长都很乐意请a大的学生教孩子，尤其是理科，出手也大方。 他说：“这不是想找个机会多认识一下女生。” 他们学院的女生还是太少了，单身的更少，他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期待在大学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结果开学到现在，认识的能叫得出名字的女生都没几个。 这可不是一个好迹象，他不能坐以待毙，决定主动出击。 在边上听着，听到缺钱的时候宋简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自己的余额。 男配哥远在海外的妈妈每个月都会固定往卡里打一万元生活费，但那是男配哥的妈妈，不是他的，他没打算动那笔生活费。 目前的打算是靠男配哥现有的余额撑一段时间，然后找时间延续惯例继续打工挣生活费。 ……不对。 和上次看的余额不一样，就两天的时间，余额位数直接减一。 “……” 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瞬间坐正坐直，火速查看流水。 坐椅子上的老三休息好了，开始撺掇着其他人加入自己，扬着宣传单说：“有愿意跟我一起去的吗，说不定可以找到女朋友哦。” 寝室里就他向往甜甜的恋爱，诚挚的邀请没人理，甚至连个声音都懒得给他。 寝室里安静得发冷，让一颗小心脏也不住地变凉，在他打算假装抹泪的时候，角落里冒出小小又麻木的一声：“我。” 这一声冒出来比老三的大喊大闹都管用，做题的老大和玩游戏的老二同时转过头，睁眼向着这边看过来。 没想到他会出声，老三也给吓了一跳，拿着传单的手都给顿住了，试探着说：“你不是……”不是在追隔壁大帅哥吗，还是追得人尽皆知的那种。 之前在追大帅哥，现在想要女朋友，原来性取向可以这么弹性的吗。 老大老二是同样的想法。 他的话没说完，但凭直觉能猜到是自己不太想听到的话，宋简于是提前道：“我刚好缺钱。” 确实很刚好，因为他也才发现男配哥开通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平台的年会以及自动续费以及免密支付，续费时间刚好是今天凌晨。 计划有变，他得马上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虽然觉得他看上去不像是缺钱的那种人，但总之有小伙伴了，老三十分开心，迅速拉着小伙伴入伙，在众多的宣传单里挑挑拣拣。 花费了一晚上的时间，他们，主要是老三精挑细选，终于定下一家奶茶店并投出简历。 投简历到收到回复历时三天，三天时间，老三已经把和未来女朋友告白的方式以及约会的地点都想了个遍。 好消息是简历过了，坏消息是上岗没那么容易。他和他未来女朋友之间还隔着体检以及岗前培训的距离。 他背奶茶配料背得生不如死，宋简还挺开心。 有了事情做，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减少和男朋友哥的聊天次数，周末也不用像普通情侣那样去约会，问就是在为上班做准备。 上岗当天是好几天之后的周五，他们下了课去的奶茶店报到，见到店长后领取到工服。 周五上午的时候不忙，店长可以教他们怎么使用机器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首先要做的是去更衣间换工服先。没想到真给自己找了个班上，第一次打工还有点兴奋，老三呲着个大牙乐，完全忘了之前背奶茶配料表背得有多痛苦。 宋简先把衣服换上了，换上后顺带摘下眼镜低头擦了下镜片。 奶茶店的主打色是粉色，员工服包括帽子也是。他不在意颜色这些，只要能穿就好，穿好后简单理了下就算是完成。 没想到他动作意外的快，注意到这边已经完事，老三把呲着的大牙收起了，迅速换衣服赶上进度，换好后转头说：“你动作怎么这么……” 话没说完，脑子也没转过来，眼睛先不受控制地一亮。 浅粉色的衣服很衬冷白皮肤，站旁边的人清瘦，显得衣服略有些宽大。平时被碎发和镜框挡住的眉眼完整地露出来，过长的睫毛在光下拉出一道圆弧的阴影打在下眼睑上，听到说话声的时候瞳孔微动，向着这边侧来。 很清透干净的颜色，只是没对上焦，也可能是没听清他刚说了什么，带着点茫然的味道。 之前没怎么认真看过这个室友，老三只知道这人追的隔壁班的人是个大帅哥，现在这才发现自己没注意过室友的样子。 探头看了半天，他最终伸出手发出严肃的声明：“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用交女朋友，记得上班的时候离我远点，我还想要女朋友。” 跟这种人站在一起，是个人都不会注意到他。 没懂他这是突然在说什么，宋简低头重新戴上眼镜，嘴角微抽：“……？” 7. 情侣 老三的找女朋友的计划落空了。 首先他工作的时候一直在操作台里面转，面对的除了同事就是同事，根本没有接触年轻客人的机会。 其次他连小伙伴也失去了，宋简上手快且熟练，短短几天就被借调去更忙的店帮忙去了。 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排班打工，他累得两眼发昏，已经忘了自己打工最初的目的。 最不可置信的是每天晚上他下班回来动弹不得，但他这位看着弱不禁风的室友回来甚至还有精力做题，间杂着处理学生会的事情。 上班两周，又是一个回寝室后动弹不得的晚上，他坐椅子上放空到深夜才终于缓过点劲来，转头就看到坐旁边的人还在低头做题，之前还崭新的书已经被翻得有些发旧，终于没忍住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你都不累的吗？” “嗯？” 一道题正好把几页纸写满，宋简听到声音后转头看过来，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后先点头再摇头，说：“还好。” 工作没有不累的，但这点强度他完全能接受。没有负债没有家人需要赡养，他现在只需要打一份工养活自己，和之前上学又准备竞赛的同时打几份工相比，已经轻松很多。 “嗡——” 话说完后放在一边的手机响起，他拿起低头看了一眼。 是部长静姐发来的消息，表示收到他之前发的文件，反馈说没什么要改的，并说明天宣传部有个小会，问他有没有时间参加。 他如实回答参加不了，要去打工。对面表示理解，并发了个拍肩表情包。 静姐已经知道他打工的事。前段时间因为策划案的事经常聊天，一来二去算是熟悉上了，偶尔也会聊点其他。 他不习惯应对这种热情的分享欲，但感觉并不坏，现在已经能慢慢回两三句。 回完后想起自己每天的打卡任务，他退出去顺带去男朋友哥那打了个卡，复制粘贴以前的消息，发送【陈闻礼晚安】。 只要不喊之前那个实在很难说出口的称呼都好说，这种消息发多了，他现在已经能够做到面无表情地发送。 对方应该是早睡派，这种晚上发的消息基本只能在第二天早上得到回复，他有经验，发完后就准备收起手机。 机身一抖，有新消息发来。只进行了一个放下的假动作，手机转了一圈又回到手里，他低头看新消息。 早睡派选手居然回他了，并且不是常规性的回复，而是问【怎么这段时间这么晚睡】。 他老实回复说这段时间打工下班晚。片刻安静后对面又弹了条消息，他正低头看，老大从阳台外的洗漱台边冒出头，朝他招手说：“老四，要熄灯了，先过来洗漱吧。” 只要进了这个寝室就免不了变成“老x”，老四指的是他，他于是放下手机起身。 手机放在桌上，还停留在回复消息的界面，对面问“明天也要上班吗”，没有得到回复。 宋简明天也要上班，并且还是开早，一大早就出门了。 收拾得稍微久了点，他走得匆忙，连早上的例行打卡消息也忘了发，到店就收起手机开始忙。 周六不上课，但学校里面依旧该忙得忙。实验室依旧在运转，图书馆里挤满了人，学生会办公室也亮起了灯。 接近中午的时间，阳光穿透窗户落在办公桌一角，紧闭的窗户隔绝不了窗外蝉声，陈闻礼坐在办公室里，发出一份文件后低头看了眼手机。 依旧没有回复的消息。 “咚咚——”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之后大门打开，探出两个头。 是副会和张静。开完会今天就没事了，她们心情挺好，副会招手说：“我们要去隔壁商场喝点小饮料，会长一起去吗？” 把桌上文件随手整理了下，陈闻礼拒绝了：“你们去，我就算了。” 邀请失败，张静遗憾地道：“我还想说一起去找宋简玩玩。” 整理文件的手停下，陈闻礼略微抬起眼：“宋简？” “他在隔壁商场兼职，今天在上班。” 坐办公桌后面的人的视线里带着些微的诧异，像是第一次听说一样，张静说：“会长不知道吗。” 陈闻礼确实是第一次听说，关于对方上班的地点和时间。 “真奇怪，他在之前就给我说过这事，居然没给你说。” 嗅到一点八卦的味道，张静往门框上一靠，和旁边副会开玩笑说：“是不是会长对人家太冷淡，平时不会消息，学弟追人的积极性被打消，决定不追了？” 旁边的副会煞有介事地点头：“有可能。” 之后又问：“会长真的不一起来吗？” 碰上周六假期，游客数量倍增，从学校门口就开始水泄不通，商场里更是人头看人头。 陈闻礼最后还是被拉来了，踏进店里的时候已经能闻到隐约的水果和奶味。 张静和副会进店的第一时间就找了个位置坐下，并朝他招手。 他坐下后两个人就开始鬼鬼祟祟往操作台后面看，探头探脑。 今天节假日，加上好像在做什么活动，店里人多得令人发指。操作台后面的员工四五个，没看到她们再找的人。 陈闻礼扫了一周店里，最后也看向操作台，只看到几张陌生的脸。 张静张望着：“怎么没看到我小学弟……哦出来了。” 陈闻礼转头看过去。 抱着纸箱的人从操作台旁边的房间走出，浅粉色短袖外套了条米白围裙，走动的时候粉色帽檐下的浅金碎发被空调的风吹动，从眉眼边掠过。 对方没注意到他们，径直搬着纸箱去到操作台角落拆开，抬头和身边同事说话。 副会有些震惊，转头看向静姐说：“这学弟原来长这样吗？” 总感觉跟之前看到的感觉很不一样，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静姐已经趁机抓拍两张给被拍的本人发过去，点头说是：“好看吧。” 拍完后有店员过来记下他们点的饮料并给出一个取餐牌。陈闻礼不怎么喝这些东西，只简单点了杯果汁。 店员回操作台边的时候和里面的员工说了什么，金毛转头看过来。 看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张静，人先是一愣，安静小会儿后红着耳朵尖浅浅挥了下手。 挥手的动作在看到坐在边上的男生的时候停住，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坐着的几个人还是清楚地看到人的眼尾一抽，之后背过身去和同事交流。 副会往里凑凑，和张静对视了眼，又看向安静坐在一边的某会长。 某会长没说话，在低头翻聊天记录。 不知道是因为忙还是其他，操作台的金毛再没往这边看过一眼，全程背对着这边忙碌，唯一转过身的时候是做完饮料准备出餐。 张静原本打算起身去拿，结果陈闻礼先站起来了，随手拿过取餐牌，说：“我来吧。” 没想到在上班的地方还能遇到男朋友哥，从最开始瞅见的时候宋简就小心脏一跳，看到人靠近的时候更是难绷。 距离越来越近，在短短时间内接受现实，在人站到柜台的时候他递过饮料，按照固定流程说了句“用餐愉快”。 陈闻礼接过饮料盘，低头看过去的时候还能看到对方略微绷紧的嘴角。 很显然是不想说话的样子。 把原本想说的话收回，陈闻礼道声谢，端着饮料盘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注意到什么，看向饮料道：“多了一杯。” 三个人点了三杯，盘子里有四杯。 “哦这个，”宋简指了下他点的饮料，抬起眼说，“今天有活动，情侣买一送一，我让同事多做了一杯。” 陈闻礼：“情侣？” 宋简指指他，又用手指指自己，意思很明显。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这里就他们这几个人，情侣总不能是静姐和另外一个女生。 很简单的一句话，对面的人却好像没反应过来，低头看着他，很惊讶的样子。 说话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他顺带解释说：“抱歉昨天晚上有事忘回你消息了。我今天要上班，上半天班，等会就要回学校去找张戴老师。” 这是对昨天的消息的回复。 接下来还有其他事要做，他略微抬起嘴角，挥挥手后转身继续去忙。 陈闻礼在原地站了会儿，端着四杯饮料回到座位坐下。 隔老远就看到他俩聊了一段，在他坐下后副会接过饮料，好奇地凑过头，问：“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不像错觉，这个人心情好像微妙地比刚才好了点。 低头喝了口果汁，陈闻礼侧眼看了眼操作台方向，眉眼松散开，只简单道：“没什么。” 8. 无尽夏 小饮料到手，招呼也已经打了，副会和张静商量着准备离开。 起身的途中终于发现桌上多了杯饮料，副会好奇问：“这哪来的？” “宋简的。” 她们站起来了，陈闻礼没动，也没多解释，坐位置上低头看了眼时间，之后继续说：“你们先走，我再坐会。” 这人来的时候不想来，走的时候又不走。回去还有其他安排，副会和张静于是挥挥手说声再见。 陈闻礼在店里坐到中午员工交接。 一直在忙碌的金毛离开操作台，再从员工休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穿着身简单白T推开门。 以为静姐几个人买完饮料已经离开，从门里走出的时候宋简视线从店里一扫，这才注意到男朋友哥居然还在。 对方客观来说和这地方很不搭，不动的时候跟块冰一样杵那，跟店里粉嫩的主题色格格不入。 以为对方是在享受自己的时间或者等什么人，在被发现之前，他正试图悄无声息离开，结果才往前走两步，坐在不远处的人抬起头，视线精准投过来。 好了，看起来好像是在等他。 脚尖一转，他硬着头皮笑着打了声招呼。 从桌边站起，陈闻礼三两步迈步走到人旁边，顺手递过果汁，道：“你刚准备把我丢这，一个人先走？” 虽然是个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被发现了。 因为店里空调开太足所以没能冒出汗水，宋简于是象征性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严正摆手说：“没，怎么会。” 表情要多正气有多正气，只是眼神借着碎发的掩饰，左右飘忽着。 前脚还说着什么情侣之类的话，后脚就打算悄悄走人，追人原来还有这种追法。 陈闻礼不知道怎么的笑了下，最终没多说，只收回手，说：“走吧。” 室外和店里完全是两个温度，踏上回学校的路，宋简走出店门的瞬间就清晰感受到热浪袭来。 天上万里无云，地上没有树荫，明亮得令人绝望。 送出去的果汁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自己手上，冰冰凉凉，成了唯一的救星。 叼着饮料吸管，他转头看向旁边手上没有任何降温东西的男朋友哥，犹豫之后还是出声问：“要喝两口吗？挺降温的。” 男朋友哥说不用，他于是又把手收回了，稍微加快脚步，尽量快点去下一处树荫，不让人晒太久。 到学校在的街道后树荫多起来，风吹的时候树影摇晃，树叶发出连片的不断声响。 衣摆被吹得飞起，在接近校门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宋简低头看了眼，是一条新消息。 一手揣着果汁杯，他有些艰难地回复消息，陈闻礼走旁边，帮他拿过杯子。 手上轻松了不少，他抬头道声谢，之后迅速打字，呼出口气后迅速把杯子拿回再道声谢。 他很显然不习惯让别人帮忙做事，就这么一下耳朵尖已经红了，分不清是之前晒红的还是其他。陈闻礼看了眼，说不用谢。 刚才的消息不知道是什么，但旁边的人看着挺高兴的样子，收起手机之后脚步都变快了点。他低头问：“是好消息吗？” 宋简抬头说：“是张戴老师发的消息，说在数字大楼那碰头。” 他这种不习惯和人交流的人也会有期待和什么人沟通的时候，陈闻礼有些例外：“你喜欢这个老师？” 宋简略微点头，再思考了下说：“我喜欢现在这个专业。” 抬头看了眼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学校大门，镜片后的瞳孔远远地望过去，他再收回视线的时候笑了下：“我来这里最高兴的事就是这个。” 他以前放弃太多了，也放弃了兴趣和期待的未来。 原本以为一辈子已经很清晰，他会在别人的期待下走上既定的道路，没想到会一下跑这来，说是人生剧变也不为过。 变成脚踏三只船以及拥有一个现任男朋友的花心海王暂时不提，来到这里最意外的事就是他居然有机会走另外一条被自己放弃的路，有机会碰到数学专业特订版线代教材，有新的选择。 在这里他没有任何东西，所以也没有什么可失去，也不用为了什么而放弃什么。 对上旁边男朋友哥投来的视线，他紧急补充说：“当然遇见你也很开心。” 如果不是以男朋友的身份的话。至少不会因为突然想起和人是男男朋友关系而走着走着突然起一身鸡皮疙瘩，也不会被自己刚说的这句话给整得一激灵。 没忍住搓了下手臂，他迅速闭嘴，结束这个话题。 头顶树影摇摇晃晃，落下斑驳光点，衣摆被吹动的时候发出一阵摩挲声，陈闻礼转头看向身边人，短暂停顿后又移开视线，说：“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挺好的。” 旁边的人自己没意识到，说起喜欢的事的时候声音不像平时那么小，笑得也没平时扯扯嘴角那么浅，眉眼舒展开，眼睛亮得灼眼。 被自己说的话尬住，很难再继续待在这里，加上数字大楼和行政楼是两个方向，宋简紧赶慢赶，进校门后迅速挥手说再见，转身离开一条龙。 浅色人影在林荫道上跑得飞快，金色近白的发丝和衣摆扬起又落下，像飞鸟从夏天划过，很快消失不见。 陈闻礼站在原地，片刻后收回视线。 宋简去到数字大楼的时候张戴老师老戴已经在办公室等他。 最近经常有学术研讨会，加上还要外出去开讲座，老戴这几天在学校的时间并不多，今天也是刚好有空回来。 找他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有几道题想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以及还有平时分问题。 “小宋同学你旷课了几次，再差一次就算挂科，平时分再怎么也高不起来。” 张戴扶着眼镜看他给的思路，边看边笑着吐出挂科两个字，嘻嘻哈哈间差点吓普通的小宋同学一跳。 着重看着解题过程中用到的公式，他继续说：“要是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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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发出去了就算是任务完成。捏着手机的手略微收紧，他垂下眼，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 “嗡——” 一声消息提示音响起，熄屏的手机又亮起，群聊消息弹出。 有人回他了，是寝室里的那哥仨，回了几张表情包的收到，还外加一张竖大拇指的表情包。 大学生不爱在班群里回消息，但爱凑热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发竖大拇指的表情包但选择随一张，后面接连弹了一串消息。 突然多出一堆消息，收紧的手松开，他反应不及，开始手忙脚乱回消息，整个人看着肉眼可见的茫然。 老戴在一边看着，浅浅喝了口茶。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消息发完后就没什么事，宋简可以离开。 在他离开的时候老戴靠椅子上一摆手，顺带嘱咐说：“作业记得不要忘了写，这次这个题要多想想，和别人合作讨论也行。” 宋简点头说声再见。 从数字大楼离开的时候将近一点，他回到寝室的时候勉强还算是中午的时间。 原本以为几个室友应该在午休，他开门开得小声，结果开门后就怼了一个人影。 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正在吸泡面的老三也给吓了一跳，缓了会儿后说：“欢迎回来。” 老三和段老大在讨论题，老二直接开摆，坐在电脑面前进行激烈枪战。宋简关上门，说声我回来了。 似曾相识的场景。只是这次和之前不一样，老二忙里和他打声招呼，老大朝他招手，说：“老四来看看这道题呢。” 说完后看到他背着的背包，想起来他今天上午是打工去了，于是又改口道：“还是你先休息会吧。” “我没事。” 把背包挂自己椅子上，停顿犹豫只一秒不到，宋简转过头，随手把垂下的碎发拨到耳后，拿过纸和笔说：“哪道题？” 9. 吃顿好 他往那一坐就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老三把自己板凳也搬来了，三个人一起凑电脑屏幕面前。 宋简扫了眼题，转头看向坐在隔壁的老二，说：“不叫老二一起来吗？” 他记得对方上课一直都听得认真，不像是不学习的人，应该也做作业才对。 老三吸了口泡面，摆摆手说：“不用管他，他自己有自己的节奏。” 有自己的节奏，指有空的时候找老师一对一补课。 老二姓付，人如其名，是个富二代，自从开学的第一节课弯腰捡了下笔的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跟上过进度，现在正在让家里老爹找一个靠谱的老师从头教起，只要期末不挂科就是万岁。 大学同学一般都是出去给别人当家教，第一次听说上大学还要请家教的，宋简眼睛一睁，说声好。 老戴总有整不完的活，之前改题目数据，这次模糊条件，一道常规的题突然拥有好几种可能性，每一种都难得令人发指。 或者说不是难而是绕，每一种可能性的运算过程都很绕，加上还有好几种可能性，绕来绕去大脑都打结。 现在的进度是老大段明和老三各尝试了一种可能性，双方一合计，思路直接缠在一起。 老三觉得手里的泡面都比这题好捋顺。 刚好宋简很擅长理思路。把题拆解开，各种可能性也分开成五个，手里的笔转了圈，他简单列了两个式子，思考之后划掉可能3和可能5，只剩下三种可能，刚好一人一个。 没懂他怎么就三两下去掉了两种可能性，老三眼睛一睁，泡面在嘴里不上不下的。 段明看式子看懂了，拿起笔帮忙解释了一下，说：“这里构造了一个关系，再这样反推一下，就可以发现这俩没有我们要的线性关系，可以直接排除。” 常规的思路是先证再发现不合适，这样从结果倒推回去确实省了很多功夫，方便又快捷，也不难理解，只是很难想到。 老二每天在枪林弹雨里出生入死，老三整天琢磨着找女朋友，几个人里面还是老大靠谱，成绩好脑子也转得快，能跟上思路。他这么一解释，老三终于懂了寥寥两行式子的意思和意义，不可置信地一睁眼，一激动，直接转头摇晃着旁边金毛道：“wok你怎么跳这么快！” 他琢磨了一个中午的东西，原来这么轻易就可以排除，显得泡泡面的时候都在想解题步骤的他很睿智。 之前也没看出来这个人居然脑子这么快。 被摇得脑花都快摇匀，宋简紧急刹住对方的动作，说：“这是参加竞赛的时候的常规思路，不是我快，用熟了就顺了。” 竞赛时间短题又复杂，有时候排除干扰项用这个方法就挺方便。提到竞赛，他随手揉了把被摇得一团乱的乱毛，问：“你们去张老师今天给的比赛吗？” 寝室里没人去。段明在准备其他比赛，老二近期的主要任务是给自己升个段，不要再在黄金段位徘徊，老三觉得自己现在的水平去了也拿不了奖，打算明年再去。 韬树杯是常规性的国级竞赛，主要针对各高校在校学生，很有含金量，每年都有，并且每个年级都有人参加，大一还没学到什么东西就去，可以想象到结局有多惨烈。 宋简一愣，不自觉低头看向放在旁边桌上的手机，之后点头说声好。 他们三个人都没打算参加，但是还是在群里回他了，还是第一个回复的。 话题到这，老三想起什么，问：“老四参加过什么竞赛吗？”好像对这东西很熟悉的样子。 来A大的学生部分是通过常规性的考试上来的，部分是自主招生，还有通过竞赛进来的，确实有部分竞赛大神，现在已经进一些课题组，但身边这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像。 倒不是以貌取人，只是这个人身上没那种傲气，或者也没那种老练感，平时无声无息的，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在同学间出名还是因为追隔壁班大帅哥以及逃课。 实在太不搭噶。 “……” 握着笔的动作一顿，宋简安静了下，之后说：“没参加过数学比赛。” 果然。 闲聊到这里结束，老三赶紧三两口吃完泡面，拿过自己平板开始解题。 原本复杂的题一拆解好像也就那么回事，没有之前想的那么复杂且艰难，只要掰扯清楚了其中的规则，用常规性的思路就能解出来。 三个人解出来，顺带把答案喂到老三嘴里，让人至少有东西交差。 三个室友都不参赛，宋简自己报名了。平时分在归零的边缘试探，他没有时间等明年再去。 老大段明因为在准备其他比赛所以参加不了韬树杯，但已经在之前准备好了竞赛近几年的题目，现在用不上，于是送他了。 距离比赛只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于是他剩下的日子基本变成上课打工两点一线。学生会那边暂时不需要新物料，他去那边也去得少了，有时间就看两眼题或者去图书馆泡着。 他这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好恶其实十分明显，和数字有关的专业课就抬头听，一些选修和跟专业无关的必修课都把帽子一戴，全程低头做题。 一起上了一段时间的课，同一个教室的同学们不知道宋同学一般在哪，只记得段明三个人旁边总是会刷新出一个戴帽子的金毛，之前的三人行变成了稳定的四人行，只是其中的金毛偶尔会来得晚一点。 宋简来晚一般是因为在图书馆做题做得忘记时间，或者刚从打工的地方赶回来。 周一有节毛概，他又一次从奶茶店卡点回来，进教室的时候后排座位基本坐满，老师已经在讲台上拷课件。 老三坐在一个角落冲他招手，他过去坐下的时候上课铃正好敲响。 坐下后旁边老三的声音和上课铃同时响起，小声问：“今天怎么这么赶？” “店里来了个新人，工作还不太熟练，我带了她一下。” 把书包放下，宋简一边掏出纸和笔一边同样小声说：“回来的路上刚好又一路遇到红灯。” 一句话带过了艰难回校路，他低头继续做今早上还没做完的题。 字还没写两个，台上的老师先说话了。 这次没像平时那样在按例抽点后直接开始上课，而是说起了小组汇报的事。她在刚开学那两节课就已经布置下小组作业，从下周开始就可以一周来一个小组汇报。 “？” 听到自己完全没听过的事，宋简动作停下，一个猛抬头。 注意到他的动静，以为他是忘了作业已经做完的事，坐旁边的老三拍肩说：“我们ppt这些都做完了，就差上去pre了。” 因为开学的时候不熟，他们分小组直接按学号分的，他们这几个学号接近的人被排在了一个小组，一组包括他们一共六个人。小组成员都不想拖，所以当周就已经用抽签进行分工，把ppt做好。 “等会儿，我看看抽到pre的是谁。” 再边上一点的段明闻言拿起手机点开已经长久没有动静过的小组群，翻了下聊天记录后说：“哦是宋竹间……嗯？” Pre，站在讲台上当着一个教室两个班的学生进行汇报，且不少于十分钟。 一瞬间，三个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 被看的当事社恐缓慢睁眼。看着没有多大的反应，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老三紧急扶住他肩，段明继续翻消息试图进行补救，说：“别怕，这个是按顺序pre，我们还有准备的时间，你看，我们是第一组……嗯第一组。” 段明：“……” 老二老三：“……” 很难说是雪上加霜还是火上浇油，总之他们三个人齐齐陷入沉默。 久远之前的记忆开始回笼，他们想起来了，他们不仅分工快，填表也快，直接填到分组表的第一位，成为光荣的第一组。那个时候也没人知道开学就闹得出名的宋简会是个超级大社恐。 从时间上来看，刚好是参加完比赛回来就可以准备pre了。 一个无坚不摧的社恐缓缓倒下了，倒在桌上再起不能，融化在桌面上。老三把桌上纸张折吧折吧，在旁边扇着风，边扇边安慰道：“实在不行的话哥几个替你上也行，都不是啥大事。” 小风聊胜于无，起到一个心理安慰作用。 躺桌上的人又支撑着坐起来了，说不用，身残志坚地掏出手机，要了一份做好的ppt文件和原文文档开始翻看。 突然多出的一个pre看着没什么影响，临近比赛，宋简依旧该做题做题，只是在做题休息的间隙看两眼文档。 比赛初赛在周五开始，初赛是校赛，在另一个校区举行。另一个校区离了几站地铁，所以需要提前出发。 周五当天有早八，段明几个人也起得早，看着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穿衣服戴眼镜戴帽子，装上笔和做题资料就能出发。在人准备出发的时候老三及时伸出圆手把人拉住，说：“你装的不是资料，是毛概文档复印件啊喂！” 宋简于是又把刚装进包里的资料拿出来了，低头看了眼：“哦真拿错了。” 道声谢，他又把复印件拿出来，把真正的资料放包里。 有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这个人看着好像很正常，又似乎不太对劲，硬要形容的话，有种平静的疯感，连一头金毛都显得黯淡了些。 看着人眼下青黑，老三紧急道：“这样，今天你结束的时候我们刚好差不多下课，我们到时去接你，比赛的时候也别紧张嗷。” 黯淡的金毛应了声，也不知道应的是哪句话，话听进去没有，总之打完招呼后开门离开。 “咯拉——” 看着大门打开又关上，老三表情瞬间一变，对旁边段明担忧地道：“老四今天真能行吗？” 比赛吃状态，这个人怎么都看着不像是适合比赛的状态，本来大一就不占优势，这样看着更加没什么希望。 “悬，明年再说吧，他脑子好，明年应该能有好成绩。”段明说，“今天我们去接老四的时候带他去吃点好吧。” 听到什么吃点好的关键词，在外边举着牙刷刷牙的老二瞬间举手说好。 A市的地铁就没有不挤的时候，宋简从学校离开后上地铁，果不其然没有任何位置坐，站着给男朋友哥打卡发消息。 消息发出去没过一会儿，对面一条消息弹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男朋友哥回消息的平均时间短了不少，大部分时候都能做到及时回复，跟开了八百年的免打扰终于取消了一样。 那边居然还记得他比赛的事，问他是不是已经出发。 车厢里拥挤，打字略有些困难，他简单回复说是。 只是一条简单的回复，对面却莫名察觉到什么，短暂安静后问是不是心情不好，破天荒地多打了两段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16988|1769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比赛用平常心对待就好。 宋简对竞赛一直很平常心，看到消息的时候才想起来他还没给对方说过pre的事，于是简单打字。 到站了。 地铁的速度明显开始放缓，广播提示音响起，他消息发完后打开免打扰，把手机揣回口袋。 A大两个校区都紧挨着地铁口，出地铁就能看到校门，交通很方便，进去后一直能看到通往比赛会场的指示牌。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比赛参加的人挺多，他到的时候分配到的会场现场已经有不少人，排着队在门口检查证件。 初赛没有特定的席位，他只需要放好东西找个座位坐好就好。 周边座位不断有人来往，在比赛开始前几分钟安静下来，整个现场再没有人走动。 比赛题目发下后，现场安静得只有纸张翻动和笔尖在纸张上摩挲的声音，除此之外只有空调运作的细微声响。 比赛限时三个小时半，还没到半个小时的时候已经有人提交答卷离开。 宋简也提前交卷离开，提前了将近一个小时，安静地起身，安静地离开。 有人和他基本同时离开，也就前后脚的事。他背上背包离开会场，重新走到室外树荫底下的时候低头看了眼手机，看到寝室群里老三给他说结束后在群里吱一声。 回复一声【吱】，返回主界面的时候发现置顶联系人似乎发了新消息，他刚准备点进去，结果眼尾看到一道人影掠过，树叶摇晃的声音里夹杂着一声细微的响。 地上多了个方形的东西，看颜色是个学生证。暂停看消息，他稍微上前一步弯腰捡起，往前走两步叫住刚路过的人。 距离一拉进，他这才发现人比自己高出不少，往前面一站像个山一样挡住大半的光。 手机一个电话打进来，是老三打来的，他接通了，没来得及多说其他，只直接把手里学生证递出，和前面人说：“你好，请问是你的学生证掉了吗？” 前面的人转身，浅灰衬衫在风里一动，接过学生证后看了眼，之后说是，同时道声谢，道完谢后低头看过来，视线投来的时候动作明显一顿，有些惊讶的样子。 “……你们在校门口？” 老三还在对面说话，宋简完全没注意前面的人，边往校门走边转身挥手简单说声不用谢。 他就这么走了，之后还小跑起来，径直朝着校门口方向跑去。 宋简没想到老三几个人会过来这边接他，并且现在已经到校门口了，不想让人在门口晒太久，于是直接跑过去。 他和老三三个人在校门口会合了。几个人也不问考得怎么样，直接把他抱一圈，恭喜他考完。 不像在庆祝初赛结束，像已经在庆祝决赛得奖。 很少被这样热情地对待，宋简被抱得脑子发晕，整个人都处在茫然状态，睁着一双眼睛任由几个人抱来抱去。 直到察觉到这三个人还想再来抱一圈的时候他终于回过神，紧急伸手止住，说：“我有消息没回，先回个消息。” 另外三个人于是消停了，示意他赶紧看消息。 不用继续抱，老三三个人也趁他看消息的时候悄悄松了口气。 今天他们在校门口等着，看到不少考完出来的人，一溜串看着就没什么表情好的。他们听了两嘴，听说这次的题难得出奇，最终只能把选择题蒙完就走人。 那些看着还不是大一的学生，不敢想老四一个大一学生混在里面有多痛苦。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先这样抱一下。 帽子都快被抱得掀飞，宋简略微压低帽檐，低头看男朋友哥发来的消息。 消息发自好几个小时之前，对方说如果想练习pre可以去找他，今天中午以及下午有时间，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在校门口来接。 不是礼貌性的一说，时间地点都有，是真的愿意帮忙。 宋简终于想起来了，对方是学生会长，经常主持一些大会，据静姐说也作为优秀学生在各种典礼上发言过，完全的专业对口。 黯淡的金毛缓缓恢复光泽，宋简抬起头看向面前几个人说：“我……一个朋友说今天中午可以帮我练pre。” 男朋友这三个字烫嘴，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酝酿了半天还是只能酝酿出一个朋友。 三个人都一愣，之后看向他明显开始恢复正常亮度的眼睛。胸口大石头缓慢落地，呼出一口气，段明笑着一拍他肩，说：“那可太好了。” 老三跟着拍另外一边肩膀，道：“好好练，到时候等你pre完了，我们一起出去吃顿好。” 这两个人力气还挺大，宋简被拍得虎躯一震，艰难地说声好。 老二在旁边转了两圈，发现没有多余的肩膀可以给自己拍，于是只能拍拍自己的肩，说：“话说今天题很难吧，我看出来的挺多人都在说。” 原本约好绝不提初赛的事，结果他胸口一松，心情一放松，声道像比自己大脑皮层还要光滑一样，话就这么秃噜一下滑出来，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还是先注意到段明两个人投来的视线才意识到什么。 “……” 刚放松的气氛又紧张起来，段明和老三小心地看向中间这位充当他们扶手的金毛，结果发现人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些题确实挺有意思。” 没感受到三个人的紧绷，略微抬起下滑的帽檐，宋简弯眼笑了下，说：“差点没算出来。” 10. 进家门 差点没算出来。 老三搁原地品了半天，终于品出这是什么意思，一下从拍肩改成勾住人脖子带着其后仰，说：“你小子！” 见不得兄弟苦，又见不得兄弟开路虎，没想到还真让他把题给做出来了，老三勾着他一阵扭扭扭。 扭也没扭多久，扭舒服后就放他回去练pre。 不白出来，三个人看了附近好玩的地方，相约一起玩去，宋简自己坐地铁回学校。 和男朋友哥约在校门口见面，他背着背包回学校的时候一眼看到在校门边等着的人。 男朋友哥个高，今天穿的套黑色休闲装，少见地戴了个帽子，帽檐遮住头顶照下的光，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低着头在看手机，低垂着眼没有表情的时候少了平时的和煦的感觉，带上点冷感。 不像大家都喜欢的学生会长，像什么野生酷哥。 最不习惯和这种酷哥打交道，宋简原本准备小跑起来的步伐不自觉地悄悄慢下来。 那边先注意到他了，略微侧头看过来，看过来后眉眼放缓，简单抬起手。 看着又是一个和蔼可亲学生会长了，宋简背着包小跑过去了。 距离拉近，对方和他打声招呼，之后略微颔首指了个方向，说：“走吧。” 宋简总之先跟着他走了，绕过街道走了一段距离，发现周围的路逐渐陌生后才试探着探出头小声问：“……我们这是去哪？” 先跟着走，走了后才问目的地，能安全长大没被拐走也算是个奇迹。 陈闻礼转头看了眼他，之后简单道：“我家。” “哦哦……嗯？” 意识到听到的是什么地方后，宋简前进的脚步顿住，虎躯一震，视线瞬间不可思议地抬起。 陈闻礼低头看向他一下子绷紧的背脊和脖颈，说：“教学楼今天在上课，空置的教室基本有人自习。” 意思是没有能练pre的地方。他觉得这个人应该也不会想在任何有人的公共场所练这东西。 旁边的人木着一双眼睛点头，也不知道真听进去没有。 宋简没听进去，大脑还没转过弯来，依然在思考事情是怎么从原本的网上恋爱一下子跨越到现在的去男朋友家的。 他连朋友家都没有去过，更别说男朋友家。跨度太广，很难一下反应过来。 两个人，密闭的空间。虽然没经历过，但是以前隔壁阿姨爱看的电视里面，男女主在这种时候要么大吵一架要么感情升温，无论哪种听上去都不太妙。 从来没和人吵过架，他想和人吵起来都难，听上去最不妙的是感情升温。 已经是男男朋友的关系，不敢想再升温会升到哪去。如果真要升，他情愿是坐火箭升空。 一些不太好的画面不受控制地从脑子里冒出，一个笔直的直男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爬上手臂，脚尖不自觉调转方向，悄悄离旁边野生酷哥远了两步。 想死。 ——有的人的想法真的很好懂。 注意到旁边的人的动静，陈闻礼低头看过去的时候一眼能看到藏在浅金碎发里红得爆炸的耳朵尖，安静片刻后出声说：“把脑子里装的东西抖抖，只是去练pre。” 旁边的人只管点头，耳朵依旧红得发亮。 很好，完全没听进去。 陈闻礼没住宿舍，住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 看着很贵的房子，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依旧是一梯一户，室内室外的绿化明显一直有人在打理。之前一直隐隐有感觉，宋简这下基本确定这位男朋友哥挺有钱了。 实话实说有点好奇这种长得好人缘好又有钱的人怎么会想不开去网恋，但秉持着基本的礼貌，他没把话问出口。 “咔——” 电梯到楼层，指纹解锁后大门在轻微一声响后打开，宋简跟在酷哥后面稍微探头往里面看了眼。 之前想到共处一室还想死，现在真到地方他完全把事一忘，又好奇起来了。 玄关进门后是客厅，现在中午刚过，阳光透进落地窗照地面上，房间一片明亮，也映亮一双浅色瞳孔。 陈闻礼先进房间拿过客拖弯腰放地上，重新站起的时候看到人闪着点碎光的眼睛，问：“有这么惊奇？” 宋简闻声收回视线，低头换上拖鞋，换的时候浅浅笑了下，说：“我还是第一次来朋友家。” 之前的时间基本都在打工和学习中度过，他没有同龄的朋友，小时候去别人家去得最多的也只是隔壁阿姨家，上大学之后变成了导师家。 多是相对于0来说，说是多，实际上也就去过导师家几回。 说完后想起什么，他又及时改口说：“第一次来男朋友家。” 这句话烫嘴，说完后觉得自己脑子都被烫了下，一个平平无奇的直男没忍住闭眼。 他这些话张口就来，陈闻礼已经听习惯，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让他先去客厅坐下。 宋简在客厅坐下了。客厅茶几边铺了地毯，男朋友哥说喜欢的话可以直接坐地毯上，他坐下后顺带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盒子放桌上。 陈闻礼端着两杯水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桌上多出的东西，于是问：“这是什么？” 宋简正在接着把笔记本从背包里掏出，掏出后说：“老三……我室友他们说这家店的蛋糕好吃。” 他虽然基本不找别人帮忙，但还是知道找别人帮忙需要给一点谢礼。 地铁上实在太过拥挤，蛋糕盒有点被挤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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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汇报不是背稿给自己听，是和你的听众分享，和听众有交流。”他调转过方向，一手随意搭在茶几上，面向着人说，“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试试。” 听到“但是”两个字就知道自己问题大了，宋简眼睛一闭一睁，慢慢转过方向，和陈老师面对面。 很近的距离，还是第一次和人面对面离这么近并且还要对视，没有一点对视的暧昧，只有对自己pre能力的绝望，他说声好，努力看向面前的人的眼睛，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再来了一遍。 阳光在地板上移动，沾上地毯一角，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小声的说话声。 陈闻礼低头对上面前金毛的眼睛。 上次在杂货店的时候他也这样近距离看过，只是当时灯光昏黄，看得隐隐约约，这次光窗外阳光热烈，光线充足看得清楚。 很干净清透的眼睛，所有的情绪都在里面，没有任何遮掩，毫无保留地呈现。 浅金碎发比之前在医院见到的时候长了些，遮住了些眉眼，搭在黑色镜框上缓慢下滑，最终落在镜片后过长的睫毛上，切割眼底碎光。 “……” 直直对来的瞳孔太过专注灼热，落在桌面上的手指略微一动，只一瞬间，他不自觉移开视线。 “？” 对上的眼睛没了。 正在努力进行练习，没想到练到一半对面的人直接移开眼不往这边看，宋简一整个悲伤且震惊，睁眼道：“我讲得真的有那么差吗？” 居然差到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