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恶龙掳走的魔法师》 第1章 森林里有魔法师 七月的翡翠森林,阳光像被打碎的绿宝石,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泼洒下来,落在林间空地上那座简朴的木屋前。空气里弥漫着松针、泥土和某种甜丝丝的混合香气,压过了隐约飘来的草药味儿。 叽叽喳喳的喧闹声是这里的主旋律,一群毛茸茸的小家伙排着一条歪歪扭扭、勉强算得上队伍的纵队,从木屋门口一直延伸到开满野雏菊的草地边缘。 队伍最前头,站着那个几乎与周遭生机格格不入的存在。 一身宽大厚重的黑袍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线条略显苍白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被那浓重的黑色吸走了所有温度,只留下一片沉静的阴影。他便是利维亚的首席魔法师,楼漓。一个在王国首都传闻里相貌丑陋、手段狠辣、令人畏惧的阴影。 然而,此刻在这森林腹地,排着队的小松鼠、花栗鼠、甚至一只翅膀刚长好绒毛的雏鸟,却毫无惧色,乌溜溜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期待和亲昵。 楼漓垂着眼,视线专注地落在掌心里一颗颗五颜六色、裹着透明糖纸的糖果上。他的动作有些刻板的精确,像在完成一项不容出错的魔法仪式。一只毛色火红的小松鼠迫不及待地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他的袍角。楼漓顿了顿,指尖捻起一颗红色的糖果,稳稳地递过去。 小松鼠立起身,两只前爪珍重地接过糖果,并没有立刻塞进腮帮子,而是顺从地、甚至带着点享受地,主动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顶楼漓那包裹在黑色细亚麻手套里的掌心。 楼漓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在小松鼠温热的头顶极轻、极快地抚了一下。几乎在触碰完成的瞬间,他的手便收了回去,仿佛被烫到,又像是完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契约。 “叽!”小松鼠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糖果,蹦跳着窜进旁边的灌木丛。 下一个是只瘸了一条后腿的小野兔,怯生生地仰头看他。楼漓沉默地挑了一颗绿色的糖果,递过去。小兔子三瓣嘴快速翕动着,努力地、带着点笨拙地用脑袋去够楼漓的手。那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手套传来,带着生命微弱的震颤。楼漓的手指再次飞快地掠过兔耳柔软的绒毛。 一个接一个。分发糖果,接受那短暂而温顺的触碰。这是森林生灵与他之间无声的惯例。黑袍的阴影下,那紧抿的唇角似乎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瞬。 就在这时,树林边缘传来一阵稍显急促的窸窣声,带着不同于小动物们的利落。枝叶被拨开,一个身影轻盈地跃出。金色的卷发在透过林隙的光线下闪闪发光,华贵的骑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姿——正是利维亚的公主,伊莉莎。 她显然对眼前的景象司空见惯,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甚至带着点凑热闹的兴味,径直走到了那排毛茸茸的队伍最末端,极其自然地排在了最后一只小刺猬后面。 楼漓发糖的动作甚至都没停。他只是微微抬了下头,兜帽的阴影更深地笼罩了他的面容,只有那略显清冷的声音传出来:“殿下。”算是打过招呼。 伊莉莎毫不在意他的冷淡,笑眯眯地看着前面那只小刺猬笨拙地接过一颗紫色的糖果,然后努力地、几乎要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才把满是尖刺的后背在楼漓的手套上飞快地蹭了一下。 “啧,小没良心的,平时我喂你果子也没见你这么积极。”公主小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满是调侃。 糖果终于发完,最后一只拿到糖的小鸟扑棱着稚嫩的翅膀飞走了。楼漓挥了挥手。小动物们像是接到了无声的指令,瞬间作鸟兽散,只留下草地上被踩踏过的痕迹和空气中残留的甜香与绒毛气息。 木屋前恢复了相对的安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伊莉莎立刻凑上前,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楼漓的背,力道不小:“喂,楼漓,你这地方还是一点没变,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她一边抱怨着,一边动作极其自然地探手入怀,掏出一张用金漆封印、边缘镶嵌着细碎宝石的华丽邀请函,不由分说地塞进楼漓手里。 “喏,后天!我成人礼生日宴!你必须来啊!”公主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楼漓捏着那张触感奢华、与他粗糙木屋格格不入的邀请函,指尖下意识地捻了捻。他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拿放在旁边木墩上的水杯,刚凑到兜帽下的唇边,闻言动作猛地一僵。 “咳…咳咳!”清水呛进了喉咙,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兜帽随着身体的震动微微起伏,黑色的布料勾勒出他清瘦的肩线。 “哎哟!怎么还是这么不经吓!”伊莉莎立刻伸手,大大咧咧地在他背上用力拍了几下,帮他顺气。她的动作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豪迈,拍得楼漓那身黑袍都跟着震荡起来。“不就是个宴会嘛!躲什么躲?” 楼漓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兜帽下的声音带着点被呛出来的沙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紧绷:“还办?”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殿下,…那龙不是一般的存在。它很强。” “强?”伊莉莎叉起腰,下巴一扬,明亮的蓝眼睛里闪烁着近乎好斗的光芒,那身华贵的骑装也掩不住她此刻流露出的飒爽英气,“我怕它?我直接上去就是一剑!”她甚至还做了个利落的劈砍动作,动作标准,带着破风声,“那些童话故事里都是骗人的!什么王子救公主?呵,上次骑士比武,那几个号称最强的家伙被我揍得满地找牙,指望他们救我?不如指望我的剑更靠谱!” 楼漓沉默着。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他清楚公主的实力。这位殿下从小就把宫廷礼仪教师气得跳脚,偏偏在剑术上天赋异禀,她的剑锋确实比大多数骑士的誓言更值得信赖。 “再说了,”伊莉莎话锋一转,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带着点狡黠和全然的信任,凑近楼漓,“这不是还有你在嘛!我们无所不能的首席魔法师大人!区区一条恶龙,不就是你挥挥法杖就能解决的吗?” 这话听着像是恭维,却又无比自然,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信任。楼漓没有反驳。 毕竟首席魔法师的位置,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 “行啦,就这么说定了!”伊莉莎满意地一拍手,转身就往那栋小小的木屋里钻,熟门熟路得像是回自己家,“我看看你最近又捣鼓出什么好东西了!上次那个能自动搅拌坩埚的小玩意儿挺有意思……诶?这小狮子腿怎么了?” 她的声音消失在木屋门内,只剩下翻箱倒柜和一惊一乍的动静传出来。 楼漓站在原地,依旧裹在那身密不透风的黑袍里,像一株沉默的黑色植物扎根在阳光灿烂的草地边缘。他低头,再次看向手中那张过分华丽的邀请函。金漆封印在阳光下刺眼地反着光,宝石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 …… 夕阳的余晖彻底染红了翡翠森林的树梢,将简朴的木屋和屋前两人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伊莉莎显然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她甚至熟门熟路地从楼漓那个看起来乱糟糟、实则东西摆放自有其规律的储藏角里,翻出了几块干粮和一小罐果酱,自顾自地摆在屋外唯一平整些的木桩上,权当晚餐的桌子。 楼漓沉默地坐在旁边一块略矮的石头上,兜帽因为低头而投下更深的阴影,几乎完全遮住了脸。 伊莉莎一边往硬邦邦的面包片上涂抹果酱,一边兴致勃勃地讲着王城里关于楼漓的种种离谱传闻,笑声清脆得像林间的风铃。 “噗……你是没看到那个新来的吟游诗人,把你编成了什么样子!黑袍翻飞,眼放红光,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小动物瑟瑟发抖不敢出声……哈哈哈!”公主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面包片掉在地上,“他们要是知道他们口中‘恐怖如斯’的魔法师,每天下午最大的烦恼是怎么把糖果平均分给排队的小动物,会不会下巴掉下来?” 兜帽下,传来一声极轻、几乎被风吹散的笑声。 “还有啊,”伊莉莎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内务大臣家那个胖小子,上次远远看到你从王宫回廊走过,吓得当场就哭了,嚷嚷着‘黑袍怪要吃小孩’!他父亲哄了半天说是魔法师大人只是路过,那小子愣是三天没敢出房门!哈哈哈!” 这次,楼漓的回应清晰了一点,是一声短促的、带着无奈气息的叹息。这些荒诞的流言蜚语,在公主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反而成了某种奇特的消遣。 晚餐在公主单方面的八卦播报和楼漓偶尔的细微反应中结束。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森林里响起虫鸣。伊莉莎伸了个懒腰,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沉默的黑影,忽然心血来潮。 “喂,楼漓,”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霸道,“抬头,让我看看你这张‘丑陋’的脸,是不是被森林里的虫子啃得更吓人了?” 楼漓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兜帽下的头似乎更低了些,整个人都散发出抗拒的气息。 “快点嘛!这里又没别人!”伊莉莎可不管这些,她直接伸出手,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飞快地掀开了楼漓那顶严实的兜帽! 动作太快,楼漓根本来不及反应。兜帽滑落,瞬间,黑色长发滑落下来,几缕发丝拂过他光洁饱满的额头。没了兜帽的遮挡,一张完整的脸暴露在朦胧的月光和木屋窗口透出的微弱灯光下。 典型的东方面孔,轮廓清隽流畅。皮肤是久不见光的冷白色,在夜色中仿佛带着微光。鼻梁挺直,薄唇颜色很淡。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孔是纯粹的、深不见底的墨黑,此刻因为猝不及防的暴露而微微睁大,带着一丝迷茫和未及敛去的、方才听八卦时残留的微弱笑意。月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精致得近乎不真实的线条。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楼漓的“真面目”但伊莉莎还是愣住了。饶是她从小在美人堆里长大,见过无数精心打扮的贵族小姐和英俊骑士,此刻也屏住了呼吸。这张脸根本与“丑陋”二字毫不沾边,甚至超越了她认知中所有关于“美丽”的范畴。那是一种沉静的、带着疏离感的俊美,像深潭里映着的冷月,清澈又遥不可及。 “哇哦……”公主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叹,手指像被什么吸引着,不由自主地就伸了过去,轻轻捏了捏楼漓微凉的脸颊。触感细腻光滑,带着年轻肌肤特有的弹性。 “手感真好!”伊莉莎由衷地赞叹,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蓝眼睛里闪烁着促狭而兴奋的光芒,“楼漓,我现在严重怀疑……” 楼漓被她捏得有些懵,那双纯黑的眸子带着纯粹的迷茫看向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这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伊莉莎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噗嗤!”公主忍不住笑出声,收回手,叉着腰,语气斩钉截铁,“我觉得吧!你预言的说恶龙要抓‘全场最美的人’……”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在楼漓那张清冷绝伦的脸上来回扫视,“如果那恶龙眼睛没瞎的话,它该抓的,绝对是你啊!我们利维亚真正的‘最美之人’!什么公主,靠边站吧!” 楼漓眼中的迷茫更深了,他微微蹙起眉,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公主的逻辑,甚至觉得她在说胡话。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拉回兜帽,却被公主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腕。 伊莉莎看着他这副懵懂又试图缩回壳里的样子,笑得更加开怀,“谁能想到呢?传闻中面目狰狞、心狠手辣的黑袍魔法师,藏着一副让月光都失色的好样貌?天天裹得像个移动的阴影……” 她想起当初偶然撞见楼漓在小溪边清洗伤口时露出的真容,以及得知他裹黑袍仅仅是因为“不想跟人说话”这个理由时,自己那毫不留情地、持续了好几天的疯狂嘲笑,“居然只是因为……社恐?哈哈哈!楼漓,你这绝对是本世纪最大的误会!” 楼漓被她笑得有些窘迫,白皙的耳尖在月光下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他挣开公主的手,终于成功地将兜帽重新拉起,熟悉的阴影笼罩下来,隔绝了月光和公主过于炽热的视线,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殿下,”他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别闹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不知道国王陛下为何执意要举办这场宴会。风险……是存在的。那龙的力量不容小觑。” 他抬起头,兜帽的阴影深处,那双墨黑的眸子透过缝隙,准确地看向公主的方向,里面的迷茫褪去,只剩下一种沉静的坚定。 “但我会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会保护好你。” 这突如其来的、纯粹的承诺让伊莉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看着眼前重新裹进黑袍、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只是幻觉的魔法师,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父王为什么执意要办?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无非是借她成年的由头彰显国力、拉拢权贵,甚至可能还存了些利用预言和危险来博取更大政治利益的盘算。那些冰冷的算计,在楼漓这句简单却重逾千斤的“保护好你”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卑劣。 伊莉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依旧明亮。 “嗯!会没事的!”她用力点头,声音比平时轻快了许多,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仿佛是为了掩饰内心那一瞬间的震动,她又伸出手,带着点流氓气地飞快在楼漓刚被兜帽重新遮住的脸上又摸了一把,指尖擦过那细腻的布料,仿佛能感受到布料下微凉的肌肤。 “好啦!我真得走了!”她转身,动作利落地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动作潇洒,“再不回去,父王怕是要派禁卫军来森林里抓人了!”她坐在马背上,回头看向木屋前那道沉默的黑影,月光勾勒出他孤直的轮廓。 “楼漓!”她最后喊道,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清晰,“后天!记得早点来!我等你!”话音未落,她已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带着一阵风,冲入了幽深的林间小道,只留下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木屋前彻底安静下来。 楼漓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夜风拂过,吹动他宽大的黑袍下摆,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微微抬首,兜帽的缝隙间,那双墨黑的眸子望向公主消失的方向,又缓缓移向头顶那片被森林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深蓝天幕,几颗星子冷冷地闪烁着。 后天的宴会…恶龙…保护公主…… 他拢了拢黑袍,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那片熟悉的、安全的阴影里。森林的夜晚,只剩下虫鸣和风声。 第2章 魔法师会骑扫帚飞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笼罩着翡翠森林。木屋内,楼漓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宽大的黑袍随意地搭在一边。他闭着眼,眉头却紧紧蹙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梦境,再一次席卷而来。 不再是模糊的预兆,而是无比清晰、带着呼啸风声的实景。 觥筹交错的华丽殿堂瞬间被狂暴的气流撕碎,水晶吊灯疯狂摇晃,碎裂声、尖叫声刺破耳膜。巨大的阴影带着毁灭性的气息从天而降,金色的鳞片在混乱的光线中折射出冰冷的光泽。狂风卷起他的黑袍,兜帽被猛地掀开,他试图锁定公主的位置,视线却被那庞然巨物和席卷一切的混乱彻底淹没。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仿佛直接撞击在他的灵魂深处——目标!它在锁定目标! 楼漓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木屋里格外清晰。冷汗浸湿了后背,带来一片黏腻的冰凉。窗外,月色清冷,虫鸣依旧,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仿佛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影。 他坐起身,墨黑的瞳孔在黑暗中适应了片刻。预言的画面如同烙印,清晰地刻在脑海里。不安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 睡意全无。 他掀开薄被,赤着脚踩在冰凉粗糙的木地板上,无声地走到角落一个铺着柔软干草的临时小窝旁。 那里,蜷缩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狮子,呼吸均匀,睡得正香。借着窗棂透进的微弱月光,楼漓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检查它后腿上那道几乎愈合的狰狞伤口。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探查魔法光晕,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新生的嫩肉。 恢复得很好。紧绷的神经似乎因为这个确认而放松了一丝。 楼漓凝视着小狮子安详的睡颜,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他还是伸出没有戴手套的手,极其轻柔地、带着点眷恋地,在那温暖厚实的金色鬃毛上抚过。小狮子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无意识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这依恋的触感让楼漓心头一软,像是被阳光晒过的绒毛包裹。他忍不住又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脑袋,指尖流连在温暖的触感里,心里无声地叹息:“这次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赶紧摸摸,可爱的毛绒绒……” 不能再耽搁了。 揉毛绒绒暂停,公主我来救! 他直起身,眼神重新变得沉静。双手在虚空中快速勾勒出一个复杂而稳定的银色符文,柔和的光芒笼罩住熟睡的小狮子。空间微微扭曲,下一刻,小狮子和它的小窝便消失在原地——一个定位精准的短程传送阵,将它安全送回了它族群的所在地。 送走了小家伙,楼漓深吸一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他翻找出一个结实的大木盒,将储存的所有糖果按颜色整整齐齐地码放进去,直到盒子满得快要溢出来。他才抱着盒子走到门外,将它稳稳地挂在一根低矮结实的树枝上,动作熟练。接着,他拿出一块削平的小木片,用炭笔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刻下:有事外出,糖果自取。——L 然后,他回到屋内,开始整理他那些瓶瓶罐罐的药剂和晾晒好的草药。他找出许多小纸条,详细写下每一种药剂和草药的名称、用途、用量、禁忌。 “紫蓟草汁:外敷,止血消炎,每日两次。” “月眠花粉:少量泡水,安神助眠,失眠时用。” “蓝纹蜥蜴尾粉:剧毒!勿动!!” …… 每一张纸条都被他仔细地贴在对应的瓶身或药草捆上,确保清晰可见。 做完这一切,他推开门,踏着满地清冷的月光,走向森林的最深处。翡翠森林的核心,是一片古老而静谧的林地,几棵参天巨树虬结的根系如同大地的脉络。楼漓走到中心,停下脚步。 他闭上眼,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上。低沉而古老的咒语从他唇间流淌出来,不再是日常的沉默,而是带着一种肃穆的、与森林共鸣的韵律。咒语声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无形的力量,引动着周围的空气。随着他每一个音节落下,点点翠绿色的光芒从周围的古树、苔藓、甚至泥土中析出,如同被唤醒的萤火,温柔地汇聚到他掌心周围。 他的黑袍在无风的林间微微鼓荡,墨黑的发丝拂过苍白的脸颊。咒语完成最后一个尾音时,他双手猛地向下一按,汇聚的翠绿光芒如同投入水面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开去,迅速融入脚下的大地、周围的树干、头顶的枝叶。整片森林仿佛轻轻震动了一下,一股更加沉凝、更加浑厚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如同一个无形的、温暖的罩子变得更加坚固。 楼漓缓缓放下手,气息有些微喘。他睁开眼,墨黑的瞳孔映着林间流泻的月光,对着这片无声的森林,轻轻地说:“请您……庇佑。” 回应他的,是林间骤然拂过的一阵温柔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轻轻缠绕过他宽大的袖袍,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安抚,在承诺。 确定所有需要安顿的事情都已妥当,楼漓回到木屋前。他拿起靠在门边的魔杖,一根通体漆黑、只在顶端镶嵌着一颗不起眼暗紫色晶石的短杖。他熟练地将魔杖往宽大的黑袍袖口里一塞,魔杖瞬间消失不见。 他深吸了一口森林深处带着草木清香的夜风,胸腔里残余的噩梦带来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些。 他抬起头,望向王城方向那片被灯火映得微微发亮的夜空,眼神锐利而沉静,仿佛在穿透黑暗,锁定那未知的威胁。 “恶龙……”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我来了,别想在我面前抓走公主。” 接着,他反手往黑袍下一探——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华丽的召唤阵,抽出来的,是一把……嗯,一把看起来饱经风霜、帚尾甚至有点炸毛的飞行扫帚。 深棕色的柄身被摩挲得油光水滑,显然陪伴主人度过了无数个奔波赶路的日夜。帚尾的枝条虽然被细心捆扎过,但几根顽皮的细枝还是倔强地翘着,仿佛在无声抗议主人的长期压迫。 楼漓看着它,兜帽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别问为什么堂堂首席魔法师也骑扫帚,这是传统!是情怀!是无数前辈先贤用实践和摔断的骨头,证明的、性价比最高的通勤方式! 那些花里胡哨的魔法飞毯?华而不实,拉风的元素坐骑?喂食麻烦还容易掉毛,只有扫帚,朴实无华,随取随用,坏了还能自己扎一把,深得众多魔法师之心。 他利落地跨坐上去,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静默的木屋,还有树枝上那个挂着的、满载甜蜜期待的糖果盒子。然后,他压低身子,兜帽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对着扫帚柄,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带着点哄骗和命令混杂的语气低声道:“老伙计,争口气,这次……飞稳点。” 扫帚尾端应声亮起一圈柔和的、仿佛被稀释过的淡金色光晕,发出“嗡——”的一声轻响,带着点像是老发动机被强行唤醒的慵懒感。 “嗖——!” 下一秒,那道裹在宽大黑袍里的身影,如同被弹弓射出的古怪蝙蝠,“噌”地一下拔地而起!黑袍下摆在骤然加速的气流中瞬间鼓胀成一个滑稽的黑色气球,又在他手忙脚乱地往下压袍角的动作中迅速瘪下去。几缕不听话的黑发从兜帽边缘溜出来,在夜风中狂舞。 楼漓紧紧抿着唇,身体微微前倾,努力在风压中维持着平衡和首席魔法师应有的最后一丝体面。就在这时,扫帚那圈淡金光晕猛地亮了一瞬,速度骤然提升! “呜——!” 风在耳边发出了更响的呼啸,楼漓感觉自己的兜帽快要被掀翻了!他赶紧空出一只手死死按住头顶,另一只手拼命控制着方向。脚下的森林在高速飞掠中化作一片模糊的、深绿色的光影。偶尔擦过一片低垂的云朵,冰凉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激得他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阿嚏!” 喷嚏声瞬间被风声吞没。他吸了吸鼻子,有点懊恼,心里默默吐槽:这破扫帚,每次加速都这么突然!就不能给点缓冲吗?传统交通工具的舒适性果然有待改进! 但吐槽归吐槽,他握柄的手更紧了,目标明确地朝着灯火通明的王城方向,歪歪扭扭却又异常坚定地疾驰而去。那背影,在浩瀚的星空下,像极了一颗努力奔向未知命运的倔强黑色流星。 第3章 恶龙,如期而至 当楼漓骑着飞行扫帚,与初升的太阳一同抵达王都上空时,晨光正给巍峨的城墙镀上一层金边。他找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降落,动作带着点踉跄——飞了整整一宿,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谨慎地环顾四周,很好,没有人看见。 利落地将扫帚塞回宽大的黑袍下,他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袍角,挺直脊背,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神秘莫测、令人敬畏的黑袍法师。 清晨的王宫已经开始苏醒,洒扫的侍从、巡逻的卫兵见到他,都立刻停下动作,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带着训练有素的恭敬:“首席大人。” 只是这份恭敬之下,是掩饰不住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所有人都自觉地向后退开几步,为他让出一条宽阔得有些过分的通道,仿佛他身上带着无形的斥力场,楼漓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庆幸这自动清场的效果。 他随手拦住一个路过的年轻骑士:“公主殿下在何处?” 那骑士被他突然出现吓得一激灵,看清是黑袍魔法师后,脸都白了,说话磕磕绊绊:“回、回禀魔法师大人!陛、陛下和公主殿下……在、在主殿议事!” “多谢。”楼漓清冷的声音落下,便径直朝主殿方向走去。 留下那年轻的骑士站在原地,满头冷汗地疯狂检查自己的盔甲、佩剑,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脸,生怕刚才那短短几秒的接触,已经被下了什么可怕的诅咒。 主殿厚重的门虚掩着,楼漓还未走近,里面刻意压低的争执声便清晰地传了出来。 国王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算计和不容置疑:“……伊莉莎,听父王的!今晚你就站在宴会厅最中心、最耀眼的位置!确保万众瞩目!等那恶龙一出现,要抓你的时候,”国王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兴奋,“你就象征性地挣扎一下,记住,一定要大声喊‘王子救我!’声音要凄美一点,懂吗?这是关键!” 公主伊莉莎的声音则充满了不耐烦和浓浓的睡意,显然是被一大早拉起来训话:“知道了知道了……‘王子救我’……”她敷衍地应着,声音拖得老长。 楼漓推门而入,打断了国王的独角戏:“其实,我也能救公主的。” “啊!”国王被这幽灵般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差点跳起来,看清是楼漓才拍着胸口顺气,“楼、楼漓!你来了!”他定了定神,脸上堆起尴尬又不失热情的笑容,“当然!当然可以!首席魔法师出手,自然是万无一失!只不过……” 他话锋一转,搓着手,“这次邻国来了好几位王子,都是青年才俊,到时候……嘿嘿,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去救公主嘛!顺便,帮本王考察考察,看看哪位王子最英勇、最有担当,最配得上我们伊莉莎?”国王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伊莉莎在一旁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被国王逮个正着。 “伊莉莎!一个公主!怎么能做出如此粗俗不雅的动作!”国王板起脸训斥。 公主立刻回敬了一个更加标准、更加优雅的白眼,仿佛在完成宫廷礼仪课的标准示范。 国王:“……” 楼漓兜帽下,几不可闻地发出了一声极短促的、带着点气音的轻笑。这笑声太轻,国王没听清,但公主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嘴角也跟着翘了一下。 国王还想再对女儿进行一番“淑女教育”,殿外侍从高声禀报:“陛下!哈伦国的西里尔王子殿下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国王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看到了金矿:“西里尔王子!快请!快请!”他立刻把训女儿的事抛到九霄云外,转头对楼漓匆匆道:“楼漓啊,本王最看好的就是这位西里尔王子了!家世显赫,一表人才!你先和伊莉莎聊聊哈,我去去就来。”说完,脚步生风地迎了出去。 国王一走,殿内的空气都轻松了不少。伊莉莎对着国王消失的方向嗤笑一声:“呵,恶龙怎么不来抓我父王呢?我看他才最适合被王子‘英勇’救下,演一出‘英雄救国王’的戏码。” 楼漓没接这个话茬,只是伸出自己那只戴着黑色细亚麻手套的手,然后,在伊莉莎不解的目光中,缓缓摘下了手套。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而苍白的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暖金色魔力,在伊莉莎柔软的掌心快速而精准地勾勒出一个繁复而玄奥的红色符文。符文完成瞬间,红光一闪而逝,隐入皮肤,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印记。 “这是一个独特的魔法阵,”楼漓的声音低沉而清晰,“阵法一开,连恶龙都不能近你的身。效果可以持续十分钟。” 伊莉莎感受着手心残留的微热,又惊又喜:“十分钟?足够了!在那十分钟内我要做的就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目光已经灼灼地投向了放在旁边武器架上的、她自己的佩剑“星辉”。 楼漓看着她跃跃欲试、完全理解了自己意图的样子,默默点了点头,重新戴上了手套。很好,省了解释的麻烦。 …… 时间在国王的应酬和公主的更衣准备中飞快流逝。 夜幕降临,王宫最大的宴会厅内灯火通明,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贵族们低声谈笑,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入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国王已经派人去催了公主三次。就在他等得有些焦躁,准备亲自去抓人时,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伊莉莎出现了。 然而,她并没有穿着国王精心挑选的华丽礼裙。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骑士装。金色的卷发没有盘成繁复的发髻,而是简单地束成一个高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脂粉,却焕发着一种逼人的英气和隐隐的杀气。 这身装扮,与周围珠光宝气的贵妇小姐们格格不入,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刺破了这浮华的假面。 而更让所有人噤若寒蝉的,是她身后那道沉默的身影。 楼漓。 宽大的黑袍如同凝固的夜色,将他从头到脚包裹。兜帽压得极低,遮住了所有面容,只留下一个代表着神秘与力量的剪影。他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伊莉莎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阴影,又像一座沉默守护的山岳。无形的压力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伊莉莎的目光扫过满堂惊愕、不解的面孔,最后落在主位上隐含怒意的国王身上。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点挑衅意味的笑容,声音清脆响亮,瞬间打破了死寂: “怎么?各位这是在等那条恶龙吗?” 她微微歪头,笑容明媚,眼神却锐利如刀锋,“真巧,我也是呢。” 国王看着女儿这身打扮,只觉得眼前一黑,血压飙升!他赶紧扫视全场,目光在那些盛装打扮的贵族小姐们脸上掠过,再三确认——嗯,虽然女儿穿得像要去打仗,但那张脸,那通身的气派,依然艳压群芳,是最耀眼的存在。 国王这才捂着心口,长长松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呵、呵呵……伊莉莎,你这孩子……真是……别出心裁啊……” 而跟在公主身后一言不发的楼漓,内心正在疯狂刷屏: 国王这个大嘴巴!当今晚是恶龙来王宫表演空中飞人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社恐的灵魂在尖叫。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原地消失。他强忍着调头就走的冲动,僵硬地挪到一个光线最昏暗、人最少的角落柱子后面,把自己完美地嵌了进去,努力降低存在感。 在贵族们眼中,这位黑袍魔法师的行为则充满了深意: “看!魔法师大人果然特立独行!” “他选择了最阴暗的角落,一定是方便暗中观察我们,施展诅咒!” “天啊,他刚才是不是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快低头!别被他盯上!” “他站在那里,就像死亡的阴影笼罩……太可怕了!” 于是,楼漓周围半径三米内,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地带。贵族们谈笑风生,但脚步都默契地绕开那片“不详之地”。 楼漓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他乐见其成。他的视线穿过兜帽的缝隙落在了不远处长桌上摆放的精美小蛋糕上。草莓奶油、巧克力慕斯、香草挞……小巧玲珑,散发着甜蜜的诱惑。 好想吃……好想吃…… 不行!楼漓!你是高冷的、神秘的、令人畏惧的首席魔法师!怎么能当众吃小蛋糕?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死死盯着墙壁上巨大的挂钟。 秒针一格一格地挪动,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咔哒”声,在楼漓耳中如同催命的鼓点。 预言中,八点整时,恶龙将至。 当!当!当! 巨大的座钟敲响了八下,浑厚的钟声回荡在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钟声的余韵还未散去,异变陡生!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炸开,宴会厅一侧镶嵌着彩色玻璃的巨大拱窗应声爆裂,无数晶莹的碎片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狂风裹挟着烟尘与碎石,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瞬间灌入大厅,水晶吊灯疯狂摇摆,灯光骤灭又忽明忽暗,刺耳的尖叫声瞬间撕裂了之前的优雅假象。 一道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阴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金色闪电,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压,悍然降临! 它拥有覆盖着纯粹金色、仿佛熔炼了太阳光辉的坚硬鳞片,巨大的膜翼在混乱的气流中完全展开,投下死亡的阴翳。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在烟尘与摇曳光影中骤然亮起的巨大竖瞳——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幽碧寒潭,冰冷、锐利,带着捕食者锁定猎物时无情的专注,瞬间扫过下方混乱惊恐的人群。 恶龙,西撒尔,如期而至! 西撒尔:不要杀我呀,我是好龙[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恶龙,如期而至 第4章 楼漓先生你好,我是恶龙 巨龙那覆盖着黄金鳞片的巨翼猛地一扇,掀起一股足以掀翻大型马车的狂暴气流,它庞大的身躯却展现出惊人的敏捷,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巨大金箭,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朝着严阵以待的伊莉莎直冲而去! “就是现在,去吧,魔法阵!”楼漓心中默念,指尖微光一闪,公主手心那隐没的符文瞬间亮起,一道半透明的、流转着复杂魔纹的护盾瞬间将伊莉莎笼罩其中。 伊莉莎眼神一凛,不退反进,长剑发出清越响声,悍然出鞘!剑光如练,带着她无匹的剑术造诣和一往无前的决心,朝着那扑面而来的狰狞龙头狠狠劈下! “斩——!” 剑锋破空,气势如虹! 然后…… 劈了个空。 公主殿下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预想中斩在龙鳞上的铿锵巨响并未传来。那势在必得的一剑,只劈中了龙翼扇动后残留的狂暴气流! 伊莉莎:“???” 她握着剑,保持着前冲劈砍的姿势,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货真价实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不是……哥们儿……你……你去哪儿呢?!她脑子里瞬间刷过一行加粗加亮的大字。 楼漓的心脏也漏跳了一拍,他的视线死死锁定着公主的位置,法阵确实启动了,护盾也完好无损,但……龙呢?!那庞大的目标呢?! 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道撕裂空气的金光,在即将撞上公主护盾的瞬间,以一个近乎直角、违反物理常识的诡异急转弯,硬生生改变了方向! 目标—— 赫然是他所在的阴暗角落! 楼漓:“???”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速度快得超越了他的神经反射!裹挟着腥风的巨大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呼啦——!” 兜帽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掀飞,像一片被狂风卷走的黑色落叶。 刹那间,浓密的黑发挣脱了所有束缚,在肆虐的狂风中肆意飞扬,如同泼洒开的、流动的浓墨。那张一直被厚重黑袍和兜帽严密保护、被王国上下以最离谱的谣言揣测的脸庞,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璀璨却破碎的水晶吊灯那摇曳的光芒之下。 线条流畅而精致的东方面孔,苍白得近乎透明,却无损其惊心动魄的俊美。墨玉般的眼眸因为极度的惊愕而微微睁大,长睫如蝶翼般颤动。鼻梁挺直,薄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彻底失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所有混乱的尖叫、奔逃、器皿碎裂的声音都消失了。 宴会厅里,无论是狼狈爬起的国王、还是抱头鼠窜的贵族们,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那个角落里的身影上。 震惊!无以复加的震惊!足以颠覆认知的震惊! 那张脸……那张脸…… 不是说首席魔法师楼漓阁下,因为相貌丑陋到惊天地泣鬼神、足以吓退亡灵,才不得不终年裹着黑袍不见天日吗?! 是谁?!是哪个该死的混蛋编造的弥天大谎?! 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狂风还在呼啸,卷起地上的碎玻璃和桌布残片,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声响。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楼漓感觉自己的脚慢慢地……离开了坚实的地面。 一只巨大的、覆盖着冰冷黄金鳞片的龙爪,以一种堪称小心翼翼的姿态,轻轻圈住了他的腰,将他从石柱边“拔”了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鳞片坚硬而光滑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黑袍传来。更离谱的是,另一只龙爪还适时地、极其体贴地挡在了他头顶上方,拦住了几块因穹顶破碎而掉落的尖锐碎石。 楼漓:“……”他像个被拎住后颈的猫,四肢僵硬。他机械地、一寸寸地低下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面;又极其缓慢地侧过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那颗龙头。 感受到楼漓的视线,巨大的黄金龙头似乎歪了歪,碧绿的竖瞳近距离地、极其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楼漓暴露在风中、苍白的脸,然后又极其刻意地扫视了一圈下方宴会厅里那些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直勾勾盯着楼漓的人类。 巨龙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不悦的咕噜声,那声音如同闷雷滚过。 紧接着,在楼漓完全宕机、无法理解的目光注视下,巨龙以一种与它庞大身躯和凶恶名声完全不符的、近乎笨拙的轻柔姿态,小心翼翼地把楼漓被风吹掉、落在肩头或背后的兜帽,又提了起来,重新盖回了楼漓的头上。 盖好兜帽后,巨龙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它满意地低哼了一声,随即猛地抬起巨大的头颅,瞳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警告与驱赶意味,朝着下方那些依旧呆滞的蝼蚁们狠狠扫视了一圈!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更加清晰、更具威胁性的低沉咆哮: “吼——!” 那声音如同实质的音浪,瞬间击碎了宴会厅的死寂!所有人被这充满占有欲和警告意味的龙吼吓得齐齐后退。 同时,圈住楼漓腰的龙爪稳稳发力,将他彻底带离了地面。 公主伊莉莎是第一个从这石破天惊、颠覆性的变故中回过神的。她看着被龙爪稳稳托着、正以惊人速度升高的楼漓,立刻冲到栏杆边,双手拢在嘴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高空嘶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楼漓——!撑住——!我一定会带兵去救你的——!!!” 声音穿透呼啸的风声,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地传入楼漓耳中。 楼漓只捕捉到了几个模糊的字眼:“带兵……救你……”。 救谁?哦,他今天是来救公主的…… 风吹动他刚被盖好的兜帽边缘,带来一丝丝……确实很凉爽的触感。 这风……真的很凉爽。 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兜帽的阴影下无助地颤动。 时间在高空仿佛被拉长。 一秒。 两秒。 三秒。 楼漓宕机的大脑在经历了漫长的延迟后,终于艰难地处理完所有信息碎片,并得出了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法反驳的终极结论: 他,楼漓,利维亚首席魔法师,社恐晚期患者,以黑袍裹身和“丑陋狠辣”传闻闻名王国的神秘存在…… 被!一!条!恶!龙!抓!走!了! 抓!走!了! 公主伊莉莎那句带着戏谑、被他当时完全当成了无稽之谈的玩笑,如同魔音灌耳般,无比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炸响: “楼漓!我觉得吧!如果那恶龙眼睛没瞎的话,它该抓的,绝对是你啊!” 楼漓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公主……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预言家?!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谬绝伦和恍然大悟的情绪直冲天灵盖。楼漓在内心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下次玩狼人杀!我肯定先刀你!!!” 不对!冷静!楼漓!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试图用逻辑分析这诡异现状: 这龙一定视力有问题!绝对! 或者审美观异于常人?对黄金鳞片有特殊偏好,所以看我这身黑不顺眼,想抓回去染个色? 谁!到底谁会放着金光闪闪、身份尊贵、目标明确站在C位的公主不抓!跑来抓一个缩在角落里、只想当蘑菇、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社恐魔法师啊?! 楼漓在内心疯狂刷屏吐槽,脸上却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面瘫的、被风吹得有点僵硬的平静。 算了……看看这龙到底想干什么,他这也算成功救下公主了吧? 看着巨龙带他越过大海,翻过山脉,楼漓试图记住路线的大脑最终还是敌不过席卷而来的巨大疲惫。 先是彻夜不眠不休地骑着那把不靠谱的扫帚赶路,接着又在宴会厅高度紧张、全神贯注地预判恶龙动向,最后更是实打实地启动了他目前能构建的最高阶防御魔法。 那魔法阵的开启,几乎抽干了他体内残存的大半法力。此刻,紧绷的弦骤然放松,又被高空带着水汽的凉风一吹,强烈的困意如同汹涌的潮水,楼漓昏昏欲睡。 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这龙的爪子……怎么……有点……意外的……软啊? 坚硬的黄金鳞片之下,似乎包裹着一层极其厚实而富有弹性的垫子?这个念头荒谬地闪过,楼漓的眼皮便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合拢。身体在龙爪那堪称温柔的圈握中,彻底放松下来,头微微歪着,倚靠在冰冷的鳞片上,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他自然没有发现,在他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之后,那原本可以撕裂空气、风驰电掣的巨大身影,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庞大的金色骨翼舒展着,在月光下划出更加平稳的轨迹。 当楼漓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不是高空的风,而是一种几乎要刺瞎他眼睛的、无处不在的金光。 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满目皆是璀璨夺目的金黄!好闪!好喜庆的颜色! 堆积如山的金币、流光溢彩的宝石、形态各异的黄金器皿……视线所及,尽是难以想象的财富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着令人眩晕的光芒。 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试图适应这过于富贵的环境。然后,他的视线向上移动。 一张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庞撞入眼帘。 金色的发丝如同熔炼的阳光,柔顺地垂落,有几缕调皮地搭在饱满的额角。深邃的眼窝下,是一双如同最纯净森林湖泊般的碧绿眼眸,此刻正含着清晰可见的笑意,专注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心跳加速的迷人弧度。对方正用一只手撑着头,姿态慵懒而优雅。 帅哥……你谁? 楼漓的大脑还处于半开机的混沌状态,这个念头纯粹是感官的直观反馈。他懵懵地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过分好看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刚睡醒的迷茫。 我昨天……不是被一条恶龙抓走了吗? 对……恶龙! 记忆的碎片瞬间回笼!宴会厅的混乱、兜帽被掀飞、冰冷的龙爪、公主的嘶喊、高空的风……以及最后那个荒谬的结论——他被抓走了! 楼漓的瞳孔骤然收缩,睡意瞬间被惊飞,他猛地从对方的怀里弹坐起来。 恶龙! 他瞪大双眼,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这金碧辉煌的洞穴,这堆积如山的财宝,还有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金发碧眼美男子?! 金发碧眼? 这哥们……就是那条恶龙?! 楼漓僵住了,和这位化为人形的“恶龙”大眼瞪小眼。 洞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金币偶尔滑落的细微声响。楼漓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该说什么?质问?谴责?还是……先做个自我介绍?毕竟严格来说,是这位龙先生把他“请”来的……虽然方式过于粗暴且令人费解。 要有礼貌……打招呼……对……先打招呼…… 楼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一点。他在心里飞快地、反复默念着措辞: “恶龙先生你好,我是楼漓。” “初次见面,请问您抓我来,有何贵干?” 他清了清嗓子,于是,在寂静的龙穴里,响起了楼漓努力保持镇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 “楼漓先生你好,我是恶龙。” 话音落下的瞬间,楼漓整个人都石化了。 啊啊啊啊啊——!!! 他在内心发出了无声的、足以掀翻龙穴穹顶的尖叫。 我在说什么?!我是谁?!我在哪?! 完了!这下真成傻子了!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还是在一个疑似抓他当储备粮或者……别的什么用途的恶龙面前! 他会不会觉得我脑子有问题?然后一口把我吞了?或者觉得抓错了人其实想要个聪明点的? 楼漓恨不得立刻把自己重新裹进黑袍里,或者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旁边的金币堆里。他白皙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一片滚烫的红晕,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粉色。他下意识地想把兜帽拉得更低,却发现自己的黑袍早已不知去向,此刻他只能僵硬地承受着对方的目光,尴尬得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星球。 就在楼漓羞愤欲死,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抵达社死巅峰时,一声低沉悦耳、带着明显愉悦的笑声,轻轻响了起来。 “呵……” 楼漓猛地抬头,嘲笑我? 只见那金发碧眼的男子——或者说,恶龙西撒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碧绿的眸子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欢喜,他微微歪着头, 用一种清晰、温和、带着点磁性,又莫名带着点龙族特有慵懒腔调的声音,慢悠悠地开口,字正腔圆地回应道:“西撒尔先生你好,” 他碧绿的眸子专注地看着楼漓,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进去,“我是魔法师?”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精准地复刻了楼漓刚才那句混乱的自我介绍,却又巧妙地调换了身份。那语气,像是在配合楼漓玩一个有趣的、只有他们两个懂的小游戏。 西撒尔的秘密日记 : 今天是最最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日子!!! 终于!终于!终于把我的小宝石接回家啦!!! 他就在我身边!在金币堆上!睡得香香的!小小的,裹在黑袍子里,像一颗藏在最深矿脉里的、最最珍贵的黑曜石!(旁边画了个简笔小人蜷缩睡觉的图案) 天哪!他比森林里所有生灵描述的还要……完美!月光落在他头发上的样子……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他好可爱!睡着了还微微皱着眉,是不是做噩梦了?想用鼻尖蹭蹭他……(划掉)不行,西撒尔,要忍住!会吓到小宝石的! 可是……真的好想把他藏起来啊!藏进洞穴最深的、铺满最柔软皮毛的巢里!用最亮的宝石照亮他的脸,只有我能看!谁都不许看!那些人类,那些吵闹的小动物,统统不行!他是我的!我的……(墨迹在这里晕开一大团,似乎写日记的龙害羞或者激动得爪子发抖了) 啊!他好像要醒了!日记先写到这里! 我得……得表现得正常一点!对!正常!像一条成熟稳重的龙![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楼漓先生你好,我是恶龙 第5章 可以做我的新娘吗 楼漓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耳朵烫得能煎鸡蛋。 西撒尔先生好不好他不知道…… 但楼漓先生现在是真的、真的、非常不好! 楼漓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烫,一缕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火星子在指缝间一闪即逝,又被他自己硬生生掐灭。 冷静,楼漓,不就是社死了吗,没事的,生活中没有这么多观众……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那……西撒尔先生,”这个名字从舌尖滚过,带着点生涩,“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 对面的金发青年碧绿的眸子骤然亮了起来,像阳光穿透了最清澈的林间湖泊,盈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他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雀跃:“可以……再说一遍吗?” 楼漓:“……” 他看西撒尔的眼神彻底变了,变得有些许同情。这龙不仅眼神不好,现在看来连听力也有严重障碍。他语速放得极慢,力求每个音节都清晰无比,一字一顿地说道:“西—撒—尔—先—生,你—把—我—带—来—这—里—想—干—什—么?” 西撒尔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灿烂得让旁边一堆红宝石都黯然失色。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奖赏,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然后慢慢地、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俯身靠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楼漓甚至能看清对方浓密睫毛下,那双碧绿瞳孔深处流转的、属于非人生物的奇异光泽。龙族特有的、带着阳光和矿石气息的温热吐息拂过楼漓额前的碎发。 “你知道吗,魔法师?”西撒尔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讲述古老秘密的磁性韵律,“龙族有一个传统。在每一只龙成年的那一天,都会飞出去,寻找一个新娘。” 新娘?! 楼漓的呼吸一窒。 “把新娘找回来,带回自己的巢穴,”西撒尔继续说着,碧眸专注地锁着楼漓,仿佛他就是那个唯一的听众,“然后,会有一堆坏蛋、贪婪的强盗、自以为是的勇者……他们会蜂拥而至,想要抢走新娘。”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凛冽,那是属于顶级掠食者的骄傲,“这个时候,如果那条龙足够强大,能保护好他的新娘,打跑所有的坏蛋……”他顿了顿,眼中的凛冽冰雪消融,重新被一种纯粹的、近乎天真的暖意取代,“那么,他和他的新娘,就可以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楼漓微微睁大了眼,眼中映着西撒尔认真的脸庞。这……这听起来简直像三流吟游诗人哄小孩的蹩脚童话!他艰难地消化着这过于离谱的“传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所以……你把我抓来,是想让我去帮你抓人?”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被这条龙指挥着去王宫掳掠公主或者某个倒霉贵族的可怕画面,脸色更白了几分,“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西撒尔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笑声在堆满财宝的洞穴里带起轻微的回音。他碧绿的眼眸弯起,盛满了愉悦的光,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 “不用再去抓人了,”他笑着摇头,金发随之晃动,然后,他收敛了笑意,目光重新变得无比专注和认真,直直地望进楼漓的眼底,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因为,你就是我的新娘啊。” “……” 楼漓彻底僵住了。 啊?这……是通用语吗?他每个字都听见了,可组合在一起的意思,他好像理解不了。 楼漓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指尖指向自己的鼻尖,动作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诞感:“我?新……娘?” 西撒尔用力地、无比郑重地点头,眼眸中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只有纯粹的确认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喜悦:“嗯!我很成功!”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小小的得意,“找到了人群中最美丽的人!” 最美丽?楼漓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这龙的审美绝对是整个龙族里最扭曲的那一个!没有之一!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发紧,“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斟酌着措辞,警惕地观察着西撒尔的表情,“新娘……不乐意呢?你们龙族会怎么办?杀了?还是……吃了?” 最后一个词问得极其艰难,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 西撒尔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碧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阴翳,随即又被一种更深沉的温柔取代。他微微摇头,金发垂落额角,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坦诚:“其他龙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是我的话,”他顿了顿,目光澄澈地迎上楼漓带着试探和戒备的眼神,“我会放他走。” 楼漓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句意料之外的回答,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丝。放他走?这似乎……比预想中好一点?至少说明这条龙没有传闻中那么残暴和不可理喻。 他刚想顺着这个“放他走”的台阶,小心翼翼地提出“那我现在可以走吗”这个卑微的请求,甚至连措辞都在脑子里飞快地组织好了—— “但是……”西撒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难以言喻的落寞。他微微垂下了眼睫,浓密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整个人瞬间笼罩在一股巨大的、近乎实质化的沮丧之中,连那头耀眼的金发都仿佛黯淡了几分。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如果新娘……刚到洞穴,连一晚都没待过,就要立刻走掉的话……” 他抬起眼,碧绿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汽,像被雨打湿的森林,可怜兮兮地望着楼漓。 “……那条龙,会被整个龙族嘲笑的。” 西撒尔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浓重的鼻音,“而且……传说,还会受到龙神最可怕的诅咒……终身孤独,永远得不到幸福。”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重地砸在楼漓的心上。 楼漓那句到了嘴边的“我现在就走可以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他看着西撒尔那双湿漉漉的、写满了“我会很惨很可怜”的碧绿大眼睛,感觉自己像个即将抛弃大型毛茸茸幼崽的恶人。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虚弱:“那……什么时候走……才合适?” 西撒尔的眼睛瞬间亮了一度,像两颗被擦亮的绿宝石,那点可怜巴巴的水汽神奇地消散了大半。他立刻挺直了背脊,语气重新变得轻快,甚至带上了一点循循善诱:“如果有人来抢新娘!勇者也好,军队也好,只要有人来,然后跟那条龙轰轰烈烈地大战一场!” 他比划了一个夸张的战斗姿势,充满了少年人的活力,“那么,就算那条龙最后打输了,也会被所有龙称为真正的勇士!龙神也会原谅他,收回诅咒的!” 楼漓:“……” 他明白了。公主那句“我一定会带兵来救你的”嘶喊,不仅是承诺,更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他需要等待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来作为自己离开的正当理由,顺便拯救这条龙可怜的声誉。 “好吧。”楼漓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妥协,“我会在这里……待到公主来救我。”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公主,风里雨里楼漓等你! 西撒尔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笑容再次灿烂得晃眼。他身体微微前倾,碧绿的眸子亮晶晶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所以……小……楼漓,”他差点脱口而出的“小宝石”被及时咽了回去,换成了全名,但那份亲昵感依旧存在,“愿意做我的新娘吗?就……暂时做一下?” 语气里充满了哄劝的意味,像个拿着糖果诱惑小孩的坏家伙。 “小楼漓?”这个称呼让楼漓眉头一蹙,心里下意识反驳,按这龙的说法,他才刚成年呢。他绷着脸,语气严肃地纠正:“我比你大。” 西撒尔从善如流,碧眸弯起,笑容里瞬间染上几分狡黠,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尾音拖得又软又长,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哦——那……楼漓哥哥?” 轰——! 一股滚烫的热流毫无预兆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血色不受控制地汹涌而上,从苍白的脖颈一路蔓延到耳根,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滴血。他几乎是跳了起来,声音因为羞恼而拔高,带着明显的慌乱:“叫、叫我楼漓就好了!” 他猛地背过身去,试图用这个动作掩盖自己红得不像话的脸和急促的心跳,也避开西撒尔那双过于直白、带着笑意的碧绿眼眸。胸膛里那颗心脏咚咚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不行!必须把话说清楚!这都什么跟什么! 楼漓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过于激烈的心跳和脸上的热度。他强迫自己转过身,尽管耳根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但他抬起了头,墨黑的眼眸直视着西撒尔,里面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 “西撒尔,”他的声音沉静下来,温和而又坚定,“我不知道你们龙族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样的传统。但是,在我们人族的世界里——”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新娘,不是靠抢来的。这是不对的。” 他看见西撒尔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那双碧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晰的困惑,像是不理解这个简单的道理。楼漓的心反而更定了一些,他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坚决: “我不会当你的新娘。不管是不是暂时的。” 他迎着西撒尔的目光,没有退缩,“因为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你懂吗?” 说到“爱情”这个词时,楼漓的声音不易察觉地低了一点,头也微微偏开了一点,仿佛这个词本身就带着灼人的温度,但很快,他又强迫自己抬起头,坚持把话说完,“强行绑在一起,对谁都不公平,我会和你一起等待公主的营救,但绝不是以新娘的名义。” 洞穴里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只有金币偶尔滑落的细微声响,和远处地下河若有似无的潺潺水声。 楼漓说完,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头又不自觉地低垂下去,盯着自己脚下冰冷的金币,等待着对方的反应——也许是暴怒?也许是嘲讽?亦或是恼羞成怒要和他大战一场?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未降临。 他迟疑地、慢慢抬起眼帘。 撞入的,依旧是那双碧绿的眼眸。 清澈,澄净,如同翡翠森林深处从未被污染的湖泊,倒映着洞壁上宝石的微光和他自己有些无措的身影。里面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恼怒,更没有属于传说中恶龙的丝毫残暴。只有一种……近乎温柔的包容。 西撒尔看着他,那张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纯粹而温暖的笑容。没有勉强,没有失落,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得到了某种珍贵承诺般的安心。 然后,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得像拂过林梢的风,清晰地应道: “好。” 楼漓:我会和你一起等待公主的营救…… 西撒尔:和我在一起?![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可以做我的新娘吗 第6章 一只贴心的龙 太好了!是只明事理的好龙! 这个认知带来的轻松感如此强烈,以至于楼漓完全没意识到,一个真实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已经悄然在他脸上绽放开来。 柔软的黑发垂在额前,几缕随他轻笑的弧度微晃。那笑意漫上来时,像初春融雪淌过青石,清冽里裹着温软的甜,一下子就点亮了他瓷白的脸庞。 墨玉般的眼瞳弯成两弯新月,眼尾微微上翘,先前拢着的疏离与防备,此刻都化在了眼底的水光里,只剩下纯粹的、如释重负的轻透。长睫像蝶翼般颤了颤,投下浅浅的影,衬得那笑容愈发干净——红宝石的艳、蓝宝石的幽、钻石的流光,在他这一笑面前,竟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那双黑眸里盛着的亮,像揉碎了的星子,清透又夺目 “谢谢你的理解,西撒尔。”楼漓的声音也轻快了些许。他顿了顿,虽然内心对踏出这个相对安全的洞穴深处充满抗拒,但理智占了上风——他必须尽快熟悉环境。 “那个……能带我出去看看吗?我想……了解一下周围。” 他努力让自己的请求听起来自然些,毕竟他现在寄龙篱下,总得知道“篱笆”外面是什么。 然而,话音落下,却没有得到预想的回应。 西撒尔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双碧绿的龙瞳一眨不眨地锁在楼漓脸上,准确来说是黏在那抹尚未褪尽的笑影上——像朝露刚沾住花瓣,才要绽开一点亮,就猝不及防地敛了去,快得几乎让人疑心是错觉。 那转瞬即逝的笑,不像是落在楼漓脸上,倒是化作了冰,冻结这条凶名在外的恶龙。 楼漓等了几秒,没等到回答,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又叫了一声:“西撒尔?” 现在的他,对眼前这条金发碧眼的龙已经全然没有了最初的忌惮。对方此刻明显“走神”的呆样,让楼漓觉得,这大概就是一条……嗯,耳朵不太好使、眼神大概也不怎么样、刚成年不久、对外界认知可能还有点懵懂的“小龙”? 外面那些关于“凶残恶龙”的传闻,八成也和自己的那些谣言一样,都是些不负责任的瞎编乱造。 楼漓的声音终于将西撒尔从失神中拉了回来。金发青年猛地眨了下眼,像是突然惊醒,一丝极其明显的、带着点慌乱的薄红瞬间爬上了他白皙的耳尖,并迅速向耳根蔓延。 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哑:“……当然可以!当然!” 语气甚至有点过于急切,仿佛要弥补刚才的失礼。 他立刻转身,动作略显仓促地率先朝洞穴出口的方向走去。 楼漓默不作声地跟上,脚步落在地上时,才惊觉脚下不知何时已踏在细碎的金箔与宝石碎屑上——不是刻意铺就的,倒像是被什么重物常年碾压,竟把这些在外界能掀起腥风血雨的珍宝,磨成了类似砂石的存在。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龙穴的规模,远比他在昏暗深处凭直觉感受到的要庞大得多。方才他们待着的地方,分明是洞穴最核心的暖域,带着龙息特有的温煦,可这会儿往外走,空气里的凉意渐生,空间却像被猛地撑开了似的,朝着四面八方延展出去。 洞顶高得望不见顶,只隐约有流光在上方浮动——是洞壁上嵌着的奇异晶石,幽蓝、莹白、赤金的光芒层层叠叠漫开,柔和却足以照亮视野:脚下的路蜿蜒向前,两侧是漫无边际的财富海洋——山堆似的金币漫过脚踝,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发亮;镶嵌着鸽血红的王冠歪在玉瓮边,瓮口还滚着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更远处,数不清的银器堆成连绵的丘陵,甲胄上的宝石在晶石光下折射出虹彩,连墙角都塞满了绣着金线的绸缎,被压得像凝固的浪。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流淌的光河与堆叠的财富上,楼漓甚至能感觉到空气里浮动着金属与宝石特有的冷冽气息。 楼漓对西撒尔的认知又更清晰了点,这是一只很成功的龙,在短短的龙生中就已经积攒了这么多的财富! 来到洞口,强劲的山风裹挟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楼漓下意识地走到边缘,探头向下望去—— 嘶! 楼漓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万丈深渊! 下方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峡谷,嶙峋的黑色山壁如同巨兽的獠牙,垂直陡峭。他们所在的洞穴,赫然位于一座孤峰近乎垂直的峭壁之上。这高度,别说人,鸟飞过去都得掂量掂量! 没关系!楼漓定了定神。他有飞行扫帚!虽然性能不太稳定,但飞下去应该……等等! 他的扫帚呢?! 他的魔杖呢?! 换句话说他赖以生存、装着全部家当的黑袍呢?! 楼漓猛地扭头看向旁边正望着外面云海的西撒尔,语气带着点焦急:“西撒尔!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黑色外袍?就是那件……嗯,很长的、把我裹起来的衣服?” 他一边问,一边用手比划着。 西撒尔闻言立刻转过头,碧绿的眸子亮了一下,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他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变戏法一般,手臂往身后一探——那件叠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看不出的黑色长袍就出现在了他手中。 “在这里。”西撒尔递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怕你穿着它睡觉会不舒服,所以在你睡着的时候,暂时帮你解下来了。” 楼漓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找到了失散的亲人,立刻伸手接了过来:“太好了!谢谢你!” 这黑袍里面的东西确实有……亿点点多?穿着睡觉真的很硌人。他再一次在心里感叹:这条龙,虽然行为方式有点奇怪,但细节上,真的很贴心! 他迅速抖开黑袍,将自己重新裹进熟悉的阴影里,宽大的兜帽拉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安全感瞬间回归。 “好了!”楼漓的声音在兜帽下显得沉稳许多,他看向悬浮在洞口外、正等着他的西撒尔,自信道,“我可以自己飞下去,你在前面带路就行了。” 西撒尔眼中的光芒几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一丝淡淡的失落飞快掠过碧绿的眼底。 他还以为可以……抱…… 点了点头,西撒尔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好。” 随即,他优雅地转身,巨大的金色龙翼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率先向下方的山谷滑翔而去,姿态轻松。 楼漓看着西撒尔飞远的身影,松了口气。 他熟练地反手往宽大的黑袍下一探——动作流畅,姿态潇洒——然后,一把抽出了他的飞行扫帚。 姿势完美,没有任何卡顿!楼漓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利落地跨坐上去,握紧帚柄,集中精神,熟练地注入魔力,准备以一个同样潇洒的姿态追上西撒尔。 “嗡……”扫帚尾端象征性地亮起一圈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淡金色光晕,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轻响。 然后…… 扫帚动了! 但是……它没有按照楼漓的意愿往前飞,而是像个受惊的螃蟹一样,猛地向后——也就是朝着安全的洞穴深处,倒退了一小截,甚至还带着点瑟瑟发抖的意味。 楼漓:“……???” 他身体因为惯性微微后仰,差点从扫帚上仰倒。 一个荒谬又无比清晰的念头撞进楼漓脑海,他甚至能“听”到扫帚无声的尖叫:“太高了啊啊啊!下面是悬崖!风好大!我会散架的!会掉下去的!救命啊我不要!” 楼漓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我要你有什么用!关键时刻掉链子!平时飞森林不是挺能的吗?!” 他僵硬地骑在疯狂表达“拒绝执行命令”的扫帚上,感觉空气都凝固了。他缓慢地抬起头,兜帽的阴影深处,那眼中带着一种强装镇定却难掩尴尬的绝望,看向不远处见他没有跟上于是悬停在空中、正疑惑地回头望来的西撒尔。 “……嗯,”楼漓清了清嗓子,声音努力维持平稳,试图挽回最后一丝尊严,“好像出了点小问题。他有点……恐高?” 西撒尔碧绿的眼眸微微睁大,看看楼漓那副努力维持风范的样子,又看看那把造型奇特、此刻正“怂”得明明白白的扫帚。 片刻后,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碧绿的眸子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愉悦。 巨大的金色龙翼完全展开,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稳稳地承载着飞回洞口的西撒尔。狂风卷起他金色的发丝,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他朝着楼漓伸出手,声音被风送过来,清晰无比: “没关系的,楼漓。我飞得很稳。别担心。” 楼漓看着西撒尔那只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脚下那令人眩晕的深渊,以及彻底装死、只差没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的扫帚。 所有的挣扎、羞耻,在绝对的高度差和交通工具罢工的现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楼漓闭了闭眼,长长地、认命般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他默默收回了那把丢人现眼的扫帚。他抬起手,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将自己的手,轻轻放进了西撒尔等待的掌心里。 西撒尔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下一个瞬间,楼漓只觉得一股温和却强大的力量从交握的手上传来,将他轻轻向前一带,同时,西撒尔另一只手臂极其自然地环过他的腰侧。 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楼漓整个人便被稳稳地带离了危险的洞口边缘,落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有力的手臂将他牢牢护住,巨大的金色龙翼在身侧有力地扇动,卷起呼啸的风声,带着他们平稳地向下方云雾缭绕、生机盎然的山谷滑翔而去。 阳光下,两只交握的手还未来得及松开,便一同隐没在金色的龙翼投下的阴影里。 西撒尔:好扫帚,给你镶金边![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一只贴心的龙 第7章 哪里来的石头 凛冽的山风被金色的龙翼隔绝在外,楼漓被西撒尔紧紧地抱在怀中,向着下方葱郁的森林降落。 他从未与任何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整个人几乎是嵌在对方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楼漓小心翼翼地透过西撒尔肩头的空隙向下望去。 视野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比翡翠森林还要广袤、还要深邃的无边绿海。参天巨木如同支撑苍穹的巨柱,层层叠叠的树冠交织成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翠绿穹顶。阳光透过缝隙洒落,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照亮了下方缠绕着藤蔓的粗壮树干和覆盖着厚厚苔藓的地面。 溪流如同银色的缎带,在浓密的绿荫中蜿蜒闪烁,汇聚成波光粼粼的湖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湿润的泥土芬芳、草木的清新、野花的甜香,还有远处传来的、无数生灵的鸣叫与低语。 楼漓那颗在紧张和尴尬中浸泡了太久的心,仿佛被这浩瀚的生机猛地冲刷了一遍。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如同温暖的泉水,从心底汩汩涌出,冲散了所有的阴霾。 他甚至眼尖地瞥见下方靠近一处湖泊边缘的空地上,似乎有人在活动?像是在搭建木屋的框架?但西撒尔飞行的速度极快,高度也不低,那景象只是一闪而过,模糊得如同水中的倒影,楼漓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飞速掠过的树冠遮挡了视线。 “我们到了。”西撒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打断了楼漓的观察。平稳的气流托着他们,缓缓降落在一片铺满柔软苔藓、被几棵巨大橡树环抱的林间空地上。 脚刚沾到坚实湿润的地面,楼漓快速地从西撒尔怀里退出来,拉开了两步的距离。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黑袍下摆,刚要开口说声“谢谢”,眼角余光却瞥见西撒尔的手又伸了过来,目标似乎是他的兜帽! 楼漓条件反射般地侧身一躲,动作快得像在躲避什么攻击。 西撒尔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那双碧绿的眼眸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失落和委屈,连带着声音都低了下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控诉:“我只是……想帮你理一理帽子。它被风吹歪了一点……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他垂下眼睑,长长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声音闷闷的,“我以为,我和你……已经是朋友了……” 朋友? 楼漓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西撒尔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配上他低落的语气,瞬间在楼漓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负罪感。他想起自己在王都的处境,那些避之不及的目光和荒诞的传闻…… 算了。 楼漓在心里轻轻叹口气,往前挪了一小步,主动拉近了点距离。兜帽下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却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软:“……我只是不太习惯。”他微微抬头,让兜帽的阴影没完全遮住视线,看向西撒尔,“没怪你。那……麻烦了。” 西撒尔黯淡的眸子瞬间被点亮!那点委屈失落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像得到了最珍贵的许可,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伸出手,轻轻碰触到楼漓的兜帽边缘。 他的动作极其细致,手指轻柔地将被风吹乱的布料一点点抚平、理顺,确保帽檐能恰到好处地遮挡住楼漓大部分面容,又不会显得过于压抑。 “好了!”西撒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然后,极其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般,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楼漓放在身侧的手。 楼漓身体一僵,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西撒尔掌心的温热清晰地传递过来,他想抽回手,但抬眼对上西撒尔那双亮晶晶、写满了纯粹喜悦和期待的碧绿眼眸…… 抱歉,伤害龙的事我楼漓做不到。 强迫自己忽略掉掌心的异样触感,楼漓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的森林上。 “接下来就由我来帮你介绍一下纳尼亚森林吧!”西撒尔的声音充满了热情,他拉着楼漓的手,开始沿着林间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小径漫步。 “这片森林,是艾泽拉斯大陆现存最古老、也是最大的原始森林之一!”西撒尔指着四周高耸入云的巨树,“看那些‘世界之脊’,它们可以活上万年!树冠里栖息着会发光的‘星羽鸟’,夜晚的时候,整片森林都像缀满了星星……” 他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介绍着林间穿梭的、拥有彩虹般鳞片的“虹光蜥蜴”;长在溪边岩石上、会随着歌声微微发光的“歌语苔”;藏在灌木丛深处、胆子很小但皮毛像月光一样柔软的“月辉兔”…… “……还有那种,”西撒尔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兴奋,指向一片茂密的蕨类植物,“藏在最深处的‘绒绒球兽’,它们胆子特别小,但全身都长着又厚又软的长毛,摸起来像最暖和的云朵!可惜它们跑得太快了,很难见到……” 全身毛绒绒……像云朵…… 楼漓的耳朵在兜帽下悄悄动了动,墨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他几乎能想象出那蓬松柔软的触感,手指无意识地在西撒尔的手心里轻轻蜷了一下。他听得入了神,完全沉浸在西撒尔描绘的这个奇妙、壮丽又充满生机的森林世界里,以至于忽略了周遭细微的异响。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毫无预兆地从侧上方传来! 楼漓还在想着“绒绒球兽”有多好摸,身体却比思维更快,魔法师的本能和对危险的感知瞬间压倒了一切。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清是什么东西,左手猛地从袍袖中抽出,指尖凝聚的魔力瞬间爆发!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深紫色能量束如同撕裂空间的闪电,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那块呼啸而至、足有磨盘大小的巨石之上! “轰隆!”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被强行压缩到极致的能量爆鸣。那块来势汹汹的巨石,在距离他们头顶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捏碎的面粉袋,瞬间化作一蓬细腻的、毫无杀伤力的石粉,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周围的树冠和地面上,像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西撒尔刚刚抬起的、准备护住楼漓的手僵在半空。 楼漓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着漫天飘落的石粉,兜帽下的脸上也满是茫然和错愕。他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微弱的光辉,语气带着十足的困惑和不解:“……这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从天而降这么大块石头?” 他环顾四周陡峭的山壁,“是山体松动?” 在楼漓看不见的地方,西撒尔的表情瞬间从最开始的紧绷转为一种咬牙切齿的、混合着愤怒和极度无语的扭曲。他碧绿的瞳孔猛地收缩成冰冷的竖线,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利剑,直直射向远处一座林木稀疏的陡峭山顶! 在那里,一个模糊的、有着一头火焰般耀眼红发的男人身影,正悠闲地靠在一块巨石上,似乎还朝着这边挥了挥手,然后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山石之后。 “……对、啊,”西撒尔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暴躁,“怎么会……这么莫名其妙呢?” 他盯着那处空无一人的山顶,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那片山岩都烧穿。 伯宜斯!他的好哥哥! 山顶上,刚刚功成身退的红发龙族伯宜斯,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带着一种“深藏功与名”的得意笑容。 “啧,本想给那傻小子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天天就知道打架和守着他那堆破石头,哪懂怎么讨伴侣欢心?”他摇了摇头,对自己弟弟的情商表示担忧,“没想到……弟妹这么强?啧啧,徒手碎大石啊!够劲!” 他吹了声口哨,身影彻底消失在嶙峋的山石间。只留下山谷中,一个咬牙切齿的龙,和一个还在困惑石头来源的魔法师,以及一地的石粉。 第8章 最喜欢吃小蛋糕 纳尼亚森林边缘,隔着一片蔚蓝而湍急的海峡,矗立着数座形态奇崛、覆盖着茂密植被的巨大岛屿。这便是艾泽拉斯大陆龙族的主要聚居地——龙岛。 与传统的认知不同,龙族虽然天性高傲、崇尚力量,偏好独居和广阔的领地,但近几百年来,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人类王国扩张的脚步不断加快,对魔法矿脉、珍稀药材、甚至龙族本身的鳞片、血液、骨骼都被贪婪觊觎,引发了无数次惨烈的冲突。强大的魔法师团、炼金术士工会制造出威力巨大的战争魔像和屠龙武器,让强大的龙族也感到了切身的威胁。 越来越多的龙,尤其是年轻一代和力量并非顶尖的龙,开始放弃广袤但危险的独居领地,选择迁徙到相对安全、龙族力量集中的龙岛生活。 西撒尔降落在其中一座岛屿的入口处,巨大的龙翼收起,带起一阵旋风。他化为人形,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脸上挂着惯常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朝着岛内走去。 沿途遇到的龙,无论是正在梳理鳞片的老年巨龙,还是在空中练习飞行的幼龙,亦或是忙碌的成年龙,见到他,都纷纷停下动作,或低头,或微微颔首致意,恭敬地称呼:“西撒尔大人。” 西撒尔维持着微笑,微微点头回应,步履优雅从容, 然而,那些与他擦肩而过的龙,在感受到他周身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和那看似温和实则毫无温度的“微笑”时,都在心里打了个突。 谁又惹西撒尔大人了? 难道……是那些该死的人类又打过来了?! 一股紧张的气氛悄然在龙群中弥漫开。 西撒尔对周围龙族的猜测和紧张视若无睹。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向岛屿中心最高大、由无数巨大岩石和魔法加固构筑而成的宏伟建筑——龙族议会大厅,也是现任族长,他亲爱的哥哥伯宜斯的办公之所。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建筑后方一处僻静的露台附近。这里堆放着许多开采出来尚未使用的巨大岩石块,每一块都足有房屋大小。 西撒尔停下脚步,冷冷扫视了一圈周围。很好,没有其他龙在附近打扰。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接着弯腰,轻松地抱起一块足有数吨重的巨大岩石,掂量了一下,然后手臂猛地发力! “呼——轰隆!!!” 有仇不及时报就不是他西撒尔。 巨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砸向露台后面那扇明显是族长私人休息室的巨大水晶窗户。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 西撒尔动作不停,一块接一块,快如闪电!巨大的岩石如同冰雹般密集地砸向那扇窗户和附近的墙壁!轰鸣声、碎裂声不绝于耳!烟尘弥漫! 附近路过的龙族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惊得纷纷驻足,但当他们看清是谁在砸、砸的是谁的地盘后,脸上的惊愕瞬间变成了然,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 哦豁,是西撒尔大人…… 砸的是族长的地方? 啧啧啧…… 大家都默契地别开眼,假装没看见,甚至悄悄后退几步。 “卧槽!!!西撒尔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伴随着水晶和岩石的碎裂声响起。一个红发凌乱、灰头土脸的身影狼狈地从烟尘滚滚的破口处冲了出来 。 “你发什么疯?!不就是砸了一块石头吗?!而且还没有砸中!” 伯宜斯指着西撒尔,气得手指都在抖。 西撒尔面无表情地抱起最后一块、也是最大的一块岩石,动作优雅得像在挑选艺术品。他碧绿的竖瞳锁定自己的哥哥,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得能掉冰渣:“嗯?你还想砸中?” 要不是他当时急中生智,编造出“投石巨兽”的谎话,楼漓恐怕早就起了疑心。 虽然后来看着楼漓紧张地四处张望、想保护他的样子确实很可爱,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想用石头把伯宜斯埋了! 话音未落,最后那块巨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脱手飞出。 伯宜斯怪叫一声,狼狈地侧身闪躲,巨石擦着他的衣角砸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建筑似乎都晃了晃。 看着伯宜斯被烟尘呛得直咳嗽、狼狈不堪的样子,西撒尔满意地点点头,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恢复了那副优雅从容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暴力拆迁的根本不是他。 他无视伯宜斯愤怒的咆哮,径直走进被砸得一片狼藉的休息室。目光一扫,精准地锁定了角落一个用巨大冰晶石保鲜的篮子,里面装着几大块切割好、纹理清晰、散发着诱人血气和淡淡灵气的顶级魔兽肉,显然是伯宜斯给自己准备的晚餐。 西撒尔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提起篮子。 “喂!西撒尔!你干什么?!” 伯宜斯冲进来,看到西撒尔连吃带拿的样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是我的!我刚弄到的!你是土匪吗?!” 西撒尔提着肉篮子,转身看向气急败坏的哥哥,脸上重新挂起那抹温和有礼的微笑:“嗯。我是。” 他点点头,语气理所当然,“下次还抢你。” 说完,他无视伯宜斯瞬间涨红的脸色和即将爆发的龙吼,优雅地展开龙翼,提着战利品,从被他砸开的巨大破洞中飞了出去,留下一地狼藉和风中凌乱的族长。 森林湖畔。 楼漓独自坐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面前是一堆燃烧正旺的篝火。但此刻,他兜帽下的脸上没有任何暖意,只有一片茫然的怔愣。 就在刚才,他和西撒尔走了一段路后,在他感觉到有点饿的时候,西撒尔很贴心地带他来到这片风景优美的湖边,主动说抓鱼烤着吃。 西撒尔抓鱼的动作快如闪电,几条肥美的大鱼很快就被处理干净,串在了树枝上。 楼漓想自己不能坐享其成,便主动请缨:“我来生火吧。” 他集中精神,小心翼翼,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火苗——他真的已经很克制很小心了!然后,他屏住呼吸,将火苗弹向堆好的柴堆。 “噗”的一声轻响。 火……是点着了。 但…… 那堆柴连同架在上面的几条鲜鱼,在接触到火苗的瞬间,连一丝青烟都没来得及冒,就在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内,彻底化作了一小撮细腻的、灰白色的……灰烬。 微风拂过,灰烬飘散。 地面上只剩下几根被烧得焦黑、但依旧维持着鱼骨形状的……骨架轮廓?还有几根同样被瞬间碳化的树枝。 楼漓:“……”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控制魔力时小心翼翼的触感。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难过瞬间淹没了他。他的魔法……力量确实强大,但这份强大在需要精细控制时,就变成了灾难。 平常在森林木屋,他要么吃现成的干粮面包,要么靠公主偶尔带来的熟食。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试过自己烹饪了。今天和西撒尔在一起,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忍耐地去控制那狂暴的力量,没有伤到一直牵着他手的西撒尔……可为什么……连烤条鱼都做不到? 他沮丧地低下头,宽大的兜帽垂落,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留下一个沉默的、笼罩在阴影里的轮廓。 就在他沉浸在自我否定中时,一阵风掠过,带着熟悉的气息。西撒尔的身影轻盈地落在他身边。 “楼漓,我找到更好吃的了!”西撒尔的声音带着轻快,他献宝似的将那个装着顶级魔兽肉的篮子放在楼漓面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期待,“看!熔岩巨兽的腿肉!肉质特别鲜美!烤着吃最棒了!”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拿起旁边的树枝,准备串肉。 楼漓看着那色泽诱人的肉块,心中却是一紧。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声音在兜帽下闷闷地响起:“……不用了。谢谢。我不太饿。或者……森林里有野果吗?我吃点果子就好。” 他实在不想再毁掉西撒尔辛苦找来的食物了。 西撒尔串肉的动作顿住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明亮的碧绿眼眸迅速黯淡下去,长长的睫毛垂落,嘴角也微微撇了下来,声音低了下去,难过地说道:“可是,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肉,跑了很远很远……真的……不吃吗?” 楼漓:“……” “……那……那就试试吧。” 楼漓认命般地低声道,重新坐直了身体。 西撒尔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变脸速度快得惊人:“嗯!” 这一次,楼漓更加谨慎。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凝聚起一丝比刚才更微弱、更稳定的火苗,轻轻点燃了篝火。火焰跳跃着,散发着正常的、温暖的红光。 一秒…… 两秒…… 三秒…… 火焰没有失控!没有把柴堆瞬间烧成灰!它正常地燃烧着! 楼漓藏在兜帽下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好样的楼漓!你做到了! 西撒尔也感受到了楼漓身上传来的那股细微但真实的喜悦波动,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他赶紧把串好的肉串架在火上。 然而,新的问题出现了。 两人……都没有烧烤经验。 楼漓是根本不会做饭,西撒尔……他是龙,平常吃的都是吃生肉。 西撒尔拿着肉串,看着火焰,有些手足无措:“嗯……要翻面吗?什么时候翻?” 楼漓更是一头雾水:“……应该……要的吧?多久翻一次?” “颜色好像变了?” “是不是该撒点……呃……我们没有调料。” “这边好像有点焦了?” “啊!翻慢了!” 两人手忙脚乱,一个不敢动火,一个拿着肉串像拿着烫手山芋。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几串原本顶级鲜美的肉,外层被烤得黢黑焦糊,散发着淡淡的焦苦味,只有内里一小部分勉强算得上熟了。 西撒尔看着手中黑乎乎的肉串,有点傻眼。 楼漓却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串,吹了吹热气,毫不在意那焦黑的外表。他轻轻掀开兜帽一角,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对着不那么焦的部分,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 咀嚼。 吞咽。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西撒尔,眼眸弯成了月牙,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嗯!好吃!” 西撒尔看着楼漓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和亮晶晶的眼睛,只觉得心尖像被最柔软的羽毛扫过,酥酥麻麻的。 他也拿起一串,学着楼漓的样子,咬了一口那焦黑中带着点韧劲的肉。 嗯……口感奇特,味道……实在称不上好。但看着楼漓高兴的样子,西撒尔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嗯!好吃!特别好吃!” 两人就坐在篝火旁,分享着这顿味道奇特但意义非凡的“烤肉”。气氛轻松而愉快。 西撒尔一边吃,一边状似无意地打听:“楼漓,你们人类……平时都吃些什么好吃的?” 楼漓咽下口中的食物,心情正好,便打开了话匣子:“好吃的很多啊。有各种炖菜,比如用新鲜蔬菜和肉块炖煮的浓汤,热气腾腾的;还有烤肉排,刷上特制的酱料,外焦里嫩;还有馅饼,酥脆的外皮包裹着肉馅或者香甜的水果馅;还有……” 他描述着,西撒尔听得津津有味,眼睛发亮。 “……还有,”楼漓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兜帽下的耳尖悄悄红了,“……小蛋糕。软软的,甜甜的,上面有时候还有奶油和水果。” 他声音轻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向往。 “小蛋糕?”西撒尔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碧绿的眸子里闪烁着纯粹的好奇和向往,“听起来就很棒!肯定很好吃吧?楼漓最喜欢吃这个?” “嗯,真的很好吃,”楼漓轻轻应了一声,算是承认。随即他又补充道,“等我回去了,有机会的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会带着小蛋糕来找你的。” 回去? 西撒尔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但楼漓后面那句“带着小蛋糕来找你”,又像是一颗裹着蜜糖的种子,瞬间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开出了绚丽的花。他忽略了那点微小的刺痛,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无比期待的笑容,用力点头: “好!” 然后,在心中把小蛋糕排在了自己必学菜谱里的第一位。 西撒尔:小蛋糕是吗?做不出来我西撒尔就和……和楼漓姓。[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最喜欢吃小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