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正常一点!》 第1章 学神 “印象里,南方的夏天总是格外燥热。” “我不喜欢那些从砖缝里渗出来的、格外闷热的湿气,也从不接受骤然降落的狂风暴雨。” “但事实上,我清晰地明白。” “再闷的湿气最终也会消弥,再烈的暴雨最终也会天晴。” “可是直到现在,我却仍无法释怀一个普通的夏日,一个寻常的雨夜,一个人曾说过的——” “后会有期。” “神特么的后会有期。” “写个破作文还给自己写恶心了。” 离考试结束大概还剩五十多分钟,江柏佑支着脑袋敛起眼睛重新扫了扫题目,最顶上那行“与离别相关的故事”被重重地圈了起来。 下一秒,可能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江柏佑紧紧盯着纸上“离别”两个字沉沉地转了转手里的钢笔,不像平时思考一贯会转上四五圈,这次他只转了一圈。 毕竟这回稍微有点特殊。 也不知道三中这次抽什么疯,一个简单的期中考非得拉上隔壁四中跟六中,美其名曰“三校联考”提前摸个底,让大家对自己目前的学习情况有个初步了解,也方便看清自己跟那些“学神”之间到底有多少差距。 毫无疑问,作为“学神本神”的江柏佑早在两周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甚至到现在他都还记得老郑顶着他那个“聪明绝顶”的秃头悄摸讲这件事的语气,神神秘秘的,边说还边左顾右盼。 要不是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不然江柏佑还以为老郑要为了三中的面子,准备带他连夜偷卷子。 结果说半天郑明昌也只是叮嘱江柏佑好好准备,四中跟六中那几个叫得出名字的好苗子也不是吃素的,要是被他们压过一头,三中可就真的闹笑话了。 江柏佑听完撩起眼皮随意点了点头,刚刚走得太急顺带拿过来的铅笔已经在他手上转了好几圈。 郑明昌见状砸吧两口杯里的茶水就摆摆手叫他可以离开了,接着在江柏佑转身前随口提了一句, “这次的作文可能会有点怪,你到时候要认真写,别像上次一样东拉西扯半天回不到正题。” “嗯。”江柏佑盯着老郑那显眼的秃头不禁勾唇笑了一下,吊儿郎当地挑着眉说,“放心吧老郑,我这次一定生搬硬套胡编乱造,争取给阅卷老师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呵呵。”郑明昌放下茶杯瞥了江柏佑一眼悠悠地说,“你小子敢给我乱来就等着周一升旗的时候,站在全校面前大声朗读自己的“大作”吧。” “嘶—”江柏佑闻言倒吸了口凉气,胳膊支着办公桌皱了皱眉问,“会录视频吗?” 郑明昌以为江柏佑这浑小子终于有怕的东西了,于是心下愉悦的同时佯装严肃地威胁道,“会,而且还要传到家长群里,所有老师跟家长都能看到。” “这样啊——” 江柏佑不紧不慢地拖长尾音,几秒过后站直身子勾着嘴角欠揍地说,“那老郑你可得把我拍帅点,最好多找找角度,发群里的时候艾特下我妈,这样她发朋友圈就不愁截不到他儿子的帅照了。” 听得眼角直抽抽的郑明昌:“……” 难道这就是代沟吗?怎么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高中生了? “滚滚滚,赶紧回去上晚自习,别在这里气得我心绞痛!” 郑明昌一面摆手一面捂着自己的胸口嚷嚷着喊疼,江柏佑瞥了两眼就知道老郑又在用这招赶他离开了,正巧来之前还有道几何压轴题没写,辅助线都画好了,就等着建坐标计算了。 于是江柏佑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了声好,接着很快转身朝办公室门外走。 “哎呀郑老师,怎么脸色这么差,不会又被你们班柏佑气成这样了吧。” 隔壁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刚改完作业就抬头轻声地笑了起来。 郑明昌见状茶也不喝了,起身伸了个腰朗声笑着说,“不是那小子还能是谁啊,我教了二十多年书才在去年碰上他这么个混球。” “哈哈哈哈哪有这么严重,郑老师你就喜欢乱开玩笑。”说罢女老师就一边打趣,一边埋头整理堆在她面前的两三叠试卷。 三中在全国的知名度很高,虽然不比六中那个老牌竞赛强校,年年都有十来个学生保送上清北,但三中本身自从十年前改革后,几乎每年都有三十几个学生裸考或者加分进清北。 尤其近几年四中逐渐开始走下坡路的情况下,每年省状元的竞争差不多就只存在于三中跟六中之间。 大概是因为去年高考省上前两名都在六中,给三中校领导气得好几天没睡着觉,于是七月开头那几天愣是把还在休假的高三全体班主任,以及高二文理科尖子班的班主任都给叫回来开“紧急会议”。 郑明昌,以及刚刚那位戴黑框眼镜的女老师都在其中。 “张老师。”郑明昌拧开茶杯咕嘟喝两口润润嗓子,随后侧身望向还在卷子上批注些什么的女老师凝重道,“这次的联考你怎么看?” “联考?”张沛芸落笔的指尖顿了顿,笔尖的墨水滴在试卷上方的正中央。 张沛芸见状不禁蹙了下眉,低头仔细看了眼旁边的名字才慢慢放下心来,就着中央的那点儿红墨潇洒地批了个“150”。 去年高三的一诊卷,老师普遍反应难度较大,张沛芸本来是想用来挫挫二班那几个尖子生的锐气,好让他们看清差距,不要成天嚷嚷着“早点高考”。 事情原先进展得很顺利,试卷发下去的时候整个教室哀嚎一片,包括平时总是嫌试卷简单闹得最凶的那几个皮孩子也是纷纷叫苦不迭。 这当然很正常,张沛芸心想,毕竟这群孩子说白了也才刚上高二,语文跟英语还好说,基础扎实积累足够的话也不是不能考高分。 可数学就不一样了,高考涉及的范围他们至少还有三分之一没学,哪怕是班上这几个常年霸榜全校前十的好苗子最多也只玩转了解析几何跟立体几何,至于近三年深受出题老师喜爱的导数压轴题,张沛芸估计他们应该都还没怎么接触过。 果不其然,昨天改卷子的时候几乎每张都存在不少的空白,一半以上的学生对于最后两道压轴大题都只能匆匆写个“解”字,只有少数几个经常研究竞赛的孩子磕磕绊绊解出了最后一道压轴题的前两问。 张沛芸仔细看过他们的解题思路,方向正确,但不够严谨,只给出了一种答案,忽略了好几个需要讨论的可能性。 不过就目前来看,没系统性地学过还能走对方向已经很不错了,等高三再多受点这方面的训练大概高考就不会出问题。 于是学生上晚自习的时间,张沛芸就在办公室里一边批改卷子,一边记录他们在讲过的题型上犯了什么错。 直到—— 张沛芸拿起卷子盯完左边再盯右边,正面看完再看背面,差不多每道解答题她都仔仔细细研究了个遍,到压轴题的时候中途一度不信邪,从抽屉里翻出参考答案一行行比着给分。 结果没想到卷子上的思路竟然比答案还清晰,不仅压轴题的第二问考虑了每一种可能性,甚至第三问还给出了比参考答案更快也更好的方法。 哈? 这确定是刚上高二就能达到的水平? 张沛芸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克制着惊讶慢慢翻回去望了眼试卷主人的名字。 果然。 张沛芸止不住地心想,三中整个高二能达到这种水平的学生, 除了他以外,大概也就没别人了。 “天才跟正常人之间果然还是有壁。” 张沛芸放下红笔就长舒一口气倒在了自己的办公椅上,脑子里不断回忆的还是那个一周跟她请三次假,一下课就去栏杆边看风景的“学神之神”。 “怎么了张老师,为什么一声不吭还皱着眉头?”郑明昌疑惑地挠了挠他光滑的头顶,并用这绝顶的大脑给出了他精心思考后的猜测: “难不成跟我一样,是在担心过段时间的联考?” 本来还在庆幸天才居然在自己班上,心情不错的张沛芸:“……” 猜得很好,建议下次别猜了。 “不是,郑老师,咱都是教过好几十年书的人了,大大小小的考试经历得也不少,怎么一次普通的联考就让你这么紧张?” 张沛芸实在不解,郑明昌闻言左看看右望望,确定周边几位老师没往这儿瞄才压低声音说,“张老师,你有所不知啊,吴校长对咱们这届的期望可比前几届高多了。” “尤其是我班上的柏佑跟你班上的……” 江柏佑离开的脚步不算慢,至少第一节晚自习打下课铃前他已经走下了五楼。 三中的惯例,每届的一班必须设在三楼,于是江柏佑只得双手插兜认命地顺着楼梯一步步朝下走。 “诀哥,你今天还是不上晚自习吗?” 四楼的楼梯口离男厕所很近,江柏佑还没走下平台就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对方大概也是一个男高中生,不过嘴里好像叼着烟,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些含混不清。 听到“诀”这个字江柏佑下意识愣了愣,迈出去的右脚在空中停滞了几秒,随后又缓缓收了回去。 “嗯。” 回话的男生声音很好听,像浮在汽水里的薄荷糖,干冽、清爽。 停在楼梯中央的江柏佑面无表情,目光随意地落在墙壁尽头监控死角的方向。 “那诀哥,待会儿下课要不要我去帮你跟芸姐请假?” 说罢男生轻咳两下取出抽到一半的香烟,重重摁灭以后随手丢进了身旁的垃圾桶。 半米外倚在墙边的男生见状轻觑了对方一眼,蹙眉极浅淡地笑了笑说,“你一身烟味儿找芸姐,是想挨处分回家休息么?” “烟味?”对方闻言愣了一下,接着抬起胳膊左嗅嗅右嗅嗅,大概过了半分钟才抬头疑惑地问,“真的很重吗?” “重得要死。” 赫诀收回视线缓缓吐出这几个字,随后慢慢站直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脖子。 “那……”对方显得有些犹豫。 赫诀见状没什么所谓地抬腿朝前走,路过对方的时候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回去上晚自习吧,请假这事儿我自己去。” 开文啦[猫头]球球大家收藏一下嗷(近期随榜更,v后日更,希望大家会喜欢小柏和诀哥的故事[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学神 第2章 不认识 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还没响,江柏佑抬手看了眼表,周遭已经没了动静,于是准备沿着楼梯继续往下走。 “诶诀哥,你这周不是都已经请过三次假了吗?要是这次再请的话……” 转角处的喊声太大,几乎是绕过半条走廊传入了江柏佑的耳膜里,就在他还在疑惑到底是哪里传来的声音时,四楼平台忽地降下一道阴影。 不偏不倚地覆盖江柏佑右侧的三四层台阶。 江柏佑见状垂了下眼睫,顺着落地的阴影一点点朝上投去目光。 对方很高,身形颀长,三中人人都一样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就是干净又板正,尤其那双老天都羡慕的大长腿让他哪怕只是随意站着都帅得像张风景画。 江柏佑见状很轻地“啧”了一下,接着倚在楼梯的扶手边似挑衅,又像漫无目的地向上打量。 这家伙的长相偏冷峻那挂,眉骨很高,鼻梁也很高挺,发色偏黑,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柏佑的错觉,月光下这人的发梢总会隐隐显出几分浅淡的灰色。 灰色? 江柏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应该是他看错了吧,这家伙虽然浑蛋,但也不至于那么中二。 赫诀当然察觉到了江柏佑的目光,但却没什么反应,他就这么简单站着,任由江柏佑的视线从额头一路游移到鼻尖、嘴唇以及……喉结。 大概两三秒过后,赫诀皱了皱眉侧头朝扶手那边掠去一眼,江柏佑没有回避,倚着扶手笑得格外坦荡。 赫诀见状垂了垂眼睫,没什么情绪地移开目光,江柏佑敛起笑意慢慢让眼神重归冷漠、平静。 “诶诀哥,幸好你还没去,我跟你说芸姐她……” 严杭拉上校服拉链一路小跑过来,直到望见赫诀背影才放慢速度在他身旁堪堪站定。 或许是刚才跑得太过激烈,严杭弯腰支着扶手一个劲儿地喘个不停,缓了大概二十秒才勉强抬头吐槽道,“诀哥你也走得太快了吧,我都还来不及说话你人就没影了,搞得好像是赶着要见什么人……” “你好啊。”江柏佑站得较高,于是轻轻弯腰温和地笑起来。 “?” 严杭疑惑地眯了眯眼睛,循着声音的方向仰头朝上望去。 “你你你你……你是不是一班的江……?” “江柏佑。”江柏佑“贴心”地帮他补齐了自己的名字。 “对!”说罢严杭跟想到了什么似的打个响指朗笑道,“我还说在哪里见过你,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上次的表彰大会,你那发言可真是帅呆了!” “什么表彰大会?”赫诀忽地开口道。 “诀哥你还敢问呢。”严杭侧头望向赫诀忍不住无奈地笑道,“就是去年芸姐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别走的那个,结果人前脚说完,你后脚就买机票回家了,气得芸姐当天都不找人帮你领奖。” “估计你那证书现在都还待在教务处吃灰。” “嗯。”赫诀记起了那件事情,不过也没显出什么情绪,他的那双瑞凤眼照旧还是平静地望向黑暗,连个余光都没朝江柏佑瞥半分。 “对了诀哥。”严杭偷偷瞄了一眼抱着手臂神色自然的江柏佑,再仔细盯了盯身旁过分沉默的赫诀,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诀哥,你认识江柏佑吗?他为什么……” “不认识。” 直白且简洁的几个字,低沉悦耳的男声在这个昏暗狭窄的空间里隐隐透出几分冷冽。 江柏佑对此毫不意外,相反他只觉得这家伙还是跟从前一样,一颗心既冷又黑,想在他嘴里听点儿实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过也没关系,江柏佑慢悠悠站直一步步往下走。 像赫诀这种喜欢骗人的浑蛋,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眼见江柏佑正朝下越走越近,赫诀跟着抬脚准备往上走,严杭适时插空问了一嘴说,“诀哥,我想了一下,这学期才过一半你就请了不少假,上节课芸姐才骂了人,现在肯定心情不好。” “所以诀哥你现在过去的话多半得挨顿骂,要不等待会儿晚自习下课学委过去你再……” 赫诀没应声,只是缓缓抬脚跨过好几层台阶,严杭看他这模样一下就明白劝是劝不动了,于是叹了口气索性由他去了。 看见赫诀沿着台阶上楼,江柏佑垂下眼眸,若无其事地插着兜低头朝下走,掠过赫诀的时候就当没看见这人,神色淡漠地经过又远离。 然而就在江柏佑走下台阶踏上四楼平台的前一秒,下课铃响了。 通常来说,下课铃响起之后的几秒会有学生陆陆续续从班里出来透个气,江柏佑不想有人看见他跟赫诀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哪怕只是一节楼梯也不行。 于是江柏佑理了下衣领就加快脚步迅速下了楼,赫诀没有回头,却蓦地停在了江柏佑待过的那层台阶。 不知道在想什么,赫诀轻轻朝扶手的方向瞥去一眼。 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这个位置,这个角度,如果换在几分钟前,大概稍一伸手就能碰到—— 江柏佑的衣角。 “喂柏佑,你去哪儿了?” “刚刚本来想找你问道数学题,结果我这一转头发现你人不见了。” 下课没几分钟,江柏佑刚坐下放好笔,前桌的邬昊立刻就转头趴了过来,江柏佑见状不禁轻声叹了口气,接着立刻随手抽出一支钢笔,堪堪赶在邬昊趴下前抵在了他的下巴上。 “说话就说话,不要随地大小趴。” 邬昊:“……” 这特么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不是吧,咱都多少年的兄弟了,怎么连这个都介意?” 说罢邬昊就试探性地弹了弹下巴上的钢笔,确定江柏佑没什么反应,这才上手把它抽出来规矩地放在桌上。 “趴我桌上也不是不可以。”江柏佑支着下颌低头瞥了邬昊一眼,随后撩起眼皮状似不经意地补了一句,“但不许流口水,不然我就把你连人带书包一起从三楼丢下去。” “流口水?” 已经舒服趴在桌上的邬昊闻言顿时一愣,接着一拍桌子“噌”地起身,语气近乎咬牙切齿道,“江—柏—佑,你说话得讲证据吧,我什么时候……?!” “上周四,午休,你趴我桌上睡觉那回。” 江柏佑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邬昊这家伙,顺手扯回桌上的试卷拿起钢笔就是埋头解题。 此刻想起那件糟心事儿的邬昊就跟吃了苍蝇似的半天回不过神来,还是直到上课铃响英语老师走进班里,他这才恹恹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试卷上最后的那道压轴题难度不大,江柏佑顺着画好的辅助线建完坐标之后,就准备开始计算。 与此同时,坐他前面的邬昊忽然扭了下背,江柏佑懒得抬头,邬昊就借着从书包拿东西的空隙,迅速把一个皱皱巴巴的纸团扔到江柏佑手边。 “看—纸—条。”邬昊指着桌上的纸条朝江柏佑挤眉弄眼,江柏佑察觉到了不禁深吸口气,忍着打死邬昊的冲动慢慢摊平皱得不成样子的纸条。 果不其然,这家伙又跟写作文似的哐哐写了一大堆话。 有时候江柏佑都不禁在想,明明这人语文成绩都快比数学高了,为什么就非得学并不适合他的理科。 邬昊:“上次是意外!意外!快点把这段记忆从你脑子里删除!” 江柏佑对此深感无语,刚在卷子上写下个“解”字就抬手在纸上撂下一句:“删不了,除非v我两百看看实力。” 写完这句话,江柏佑继续顺着纸条往下看。 邬昊:“对了,你上节晚自习到底去哪儿了,肖哥说老郑找你去了办公室,可老郑那性子谁都知道,要是一句话能扯清楚就决不再多说半个字。” “这么一来时间就对不上了,你别跟我说后面消失的时间都被狗吃了啊。” 看到这个地方江柏佑忍不住挑了下眉,心道邬昊这家伙要是以后不回去继承家业的话,未来估计干刑侦也是一把好手。 不过…… 江柏佑稍稍蹙起了眉头,竟有些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他。 难不成直接说中途碰见了赫诀,然后莫名其妙在楼梯上浪费了好长一段时间? 从某种角度讲,这么说其实也没错,但江柏佑担心如果真这么写的话,邬昊大概会觉得年级第一跟年级第二见面分外眼红,不在楼梯上打个你死我活谁都回不来。 于是思考半天,卷子上的方程都被江柏佑解开大半,图上几乎每个点的坐标都有了自己的归属,纸条上的问题才终于有了答案。 江柏佑:“路上遇到了个爱装逼的同学,他问我想不想跟他一起装逼,我说不想,他就拦着我不让我走。” “我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但他说除非叫他逼王,不然就不放我走。” 写完最后一个字江柏佑就用笔戳了戳邬昊的后背,接着重新把纸条揉成一团随手丢进了他的抽屉里。 恰好这时英语老师听见动静低头望了过来,邬昊见状只得轻咳两声悄悄把纸团从抽屉里塞进手心。 眼见邬昊开始摊平纸团仔细研究起来,江柏佑垂眸勾了下唇角就按着卷子继续解题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 邬昊越看越觉得眼睛疼,尽管早就知道江柏佑鬼扯起来没完没了,但真见识到了又不免觉得新奇,于是哪怕明白江柏佑这又是在跟他胡说八道,邬昊都还是忍不住拿笔在纸条上认真写下: “然后呢?” 就在江柏佑得出最后一个关键点的坐标,接着顺手补完最复杂的面积跟体积计算时,方才那个皱巴巴的纸团被邬昊一个后抛,轻巧而精准地落在了江柏佑的试卷中央。 江柏佑:“……” 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干刑侦的好苗子。 江柏佑解完题伸手打开纸条,底下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真是丑得叫人瞠目结舌。 不过好在江柏佑接受度较高,尤其是像邬昊这种鸡爪子似的字体,江柏佑已经能忍住不顺手把它丢进垃圾桶了。 两分钟之后,纸条最底下的边缘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他被雷劈死了。” “因为——” “逼王装逼,天打雷劈。” 第3章 蒙题之神 回忆结束。 江柏佑支起下巴盯着题目发了快十分钟呆了,作文这玩意儿东拼西凑也能写满八百字,哪怕是这回,如此不走寻常路的记叙文,随便编几个故事倒也能应付了事。 所以按理来说,已经写到结尾的江柏佑不该这么犹豫,甚至迟迟动不了笔。 “呲——” 江柏佑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了数道长短不一的黑线,如果仔细看的话,这些黑线其实覆盖了不少看起来还挺优美的句子。 甚至要是老郑监考路过这儿的话,他还能发现,这些句子就跟上周叫班长去打印的“必背:高分作文的二十四个神仙结尾”一模一样。 不过…… 其实也得幸亏老郑不下来巡视,不然等他慢悠悠走过来看看江柏佑这家伙写了什么,大概率得当场气出心脏病。 毕竟那张用掉大半的草稿纸上,所有被划掉的好词好句旁边停着潇洒飘逸的几个大字:“狗屁不通,傻子才用。” 不仅如此,江柏佑还特意把“傻子”两个字重重地圈了起来,就像提醒自己似的,把刚刚划掉的句子再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黑叉。 “所以?” “到底该怎么结尾?” 夹在指节里的钢笔被轻轻转动了一圈又一圈,江柏佑的目光缓缓从答题卡的底部一点点落到身旁的窗户上。 三中大考一贯喜欢打乱顺序随机排位,这回江柏佑被分到了四楼二班一个靠窗的地方。 临游属于标准的南方,离海也很近,每年一入夏就会格外炎热。 当然,同时也会蓦地降下暴雨。 江柏佑就这么静静地侧头望了一会儿窗外的暴雨,头顶挂钟的分针缓缓转动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忽然,一阵携着雨丝的风打着旋儿地刮过江柏佑的鼻尖。 气味很淡,江柏佑的眸子颤了一秒,随后轻声笑了笑,半真心半玩笑地在作文的结尾处写下: “记得有人说过,” “离别像雨,落在地上,一滴一滴。” “可实际上,离别更像风。” “这个雨季,当它经过——”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开始簌簌坠落。” 一切都进行得很快,考完英语的下午,江柏佑不紧不慢走出二班教室,下楼的时候又迎头遇见正在朝上走的赫诀。 天气很热,但外面还在下雨,赫诀估计是刚考完就出了教学楼,手上的伞还在往下滴着雨丝。 江柏佑见状只是随意瞥去一眼,然后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等完全掠过赫诀后再加快脚步迅速下了楼。 赫诀拿着伞慢慢往上走,周遭路过的还有两三个正在对答案的同学,赫诀本想戴上耳机听歌,却在抬头时正巧对上四楼某人的视线。 只见衣服上都还在滴水的严杭站得跟截钢筋似的,皱着眉苦兮兮地朝他望过来。 赫诀见状不免立刻打消了戴耳机的念头,叹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上楼说,“路上有事耽搁了,芸姐回办公室了吗?” “应该回了。”严杭拧了拧校服衣角抖落大半雨水,随后跟在赫诀身旁疑惑地问,“不过诀哥,你问这个干嘛?” “难不成……?” “难不成你又要请假?!” 赫诀:“……” 我是要请假,又不是要杀人放火,搞这么激动干嘛? “嗯。” 赫诀抖了抖伞上的雨水随手把它放在了外墙边,严杭见状自然地脱下校服外套弯腰搭在了伞柄上。 “所以诀哥,这次你准备请多久的假?” 相处快一年,严杭差不多已经摸准了赫诀的性子,只要决定了某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甭管谁来劝都不管用。 于是比起一味地强调“请太多次假可能会影响学业”,他还不如相信赫诀心里有分寸,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一天。” 赫诀低头蹙着眉觑了一眼地上的伞,三秒过后,他最终还是难掩嫌弃地将严杭的校服半搭在伞架上。 严杭:“……” 果然,我恨处女座! “柏佑,你数学最后一道选择题选了什么?是不是A跟D?” 肖成裕搂着邬昊脖子以一种诡异的“按压”姿势将人强行拉了过来,江柏佑见状不禁挑了挑眉。 心想邬昊就算保住了脖子估计也得歪好几天,要是下周运动会之前还没好的话,不知道跑一千五会不会笑死对手。 “喂柏佑,你一个劲儿笑什么?” 邬昊伸出手掌在江柏佑眼前挥了挥,江柏佑对此同情地看了看脖子还被肖成裕桎梏住的邬昊,接着忍住笑地说了句“没什么。” “所以到底是不是A跟D啊?” 肖成裕见邬昊隐隐有逃跑的迹象就立刻加重力道把他按了回去,邬昊当即“喂喂喂”喊疼。 江柏佑见此只觉得后颈一疼,多亏邬昊这小子皮糙肉厚,不然碰上肖成裕那恐怖的力道,别说脖子歪一周,就是肩膀骨折也不足为奇。 “貌似不是AD。”江柏佑收回视线不再搭理邬昊求助的目光,缓缓回忆了下说,“我选的好像是BC。” 肖成裕:“……” 这叫什么,完美错过? “呵呵。”肖成裕忽地松手,慢慢转头阴恻恻地盯着邬昊说,“解释一下吧,蒙题之神。” 脖子解脱后,邬昊弯腰支着江柏佑的课桌不住地咳嗽起来,要是江柏佑没看错的话,这人似乎一边咳嗽一边跟自己使眼色,就差把“救救我”这三个字写脑门儿上了。 只可惜,冤有头债有主,江柏佑才不准备趟这滩浑水。 于是邬昊就眼睁睁看着江柏佑迅速闭上了眼睛,连一个同情的眼神都没再分过来一下。 邬昊:“……” 原来这就是兄弟么? 有福不一定一起享,但有难必须得自己扛。 “怎么?还想让柏佑救你?” 肖成裕抱着手紧站在邬昊身后,等对方咳得没那么厉害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你小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要是今天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下个月的黑板报你就自己画。” “别啊!”邬昊闻言当即止住了咳嗽,飞快站到肖成裕身旁狗腿似的给他捶背。 “肖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画技,平时画点儿火柴人倒还凑合。” 说罢邬昊就抬起肖成裕胳膊开始给他按摩手臂,一边按还一边哭兮兮地控诉道, “都怪老郑非得要我当什么文艺委员,都特么高二了谁还乐意去画那破黑板报啊?!” “说得没错。”肖成裕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邬昊的按摩服务,并同时打了个响指说,“正巧我也不想去。” “下个月你就争取多画点火柴人交差吧,反正二班每回都画火柴人,咱只要超过他们就不会垫底。” “不是吧肖哥?!” 邬昊一副被雷劈中的惊讶样,手下力道没收住,给肖成裕疼得不禁呲牙咧嘴起来。 “二班他们死猪不怕开水烫,次次垫底也没事。” 邬昊停下动作顺手拉开江柏佑身旁的凳子坐了下来说, “可咱们都拿了多少次第一了,要是这次真成了倒数第一,老郑不得扒了我的皮!” “这不正好么?” 肖成裕勾起唇角浑不在意地说,“爆炒猪皮,我跟柏佑一人一盘。” “我靠!”邬昊“噌”地一下弹射起身,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地控诉道,“肖成裕,你还特么是人吗?” “兄弟有难见死不救,万一我真被老郑收拾了,到时候谁来教你蒙题**?!” “你特么还好意思说!” 肖成裕听完简直一肚子气,盯着邬昊眼睛尽量克制着怒气道,“就你那蒙题**说出去都要笑掉大牙,什么坐北选南,坐西排东,犹豫不决掷骰子看奇偶。” “我呸!” “哪怕三长一短选最短我都能对一个,结果信你的我特么全错!” “这……”邬昊闻言顿时一阵心虚,眸子滴溜溜转半天最终还是龟速挪到江柏佑身后低声道,“这玩意儿水深,要是没学通就最好别用,否则还不如随便蒙一个。” “那你怎么不早说?!”肖成裕几乎是怒吼道。 “嘶—”江柏佑被这一嗓子吼得心烦,叹了口气后睁眼无奈地说,“行了行了,你俩吵得我头疼,有什么事赶紧解决,解决不了就出去打架。” “总之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不是,柏佑,你评评理。” 肖成裕指着邬昊那颗探出来的脑袋愤愤地说,“这小子考试前净给我讲些没用的歪门邪道,要是明天不请我一根淀粉肠就立刻绝交!” 目瞪口呆听完的邬昊:“……” 敢情一根淀粉肠就能解决,那为什么不早说啊?! 江柏佑闻言倒是没有这么无语,他只倚着自己的课桌瞥了邬昊一眼,随后把目光落在肖成裕身上说,“搞玄学至少得学好地理,结果你俩一个倒一,一个倒二。” “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建议还是放弃瞎猜,好好学数学。”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真要学得好数学,谁特么还信玄学啊?!” 邬昊理所当然地控诉完后就跟“变脸”似的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笑说,“柏佑,要是肖哥不画的话,你有没有兴趣……” “没有。” 江柏佑只听半句就知道邬昊想干什么。 邬昊见此倒也不恼,转身抱着椅背故作可怜地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柏佑,你应该也不想就此失去像我这么帅的朋友吧。” 江柏佑闻言侧头轻瞥了邬昊一眼,邬昊立刻正襟危坐,并试图摆出一个自以为帅炸天的动作。 肖成裕见状欲呕,江柏佑也隐隐觉得有点反胃,于是很快收回目光几近无语地说, “前两个月的黑板报我都参加了,要是下个月还叫我去……” 江柏佑顿了顿,接着面无表情地望着邬昊说,“邬昊,要是你小子真这么丧心病狂。” “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 “自—由—落—体。” 邬昊:“……” 怎么忽然感觉这人比老郑更可怕啊啊啊?! “开玩笑。” “我怎么可能连着三个月叫你去画黑板报,这还是人么?” 邬昊摆摆手打着哈哈绕过这个话题,还在一旁看热闹的肖成裕憋着笑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邬昊见此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一个中指。 “对了柏佑,每回大考结束老郑都会帮我们请一天的假,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肖成裕懒得理邬昊那点儿小心眼,他直接朝江柏佑打了个响指问道,“明天二中跟我们打友谊赛,你来不来?” 江柏佑闻言下意识皱了下眉,似乎是在纠结肖成裕的提议,邬昊见此则大喇喇说,“来呗柏佑,二中那几个家伙见你就跟孙子似的。” “有你在我们都不用打了,直接叫他们认咱当爹。” “那算了。” 江柏佑撩起眼皮兴致缺缺地说,“我没兴趣。” “没兴趣?”肖成裕忽地有些惊讶,他问,“那柏佑你对什么感兴趣?” 江柏佑闻言浅淡地笑了一下,而后拿上书包背在一边的肩上,语气随意地吐出两个字, “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