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开书店》 第1章 第 1 章 雍熙年间,丰城县郊,破庙里。 月光从屋顶巨大的裂缝中倾泻而下,映照着断臂残躯的佛像,以及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 “叮。” 一个机械的声音在沈璃的脑中兀自响起:【印刷系统绑定成功,检测宿主体温过低、体力衰竭,濒危状态,启动紧急修复。】 沈璃猛地睁开眼,刺骨的寒意一丝丝浸入体内,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 沈璃声音嘶哑:“谁?” 谁料话音未落,一股暖流猛地注入她冻僵的四肢,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快麻木的四肢恢复了知觉,沉重的眼皮也不再打架,模糊的视野瞬间清晰了几分。 紧接着,机械的声音再次突兀想起:【新手任务:夺回墨韵斋书肆。】 “墨韵斋?” 沈璃混沌的脑子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心头猛地一跳。 她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扫过漏风的屋顶、剥落的墙皮、四处散落的破败神像残肢……这里绝不是她那间堆满稿件的出版社办公室,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 未及深想,下一瞬,一股完全陌生的记忆蛮横地撞入脑海,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她穿越了。 前世沈璃,一个现代社会出版社的普通社畜,持续熬夜加班一个月,猝然倒在工位,成了新闻里又一个过劳死的符号。 而此刻这具瘦弱、冰冷、濒临死亡的躯壳,也叫沈璃。 父母双亡的孤女,艰难守着祖传的“墨韵斋”书肆度日。然而,怀璧其罪。大伯沈守财,用伪善的嘴脸骗走了她贴身珍藏的地契房契,转瞬便撕下伪装,像驱赶丧家之犬般将她狠狠推出家门,霸占了书肆,也夺走了原主唯一的依靠和生计。 那张瞬间变得狰狞贪婪的脸,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岂能掌书肆”的冰冷呵斥,地上被撕得粉碎的契纸碎片,与原主被推出家门时绝望的冰冷、前世被上司抢功后憋屈猝死的记忆轰然交织、炸裂。 一股混杂着前世今生、针对掠夺者的滔天怒意和刻骨寒意从心底炸开。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牵动全身,沈璃却硬生生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不顾地面刺骨的寒意和身体的抗议,强行坐了起来。 冰冷的石板硌着骨头,却让她混乱的头脑被痛楚刺激得清醒了几分。 书肆,那是父母的心血,是原主的命根子,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生机,必须夺回来。 她喘息着,目光在破败的庙内逡巡,最终在自己发髻上那里,斜插着原主唯一剩下的值钱物,一根朴素的银钗。 这是启动计划的唯一资本。 “系统?” 她尝试在脑中呼唤,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冷静探究。 【初始奖励发放:基础活字印刷术,含活字铸造法、油墨配方、排版台图纸】机械音应声而至。 活字印刷?前世职业的本能瞬间被点燃。沈璃眼中猛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几乎盖过了身体的虚弱。这不是金手指,这简直是绝境中的核武器。 夺回书肆、安身立命、甚至……改变些什么的可能,都系于此。 “铅字?油墨?” 她低声重复,舌尖抵着干裂的嘴唇,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前世排版、印刷、发行的流程瞬间在脑中清晰浮现,与系统提供的知识迅速融合。 【系统提示:检测到环境存在金属边角料,锈蚀铜片X3,可辅助熔铸。】 沈璃的目光立刻扫向破庙角落那几块不起眼的锈铜片,最后落回手中的银钗上。一丝近乎冷酷的决断在眼底闪过:“典了它,加上这些‘废料’,足够铸第一批活字了。” 成本、原料、可行性在电光火石间完成评估。 这是翻盘的唯一筹码,容不得半分犹豫。 沈璃低头,看到骨瘦如柴的身躯,红肿溃烂的冻疮在细长的十指上格外刺目。疲惫和虚弱感如潮水般再次袭来。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时间不等人,沈守财不会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艰难地扶着残破的佛像站起身,身体晃了晃,却终究站稳了。望向庙外沉沉的夜色,也望向自己冥冥中不可知的命运,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寒夜的、斩钉截铁的决绝:“书肆,我会替你拿回来的。连本带利。” 两日后,街道上一披头散发的女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为数不多的肌肤露在外面,也是青紫一片。 嘴里一路高喊着“青天大老爷得为我做主啊,沈守财欺我孤女,占我书肆,赶我出户,得为我做主啊。” 声音好不凄惨,一路上到了府衙,街道上看热闹的人早已互相传告,等那鼓声敲响,府衙外已是人山人海。 书肆外,沈守财正悠闲的看着账册,瞧着外头人来人往,站起身往外望去,那门外卖烧饼的瞧着眼睛一亮 “哟,守财兄,快去瞧瞧,你侄女击鼓鸣冤告你呢。” 那卖烧饼眼里的不屑和调侃溢于言表。 沈守财心头一跳,手上的毛笔一落,在衣摆鞋面留下深黑的墨迹,他眼珠子滴流一转,赶紧冲去了后院。 再出来时哪有那光鲜的绸缎。 青州府衙公堂,肃杀凝重。 堂外围观百姓交头接耳,嗡嗡议论。 沈守财穿着粗布麻衣,一边哭喊着冤枉,一边扒拉着人群挤进来,扑通一声匍匐再低,哭得嘶声竭力。 沈璃擦着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间堂上嘈杂一片。 县令赵大人端坐上首,惊堂木一拍:“沈氏女,尔伯父沈守财状告你忤逆不孝,挥霍家财,反诬尊长强占家产。铁证如山,你有何话说?” 沈守财扑倒在地,涕泪横流:“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怜她孤苦,将书肆交她暂管,谁料她竟败光银钱,反诬我谋产,求大老爷严惩这不孝之徒。” 堂外几个托儿适时高喊助威。 赵县令目光扫过沈璃粗布衣衫,隐含轻视:“沈氏女,人证在此,你认是不认?” 沈璃缓缓抬头,目光清亮,穿透嘈杂,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回大人,民女,不认。” 她自怀中取出一份折叠的纸张,双手托起:“此乃先父母遗嘱,言明墨韵斋书肆及家产,尽归民女所有。所谓忤逆挥霍,皆是大伯为霸占家产,恶意构陷。” 沈守财如抓住救命稻草,猛地跳起,指着沈璃尖叫: “假的,我大哥病重,怎写得如此工整?她穷得吃不上饭,哪来的纸墨伪造?” 赵县令审视纸张,墨迹确实新亮,脸色一沉:“沈氏女,伪造文书,罪加一等。” 沈璃面对赵县令的威压,唇角竟勾起一抹淡笑,高声说:“纸墨?墨韵斋库房里堆积的边角废纸、劣墨块,不是现成的么?至于笔迹……” 她直视沈守财,字字如冰,“您忘了?这十年来‘代为照看’,所有账目进出,可都是您亲手一笔一笔‘精心’记录。您那手字,模仿起我父亲笔意,当真是惟妙惟肖。” 沈守财脸色煞白:“血口喷人。” 沈璃不再理会,猛地从脚边破旧包袱中奋力扬起双臂。 “哗啦” 无数卷册纸张倾泻而出,瞬间淹没了半个公堂。 “大人请看,”沈璃迅速翻开一本账册,语速很快,“雍熙十三年五月,‘修缮库房’支五十两,实付不足十两,四十两白银何处?雍熙十六年冬,‘购墨百斤’支八十两,市价五十两,三十两差价谁人私囊?雍熙十七年,‘疏通官衙’二百两,可有凭据?是行贿,还是进了你的腰包?” 最后一句,沈璃厉声喝问,直指瘫软的沈守财。 铁证如山,沈守财瘫软在地,汗如雨下,徒劳嘶吼:“假的,都是假的,这是妖法。” 恰在此时,堂外声浪骤起,无数手臂高举印着“墨韵斋孤女泣血鸣冤,贪伯夺产,篡账噬骨”的黄麻纸,民意沸腾。 纸山墨海,民意汹汹,赵县令脸色剧变。惊堂木用尽全力砸下。 “肃静,铁证如山,民意昭昭。沈守财,尔身为尊长,不思抚恤,反利欲熏心,巧取豪夺,篡改账目,侵吞主家,数额巨大,公堂之上,颠倒黑白,污蔑亲侄,藐视王法。即刻起,墨韵斋书肆、库房、地契及所查抄贪墨银一千三百两,全数归还沈氏女。枷号三日衙前示众。罚银五百两充公,退堂。” “威——武——”衙役水火棍顿地闷响。 沈守财在唾骂声中被拖走套枷。尘埃落定。 沈璃对赵县令方向,平静地、一丝不苟地福了一礼。随即,她弯下腰,在纸山墨海中,专注而珍视地,一张张拾起那些曾是她武器的账册和传单。 抱起厚厚一摞纸,挺直脊背,她一步步,稳稳地走出府衙大门。 正午阳光刺眼,街道尽头,“墨韵斋”的黑漆招牌熠熠生辉。 墨韵斋。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纸张、墨块与微尘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沈璃抱着她的“战利品”,站在阔别已久却终于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书局内光线略显昏暗,高高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直延伸到深处的阴影里。 书卷堆积如山,有的整齐码放,有的略显凌乱地散落在长案或角落。 柜台后方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略显古旧的字画。 地面是青石板铺就,蒙着一层薄灰,几缕阳光艰难地从高处的窗棂挤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她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这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疏离的空间,仿佛在重新丈量这失而复得的根基。千头万绪,百废待兴。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沈璃抬头一看,是一名男子。 “此处,”男子的声音清越,带着一丝金石之质,语调却有些刻意压低的平直,“可是墨韵斋,在征收稿件?” 第2章 第 2 章 笃、笃、笃。 略显急促却并不粗鲁的敲门声,打断了沈璃正在整理破旧账本的思绪。 她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书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今天上午才让伙计阿福把新印好的征稿传单撒出去,这么快就有人上门了?效率未免太高了些。 “请进。”沈璃放下账本,扬声应道。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身着略显陈旧但浆洗得干净的青布长衫身影侧身进来,随即迅速将门掩上,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来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过分俊逸的脸庞。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只是薄唇紧抿,眼神带着点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倨傲? 明明穿着寒酸书生的衣服,这通身的气度却像蒙尘的明珠。 他目光在略显空荡冷清的书肆内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柜台后的沈璃身上。 他几步上前,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捏着一张墨迹似乎都还未完全干透的传单,正是沈璃上午刚散出去的那种。 “此处,”男子的声音清越,带着一丝金石之质,语调却有些刻意压低的平直,“可是墨韵斋,在征收稿件?” 沈璃心中惊讶更甚,面上却不显,只微微颔首,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正是。小女子沈璃,是这书肆的东家。公子是看到传单来投稿的?” 她着重强调了传单二字,目光探究地落在他手上那份还带着新鲜油墨味的纸张上。 上午才发,下午人就到了? 这速度,怕不是守在印刷铺子门口抢的第一张? 男子萧衍,似乎没在意她的探究,只是将传单往柜台上一放,指尖点了点上面千字起价,上不封顶和题材不限,文笔上佳者优酬的字样。 “这上面所言,可作数?”他抬眼,目光锐利地直视沈璃,带着一种超越他外表“穷书生”身份的压迫感。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敢骗我试试? 沈璃心头一跳,这书生气势不一般啊。 她稳住心神,笑容不变,甚至更真诚了几分:“自然作数。墨韵斋虽小,但诚信经营是立身之本。公子可是带了文稿?” 她心中快速盘算:这人要么是急需用钱的落魄才子,要么就另有目的。 但无论如何,能这么快上门,本身就是个信号。 萧衍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微微蹙眉,带着点嫌弃地扫了一眼书肆内积灰的书架和冷清的场面:“你这书肆看起来可不像能付得起‘上不封顶’酬劳的样子。” 他语气里的质疑毫不掩饰,还夹杂着一丝“你怕不是在吹牛”的意味。 来了,沈璃心中暗道,果然不是好糊弄的主。 她非但不恼,反而眼睛一亮。这种直白的质疑,恰恰说明对方是认真的,而且对自己的文稿有自信。 “公子此言差矣。”沈璃从容地从柜台后走出来,站到他面前,虽然身高不及,气势却不弱,“书肆凋敝是事实,但正因为此,才需要破釜沉舟,寻求变革。这征稿,便是第一步妙棋。” 她指了指传单,“公子只看到了眼前的冷清,却不知这传单背后,是墨韵斋重金投入的决心,是革新经营、打造精品的雄心。我们缺的不是银子,而是能点燃市场的、真正的好故事。”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强烈的感染力,眼神灼灼发亮,那是属于现代社畜对项目成功的渴望,也是属于创业者破局时的孤注一掷。 萧衍被她眼中那簇亮光晃了一下,那份对好故事的渴望似乎触动了他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他面上的倨傲稍敛,沉吟片刻,终于从袖中取出一个薄薄的、却包裹得十分妥帖的纸卷。 “文稿在此。”他将纸卷递给沈璃,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笔名‘寒山客’。” 这是他临时想的一个化名。 沈璃接过纸卷,入手微凉。她走到窗边光线好的地方,小心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手极其漂亮的行楷,风骨嶙峋,力透纸背,一看便知是多年苦练的功底。 这字绝非普通寒门学子能轻易写就的,沈璃心中的疑窦又深了一层。 她收敛心神,开始阅读内容。故事是一个看似俗套的“才子佳人”开端,但笔触老辣,寥寥数语便将人物勾勒得活灵活现。 更让沈璃心跳加速的是,这故事的核心内核,竟隐隐透着一股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反叛意味。 才子并非一味追求功名,佳人也非深闺弱质,两人在元宵灯会因猜谜相识,言语交锋间火花四溅,充满了智趣与张力。 虽然情节尚在铺垫阶段,但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灵气、对人物心理的细腻刻画、以及那种隐隐超脱时代框架的反套路感,让沈璃这个看惯了现代网文的灵魂瞬间兴奋起来。 这哪里是普通稿子?这分明是蒙尘的金子,是能引爆市场的潜力股。 她越看越快,眼神越来越亮。文中一段才子与佳人关于“女子是否该读书明理”的辩论,写得尤为精彩,观点新颖犀利,借古人之口说出了沈璃这个现代人想说的话。 虽然措辞隐晦,但内核极其现代。 “妙,妙啊!”沈璃忍不住低声赞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热地看向萧衍,仿佛在看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萧公子,这稿子是你写的?” 萧衍被她这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把他吞下去的热情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不可察地泛红,强自镇定地“嗯”了一声,下巴微抬,带着点“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的小傲娇。 “萧公子大才,”沈璃毫不吝啬地送上夸赞,几步走回他面前,语速因为兴奋而加快,“你这文稿,立意新颖,人物鲜活,文笔更是上乘,正是我墨韵斋苦苦寻觅的‘镇店之宝’。” 萧衍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面上依旧淡淡的:“过奖。只是闲来随笔。” “不!这绝非闲笔。”沈璃斩钉截铁,“公子,我们做个长期交易如何?”她抛出诱饵,眼神充满了商人的精明和发现璞玉的兴奋。 “哦?说来听听。”萧衍挑眉,似乎有了点兴趣。 “独家签约,”沈璃掷地有声,“墨韵斋愿以高于市面三成的价格,买断公子未来三年所有话本的独家刊印权,稿酬嘛,” 她故意顿了顿,看到萧衍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来,才缓缓吐出极具诱惑力的数字,“千字五钱白银起,故事大火,另有分成红利。” “千字五钱?”饶是萧衍见惯大场面,也被这远超他预期的“重酬”惊了一下。 这价格,足够一个普通书生在京城过得相当滋润了。这书肆东家好大的手笔? 还是另有所图?他探究地看着沈璃。 沈璃看出他的心动和疑虑,立刻加码:“不仅如此,公子拥有绝对的创作自由。墨韵斋绝不干涉公子写什么,怎么写,只要是好故事,我们就敢印,敢推。我们要做的,是把‘寒山客’打造成京城,乃至整个大梁最炙手可热的‘明星写手’。” 她描绘着蓝图,充满了煽动性,“想想看,公子笔下的人物、故事,被万千读者追捧、讨论,那是一种怎样的成就?墨韵斋会倾尽所有资源,为公子铺路。让公子的才华,真正被世人看见、认可、传颂。” 她精准地戳中了萧衍这个“不得志”的话本爱好者内心最深的渴望,被认可,让自己的故事被更多人喜爱。 萧衍的心,彻底被沈璃这番话搅动了。创作自由、明星写手、千字五钱。 每一个点都击中了他的软肋。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听起来,似乎不错。”他慢悠悠地说,眼神却出卖了他的意动,“只是,口说无凭。” “契约在此。”沈璃快速地从柜台下抽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格式相对规范的契书,墨迹还是新的。 “公子请看,条款清晰,酬劳、年限、双方权责都列明了。若有疑虑,可随时提出。” 萧衍接过契书,仔细看了起来。条款确实清晰,尤其是关于创作自由和稿酬支付的部分写得非常明确。 他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这个叫沈璃的女子,行事果断,眼光毒辣,开出的条件,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他虽贵为王爷,但写话本这事,在宗室和清流眼中终究是“不入流”的爱好。 能找到一个如此识货、又敢下重金支持他“胡闹”的合作伙伴,似乎也不错? “好。”萧衍放下契书,抬眸看向沈璃,眼中那点审视终于化开,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和兴味,“这笔交易,我应了。笔墨伺候。” 沈璃心中狂喜,脸上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萧公子爽快。” 她立刻拿出笔墨,看着他以“萧寒”之名,在契书上落下了飘逸俊秀的签名。 契约已成,一式两份。 萧衍将属于自己那份契书仔细收好,对沈璃略一颔首:“苏老板,合作愉快。后续文稿,我会按时送来。” 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最初的疏离。 “合作愉快。期待公子的大作。”沈璃笑容满面,亲自将他送至门口。 看着萧寒,那挺拔却穿着旧衫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沈璃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深思。 这个“萧寒”,字迹不凡,谈吐气度更非池中之物,还有那份文稿中隐约流露的见识,他真的只是一个落魄书生吗? 与此同时,街角阴影处,一个毫不起眼的挑货郎,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离开的萧衍背影,又深深看了一眼墨韵斋的招牌,随即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沈璃回到柜台,拿起那份签好的契书,指尖轻轻拂过“萧寒”二字,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和巨大的期待。无论如何,她挖到宝了。这个神秘的“寒山客”,就是她振兴墨韵斋、搅动京城话本市场的第一张王牌。 她仿佛已经看到,崭新的、印着“寒山客”大名的畅销话本,正从她的印刷系统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第3章 第 3 章 墨韵斋后院狭小的书房内,油灯如豆。沈璃将那份签着“萧寒”大名的契书珍而重之地锁进小匣,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事业之火。 她铺开崭新的宣纸,提笔蘸墨,开始构思如何包装这位潜力巨大的新人王。 “寒山客,文风清奇,骨子里带着反骨。”沈璃指尖轻敲桌面,回想着那份文稿中才子佳人智斗的锋芒,“但开篇还是太‘正’了点,不够抓人眼球,传播力有限……” 她这个被现代网文狂轰滥炸过的灵魂,深知“黄金三章”和“反套路”的威力。 “得给他加点猛料。”沈璃眼中精光一闪,一个大胆又极具颠覆性的想法跃入脑海。她立刻提笔,在纸上飞快写下几个关键词: 【霸道才子俏千金】 【退婚流,女主开局怒撕婚书】 【才子:表面冷傲腹黑,实则纯情忠犬?】 【女主:不靠家世靠智商,经商奇才打脸众人】 【核心冲突:事业线与感情线交织,打破‘女子无才便是德’】 写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这要是放在当下的话本界,简直是离经叛道。但沈璃笃定,越是颠覆,越能引爆话题。 翌日,萧衍如约送来第二份文稿,依旧是元宵灯会才子佳人智斗的后续,文笔依旧老辣,情节推进稳健,但沈璃总觉得,少了点让人拍案叫绝的爆点。 “萧公子,请留步。”沈璃叫住准备离开的萧衍,脸上挂着奸商般循循善诱的笑容,“公子的文稿,文采斐然,人物生动,小女子拜读后深感佩服。” 萧衍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眉梢微挑,带着“你又想干什么”的警惕。这女人每次笑得这么灿烂,准没好事。 “不过……”沈璃话锋一转,拿出昨夜写的那张“猛料”关键词,推到萧衍面前,“公子觉得,若是在这故事里,加入一些,嗯,更出人意料的转折,效果会不会更好?” 萧衍疑惑地接过纸,目光扫过。只一眼,他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瞬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退婚?撕婚书?”他几乎是失声念出,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女子,主动退婚?还撕毁?成何体统。” 这简直颠覆了他二十多年接受的礼教认知,还有那什么“纯情忠犬”?“经商奇才打脸”?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是,”沈璃丝毫不意外他的反应,反而更加兴奋,双眼放光地开始“忽悠”。 “公子你想啊,才子佳人初遇,才子惊才绝艳,佳人芳心暗许,这太常见了。读者都看腻了。但如果,佳人一开场就遭遇极品未婚夫家嫌弃,被逼退婚,她不是哭哭啼啼,而是当众拿出婚书,唰唰两下撕个粉碎,掷地有声地说‘这婚,本小姐退了。’ 何等解气?何等痛快?瞬间就能抓住所有读者,尤其是女性读者的心。” 萧衍听得目瞪口呆,握着纸的手微微用力,指节都有些泛白。 这太离经叛道了,但为何他心底隐隐觉得,沈璃描述的那个场景,确实,很带劲? 沈璃趁热打铁:“还有这‘霸道才子’,公子你笔下的才子学识渊博、气质清冷,很好,但如果他表面拒人千里之外,实则内心纯情得一塌糊涂,遇到主动撕婚书、不走寻常路的俏千金,被撩得手足无措,明明关心却要毒舌掩饰,这种反差萌,是不是更有趣?更能让读者心跳加速?” “反差……萌?” 萧衍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看着沈璃亮得惊人的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描述的画面: 一个清冷高傲的自己,代入才子角色,被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子,代入俏千金,但脸莫名有点像沈璃?逼得他方寸大乱、耳根发红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 他猛地甩甩头,想把那荒谬的画面甩出去,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还有这经商奇才,”沈璃没注意他的异样,继续激情输出,“佳人被退婚,家族蒙羞?不,她偏要活得精彩。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从一个小摊子做起,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商业王国。让当初看不起她的人刮目相看,让退婚的渣男悔不当初,这才是大女主该有的格局,事业爱情双丰收,爽不爽?” 萧衍沉默了。他出身高贵,对商贾之事本不甚看重。但沈璃描绘的这个“靠自己本事打出一片天”的女子形象,那种不依附于人的独立和锋芒,却莫名地……让他心生触动,甚至有一丝隐秘的钦佩。 这与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份不愿被身份束缚、渴望凭“话本”才华获得认可的念头,隐隐产生了共鸣。 “这……太过惊世骇俗。”萧衍艰难地开口,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恐为世人所不容,引来非议。” “非议?”沈璃笑了,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狡黠,“萧公子,能被非议的,才是真正搅动一池春水的好故事。墨韵斋要的,就是这石破天惊的效果,只要故事内核积极向上,展现女子的智慧和力量,打破陈腐偏见,些许非议,何足道哉?反而会成为最好的宣传。” 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蛊惑,“想想看,当全京城的读书人、闺阁小姐,都为‘寒山客’笔下这位敢爱敢恨、智勇双全的俏千金争论不休时,‘寒山客’之名,将何等耀眼?公子所求的‘被世人看见’,不正是如此吗?” 最后一句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萧衍心坎上。他追求的不就是打破桎梏,让自己的故事被万千人传颂吗? 沈璃描绘的蓝图,虽然离经叛道,却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他看着她近在咫尺、充满自信和野心的脸庞,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容我思量。”萧衍喉结滚动了一下,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将那页猛料紧紧拿在手心,转身快步离去,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仿佛落荒而逃。 沈璃看着他仓促的背影,狡黠地眯起了眼。有戏。 三日后,萧衍再次登门。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将一份厚厚的、墨迹全新的文稿放在沈璃面前。沈璃迫不及待地翻开。 开篇便是“金銮殿前撕婚书”的炸裂场景。 沈璃提出的猛料核心点,被萧衍完美地融入了原有的故事框架。 文笔依旧惊艳,但情节张力陡增十倍,退婚打脸的爽快、女主初露经商锋芒的智慧、男主才子表面冷漠旁观,实则暗中相助又被女主独特魅力吸引的别扭…刻画得入木三分。 尤其是男女主之间那种因“反套路”而产生的、充满火药味又暗藏甜蜜的互动,简直绝了、 “成了。”沈璃激动得差点拍桌子,“萧公子,你简直是天才,这改编,妙到毫巅。” 萧衍耳根微红,轻咳一声,强作淡然:“不过是将你那些,奇思妙想,稍加润色罢了。书名按你所提,就叫《霸道才子俏千金》。” “好,好一个《霸道才子俏千金》。”沈璃如获至宝,“萧公子放心,墨韵斋定不负此佳作。” 送走萧衍,沈璃立刻关紧门窗,意识沉入脑海中的【超级印刷系统】。 “系统,启动,目标:《霸道才子俏千金》第一册。排版模式:最优阅读体验,图文并茂。关键情节配简单插画。纸张:选用中等偏上竹纸,成本可控。 油墨:特制防伪油墨,带墨韵斋暗记。首印数量:888册。装帧:线装,封面烫金大字‘寒山客著’。” 【指令确认,扫描文稿,化排版中。图文合成完毕,纸张油墨加载,印刷序列启动。预计耗时:1时辰】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在沈璃听来如同仙乐。她亲眼“看”着系统空间内,流光溢彩的虚拟印刷机飞速运转,一页页带着墨香、图文清晰、版式精美的书页如同流水般被吐出、折叠、装订…… 一个时辰后,墨韵斋后院隐秘的库房内,整整齐齐码放着888册簇新的《霸道才子俏千金》第一册。 淡雅的竹纸封面,“霸道才子俏千金”七个烫金大字遒劲有力,这是系统模拟萧衍笔迹,“寒山客”三个小字落于下方,神秘感十足。翻开内页,文字清晰悦目,关键场景还配有简单却生动的插画,比如那撕婚书的飒爽瞬间。 沈璃抚摸着光滑的封面,感受着油墨的清香,心中豪情万丈。 这是她在异世,用现代智慧和金手指,砸向陈旧话本市场的第一块惊堂木。 沈璃没有急着大肆铺货。她深谙饥饿营销和口碑发酵之道。 第一步:精准投放。她让伙计阿福带着几十本新书,悄悄送往京城几大知名茶楼的说书先生手中,免费赠送,只求他们在说书间隙,“不经意”地提一句“近日偶得一本奇书,名曰《霸道才子俏千金》,情节之新奇,闻所未闻……”。 第二步:意见领袖带货。她亲自挑选了几位在闺阁小姐圈中颇有影响力的“书粉”头子,这是之前通过低价优质旧书积累的人脉,以“内部试读”的名义,赠予新书。 第三步:书肆造势。墨韵斋门口挂出巨大横幅:“奇书《霸道才子俏千金》震撼上市。 寒山客倾心力作,颠覆你对才子佳人的所有想象。限量发售。” 橱窗里只摆出寥寥几本,营造稀缺感。 效果,立竿见影。 首先是茶楼。说书先生们拿到书,本以为是寻常话本,结果一看之下,惊为天人。 那撕婚书的开场,那反套路的互动,那女主经商展露的智慧……太有说头了。 于是,在讲述传统才子佳人故事的间隙,他们忍不住绘声绘色地“剧透”起这本奇书,吊足了听众胃口。一时间,“撕婚书”、“俏千金”、“寒山客”成了茶楼热议的话题! 紧接着是闺阁之中。那几位拿到试读本的“书粉”头子,看完后激动得彻夜难眠。 从未见过如此离经叛道又如此戳中她们心思的话本。女主不再是等待救赎的菟丝花,而是敢于抗争、智谋百出的独立女性。 男主表面霸道实则纯情,暗戳戳的关心简直苏断腿。 她们迫不及待地召集手帕交,分享传阅,闺房之中充满了“啊啊啊太好看了!”、“这俏千金就是我梦中情身。”“寒山客是谁?我要嫁给他,”的尖叫和讨论。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京城闺秀圈都沸腾了。 需求如同火山般喷涌,无数人涌向墨韵斋打听新书何时正式发售。 那些限量摆在橱窗里的书,瞬间被抢购一空。没买到的人捶胸顿足,围着阿福追问。 “明日,明日正式发售。数量有限,先到先得。”阿福嗓子都喊哑了,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红光满面。 发售日当天,天还未亮,墨韵斋门口便排起了长龙。有翘首以盼的闺阁丫鬟,有慕名而来的书生,甚至还有乔装打扮的富家公子。 当书肆大门打开,那堆积如山的《霸道才子俏千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给我来五本。” “我要十本。送人。” “前面的别挤啊,给我留一本。” 场面火爆到失控,阿福和临时雇来的几个伙计忙得脚不沾地,收钱收到手软。 铜钱的叮当声,书页的翻动声,读者的惊叹议论声,交织成墨韵斋有史以来最动听的乐章。 “撕婚书,太痛快了。” “这俏千金真乃奇女子,经商那段看得我热血沸腾。” “才子表面冷冰冰,背地里帮女主解决麻烦的样子……啊啊啊我死了,” “寒山客,寒山客是谁?求他快写第二册。” 赞誉之声如同潮水般涌来。《霸道才子俏千金》以摧枯拉朽之势,风靡了整个京城。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无人不在谈论这本奇书,无人不知“寒山客”之名。 真正的洛阳纸贵。 夜幕降临,喧嚣了一天的墨韵斋终于安静下来。 库房空了。888册书,销售一空,甚至还有大量预订单压在柜台上。 油灯下,沈璃和阿福围在柜台前,看着堆成小山的铜钱和散碎银子,还有几张数额不小的银票,来自大户人家批量采购,两人都咧着嘴傻笑。 东家,我们发财了。”阿福激动得语无伦次,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堆在自家书肆里。 沈璃拿起一锭银子掂了掂,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心头滚烫。 她迅速心算:扣除成本,主要是给萧衍的稿酬和纸张油墨成本,系统印刷近乎零成本,利润惊人。 这还仅仅是第一册。后续的连载、分册、乃至可能的周边……巨大的商业蓝图在她脑海中徐徐展开。 更重要的是,墨韵斋这块招牌,因为《霸道才子俏千金》和神秘的“寒山客”,彻底打了出去。从无人问津的破落书肆,一跃成为京城文化圈的新贵话题中心。 无数书商、渠道开始主动打听合作。 “阿福,”沈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了力量,“这只是开始,明天,去招两个可靠的伙计。把隔壁那间空着的铺面也盘下来,我们要扩大规模。” “是,东家。”阿福响亮地回答,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沈璃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依旧灯火阑珊的京城。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白日抢购的喧嚣气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成功和汹涌澎湃的商机。 名利双收,书肆革新之路,终于迈出了最坚实的第一步。根基已稳,未来可期。 与此同时,在街角更深的阴影里,那个熟悉的挑货郎身影再次出现,他看着墨韵斋灯火通明的窗口和门口残留的拥挤痕迹,眼神变得更加阴鸷和贪婪。 他迅速在随身的小本子上记下:《霸》书售罄,获利巨丰,神秘作者“寒山客”,影响力骤增。然后,再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沈璃对此毫无察觉。她关上窗,哼着不成调的现代小曲,开始规划下一步的营销策略和如何“压榨”……哦不,是“激励”她的头牌作者萧公子,尽快交出第二册的稿子。事业脑,火力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