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清冷医女,克妻军少宠上天》 你只是路过,你怕什么? 宁夏先让钱妈端来了一盆水。接着举着盒子,向屋内众人解释:“为了更好保存熏香的药性,我特意把盒子也经过了特殊处理。”她将盒子放置一边,白皙的手伸进了水盆内,只见她的手指渐渐显现出一种似红似褐的色泽。 宁夏举起自己变色的手,朗声道:“这是一种特殊的传统染料,名叫苏木。” “干材触碰无碍,但如果手沾水之后,皮肤就会呈现出一种特殊的红褐之色。” 张飒率先明白过来,若是蒋千霆没有撒谎,那么第三个人必然沾水即现! 于是他如鹰一样的眼神往蒋家众人身上一扫,“排队,每个人都伸手轮流过水!” 在保卫部的安排下,蒋家每个人都站起身,却听见一个崩溃的声音传来:“我不做,我只是路过,你们不能拉我去。” 众人视线看去,只见温良莲正和保卫部拉扯着,温华茂在旁边急得跺脚, “你只是路过,你怕什么?”张飒阴沉沉的声音在温良莲旁边响起,“怕被人发现事情其实是你做的?” 事已至此,温良莲已经彻底瘫软在地。 张飒将人带走,只待查明真相。 待温华茂和保卫部都离开后,蒋千霆突然喊住了宁夏。 “妈妈,为什么我的手没有变色呀?” 这个调皮好奇的孩子,把手放进水盆里,想看看变色的神奇过程。 原本准备散了的蒋家众人闻言都停下了脚步,围了过去。 蒋震抓起蒋千霆的手,孩子细嫩的皮肤一点变化都没有,他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宁夏。 宁夏露出一个朴实的微笑,“根本没有特制的木盒,这就是普通的木头片而已。” 她在孩子说只点了一根的时候,就想到了那个人躲在暗处的人不会乖乖认罪,而指纹提取技术在如今还不够先进。 所以她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将自己的手捻了一些苏木的木屑,再入水,才会有变色的效果。 好在效果很好,她只是稍微诈了一下,温良莲就自己跳出来了。 ... 第二天蒋震叫上宁夏还有蒋千霆,一家人去医院探望李丽香。 他们到的时候,顾昌盛正在泡奶粉,李丽香身子亏损得厉害,两个孩子根本喂不饱。 看见顾昌盛,蒋千霆还是有些瑟缩,宁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勇敢一点。 另一半蒋震已经把事情简单和顾昌盛说过了,后续温良莲如何就要等通知。 李丽香听完不由后怕,一个女人的妒忌心居然如此之强,甚至不惜对一个孕妇下黑手。 蒋千霆站在李丽香的床前,嗫喏着嘴唇,最后猛地鞠了一躬,大声道:“对不起!李阿姨!我不该自作聪明!” 李丽香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你也是好心,况且昨晚你妈妈也救了我,咱们扯平了,阿姨原谅你。” 宁夏上前一步,坐在李丽香床头边上,又给她把起了脉。 脉搏还是很微弱,剖腹产手术对她来说九死一生,如果不是宁夏给她及时扎针,她就算生下孩子恐怕也撑不过去。 “你的哮喘多久了?”宁夏沉吟片刻问道。 李丽香看了一眼顾昌盛,有些迟疑,顾昌盛倒无所谓,回答道:“她从小身子就弱,4岁落水之后就开始有了这个毛病。” 那就不是遗传,而是落水之后呼吸道感染导致的。 “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开些方子给你调养,你的身体太虚了。” 宁夏认为主要还是她身体太虚,免疫力低下,才会拖成哮喘,只要把根基调好,其他的症状也会轻很多。 李丽香一脸忧愁,说话犹如吐丝:“别劳烦你了,我这个病我自己知道,治不好的。” 这番话听得宁夏眉头一皱,看来不只是身体原因,更有心理因素。 “不劳烦,千霆闹出这么大的祸,我为你调养也是应该的。” 几番推辞不过,最后还是顾昌盛替她答应下来。 顾昌盛为人爽利,知道蒋千霆也是被人利用,他不再计较,只是昨晚见识了宁夏的针灸技术,他有心想让媳妇试试。 一周后,顾昌盛一家就出院了。 宁夏也想了一些办法,准备给李丽香试试,她现在太虚弱只能温补,把身体窟窿填起来。 于是她每天上午温习,下午就去隔壁给李丽香调理,不论是加了药材的汤水还是针灸,一切都缓步而行。 这天宁夏刚进顾家院子,就听见李丽香的妈妈在安抚李丽香。 “听话,坐月子不能洗身,这个头巾你包好了,不能见风,不然以后有的你疼的。” 李丽香不断扯着头巾,死活不愿再包,“太痒了,一个星期没洗头,我感觉我头皮都快被我挠破了。” 被她妈打了一下手,又重新给她包好,“坐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你难道想以后得头风病?” 宁夏听着李丽香母亲的话,无奈摇头。 她之前说过李丽香现在还不能吃鸡这种补物,但是李母就是不听,说顾昌盛舍不得钱她舍得,风风火火跑去乡下抓了一只大母鸡回来。 宁夏被她吵得没办法,只能让她做完把鸡油撇干净,不然容易堵奶反而遭罪。 这点李母倒是听进去了,厨房这碗正晾着的鸡汤清清亮亮,半点荤油都看不见,也是花了心思的。 宁夏将带来的干艾草放进另外一个烧水的锅里,烧了一大锅艾草水。 等水温降下来之后,又在李母哎哟哎哟声中,让李丽香躺下给她痛痛快快洗了个头。 李母被宁夏气得半死,又碍于还需要宁夏每天给李丽香针灸,只能气呼呼地丢下一句“我再也不管你了”,便跑去和其他大婶聊闲话去了,她非要让其他人好好说说这个宁夏不可。 李丽香对着宁夏眨了眨眼睛,“宁夏姐,你可千万别生她的气,等会我好好说说她。” 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神清气爽,“真舒服,再不洗头我都要臭了!” 宁夏笑笑,又一点一点用毛巾给她擦干头发。 “其实你妈有部分说对了,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身体抵抗力差,容易着凉生病,其他的倒没什么的。” 顾昌盛这个时候也回来了,他赶忙接过水桶,又去厨房忙活了。 自从生了龙凤胎,他在部队里走路都带风,领导实在看不下去了,赶他回来照顾老婆孩子。 宁夏给李丽香洗完头,刚出院子,就看见一群大妈相携而来,且个个虎视眈眈盯着她。 舌战大妈大娘们 “宁夏,不得了,你出名了啊。”其中一个面熟的大妈是前院的林家。 只见她笑眯眯地跟宁夏开着玩笑,但说的话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宁夏也不搭话,笑着点点头就准备离开。 但那些大妈堵着门,就是不让开,另一个面生的大婶开了口:“我们知道你会点医术,但是有些事你可能还太年轻不懂。” 宁夏这才明白她们的意思,这是李丽香妈妈找来“劝服”她的帮手。 “这女人坐月子就是不能沾水的,不然这个湿气进骨,以后要遭大罪的!” 说着,林大妈提高了音量,对着李丽香的门喊道:“丽香,你也真是的,你妈是过来人,怎么还不听话呢!” 说完也不等李丽香回应,就自顾自跟宁夏又说道:“你看我们,月子没好好坐,现在啊哪哪都不舒服。” 宁夏淡淡开口:“身体老了,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毛病的。” 林大妈一听急了,这是在讽刺她老了呢,这个宁夏真是不识好人心。 “月子里洗头,等以后丽香要是得了头风病,你负责吗?” 宁夏本来也就是逗她玩,见围着她的大娘大婶都不认同的样子,她干脆搬了凳子出来,打算跟她们好好“唠唠”。 “来,林大妈我给您看看,到底是啥月子病让您这么难受。” 林大妈脚步往后退了一步,她最怕打针了,但其他大婶笑嘻嘻又把她推了回去。 “怕啥,给宁夏看看,看看是不是月子病是不是我们唬她的。” 林大妈被推到宁夏面前,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我,我就是月子里洗了一回澡,然后后脖子那块到现在吹风都疼。” 宁夏把着脉,冲她点点头,“腊月里做的月子对吧?” 林大妈惊奇地点点头,她什么都没跟宁夏说,她怎么知道她是冬天做的月子,这宁夏真这么神奇? 宁夏看出了林大妈心里的疑问,笑着放下手,她也不卖关子,开口解释, “您这个确实是‘月子病’,但不是因为洗澡,而是因为肩膀着凉了。” “天气冷,你洗澡出来之后,被寒风吹到了后脖子,再加上您长期抱孩子、做事,那块自然一直酸疼。” “您要是不信,回去拿热毛巾敷着,然后酸痛的时候,就做这几个动作,保管见效。” 这种酸痛的病,现代不生娃的牛马也常有,无非就是长时间伏案工作导致的肩颈劳损罢了。 几个松解颈椎的动作长期做,就像跳广场舞似的,慢慢的身体准倍儿棒。 这时一个大妈挤开了林大妈,一屁股坐在了宁夏面前,“宁夏,哎,你给我看看呗。” “我就是生老二的时候,月子里老哭,结果现在眼睛总是有点疼。” 宁夏洗了洗手,撑开大妈的眼睛上下看了看,心里就有了数。 “您这不是月子病,是激素变化导致的泪液分泌减少,简单点说,就是干眼症。” “林大妈,劳烦您给我打一盆热水来。” 正在做宁夏教的那套颈椎缓解动作的林大妈闻言应了一声,还别说,做完还真觉得肩膀那块轻松不少,连端水都不费劲了。 宁夏谢过林大妈,又让面前的大妈掏出干净手帕打湿,热敷了三五分钟。 “大妈,等会可能有点疼,您忍着点。” 大妈一听心里犯嘀咕,“干啥呀这是?” 宁夏也不回答,只是两手在她眼睛睑板腺位置用力挤压,大妈疼得“嗷”一声就叫了出来! “我瞎了,你把我弄瞎了!”大妈使劲叫着,像过年待宰的猪。 其他婶娘们一看,似乎自己也疼得一哆嗦,但定睛一看,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板栗他娘,宁夏在你眼皮子上挤出这黄黄的颗粒是啥呀!?” 宁夏一边解释这是睑板腺堵塞,一边又示意大妈们把板栗他娘重新摁住,“你们看她这堵的。摁住她,让她别乱动,得挤干净才行。” 于是在一顿哭唧尿嚎声中,宁夏总算把大妈睑板腺给全都弄干净了。 “回头自己去药店买一瓶眼药水,每天感觉眼睛有点难受了就滴几滴,长期保持,你这干眼症就能好很多。” 板栗娘心有余悸地接过自己的帕子,眼睛红得吓人,原本是给李丽香她娘来说道宁夏的,结果反倒给自己看上病了。 宁夏看着其他人看自己犹如洪水猛兽似的,无奈摇摇头,起身用肥皂洗手去了。 别看这些大妈现在一脸害怕的样子,等过个个把星期,她们看见林大妈和板栗娘的疗效,就都会主动找上门了。 她路过水槽时,一个小孩正蹲在角落背对着她,姿势有点奇怪,头不断朝下点。 这是哪家的孩子跑来看热闹了? 这个孩子穿着蓝色布料裤子,蹲着露出半个屁股蛋子,看着有些不稳,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宁夏转到他面前,猛然发现他面色通红,小手卡着自己脖子,见宁夏来了,一双无助的双眼直直看着她。 宁夏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孩子肯定是不小心吃了什么噎住了,这会嘴唇都憋紫了。 来不及多说什么,宁夏立刻将孩子从背后抱住,双手握拳,大拇指关节对准孩子两肋之间,猛地用力挤压。 一下、两下、三下...... 始终没反应的孩子从喉咙里吐出一个透明色的糖,哭声紧随其后。 听见孩子的哭声,这才有人大喊起来,“这是不是毛毛啊?咋回事啊?” 毛毛奶奶碎步跑过来,看着满脸通红的孙子,连声问咋了。 孩子指了指自己喉咙,细声细气地说:“刚刚吃了个水果硬糖,卡喉咙了。” 他又看向宁夏,“是这个婶婶把我救了,她用力一挤压,糖就挤出来了。” 毛毛娘娘听见孩子说卡住硬糖,后怕得腿都软了,嘴唇哆嗦,膝盖一弯,朝着宁夏就跪了下来! 宁夏连忙把人扶起来,清瘦的身子却怎么也拉不动。 “唉,你就让她磕吧,毛毛奶奶也是吓怕了。” “可不是嘛,之前搬走那家,她孙女就是吃了个大枣子,结果卡喉咙,人没了。” “这个我也知道,那小姑娘长得和她妈似的,可水灵了。她妈妈为这事自责地跳河了,好好一个家也全都散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脸上满是惋惜和后怕。 宁夏这才知道,原来大院里这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而且小姑娘还没救回来。 她沉默地看着远处林林错错的屋顶,耳边是小孩和奶奶的哭声。 不论在哪个时代,这样的悲剧都曾不断上演过。 而她作为误入这个时空的闯入者,是不是也带着这样的使命而来? 医学生的针线活 经历了孩子噎糖这件事,这些人人也没有了要找事的心情了。 况且宁夏刚刚也说得很明白,她们的那些月子知识,一部分是有科学道理的,另一部分就是瞎说。 等第二天蒋震要出门时,宁夏喊住了他。 听见宁夏的声音,蒋震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身姿挺拔,静静地等着宁夏开口。 宁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蒋震对她的态度反而疏远了,这段时间都在避着她。 她想了想没想到有什么得罪这个男人的地方,索性也不想了,她从不爱内耗。 “你那有没有大点的毛笔纸?” 经过昨天与大妈们的交锋,她发现其实她们也不是要故意找宁夏的事,而是因为落后的健康知识,她们不懂什么叫科学。 蒋震神情有些冷淡,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你要练毛笔字?” 宁夏摇摇头,“我想要把海姆立克急救法教给大院邻居们。” 海姆立克?蒋震没听过这个词,但是听着急救法这三个字,他大概明白宁夏的意思。 “我这没有,爸那应该有。”蒋震看了宁夏一眼,语气莫名更冷,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宁夏看着他高挺的背影,脚尖顿了顿,转身走向蒋望山老爷子。 蒋望山听见宁夏说是蒋震交代的,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去了阁楼给宁夏拿宣纸。 阁楼的灰随着蒋望山的动作飞扬起来,在光线里又在不断翻滚下落。 蒋望山裁出一张半个人高的纸之后,看了一眼这寂静的书房,转身关上了阁楼的门。 宁夏谢过老爷子,但见老爷子拿完纸之后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她也没再多说。 回屋之后她将海姆立克急救法画在纸上,有简易图还有字,这样能够方便不认字的人也能学习这个急救法。 海姆立克急救不仅可以救小孩,也能救大人,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实用的技能了。 等宁夏把一切准备就绪时,恰好上午十点,宁夏来到公示栏,将这张内容生动有趣的宣纸贴了上去。 这个点看热闹的人很多,见宁夏不知道贴了什么在公示栏,纷纷围过去看。 等人群都围得差不多之后,宁夏请了三个人上台演示。 这三个人都是她临时约好的,也都很愿意配合宁夏的科普行动。 底下的众人嘻嘻哈哈的,见宁夏几人站在台上还以为她们要表演节目。 在宁夏分别展示了小孩、成年和老年人的海姆立克急救法之后,他们越看越认真,渐渐意识到这个急救法的实用性。 海姆立克急救法的要点讲清楚没花太长时间,宁夏又讲解了一些需要这个急救法的场景,以情景代入,能够使得他们加深记忆。 人群最外层,几个穿着中山装推着自行车的人也在驻足围观。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看着正在讲解的宁夏,突然觉得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当晚回去之后,跟家里老太太闲聊起来今天的见闻,老太太一听,巧了,这不是宁夏么。 “千知,她就是上个月给我调理身子的宁夏,我可太稀罕她了。”宋老太太拉着小儿子的手笑着说。 宋千知见母亲高兴的样子,想着今天那个看似冷清却十分大胆热心的宁夏,也来了一丝兴趣。 宋老太太正说着,突然想起来,“宁夏好像九月开学会参加你们学校的入学考试,要是她考上了,正好当你学生。” “你可别看她才读了小学,可那医术没得说,人品也好,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医者仁心,我看她就很好!” 原本还有些不喜欢母亲干涉他做事的宋千知愣了一下,他工作这么多年也没得他母亲这么高的评价,没想到一个才认识她不到两月的女人竟然被母亲这么夸赞。 宋老太太从不是一个喜欢夸大其词的人,加上宁夏今天的表现确实对他的胃口,于是抬手给招生部打了个电话。 “九月入学考试,帮我留意一个叫宁夏的学生,成绩合格直接到我班上来。” 招生部的人对这通电话多惊讶宁夏不知道,一个月匆匆过去,她只在一心学习。 这天,蒋震敲了宁夏的门。 夏天日头毒辣,宁夏皮肤却依旧白皙,清凌凌的眸子看着蒋震,平添几分凉爽之意。 蒋震没有进屋,只是将准考证递给宁夏,“入学考试定下来了,具体时间都在这上面。” 宁夏接过准考证,纸上写了她的名字和考试时间地点科目等信息,又笑着向他道了声谢。 蒋震没有回应,而是看向宁夏的脸,“希望你不要忘记,你当初说过的话。” 听见这话,宁夏一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随即立刻道:“放心,我不会不管孩子的。” 蒋震闻言表情没有变化,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他看了眼手表,时间不多,转身走了。 考试时间是9月3号,蒋千霆的幼儿园9月1号开学,也就是明天。 于是这一天宁夏也不打算再看书了,打算趁今天的时间,兑现给熊孩子的承诺,新奇书包。 其实书包她早就托人做好了,是一个牛仔面料斜挎书包,当时做出来时,裁缝店老板还不断夸宁夏年轻有想法。 本该做裤子的牛仔,做了一个小书包,看起来时尚又耐用。 当然,这只是大人的看法,至于蒋千霆,他表示非常不高兴! “大家的书包都是格子布做的,我不喜欢牛仔!” 宁夏也不生气,不顺着他的情绪走,而是问他:“你喜欢小雪人还是喜欢九色鹿?” 孩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他小手戳着下巴想了想,最后选择了小雪人。 “妈妈,你要给我做一个小雪人吗?” “现在夏天堆不了雪人,但是妈妈可以把小雪人缝在你书包上!” 蒋千霆一开始还不能理解宁夏的意图,但等栩栩如生的小雪人出现在小书包时,蒋千霆惊喜地叫了出来。 “妈妈妈妈,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他欢呼着捧着宁夏的脸亲了亲,就抱着书包出去跟小伙伴们炫耀了。 孩子天真柔软的触感让宁夏心头一软,她低头笑笑,收拾起针线盒子。 这么多年医学生别的不说,她针线活是最熟练的。 入学考试后的闹剧 国立中专学校的入学考试,在9月3号正式开始。 考试时间为一天,考三门,语文数学是主科,因为宁夏想要走医学,因此额外加一科生物考试。 这个年代监考也已经很严格,虽然没有监控,但除了教室两位监考老师,考试教室外还有监考巡逻老师。 可能也和国立中专这个学校比较有名有关,从这个学校出来的学生也都是直接分配工作,尤其是医学生。 在这个年代,医学生是非常少的,在中央布局下才开始大力发展医学教育。 而国立的医学专业则是第一个试验点,这里的医学生不只是要学习,更重要的是实践。 也就是说,在这里可以大量接触到病患,也有极大的临床机会,只要是优秀毕业生即可以直接进入各个医院工作。 重视实践经验,是国立医学专业的特点和优势。 考试开始后,拿到试卷的宁夏没有着急答题,在大致扫完题目之后才放下心来。 题目不算难,虽然有不少超纲的知识点,但宁夏都手到擒来。 当三门科目都考完之后宁夏松了松肩膀,这些题目她都认认真真答了,其实还是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的。 自己毕竟是小学毕业证都没有拿到,蒋震好不容易给她争取了这次的机会,如果她能够取得一个好成绩,也不辜负他出了这么大的力。 宁夏这么想着,走出了考场,正想着该怎么回去呢,一抬头就见蒋震的吉普车停在路边。 蒋震也看见了她,朝她招了招手,帅气的脸和车子引得不少人纷纷投来视线。 宁夏不习惯这种感觉,脸红了几分快步上了车,便催促蒋震快回家。 握着方向盘的男人的手不自觉抓紧,随即又松开,蒋震失笑,原来还有她不好意思的时候。 “这次考试感觉怎么样?”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蒋震问了一句。 宁夏考完之后觉得一块石头落地,她有了自己的人生之路要走,心情也变得充实和愉快。 因此宁夏笑眯眯地看着蒋震棱角分明的侧脸,回了一句:“感觉还行,谢谢你帮我获得这个机会。” 蒋震心里一松,看着宁夏美丽又灿烂的笑容,浑身散发着要奔向自由的气息,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声不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夏总觉得蒋震这声不客气有些僵硬。 三天后,成绩公布。 蒋震难得休假,便陪着宁夏一起来查成绩。 学校大门前的公告栏前人挤人,宁夏的鞋都被人踩了好几下,脸也因为空气稀薄而泛红。 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不动声色地护在了她身后,她这才感觉自己舒服了一些,视线转头向上,入目所及是蒋震轮廓分明的下颌角。 红榜名字写得不大,但是宁夏一眼就看见了写在第一个的“宁夏已录取”五个大字。 宁夏倒没有觉得意外,眉眼弯弯盘算着提交资料入学,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人惊愕的表情。 他起初只是希望宁夏知难而退,可是整个夏天宁夏都在认真看书,他又希望她可以考上。 结果,她不但考上了,居然还考了第一名! 宁夏从小就是学霸,对于自己拿了第一名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是蒋震心里却掀起了惊浪,如果说宁夏有这个学习天赋,那么宁家该有多亏待她,才会让她宁可不要清白也要留在蒋家? 这个女人在脱离泥沼之后,一步一步走向了她应该走的轨道,开始绽放属于她的芳香。 宁夏没有注意到蒋震的反应,来看成绩的人太多,她试图往外挤着离开。 这时,人群忽然传来一个人大喊声:“这个走后门的宁夏凭什么被录取?” 接着有人附和道:“就是,早就听说这个宁夏就是一个小学没毕业的乡下人,结果排名第一,肯定有猫腻!” 宁夏耳朵一动,后面的这个声音很耳熟。 她寻着那个声音找去,那个人的脸上满是不忿和怨气,明明衰老却又响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围观人群。 果然,是唐亮奶奶。 “我就是听到有人说这个宁夏走后门想进国立,我才特意赶来看看的,没想到,她真的过了入学考试。” “亏我还以为国立学校是个正经学校,结果连这种人都收。” 一时间,群情激奋,在某不知名的人一句“走后门”下,掀起了议论的声浪。 蒋震一把将宁夏拽到了身后,他担心宁夏这个时候上头,到时候事情还没搞清楚,就成了活靶子。 看着原本对她最有偏见的蒋震,露出比她还要紧张的神色,本还觉得憋屈的宁夏,忽然觉得心慢慢安静下来。 被污蔑、被造谣,宁夏从小到大经历过很多次,已经习以为常。 因为妈妈说,从小要培养她的独立性,因此她也习惯了独自面对,独自解决。 谁能说妈妈的这种观念没有好处,她如妈妈所愿终于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人,再也不需要麻烦她。 宁夏拍了拍蒋震,男人转过头看着她,表情严肃而担忧,宁夏忽然笑了,她抬头问他: “这次,你相信我吗?” 蒋震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还说这些,但他看见宁夏的眼睛,那眼睛里似乎有涟漪闪烁,似有千言万语。 他回过头去,声音像闷罐里传来似的,但宁夏听得分明,“你每天那么认真看书,我当然信你。” 这件事最终闹到了学校,学校领导高度重视,本来就是为了选拔人才,结果闹出走后门这种事情。 校长办公室内,站满了人,宁夏冷冷地看着这群人。 “这些卷子都是我自己写的,成绩都是我自己考出来的。” 唐家奶奶不屑撇了撇嘴:“你说没有就没有?那做贼的会说自己没偷吗?” 面对这种人,生气是没有用的,她的歪理就像烂泥,越搭理越糊你一身。 “既然你说我走后门成绩造假,那么可以请当时的监考老师过来,看看我到底是不是造假。” 宁夏冷静地看着唐家奶奶,淡淡开口。 校长一听,有道理,冲教导主任打了个眼色,教导主任转身出门去了。 唐家奶奶盯着宁夏,眼神如蛇,冷哼道:“既然是走后门,谁知道是不是连监考官都买通了。” 这下,连校长都被气了个仰倒,“这位老同志,你说话要有凭据,国立学校校风公平公正,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买通的行为。” 末了,他使劲一拍桌子,搪瓷杯发出夸擦一声刺响。 “今天这事学校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走脱!” 到底谁在举报 十分钟后,教导主任带着一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中年老师到了办公室。 这老师就是这次入学考试的监考老师,他戴着眼镜,神色匆忙,白色衬衣的领口都被汗湿了。 刚听到教导主任的话,他简直被气得够呛,什么走后门,污蔑!纯属污蔑! 他寒窗苦读十多年才终于考上大学,前几年恢复高考他被聘请到这个学校当老师,这么些年他做人恪守本分,最痛恨国家蛀虫,又怎么可能被人买通。 他来到校长办公室,和校长打过招呼,这才看向那群闹事的人,目光扫到为首的唐亮奶奶,整个人一愣。 “婶娘?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可置信的眼神让其他人也都一愣,校长惊讶地问他,“唐老师,这人你认识?” 唐松强扶着眼镜点点头,脸色有些难看,“这是我本家婶子。” 校长呵呵一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那这不是巧了么,这个大娘说你收受贿赂,又说宁夏同学买通了你的关系,你看?” 对面的唐亮奶奶刚一看是自己侄子进来,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等校长这话一出,她脸色大变。 自家这个侄子,谁不知道他性格最是一板一眼,连带着对唐亮他没露过好脸色。 每回到他家,他都逮着她和唐亮一顿批评,什么不能惯着孩子,什么溺爱如杀子,那严师做派让她每回看到这个侄子都有些犯怵。 于是她不等侄子开口,就连忙开口辩解:“这走后门不是我说的。我和这个宁夏是一个大院里的,都知道她小学都没毕业,这也是有点好奇而已。” 这话落在唐松强的耳朵里,简直是更为恶劣的污蔑,他猛地一拍桌子,把校长都吓一跳, “好奇你就可以乱泼脏水?你别管她之前是什么学历,只要是通过了学校考试,那她就有资格上学!” “婶子,平时我就说你好好管教唐亮,少在外面讲闲话,如今你这闲话都闹到学校来,你到底想干嘛?” 唐亮奶奶被侄子要吃人的气势震慑,老脸一僵,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那我要是知道监考老师是你,我也不会来呀。” 这下连宁夏都替这个老师无语了,这意思是如果监考老师不是她侄子,她就可以继续胡搅蛮缠? 唐松强已经被唐亮奶奶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有不断起伏的胸膛能表明他此刻到底有多愤怒。 “我以人格担保,监考时这位考生全程都是自己在答卷,没有任何作弊行为。” “当时我看她一直没停,还特意走她旁边看过,解题思路清晰,有着扎实的知识功底。” 唐亮奶奶这下再也说不出话来,像被人掐着脖子的鸡,她面红耳赤打算挤出人群离开这里。 宁夏却不打算就这样放她离开,污蔑完了就想走? 况且她还有很多疑问要问唐亮奶奶。 “唐亮奶奶这就打算走了?不给我这个被冤枉的人一个交代吗?” 宁夏的声音平静,可在唐亮奶奶听来简直悲剧重演,上次道歉就行了,这次宁夏变得这么难缠。 她僵硬地转过身来,在唐松强冰冷的目光下,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宁夏啊,都怪我这嘴,我跟你道歉。” “实在对不起。” 宁夏接受了她的道歉,可事情却不能这样就了结,“我想问问,到底是谁举报我走后门,又是指使你来学校闹事?” 原本还觉得宁夏一个年轻人硬逼着老人家道歉实在不尊老爱幼的围观人群,听见宁夏这话,忽然意识到,可能这事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们刷的一下把目光全都投向唐亮奶奶,等着吃瓜。 唐亮奶奶原本被挤兑得头昏脑涨无法思考,被这样一逼问,更加茫然, “哎,我就是听人闲话说的,我也不知道谁举报的,跟我没关系呀。” 这话骗骗其他人还行,可骗宁夏这个经历过网暴时代的后世灵魂,却不能够了。 没有利益、没有仇怨,根本不会把事情煽动得人尽皆知。 不论是藏在人群里那第一声“走后门”,还是唐亮奶奶后面说的买通,都精准地牵起了群众敏感的神经,幕后那个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可唐亮奶奶咬死了就是听人闲话,根本没有人指使。 这时校长咳嗽了两声,开始给唐松强施压:“唐老师,如今这个事情呢,不查清楚肯定是不行的,影响学校声誉,也影响你以后的教学不是吗?” 唐松强立刻就明白了校长的意思,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如果今天这个事不搞清楚,那么国立中专以后谁都可以跑来闹事。 而他作为今天的核心人物,也会因为唐亮奶奶的闹事而受到流言的影响,他必须要为此负责。 他缓缓抬起头,盯着唐亮奶奶,试图寻找突破,“婶子,我知道你只是爱说闲话,你好好想想,那天到底听谁说的这个话,还是有人暗示你这么做。” 看着唐松强焦灼的脸色,唐亮奶奶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学校不像大院人情,一句道歉就可以糊弄过去,搞不好,侄子的饭碗就要被她砸了。 她儿子没了,唐家虽然有烈士门楣,却早不复往日的荣光。 如今晚辈就指着侄子和孙子,孙子还小,要是侄子再出事,唐家可就真的要就此一蹶不振了! 想明白这些,她哆哆嗦嗦地开始努力回想那天,到底是听见谁在说话。 “那天,有人在我外院墙角唠嗑,说的是宁夏。我就悄悄凑过去听了一耳朵,隔着墙没看到是谁,只听见有个人说宁夏要是考上了国立,肯定是走后门。” “我...我听说今天是出成绩的日子,就跑来看看,没想到宁夏居然考了第一次,我就喊出来了。” “你说她就是一个文盲,怎么可能考第一呢?” “同学,你好,这是血吸虫。” 众人听见这话,也面露惊疑,议论纷纷。 面对这些质疑,宁夏一直稳稳地站着,她的影子未曾动摇半分。 如果是以前,蒋震肯定也会跟着怀疑,他前段时间还悄悄托人去宁家村打听。 那头回的消息是,宁夏跟着学医的那个太爷曾是御医,她太爷脾气古怪,对着儿子儿媳都没有好脸色,只带着个宁夏在膝下。 据村民说,宁夏从小天资聪慧,只是太爷死了之后就被父母领回了家,她父母因为她从小不在身边也不待见她,后来小姑娘看起来就再也没有以前那股子机灵劲了。 “唐亮奶奶,那个说话的人您知道是谁吗?”蒋震问道。 “哎,隔着墙呢,我也没见人是谁,不过听声音......”唐亮奶奶看见蒋震之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听声音您耳熟?” 唐亮奶奶点点头,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人下了圈套,“看见你,我才想起来,那个声音特别像温副官。” “她在外头总是说话柔柔弱弱的,那天那个嗓音虽然压低了点,可我感觉就是她!” 听到这话蒋震看了宁夏一眼,她素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蒋震转过头对着校长低语了几声,校长露出诧异的表情,然后连连点头。 最后拍板道:“国立中专校风严谨,这件事也查清楚了是有人蓄意造谣,希望大家都能明辨是非,不要受谣言蛊惑。” 当晚,唐老爷子赶回了家,传出了争吵的声音不说,甚至还有砸杯子的响声。 有人隐隐约约听到几句“当枪使”之类的话,唐亮奶奶难得被骂得一言不发,后来连着几天也没在大院露面。 几天后国立中专贴出了告示,说明了关于宁夏走后门这事纯属子虚乌有,是有人蓄意造谣。 晚上,蒋千霆听到自己妈妈考上了国立医学院,高兴地直绕着宁夏打转。 他的声音雀跃,还有一些不好意思:“妈妈,你真的太棒了,以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和你闹脾气。” 宁夏蹲下将他楼了个满怀,“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你能跟妈妈道歉,就说明你是个知错能改的棒小孩儿。” 蒋千霆道歉还被夸,脸上有些微红,扭捏着钻进了妈妈的怀里,“老师说了,做错了事就要勇敢道歉,我都听进去了。” 原本看着孙子和儿媳妇亲亲热热还有些不高兴的刘梅,被蒋望山瞪了几眼,悻悻然闭上了嘴。 ... 国立中专不愧是京都有名的学校。 开学之后,宁夏班上的同学没有因为之前的谣言而有异样,反而听说宁夏答出了最后一道超纲大题都来找她讨论。 此刻站在教室的学生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蓬勃的朝气,对于有学识的人,他们向往且不断向其靠拢。 医学院的课程在这时候并没有像后来那样细分,他们先统一学习基础医学知识,在后续的实践中,才会选定自己专攻的方向。 铃声响起,宋千知夹着教材走上了讲台。 开学第一节课是宋千知上的,主要是讲解如今的医学历史和让同学们各自熟悉。 “同学们,我是宋千知,也是你们主任老师。现在欢迎我们的同学们都上台来自我介绍,大家都彼此认识一下。” 自我介绍是按照考试成绩排名排序的,因此宁夏就成了第一个上台自我介绍的人。 宁夏今天穿着简单的青色衣裤,自带出尘杏林的气质令台下原本还有些嗡嗡议论声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纷纷在心里猜测,这或许是一个医学世家出来的女孩子。 宁夏脱离学校已经太久,突然要进入学生身份自我介绍还有些不习惯,因此她的话很简短。 “我是宁夏,安宁的宁,夏天的夏,今年23岁,第一次见面请大家多多关照。” 说完就走下了台,宋千知也没想到宁夏的自我介绍这么简短,只好抬了抬手让下一个学生接着上台。 下一个上台的是一个男生。 他眉目清秀,皮肤比宁夏还要白皙,若不是那短短的发茬,都要让人以为他是个安静的女孩。 只见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开口时是少年独有的清爽,“大家好,我是叶青贤,今年21岁。” 说罢,没有多余的一个字就走回了座位。 接连两个自我介绍都这么简短,让宋千知有些头疼,看来今年的学生都很有个性啊。 也许是受到宁夏和叶青贤的影响,之后的学生介绍也是能简短就简短,仿佛在比赛谁更高冷。 班上总共二十来个人,除了自我介绍,再加上发书,很快一节课就过去了。 宁夏将拿到的课本翻了翻,除了基本的医学知识课本,还有一本乡村时疫引起了宁夏的注意。 这本书是介绍不同地区特有疫病,配上了相应的病变图,很多在后世已经基本宣告消失的疫病在这时都还是常有病症。 因此教室不少同学都在翻到这本书时,发出了惊呼。 “你们快看,这个病在我们那有好几个人都得了嘞,我们那叫''大肚子病''。”一个来自南方乡村的男生突然来了一句。 听到他声音的一些人陆续围了过去,也惊讶道:“这个原来叫吸血虫病啊?” “我们那里也有,我大伯就是,肚子老大了,最后没治好人没了。” 就在大家讨论地火热的时候,一个讥讽的女声响起, “一群井底蛙,考医学院,结果连吸血虫病都是在书上第一次见。” 众人朝那个声音看去,一个眼睛大而明亮,眼神中透露出自信和傲气的漂亮女孩坐在自己座位上,正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们。 “哎,你怎么这么说话啊?”一个男生有些不爽了。 “就是啊,你这个人也太傲慢了吧。” 这时有几个同学悄悄拉了拉他们的袖子,低声道:“你们别和她吵了,她家是京都白家的。” 那个男生不明所以,还在大声抗议:“京都白家了不起啊?这么嘲讽同学。” “京都白家是医学世家,那百年白家药堂就是他们家的。” 听到百年白家药堂,本来还不服气的几个同学瞬间闭上了嘴,白家药堂拥有着京都最大的药物渠道,曾在以前为国家出了大力气。 见同学们都被她家世所震慑,白竹芝轻哼了一声。 看见坐在前排不为所动的宁夏,想着她第一名的成绩,白竹芝挑起了眉毛:“宁夏同学你说是不是啊?” 面对白竹芝小孩子过家家式的挑衅,宁夏回过头对着她一笑,打破了水墨般的眉眼中的清冷。 “同学,你好,这叫血吸虫不是吸血虫。” 下乡的小姑子回家了 医学院离军区大院并不远。 宁夏走路回到蒋家的时候,衣服还是汗湿了,鬓角发丝都在淌水。 蒋千霆已经放学在家了,他幼儿园就在大院里,宁夏让他学着自己上下学,他每天还能约着小伙伴一起。 “妈妈你回来啦。”小孩儿见到宁夏眼睛都亮了。 宁夏笑着摸摸他的头,“妈妈太热了,先去洗把脸,你玩一会就洗手吃晚饭。” 她走到客厅才发现,一个陌生的姑娘坐在婆婆身边,两人眼睛都通红,似乎是哭了一场。 这个女孩儿皮肤微黑,似乎是常年劳作,硬朗的五官组合,因为一双狭长的凤眼平添了几分妩媚之气。 看见这与蒋震有七八分相似的外貌,宁夏心里有了数,顿住了脚步,犹豫着这个场面,还要不要开口打个招呼。 好在刘梅看见她之后,已经先一步喊住了她:“宁夏,这是我小女儿蒋玲。” 说罢她又看向自己怀里的女儿,介绍道:“玲儿,这是你嫂子宁夏。” 宁夏对着小姑娘点点头说了声你好,却见蒋玲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刘梅,快言快语说了句:“妈,这就是那个乡下嫂子啊?” 毫不掩饰她的惊讶和隐约的嫌弃,让宁夏不由微微皱了眉。 刘梅在女儿背后轻轻拍了下,“说的什么话呢,下乡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个嘴巴不把门的性子。” 蒋玲一扭身子,两根长长的辫子在空中打了旋,“还不是你们在信里跟我说的嘛,这会又怪起我来。” 刘梅连忙捂住她的嘴,看向宁夏的表情讪讪,刚想描补一下,宁夏已经抱着一堆新书上楼去了。 对于这些闲话,宁夏并不是很在意,她的人生从来不是活在别人的嘴里。 她只想快点洗把脸,再把头发扎顺溜一点,这个汗滴个没完,黏糊糊的难受。 等宁夏洗完脸,路过走廊时,看见楼下蒋震已经接到消息回来了,他那张扑克脸此刻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宁夏看着楼下团聚欢乐的气氛,不由想到她偶然从大院里听到的流言,原本蒋玲在蒋震的安排下是不用下乡的。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她非要执意下乡,蒋望山还因此大发脾气,只是那怒气似乎不是对下乡,而是另外的某件事。 事情说得不清不楚,宁夏也没有多想,整理整理书本下楼吃饭,不然钱妈又要端饭上楼了。 今天的菜格外多,吃得蒋千霆满嘴都是油,他亲亲热热地叫着姑姑,蒋玲对着侄子倒是很欢喜,不住地给他夹菜。 她给侄子夹,刘梅就给她夹,眼眶还是有些微红,念念叨叨着说她在乡下受苦了。 蒋震吃饭一向很快,几口扫完就和坐在一旁沙发上的蒋望山聊工作。 原本宁夏也以为蒋望山就是一个普通老头,但是那次在阁楼见到琳琅满目的书籍和笔墨纸砚,再加上蒋震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都会和他聊很久,都说明公公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吃完晚饭宁夏被蒋千霆缠住,小嘴巴不停地跟她讲今天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 “妈妈,我今天认识了好多新伙伴,老师还带我们玩了老鹰捉小鸡,我是大母鸡!” 宁夏被他夸张的动作逗得直乐,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那你这只大母鸡护住小鸡了吗?” 蒋千霆被妈妈美丽的笑容看得呆了,听到宁夏的问话才回过神来,他原本挺起的小胸脯垮了下去,垂头丧气的, “没护住,那些小鸡跑得太慢了,老师一下就把他们都抓住了,唉,我的手太短了,挡不住呢。” 宁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鼓励道:“那你多多吃饭,就能快快长大护住你的小鸡啦。” 蒋千霆羞涩地点点头,把脑袋埋进了宁夏的怀里,妈妈不像以前那样对他不耐烦,他越来越喜欢妈妈了。 蒋震一边和蒋望山说着话,眼睛却看向了宁夏和孩子,客厅的水晶灯折射着碎亮的光,他们说着笑着,脸上的笑容组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画面。 蒋震以前不明白手下的兵会对老婆孩子热炕头那么向往,他每次接到母亲的电话,不论是闹笑话的宁夏还是惹事的儿子,都只让他脑袋一突一突地疼。 可如今,这样温馨的一幕,真真切切发生在他的面前,那淌漾着的欢声笑语填满了他的心绪。 温暖的家庭总是能治愈一切。 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争吵声。 蒋玲尖锐又夹杂着愤怒的声音穿透整个二楼传到客厅,“凭什么!有了嫂子,我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了吗?” “你口口声声说我下乡吃苦了,结果我回家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了!” 刘梅低声劝解的声音又断断续续传来;“怎么会,妈没那个意思。” 这些话并没有安慰到蒋玲,她崩溃的哭声引得众人都上了二楼,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蒋震回来之后睡的房间是蒋玲的,刘梅一直不喜宁夏,想着分房了也好早点离婚,就想让蒋玲暂时睡客房。 可蒋玲却觉得刘梅这样做,是蒋家忽视她,不再有她的地位,一直都是被娇娇女捧在手心的蒋玲直接爆发了。 宁夏只是略微扫了两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但这是蒋震需要处理的事情,她这个“外人”不方便掺和,转身带着蒋千霆洗漱去了。 天气热,小孩子身上也汗渍渍的,等洗完澡撒上花露水,蒋千霆在床上打了个滚。 他从小就会看大人眼色,这次陌生的姑姑回家一会儿笑一会儿崩溃,他懵懵懂懂也知道了些。 蒋千霆拉着准备离开的宁夏的手,低声说道:“妈妈,要不你和我睡吧,我人小,睡的地方也小,不会挤的。” 宁夏离开的脚步顿住了,她重新坐回孩子床边,看着蒋千霆黑亮单纯的眼睛,嘴角微微翘起, “傻孩子,这些事情你不要操心,大人会解决的。快快睡觉吧。” 等安抚好孩子,宁夏关上门走了出去。 此刻刘梅搂着蒋玲不断安慰着,蒋望山气得把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指着刘梅就是一顿训斥, “就是你惯得她不像样,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闹得鸡飞狗跳!” 蒋玲哭得更伤心了。 蒋震看着从小不点长到大的妹妹,也是忙着收拾自己不多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出一个小包裹。 “小祖宗,是哥的错,哥这就收拾东西麻溜出去。” 闹了一通感受到家人不变的宠爱,蒋玲这才破涕为笑,又笑嘻嘻地往蒋望山身边靠,蒋望山无奈地摇摇头。 收拾好包裹的蒋震出门正好撞见了宁夏从孩子房里出来。 宁夏看着他怀里抱着的衣物包裹,忙抢在他之前开口, “我明天搬去学校宿舍。” “你怕我受伤?” 蒋震眸色微暗,嘴角犹挂着的笑凝住,看着明显要避开他的宁夏,手也不觉抓紧, “你安心睡你的屋,我睡一楼客卧就行了。” 宁夏摇头,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耳边,她语气平静,“我住宿舍上下学也方便点。” 看着宁夏干脆利落的拒绝,蒋震喉咙微紧,想着她之前说的养娃队友关系,原本要说的话也卡在齿关。 “爸爸妈妈,为什么你们不像其他小孩子爸妈一样睡一个屋啊?”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蒋千霆站在他房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蒋千霆跑上来抓住宁夏的手,眼里忽然含了一包泪,声音颤颤巍巍:“妈妈,你还是要和爸爸离婚吗?” “你们离婚了,我是不是就真的是没妈的孩子了?” 眼泪在眼眶打滚,始终倔强地没有落下。 宁夏不知道小孩子记忆原来这么好,连她刚来这里时说的话都记得这么清楚。 想到这宁夏不由有些埋怨地看了蒋震一眼,这个男人就不能等进屋了再说这些吗,把孩子都吵起来了。 被白了一眼的蒋震站在原地,看着面前清冷的女人,目光深邃。 看着蒋千霆紧张又委屈的小脸,宁夏既心疼又些无奈,不由叹了口气,“没呢,不离婚,你爸他不乖,罚他睡客卧。” “爸爸没做错,别人的爸妈都是睡一起的,你们也得睡一起。” 蒋千霆没有那么好糊弄,他知道院里一个癞子头小伙伴就是爸妈分床睡,然后就离婚了,小赖子没了妈妈,和他一样总被人嘲笑。 他不想再被笑话了,也不想爸妈分开。 蒋千霆松开宁夏的手,改去拽蒋震,他使出全身的劲要把他拉进宁夏的房里, 蒋震不自觉地被儿子拉着走,这小子身体里仿佛有无穷的力量,宁夏的目光落在蒋千霆的身上,跟在后面抿着唇没有说话。 把爸爸妈妈安排好坐在一起,蒋千霆像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们的手,叮嘱道:“你们不要闹别扭了,还没有我乖呢。” 说完临走前还贴心地给他们关好了门。 房间里此刻只剩下蒋震和宁夏并排坐在床沿,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许久之后,两道声音打破尴尬的气氛。 “等会我就下楼去客房。” “我睡床,你睡沙发吧。” ...... 蒋震和宁夏同时开口,却又各自愣住。 宁夏的手抚上额头,今天上了一天的课,回来又碰上这么一档子事,确实有点心累。 随便这个男人吧,她明早还要去学校,抓紧时间洗澡睡觉了。 宁夏拿好换洗衣服就要出门,她的手握住门把手往里一拉,门纹丝不动。 她又使劲拉了几下,门始终打不开,只有门锁发出咔咔的声音。 就在她准备再试试的时候,一只胳膊从她后方伸过来,与灼热的胸膛同时靠近的,还有头顶的呼吸声。 “让我来。”蒋震磁性的声音从后上方响起, 男人握住门把手,宽大的身体将宁夏整个笼罩,男人身上散发的荷尔蒙气息让宁夏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浑身都不自在,但是又不好表现出来。 她扭了扭身子,又小心往旁边缩了缩。 好在男人注意力都在门上,没有注意到她的尴尬的小动作。 “不对劲,这个臭小子不会把门锁了吧?”蒋震弯腰朝门锁缝隙看了看,没有看见锁舌损坏,唯一的可能就是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这下怎么办? 宁夏简直被这个小混蛋整晕了,他就算要锁住门,也得等他妈妈洗完澡啊! 蒋震同样被气笑了,看着面前宁夏缩在门的一边,因为苦夏而愈发清瘦的身体,洁白的脖颈汗珠滑落,最后滚动进领口,消失在一片阴影里...... 男人心口一窒,忽然觉得密闭的房间在此刻是这样闷热,面前的女人又似乎在不断剥夺着他赖以生存的氧气,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蒋震双手在裤缝处不自觉握紧,脖根染上红色,面色却不变,低沉沙哑的声音没泄露出半分情绪, “我让爸妈他们帮忙开下门。” “你准备怎么让他们过来?”宁夏咬着下唇,似乎有什么顾虑。 蒋震有些不解,“大声点,喊过来就行了。” 父母的房间离她这间房一个头一个尾,这要是喊起来,估计不仅是他父母,连街坊邻居都要听见了。 到时候外面风言风语乱传,又是一桩麻烦事。 “那你说怎么办?”蒋震也没了办法,“你不洗澡了?” 不洗澡还是丢人,宁夏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道:“我订明天早一点的闹钟,钱妈来了就能听见给我们开门。” 钱妈家里还有个年纪大的老娘要伺候,因此都是早上5点过来,晚上吃完晚饭回家,明早听见动静肯定能看见他们的房门被锁了。 宁夏走回床边,将落地电风扇开到最大档,拿帕子不住地擦汗,努力想忽视沾满汗液黏腻的感觉。 床边的女人显然已经在克制自己了,可是始终不肯坐上床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她。 蒋震垂下眼眸,这个女人不论是永远干净整洁的穿着,还是一天洗八百遍手的习惯,都无一不显示出她有洁癖这一点。 死要面子活受罪,如果不洗澡今晚她估计是很难入睡。 想到这,蒋震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心里盘算着落脚的位置。 后院一片寂静,只有草里的青蛙叫声和不知名的虫鸣起此彼伏。 宁夏被他的动作吓一跳,忙拉住他的胳膊,“你疯了,这可是二楼。” 蒋震眼睛瞥向她与自己形成鲜明色差的白嫩的手,又扫向她小巧的脸,语气听不分明,“你怕我受伤?” 在宁夏愈发窘迫的神色下,男人忽然轻笑了一声:“区区二楼,放心,死不了。” 高傲的白天鹅 男人飞身从二楼跃下,在宁夏的惊呼声中,稳稳落地。 蒋震抬头朝窗口望去,只见宁夏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捂着嘴的手还没放下,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 看她替人扎针的时候眼都不眨,原来还会有这样胆小的一面,蒋震朝她挥了挥手,绕去开门。 宁夏房门的锁并没有锁死,蒋震拿下锁头,轻轻松松给她打开了门。 宁夏拿着换洗衣物去卫生间的时候,蒋震也抱着自己的包袱去了一楼客房,他没有要趁人之危的想法,即便是婚内也该尊重对方的意见。 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出任务的时候睡草地都是常有的事情,别说睡客卧了。 第二天蒋震趁其他人还没起床,就早早驱车离开去了部队,省得臭小子见了又难缠。 其实小孩子忘性大,迷迷糊糊被钱妈薅起来,又迷迷糊糊吃完早饭去幼儿园,早忘了昨晚自己干了什么事。 要是等他记得宁夏门外挂着的那把锁,恐怕大早上真得闹出大笑话来。 国立医学院上课时间是早上8点,宁夏细细咽下最后一口油条,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赶去学校。 虽然路不远,但每天这样抱着书走路上下学还真的很累人,等宁夏到教室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汗。 蒋家。 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遛鸟的遛鸟,客厅只剩下蒋玲和刘梅。 蒋玲冲着自己妈妈眨了眨眼,又对着门口宁夏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眼里满是好奇。 她昨晚闹腾完了之后,才发现自家嫂嫂压根没掺和,这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在知青下乡的时候,她可没少见农村姑嫂闹起来,吵得凶了打起来都是有的。 那些嫂子可厉害了,要是父母偏心儿子一点,那小姑子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跟地里的小白菜似的。 她在信里听刘梅说嫂子如何如何不好,心里先入为主觉得宁夏就是乡下那种恶嫂嫂。 等回到家看见嫂子单独占了一间屋,心想肯定是宁夏出的主意,就是想通过利用哥哥占她的房间,好把她赶出蒋家。 因此她才会那样崩溃大闹,可家里态度没有改变,甚至嫂子连面都没出,这可就有点太奇怪了。 “妈,哥回来把嫂子治服了?” 肯定是蒋震回来了,宁夏就不敢作妖了。 刘梅耷拉着眼皮,给闺女缝帕子,“啥治服了?” 蒋玲哎呀一声,抢过她妈手里的活放在一边,“你不是说这嫂子可折腾人了吗,怎么我回来也没见她怎么闹呢?” 害她一身功力无处可用。 刘梅这才明白女儿话里的意思,哼了一声:“哪能啊,还是那个死处,你哥一回来她就闹离婚呢。” 蒋玲听呆了,她没听错吧,这女人还跟她哥提离婚,在农村要是离婚了这女方一家都要抬不起头,可把她能的。 “那后来呢?” 怎么就没离了? 刘梅想了想,摇了摇头,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没动静了,蒋震也没和家里人说这件事。 “反正后来她就说要上学,还真让她考上了国立,还是医学院。” 刘梅话是这么说,但是语气却满是鄙夷,仿佛考上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始终觉得不着家的女人有什么好!? 蒋玲也十分认同,她深受刘梅的思想影响,只想踏实做全职主妇。 可那个人.....想到这,蒋玲垂下了头,神色黯然。 刘梅没有看出女儿低落的情绪,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听她抱怨,话匣子打开了就合不上。 “你不知道这个宁夏以前就不服管教,现在考上中专了,更不得了了,那眼睛恨不得别天上去。” “一点都不知道尊重长辈,这人呐,骨子里就是缺教养,要不然也不能做出替嫁这种事情来。” “也就是你哥性子好,要是在以前,这种儿媳妇我就是给她立规矩她也得受着。” 刘梅嫁给蒋望山之后,公婆就先后离世了,她伺候公婆,还操劳他们的白事,蒋望山一直很敬重她。 孩子出生之后,儿子孝顺,女儿贴心,她这日子和皇太后也没什么区别,舒心极了。 只有这个宁夏,她说的话不听,还屡次让她碰壁,简直是她顺遂人生里的绊脚石,实在可恶。 蒋玲也越听越气,甚至把宁夏代入了她以前看到过的农村跋扈儿媳妇,拿捏丈夫欺负婆婆,人见人厌。 她有心替刘梅打抱不平,愈发看宁夏不顺眼。 ... 医学院已经在上课。 早上是另一位老师,叫叶弘,虽然他没有专门和叶青贤打招呼,但大部分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同属叶家。 不少同学看向叶青贤的目光都有着艳羡,医学世家的实力,以后前程一片明亮。 叶弘是他们的班主任,今早第一节课也是先选出班干部,方便以后管理,采取的是自荐选票。 第一个选的职位是班长,不少人都举起了手,叶弘让他们按照座位顺序一一自我介绍。 这些想当选班长的,都是日常生活的积极分子,也有一些是为了锻炼自己社交能力的,可以说各有优点。 连昨天的高傲小天鹅白竹芝也参选了,她的自荐和她本人一样直白有个性, “我主攻药理,如果大家选我当班长,我的笔记和家里藏书都可以借给大家观阅。” 话音刚落,班上一片掌声,医学本就靠大量知识积累,医到老学到老,如果能够获得白家人的笔记和藏书,那绝对是巨大的福利。 白竹芝虽然开学第一天有一些骄傲,但人家确实被从小捧到大。 宁夏也跟着鼓了掌,不论是哪个时代的二代都是傲气的,区别只在于家教和人品罢了。 白竹芝虽然昨天找事被她怼了一番,最后却没有说难听的话,说明她家教尚可。 今天竞选班长,她明明可以借家势用来压人,却仍旧选择了资源共享不藏私,说明她人品还行。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高傲但有些许不礼貌的小公主。 他们班如果能有这样的小公主当班长,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毕竟公主最好面子,以及——护短。 宁夏默默写下了她中意的班长的人选。 “你被人欺负了?” 选班干部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宁夏也注意到了。 一个是扎着粗鞭子的姑娘,叫王彩洁,瘦瘦小小的身体,略微蜡黄的皮肤。 看起来十分营养不良,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她的入学考试成绩也很不错,在竞选学习委员。 另一位则是一个年纪看起来有些大的男人,衣服领口上还有奶渍,看起来略微有些憔悴,但是腰板笔直。 白竹芝当着老师的面不敢呛同学,但是当这些人洁上台自我推介的时候,她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平等地鄙视每一个人。 除了叶青贤。 班干部选举他没有参加,闷头看着书,或者看看窗外,白竹芝坐在他旁边蛄蛹了他好几下,叶青贤也没搭理。 他话很少,脾气倒是很好,甚至在不耐烦的时候也只是轻轻地皱眉,拂开白竹芝骚扰的手。 对此叶弘倒没有太关注,选班长的时候他看了好几眼宁夏,选副班的时候又朝宁夏看了几眼,最后班干部都快选完了,也没见宁夏有竞选的意思,他终于忍不住出声。 “宁夏同学是全校第一,不想选一个班干部当吗?” 听到这话,全班同学都看向宁夏的位置,连叶青贤都转过来视线。 宁夏上一世经常去参加座谈会,被这么多人看着倒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她还是清冷的模样,红唇微启,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我乡下来的,没上过几年学,处理不来班级事务。” 听到她这话,全班一片哗然。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 没上过几年学,考中专直接全校第一!? 叶青贤看着那个一脸坦然的宁夏,嘴角溢出一丝笑来,宁夏那句话他听明白了,一句不那么委婉的推辞而已。 看来宁夏和他一样,不喜欢繁琐的事务,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历,生物居然能够满分。 白竹芝看看叶青贤嘴角的笑,再看看宁夏,气得腮帮子都鼓起了,这个宁夏到底有什么好! 叶弘咳嗽了两声,班上总算安静下来,“班干部都是自愿选择,既然宁夏同学不想当那我们就开始统计票数吧。” 统计票数结果出来得很快。 班长:白竹芝。 副班长:徐兴京。 学习委员:王彩洁。 其余三科学习小组队长若干。 分配好了班干部之后,就正式进入学习课程当中。 现在的医学生是三年制,第一年上半年主要是满满当当的基础医学知识,下半年会陆续进入临床实践。 一天下来,课程是非常紧凑的,堪比现在的高三,只是不用晚自习。 下午回去的时候,宁夏去中药店买了一些草药,准备做一些草药包。 宁夏成绩刚出来那几天,陆续接到宋老太和顾音她们的祝贺,想着她们的恩情,宁夏准备做一些泡脚的草药包给她们。 这个草药包里面的药材主料是艾草,艾草归肝、脾经,对肝和脾都有一定滋补作用,肝主疏泄,脾主运化。 再根据她们身体不同的需求,分别配上生姜和花椒或者益母草和当归等等,用了保管都说好。 宁夏将药材分类好,再根据宋老太和顾音的身体状况调配,装进已经做好的纱布里,缝合好之后,就挂在后院晾晒。 一切都做好之后,宁夏就准备洗手吃饭,却在后院小门撞见了蒋玲。 蒋玲磕着瓜子,见宁夏过来也不挪动,问道:“嫂子,你做的这个是什么呀?一股子药味。” 宁夏示意蒋玲让让,回答道:“这是泡脚药包。” 蒋玲却像没看见一样,站在那纹丝不动,笑嘻嘻问道,“肯定是给我准备的吧,嫂子真好。” 看见蒋玲这副做派,宁夏感受着蒋玲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恶意,她语气也冷下来,“不是给你的,让开。” 蒋玲嘴角一点一点落下来,眼神里沁着阴冷,乡下那些人瞧不起她就算了,现在回到京都自己家了,还能被人欺负了,真一个个的都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她冷哼了一声,直接走到后院竹竿前,将上面挂着的药草包往自己怀里搂。 不给她就直接拿,看这个宁夏能把她怎么样。 宁夏也没想到蒋震那么板正的人,妹妹居然会是这样的性格,她一把抓住蒋玲的手, “这是药草包,根据每个人身体情况调制的,你不能用。” 蒋玲甩开宁夏的手,阴阳怪气地说:“哟,根据谁的身体?嫂子怎么不给我调配一些?” “我知道,是你老师的母亲,还有港城的大小姐对吧?也是,我这种人哪配嫂子惦记呀。” 蒋玲刚回来两天就知道了这么多,估计是刘梅告诉她的,宁夏平日也不怎么和婆婆接触,真不知道怎么就跟她这么不对付。 宁夏把药草包从蒋玲怀里夺过,丢下一句“无理取闹”便离开了。 既然蒋家没法晒,那到时候直接让她们自己晒也是行的。 蒋玲看着宁夏离开的背影,扭着身子就跟着冲进了客厅,直直坐在刘梅旁边就开始掉眼泪。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断断续续地抽噎,又时不时拿帕子擦擦眼眶,看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刘梅本来还在摆菜盘子,见女儿一声不吭坐在旁边,低着头还时不时拿帕子抹眼睛,她顿时急了。 掰着蒋玲的肩膀,问道:“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蒋玲扭过脸,就是不让刘梅看清她脸上的泪,“没怎么,没有人欺负我。” 话是这么说,可那哭声却从抽噎变成了更加委屈的小声哭,这下刘梅是真急了。 这个女儿虽然娇生惯养了一些,可下乡之后皮肤都粗糙了,吃了不少苦,如今一回来就这样式的哭,哭得她心都揪起来了。 “你快说,到底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让你受气?” 这时蒋震也刚好回来,见到妹妹坐在那哭,他脚步一顿,周身空气都冷了几分:“你被人欺负了?” 蒋玲见到蒋震回来,哭得更是委屈了,“有人欺负我怎么了,你会为我出头吗?” 这话说得奇怪,他是她哥哥,若是她被人欺负了,他肯定要跟人理论两句。 “你只管说就是了。” 蒋玲这才把话说完了,“是嫂子...我只不过好奇她那个草药包,结果她不给我就算了,还推我打我。” 听到蒋玲的话,客厅顿时消了音,只剩下宁夏一步一步从二楼下来踩踏板的脚步声。 蒋震抬头看去,宁夏站在最后两阶楼梯上,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却莫名让蒋震觉得有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孤独感。 刘梅冲到楼梯口,食指指向宁夏,满脸怒容, “就是你打了玲玲是不是!?” 小洋楼里的宅斗 宁夏默默看向客厅的众人,哭的哭,怒的怒,还有一个男人正看着她。 这一刻整个客厅动了起来,像进入了一场电视剧,而宁夏是这场闹剧的旁观者,让她有一种没由来的荒诞感。 “你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宁夏看着低头抹泪肩膀耸动着的小姑子,淡淡开口。 刘梅没想到宁夏不但不理会她的怒气,反而还指责蒋玲,她气得手指都在抖,不敢置信:“她都哭成这样了,你还说她是演戏?” “如果谁哭谁有理,那我确实没理。”宁夏慢慢走向蒋玲,相比起其他人的情绪波动,她显得冷静到有些冷漠。 蒋玲见她过来,身体瑟缩了一下,做出一副曾被人打怕的流浪狗的模样。 “说说,我是怎么推了你之后又打你哪里的?”宁夏露出温和的笑意,只是笑不及眼底。 这句话说得莫名,像是在威胁,可蒋震却没有错过蒋玲脸上那一瞬的心虚。 见蒋震没有开口的意思,蒋玲只好不断委屈地哭,哭到客厅所有人都开始头痛,“如果嫂子这么不待见我,早知道我就在乡下随便找个人嫁了也不该回来。” “瞎说!我这个老太婆子还没死呢,轮不到做嫂子的欺负你!”刘梅护女心切,一脸心疼。 看着刘梅替蒋玲出头的模样,宁夏的思绪不由飘回了从前,那时候她还小,哭哭啼啼回家,只换来妈妈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骂...... 这时从外面被钱妈喊回来吃饭的蒋千霆骑着他的小自行车回来了,打破了客厅凝结的空气。 他风风火火地把自行车往院子墙角一丢,爬上椅子就朝肉丸子伸手,被钱妈一把抓住,“先洗手去。” 钱妈在蒋家干了很多年了,板着脸不爱说话,蒋千霆有些杵她,他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拽着宁夏就撒娇:“我要妈妈帮我洗。” 转头却看见姑姑在哭,大吃一惊,瞧了瞧一脸怒容的奶奶,又仰头看了看妈妈,他这才感受到家里暴风雨将来的氛围。 “妈妈,姑姑为什么哭?” 没有人回答他,蒋震走上前想将儿子抱起来,蒋千霆往后退了一步,躲在宁夏的身后。 刘梅本就因为孙子不像以前那样和她亲密而恼怒,这会见蒋千霆连爸爸都躲开,更加怒火中烧。 这好好的一家子都是因为宁夏这个搅家精闹得鸡犬不宁。 “还不是因为你妈妈,快洗手去吃饭!”刘梅没好气地对着蒋千霆喊了一句。 蒋震皱起眉头,大人的事情不该朝孩子撒气,他正欲开口,却见宁夏浑身一紧,仿佛只要他一开口,她就会立刻离开。 而那头刘梅一双眼睛还在死死瞪着宁夏,当着孩子的面喋喋不休说着宁夏的种种不是,整个客厅都是她尖锐的声音。 “够了!”蒋震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刘梅的话。 自己的妹妹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不过了,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变得更加任性,下乡回来也没见改,反而添了小家子精明的劲。 宁夏虽然和他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母亲对她不友好,她也从未记恨,反而给药扎针,又怎么会因为什么草药包动手打人。 蒋震深吸了一口气,将宁夏拉到自己身后,又弯腰抱起蒋千霆。 硬朗俊气的脸上像覆盖着一层冰霜,眉宇间的锐气更使他添了几分威严。 “宁夏是我的老婆,她纵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也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对她。” “蒋玲,你嫂子到底有没有打你,你心里清楚。我只告诉你一句:她的东西她想给谁就给谁!” 蒋震的每句话都掷地有声,震得刘梅和蒋玲发懵,他居然为了宁夏反过来斥责她们。 刘梅眼眶顿时红起来,那委屈的模样几乎与蒋玲别无二样,“好你个蒋震,我生你养你,你胳膊肘往外拐?” 每一次蒋震做的事情不如母亲的意,她都会摆出这副姿态,以往的他也都会顺从,因为他孝顺和体谅母亲。 可这次不一样了,他的孝顺不能让宁夏承担,他从来不是愚孝的人。 “夫妻一体,您说宁夏是外人,那就是在说我也是外人。” “如果您这么不喜欢宁夏,那我和宁夏带着孩子搬出去,不打扰您和妹妹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刘梅捂着胸口,只觉得头一阵一阵发晕。 蒋震示意宁夏先上楼,他抱着蒋千霆,挺立在楼梯口, “我不知道您到底哪里不满意宁夏,但是当初下乡您...现在蒋玲她有半点长进吗?” 蒋震的话语义模糊,宁夏隐约觉得下乡这件事或许没有她以为的那样简单,这里面应该还存在着某些事情。 这下蒋玲是真的哭出来了,有怨有丢脸,还有不甘。 当初下乡蒋望山和蒋震都不同意,是母亲瞒着他们,偷偷把她运作下乡的。 等父亲和哥哥得知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即便是蒋震也无可奈何。 她本想达成目的之后,打他们的脸,告诉他们,她的选择没有错,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失败了。 她一回来就各种作和闹,也是想证明自己在家人心里的地位没变,可她用错了方法,也不该牵扯无辜的人。 蒋震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底的失望,让蒋玲的心彻底凉下去。 宁夏回到自己房间,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出神。 蒋震站在她身后也久久没有开口。 他不知道母亲为何对宁夏意见这么深,又为什么会当着孩子的面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想到之前他戍边的那几年,母亲对宁夏的各种抱怨,他开始怀疑起里面到底有多少是偏见,又多少事实。 望着宁夏秀丽单薄的背影,又想起从村里打听来的她被亲生父母不喜的消息,蒋震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宁夏......” “蒋震,我搬去宿舍吧,别让你为难。” 宁夏打断了蒋震未说完的话,她转过头看向他,灯光映在她的眸子里依旧明亮,却掩不住她淡淡的疲惫感。 今天蒋震在父母面前维护她,她心里说不触动是假的,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坚定地维护。 可以后呢?蒋震会愿意一次一次为了她和母亲妹妹对立吗? 宁夏见了太多这样的例子了,人性是那样经不起现实的考验。 以后我们小家是你掌家 宁夏此刻的表情是认真的,也是平静的,微微带些褐色的眸子澄澈透亮。 她努力想融入这个大家庭,但最后只有孩子看见了她的改变和努力,也只有蒋千霆认可了她的加入。 蒋震这二十多年什么刀枪雨林都经历过,他的团长职位是凭着自己实干得来的,他的脚步不曾犹豫过。 但此刻,他迷茫了。 回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观察宁夏,可不论怎么观察,在他看来宁夏都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么不喜欢宁夏,连带着妹妹一回来就针对宁夏,整个家变得一团乱麻。 宁夏虽然性格冷清,不会说好听的话,但她对人真诚大度,有本事但不傲慢。 或许现在的宁夏对他还有些许的排斥,但毕竟五年没见了,有些不自然也是正常的。 她和孩子的关系就很好,他们欢声笑语幸福的画面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印在他的心里。 蒋震低垂着头,他挺拔的身姿在此刻显得有些颓然:“我妈那边我会去说,蒋玲不像样以后我也会让她注意。搬去宿舍的事你再考虑考虑好吗?”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学校课程紧,我在宿舍住上下学也方便一点。” 宁夏很理性,理由也客观到不能再客观。 蒋震嘴巴张了又张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只能转身离开。 宁夏关上门,开始整理要带去学校的东西。 钱要带上,她需要钱买药材。 衣服也收拾一些,天热衣服换得勤。 正在她慢慢收拾的时候,门又被敲响,蒋震端了饭菜上来。 “你先把晚饭吃了吧,今天有你爱吃的红烧鱼。” 男人托着饭菜的手很稳,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而他敲门送饭来这个举动,莫名让宁夏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个段子。 抹不开面的家人,在低头服软的时候,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准备对方爱吃的饭菜。 宁夏不知道蒋震是不是像短视频里面所说的在默默道歉,她只觉得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让她觉得可爱又好笑。 她接过饭菜,对着蒋震露出一个笑来,“谢谢。” 蒋震看着地上正在整理的行李箱,眸色暗沉,从兜里掏出一卷钱,足足有十张大团结, “这些钱你拿着,以后每个月发工资我都会给你。” 宁夏不解地看向蒋震,并没有去接。 蒋震见状直接把钱放在她的书桌上,宿舍环境没家里好,食堂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惯,读书需要钱的地方还很多。 “拿着。我妈有我爸的退休金,以后我们小家是你掌家。” 灯光下,男人骨相分明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偏偏宁夏却觉得他比以前看起来更顺眼了。 ... 第二天一早,蒋震把宁夏的箱子提下楼。 刘梅见到蒋震提着行李箱,心里一个咯噔,以为蒋震真的要搬出去,忙拦住蒋震, “你这是要搬行李去哪里?妈不过多说了两句,你就这么挖我的心?” 蒋望山此刻也把手里的报纸放下,看着蒋震,低喝了一声“胡闹!” 蒋震绕过他妈,不让她去抢行李,解释道:“是宁夏要搬去学校宿舍。” 他解释的话音刚落,刘梅这才看见站在蒋震身后的宁夏,夸张地拍了拍胸脯,声音微微拔高, “哟,原来是宁夏呀。哎呀,都怪妈说话不如你得意,住学校宿舍也行,等你不生气了再回来,妈随时欢迎。” 她的语气松快,看似自责实则是在暗暗说宁夏心眼小,甚至连客套挽留都没有半句。 蒋玲更是忍不住得意,想憋住笑却实在按不下去翘起的嘴角,“嫂子...一家人磕磕绊绊也正常,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们一副大获全胜的得意姿态,瞧,蒋震这不亲自送宁夏扫地出门吗? 宁夏看着她们一开始面对蒋震那种紧张的神色,以及现在知道是自己搬出去后的快意,更加确认了自己搬出去是对的。 她的志向从来都不在家庭斗争里,这种斗争只会消耗她精气神,让她变得短视和丑陋。 蒋望山也看出来了,他狠狠瞪了她们一眼,说了一句公道话,“宁夏你不用搬出去,她们这是昏了头了!” 刘梅不服气,指着蒋望山就骂:“昨晚玲玲哭,你就全程没说一句好话,今天倒是替人撑腰了?” 蒋玲也配合的酝酿情绪,一脸委屈看着自己爸爸。 蒋望山冷哼了一声,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他本不想管,但今天宁夏要是真的搬出去了,外面会怎么传闲话? 也就是这个傻婆娘还能得意得起来。 “我看你真是好日子过久了,连自己女儿都教育不好,斗起儿媳妇来倒是一身的劲,真把自己当地主婆了?” 自从儿子娶了媳妇之后,蒋望山就收起了脾气,有了孙子之后更是和蔼可亲。 如今这一句话毫不留情的话骂得刘梅脸色苍白,让她瞬间想起以前蒋望山是如何一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人。 刘梅不敢再吭声,这边蒋玲见母亲迟迟不说话,她还要再摆姿态,却被蒋震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蒋震回头看了宁夏一眼,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看来她还是坚持搬去宿舍,也好,等他把家里的麻烦解决了再接她回来也不迟。 “爸,宁夏的意思是新学期课程紧,她来回跑也不方便,暂时住学校,等不忙了再回来。” 这个理由虽然挡不住外面有心人的嘴,但至少也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蒋望山皱眉盯着宁夏看了半晌,最后无奈叹气默认了小夫妻的决定。 把行李放上车之后,宁夏和蒋家人吃完这一顿心思各异的早饭,坐上了蒋震的车去往学校。 到了校门口,宁夏就示意蒋震将她放下,这时的学校门口人流很大,车子不方便开过去。 蒋震本来打算将行李给她提进宿舍,也被宁夏以女生宿舍他不方便而拒绝。 他原以为这些事已经让自己够头疼的了,没想到晚上回去,蒋家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我会乖的,你让妈妈回来好不好 早上宁夏离开的时候,蒋千霆还没起床。 洗漱完坐在餐桌前吃早饭,他眼睛转了一圈,见妈妈和爸爸不在,心里一慌:“我爸我妈呢?” 刘梅脸皮都皱了起来,面对孙子的问话,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蒋玲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小孩子嘛,随便哄哄就好了。 她伸手想揉揉侄子的小脸蛋,却被蒋千霆扭头躲开,不喜欢的意思表现得不要太明显。 蒋玲尴尬地收回手,干笑了一下,“你爸送你妈上学去了,你今天起得晚,他们就没等你。” 蒋千霆听见她的回答,一脸怀疑地看向唯一没说话的爷爷,“爷,我姑说的是真的吗?” 咽下一口豆浆的蒋望山忙点点头,可不能让这个熊孩子大早上就闹,先哄过去再说。 “嗯对对,你抓紧时间吃早饭。你看,彭强都在等你了。” 听见小伙伴来了,蒋千霆朝院门口望去,果然看见彭强在和其他小孩嘻嘻哈哈打闹,看来今天真的起晚了。 有了这一打岔,蒋千霆把刚刚的对话丢到后脑勺了,拿着包子忙往嘴里塞,三两口吃完背起小雪人书包就朝院门口冲。 “走走,我吃好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给你看我昨晚抓的萤火虫。” “哪抓的,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 见孙子嘻嘻哈哈跟小伙伴结伴上幼儿园去了,刘梅松了一口气。 蒋望山见她心虚的样,哼了一声,早上是糊弄过去了,那晚上就真不好说了。 这孩子淘气归淘气,要不是那倔脾气,谁不夸这孩子聪明,小脑瓜子转得飞快,比他爸小时候机灵多了。 刘梅也想到了这一点,忽然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疼的头又开始疼起来,哎哟着让蒋玲给她揉揉。 蒋玲忙坐过去给她妈揉太阳穴,心里纳闷,自己妈妈怎么好好的突然开始头疼了? 到了晚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因为那场面是个人都得头疼。 蒋千霆放学回到家照例书包一丢就是出去浪,等钱妈站在院门口像喊小猪回家似的吆喝他名字,他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 彭强教他抓了不少藏在草里的萤火虫,他要送给他妈,让她不要不开心。 可兴冲冲回到家时,却始终不见宁夏的踪影,看着爷爷奶奶都躲避他的眼神,巨大的慌张感包围了他。 他抓着装萤火虫的小竹篓子跑上二楼,推开妈妈的房间门,“妈妈!给你看我的萤火虫!” 可房间空无一人,原本摆着整齐的书本的桌子一本书都不见了。 他的小脸渐渐变得苍白,又跑去把每一个房间都找了一遍,没有,没有妈妈的身影。 妈妈真的和爸爸离婚了,妈妈不要他了...... 小小的孩子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打击,胸口的酸涩感直冲大脑,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妈妈你去哪了,妈妈,你别不要我!” 孩子崩溃的哭声让刚到家的蒋震脸色一变,嘴唇也无意识地紧紧抿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楼,就看见五岁的孩子哭得整个脸部都涨红。 他一把将儿子从地上捞起来,剑眉星眸里满是对孩子的心疼,“妈妈没不要你,她只是暂时住学校了。” 蒋千霆摇着头,眼泪哗哗流,他不相信爸爸说的话,小赖子妈妈就是回娘家然后再也没出现。 妈妈搬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他要去找妈妈。 蒋千霆开始在蒋震怀里使劲扭动身体,挣扎着要落地,像一头过年待宰的猪那样让蒋震一时没搂住,小孩子蹭蹭下楼就要往门口跑。 蒋震冲着楼下大喊一声“快拦住他”,自己就跟着快步下楼去追。 刘梅正好在门口,一把就拦住了孙子,紧紧拽着他的手的不放, “乖乖,妈妈去学校读书了,你乖乖跟爷爷奶奶在家,好不好?” 蒋千霆这个孩子力气向来大,这会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挣脱,一边哭着大喊:“我不要跟你们,就是你把我妈妈赶走了,我要妈妈。” 听着孙子的话,刘梅心都在颤,宁夏到底给这爷俩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都和她对着来。 眼看她就要扯不住孩子,蒋玲忙拿了玩具出来,递到蒋千霆面前,想哄住侄子。 可蒋千霆这会最讨厌的就是她,他把面前的玩具摔在地上,挂着眼泪的小脸愤恨地看着蒋玲, “就是你,你这个撒谎精欺负我妈妈!你是个坏人!” 玩具碎裂的声音吓得蒋玲尖叫了一声,“啊!我新买的裙子,要不说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孩子,都是混不吝的!” 蒋千霆气得嗷嗷地要往蒋玲身上撞,她欺负妈妈还骂他,撞死她! 眼看局面失控,蒋望山也去拦孙子,好歹将孩子固定在怀里了,胡子一个劲地抖, “千霆,咱冷静一点,告诉爷爷,你要怎么样才不闹了?” 怀里的孩子用小拳头捶打着蒋望山,企图挣脱,可他实在太小了...... “呜呜,我要妈妈,你把妈妈还给我!” 蒋望山嘴里不断喊着“好好好”,一边给刘梅使眼色,可刘梅根本没注意到。 蒋震接过父亲怀里的孩子,蹲下身来,直视着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珠子, “妈妈真的去学校了,不是离婚,你在家里乖乖吃饭睡觉上学,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 在这样的安抚下,蒋千霆终于哭累了,他趴在蒋震的肩头,小小的身子还时不时地抽动。 “可是妈妈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她不知道我会想她吗?” 孙子的话让刘梅心里酸胀胀的,忍不住抱怨起来:“可不是嘛,你妈压根心思就不在你身上。” 她的话音刚落,一大一小两张几乎长得一样的脸同时怒视着她,蒋千霆的眼睛映着通红的夕阳,像是有两团火。 “你不许说我妈妈,你们别以为我小,就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小时候你经常在我面前说妈妈不好,说妈妈是小气所以不给我吃零食,可我现在知道了,吃零食会长不高所以妈妈才不让我吃的。” “还有一次我发烧,你说是妈妈没有照顾好我。是因为奶奶给我套了太多衣服,又不让妈妈帮我脱,最后我出汗才吹感冒的。” “不论妈妈做什么,奶奶都不满意,还在我面前说妈妈坏话,让我讨厌妈妈和妈妈作对。” 上了幼儿园之后,连老师都夸他口齿清晰,如今这样长段的话他说起来也毫不费力。 蒋千霆看着爸爸,哭得满头大汗,鼻子通红。 “我昨天晚上起来尿尿,听见奶奶跟小姑说要给爸爸重新娶一个老婆。” “爸爸,我会听话的,你让妈妈回来好不好?” 孩子不见了! 最后,蒋千霆哭着哭着睡着了。 蒋震拒绝了家里其他人的帮助,第一次亲自照顾孩子,他轻手轻脚地将孩子的衣服和鞋子脱掉。 又学着宁夏之前照顾孩子的模样,打了温水给孩子擦掉脸上犹存的泪痕。 孩子被脸上的湿气惊扰,半梦半醒中又抽泣了几声,最后还是抵抗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坐在床沿边上,蒋震沉默地看着孩子睡去,脑子里回荡的是孩子稚声的控诉。 那本绿色画册里笑着牵着孩子手的妈妈,18岁时被父母塞进婚车里嫁给全然陌生的男人,又带着孩子不得不在婆婆面前低头。 蒋震此刻才意识到,她瘦弱的身体原来承受了这么多。 月光静静撒落在地上,这是宁夏睡在学校宿舍的第一天。 仅铺了一层草席的床板很硬,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宿舍让宁夏久久难以入眠,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皮一直跳,心里烦闷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强迫自己睡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宁夏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同学一起去水房刷牙洗漱。 却看见学校门卫在向自己招手,“宁夏,有人找你。” 宁夏把脸盆交给同学,自己朝门卫室走去,远远地就见蒋震站在那。 一向立挺的军装扣子今天没有扣满,衣服的褶皱也很多且凌乱,男人脸上的焦急也让宁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宁夏忙问。 蒋震深邃的眼眸在此刻满是焦急,连声音都有些嘶哑,“千霆有没有来这里找过你?” 孩子丢了。 是钱妈先发现的,她来的时候院门大开,还以为进了贼。 等她找完一楼小心翼翼走上二楼时,才发现蒋千霆的房门开着,房间里不见孩子人影。 等她把全家人都叫醒起来找孩子的时候,才发现连整个军区大院都没见着人,他常去的几个小伙伴家也都没有看见他。 这时候蒋望山拍了拍大腿,哎呀了一声道:“这孩子不会去国立学校找他妈了吧?” 蒋震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早上6点,钱妈5点到蒋家,也就是说孩子已经走了一个小时,现在去国立学校没准正好能看见孩子。 于是蒋震跟爹妈打了声招呼,驱车赶往学校,他车速不快,沿路用眼睛搜寻,始终没有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等他赶到学校确认孩子没有来,心里明白,这孩子八成是走丢了。 宁夏坐进蒋震的车里,手还在抖,刚听到消息的她,心跳都停了几拍。 这时候没有天网没有监控,孩子离家出走,要是被坏人拐走了找回来几率极低。 想到这她忍不住自责,是她想得太简单,以为自己离开蒋家就好了,却没有想到孩子会情绪崩溃,甚至会大早上离家找她。 万一这孩子.....她这辈子也原谅不了自己。 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眼泪流了出来。 “我已经联系了所有能找的人去找了,你先别哭,没准这个孩子就是躲在哪,等听到我们找就出来了。” ... 蒋千霆是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离开的家,又趁着大院哨岗交接的时候溜出了大院。 他半夜醒来想妈妈,想着妈妈说过考上了国立学校,他就想去学校找妈妈。 蒋千霆并不认得路,但好在他听人说过大概的方向,就这样在露白的天光下一路找了过去。 这时候街上人并不多,大多数是骑着车要摆摊的人,这时蒋千霆的注意力忽然被一个哭闹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他转头朝着哭声那边看去,一个男人正抱着一个女孩,而哭闹声正是那个女孩子发出的。 男人似乎是女孩子的爸爸,他不断地哄着女孩,可女孩子却还是在哭闹,也有路人投去目光,男人只好尴尬地解释:“闺女闹脾气呢。” 蒋千霆也听到了男人的解释,摇摇头准备继续沿着妈妈学校的方向走去,可他的目光突然被女孩子身上的公主裙吸引。 这条裙子不是季明朝的吗? 她昨天还炫耀说自己这条裙子全京都仅此一条,是她妈妈从国外带回来的华光布料,亲自给她做的。 粉红色公主裙边镶嵌了一溜珍珠,引来班上女孩子一阵羡慕的吸气声。 蒋千霆还想再仔细看看那个哭泣的女孩是不是季明朝,男人却抱着女孩快步离开了,转身又拐进了一个巷子。 蒋千霆偷偷跟了上去,却在墙角阴影下,他惊恐地看见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块帕子捂住了哭闹女孩子的口鼻。 没多久,女孩子没了声音,手也耷拉下来。 蒋千霆浑身僵硬不敢说话,他想起在幼儿园安全课上老师们讲的拐子,会用各种手段拐走小孩的拐子。 在男人把女孩的头搂上肩膀的时候,女孩子的脸朝着蒋千霆的方向露了出来,只一眼,蒋千霆就认出来这个女孩就是季明朝。 季明朝是大院里退休季爷爷家的小孙女,季家特别疼爱这个孩子,平日漂亮的衣服没断过,可此刻她身上的公主裙变得脏兮兮的,珍珠裙边也勾破了。 她洋气小皮鞋还在挣扎过程中掉了一只,蒋千霆捡起鞋子,黑色皮面因为沾了不少的泥变得脏了。 眼前黑黑幽幽的巷子像是会吃人的虫子,蒋千霆望了望妈妈学校的方向,又看看男人离开的背影,心里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听老师说拐子都是把小孩卖去乞丐窝,乞丐头子会打断他们的手脚丢到街头乞讨,讨不到钱回去还要挨一顿毒打。 季明朝是那样可爱的小女孩,如果她被坏人带走,她妈妈肯定会伤心的。 他握紧了小拳头,小心翼翼地继续跟了上去。 车技没话说 男人抱着季明朝一直往小路和巷子里穿行,期间季明朝一直没有醒来过。 得亏蒋千霆人小,藏起来也不费劲,这才没有被发现,一路跟着这个男人到了城北角落。 城北角落还没有规划起来,大量的棚子屋错综复杂,里面住着的也是三教九流的人。 这会儿太阳刚刚升起,棚子屋里的人陆陆续续起床洗漱,蒋千霆看着这些人有些怕,但还是小心翼翼躲开视线跟着男人穿过棚子区。 男人抱着女孩子起码走了近一个小时,也多亏蒋千霆从小就在外面疯跑,不然以小孩子的体力还真难以跟上。 直到快出城了,男人停了下来,他伸着脖子左顾右盼了一会,确认没有人跟着他身后,这才把手指伸进嘴里。 他食指成勾状,腮帮子因为吹气而鼓起,短促而尖锐的哨声从他嘴里发出,连续吹了三下,一个院子门才被人打开。 蒋千霆探出半个头去看,只见一个老太婆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她大约六七十的年纪,斑驳的白发在后脑勺挽起,扎了一根木簪子。 老太婆长了一张方圆脸,颧骨高高地凸起,狭小的眼睛下长了一个朝天鼻,简直像故事里会吃人的狼外婆一样,要多怪异就多怪异。 像是在菜市场买菜一样,这个老太婆伸出枯瘦的手捏着季明朝的脸来回翻看了几遍,又捏了捏她的手和脚,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 男人任由老太婆挑拣,脸上还露出谄媚的笑容,嘴里说着话,蒋千霆离得远一句也没听清楚。 只看到老太婆睨了一男人一眼,最后才露出一个笑来,从他怀里接过了孩子。 那个怪异的老太婆给了男人钱,便抱着还在昏睡的季明朝回了自己家,临进门前那阴蛰的小眼朝蒋千霆藏身的角落看了一眼。 这一眼仿佛透过了砖头直直往蒋千霆身上射来,吓得蒋千霆忙缩了回去,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布鞋踩在地上的摩擦声突然停住。 此刻四周空气安静得吓人,甚至听不到草丛里的虫子叫声,只有蒋千霆此刻压抑在手心的呼吸声。 一分钟漫长得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这时一只鸟扑棱棱飞上了树梢,脚步声才在不远处停下,越行越远,关门声响起。 等那头关门声传来之后,蒋千霆才松开了捂着嘴的手,瘫软在地上。 幸好,那个老太婆并没有发现他。 又再等了几分钟,再没有其他动静响起,蒋千霆才又偷偷探出头去,院子前空无一人,只有紧闭的上门上贴着的门神圆目狰视。 蒋千霆心想,季明朝肯定就在这个院子里,只要自己偷偷溜进去,就一定能喊醒她带她逃跑。 要不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蒋千霆蹲在角落把院子打量了一番,院子围墙并不高,他伸出手比画着高度。 确认自己可以爬上去之后,蒋千霆便开始爬围墙,他细嫩的皮肤被砂砾磨破,渗出血来也始终没有吭声。 终于他爬上了墙头,正准备探出脑袋观察院内情况,却在低头的瞬间脸色苍白。 那个高颧骨的老太婆正盯着他狞笑,发灰的嘴唇裂开,露出里面黄黄的牙齿...... ... 军队大院。 蒋家人已经快找疯了。 刘梅哭得昏死过去,蒋玲扶着母亲也急得不行,她也没想到一个屁大的孩子竟然会离家出走。 她这两天确实闹了一通,可那也只是和嫂子拌了几句嘴,她从来没想要侄子出事。 再想到万一孩子真的出什么事,那她...... 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再不聪明的脑子也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蒋望山坐在客厅里,半个小时已经打出去了十几通,几乎动用了他全部的关系,电话那头听到孩子丢了也毫不推辞,立刻答应帮忙。 此时京都整个高层圈都被惊动,无数人为之惊诧,一股静缓又急促的信息流在他们之间涌动了起来。 太阳渐渐从云层后方露出。 大院的人醒来听见蒋家孙子丢了的事情,能帮忙的人也自发出去帮忙找孩子。 季老爷听见动静也出来看什么情况,听见说孩子丢了,他连忙返回孙女的房间,走到一半拍了自己的脑门, “真是老糊涂了,明朝昨天不是被她妈接走了嘛。” 又看了看堂间的钟表,八点半了,这会孩子应该在幼儿园了,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季老头决定还是去幼儿园看看。 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老头儿脚步顿住,接起了电话。 “什么?家被撬了,科研数据没了......明朝不见了?” 季老头只感觉身体的血液瞬间往脑门上冲,他对着电话大吼了一句,“还不快去找孩子!” 宁夏和蒋震也一直在寻找孩子的路上。 在最开始的流泪过后,宁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要沉下心思考,孩子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车站和火车站等交通枢纽处,蒋震已经安排一队士兵封锁检查。 两队士兵前往各个乡下路口蹲守,设置了关卡。 城内也安排了大量的巡检。 正在宁夏还在思索的时候,蒋震那侧车窗被士兵敲响,传递了一个新的消息过来。 “报告!季科研究员家遭贼了,最新科研资料被盗。他的小女儿不见踪影,怀疑被人拐走。” 听到这个消息,蒋震和宁夏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些了什么。 “他家在什么地方?” “西外南路89号。” 得到了地址,蒋震猛地打满方向盘,一脚油门就往季家驶去。 车子在他高超的车技下,左腾右挪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季家门口。 季科老婆陈媛芳坐在家门口泣不成声,几个妇女面露不忍,“季研究员已经让人去找了,你别着急,孩子没准一会就找到了。” 宁夏走到她面前,伸出了右手: “你好,我是宁夏,能不能和我讲一讲孩子大概什么时间发现不见的?” 长这么高还这么凶 原来季科和她前两天才回国,昨天陈媛芳从孩子爷爷家接回女儿团聚。 可早上四点左右,他们夫妻俩忽然听到客厅有动静,季科让她们母女待在房间不要出去。 她搂着女儿待在房里没多久就听见季科在客厅大喊:“遭贼了!” 陈媛芳连忙起身去找丈夫,她发现大门洞开,客厅东西没少,但书房被翻得乱七八糟。 季科正疯狂找着他着这两天他准备上报的最新资料,那是一份关于国家巨型计算机的突破数据,结合了国外他领悟到的几个关键点。 可此刻资料怎么都找不到,看来他早就被人盯上了,小偷就是奔着这份资料来的。 陈媛芳见状也急得不行,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儿已经醒了,此刻正追着溜出门的大橘猫也跟着出了家门。 “等我和季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孩子不见了,都怪我!都怪我!” 看着陈媛芳崩溃自责的模样,宁夏也不由想到了蒋千霆,如果不是因为她突然搬出了蒋家,也不会一个人跑出去找她。 她压下眼眶的泪,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思考,她转身离开继续找孩子。 目前所有的该拦截的地方都已经派了人手去,只要孩子还没有出城,那么久一定会有人曾经看见。 宁夏把每个早晨出摊的人都一一询问过去,直到一个卖饺子的女人给了点线索。 “那个女孩子一直哭哇,我就好奇看了两眼,是一个人男人抱着走的。” “有没有看到一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没有注意,那会正好有人来吃饺子了。” 宁夏又问:“那个女孩子穿了什么衣服您还记得吗?男人长什么样?” 女人用手比画了一下,“那个女孩子穿着裙子,那裙子还蛮特别的。男人没啥特别的,个子不是很高。” 蒋震已经赶来站在她身后,旁边的士兵围了过来,细细问起女人当时的情景。 宁夏听完已经基本确定,那个女孩就是陈媛芳的女儿,可蒋千霆却丝毫没有线索。 没有吃早饭又一直在路上,宁夏的身体恍惚了一下,差点摔倒。 蒋震连忙上前托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宁夏摆摆手,本就血色不多的脸在朝阳的照射下,几近透明。 “我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了。” 听到宁夏有低血糖,蒋震忽然想起深夜她在楼下独自煮红糖水的那一幕,看来她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明明医术不错,却不会给自己也看看,这就是医者不自医吗? 蒋震扶着宁夏在饺子摊坐下,顺便让老板给宁夏也上一碗饺子,宁夏拒绝,她现在满心都是孩子,一点胃口都没有。 可蒋震没有由着她,端着饺子碗筷放在她面前,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孩子那边我带人去继续找,你吃完再说。” 她如果再不吃,可能孩子还没找到,人已经先倒下了。 看着宁夏开始张口吃东西,他留下了两个士兵守在这,其余的人跟他继续寻找线索。 看着蒋震带人离开的背影,饺子摊老板娘这才敢和宁夏搭话,蒋震那身高和严肃的样子实在让人胆寒。 “这是丢了谁家的孩子?”老板娘试探地问,她其实是想八卦一下谁家孩子丢了,这么大阵仗找人。 街上被蒋震问到的人也都被吓一跳,但大多数都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宁夏没有回答老板娘的话,吃了两口饺子就被路边的一个印迹吸引了:那是一个被人用小石子画下的痕迹。 头顶着三根毛的小人画。 宁夏站起身来,不顾来往的车辆,冲到那个印迹面前,她认出来了。 这是蒋千霆小时候在绿色画册里画的,三毛样式小人。 宁夏忙朝着士兵大喊,让他们去一个喊蒋震回来,她自己则站起来不断在街角前面地面上一寸一寸用视线搜寻。 孩子留下这个画,表明他曾经到过这里,就一点会留下其他的记号。 墙面没有,墙角没有,其他的地面和各种物品表明都没有。 不对,蒋千霆一定还给她留了其他信息。 她又蹲下来仔细观察地上这幅画。 三毛小人没有画五官,也没有画衣服,只有鸡爪似的手被画成了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斜对面。 她顺着小人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那是一个入口狭小的窄巷子。 蒋震听到消息也已经跑了回来,他刚想问宁夏发现了什么,低头就同样也看见了地上的小人画。 宁夏没有理会他,而是争分夺秒地朝巷子口跑去,蒋震看见宁夏跑的方向就知道宁夏发现了孩子下一步去向。 他想也不想立刻跟上,军式皮靴在地上落下沉沉的脚步声。 这个巷子幽深且长,宁夏细细地用眼睛观察巷子口,刚要走进去,就看见了被杂物盖住的一个东西在反着光。 那是一只黑色的小皮鞋,鞋子上还沾着已经快干了的泥巴。 宁夏捡起那只皮鞋,又在藏鞋子的杂物堆上方一点的墙壁上发现了三毛小人,此时小人的手指向巷子深处。 她本能地要跟着小人往里面跑,被蒋震一把拉住,他从宁夏手里拿过那只皮鞋,递给了身后的副官。 “去把这只鞋拿去给季家确认,再给老爷子去电话。” 短短一分钟就安排好了后续事项,蒋震打头,和宁夏一起顺着孩子留下的小人印迹继续寻找。 ... 此时的蒋千霆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房间的另一边季明朝也被同样捆绑着。 等蒋千霆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环顾四周,发现房间没有其他人守着,老太婆也不知去向。 他想喊季明朝,却发现嘴巴被布堵着,没有办法,他只能在地上蛄蛹着,像虫子一样一一地靠近季明朝。 还好蒋千霆从小就是个熊孩子,身手敏捷,上房爬树不在话下,因此身体也格外灵活,没多久就爬到了季明朝旁边。 他手被反捆住,只能用圆圆的脑袋去顶季明朝,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好一会季明朝终于醒了过来,她听着奇怪的声音吓得想大喊,被堵住的嘴却怎么也没办法发出声来。 直到脚上一阵痒痒触觉,她才低头看见趴在地上的人。 蒋千霆迎着季明朝的目光,眼睛在黑暗里闪着细碎的光,随即笑成弯弯的月牙。 嘿嘿,季明朝终于醒了! 不对,她怎么翻白眼又晕过去了! 带血的铁钳子 季明朝再次醒来,终于看清是蒋千霆在喊她,但她扫了一眼周围,黑漆漆的又想嗷嗷哭。 蒋千霆大惊失色,生怕她的哭声把人招来,不过还好她嘴里的布也同样把她声音堵了回去。 没有了声音,季明朝只有眼泪啪嗒啪嗒流。 早上她只是去追大橘,追着追着就不知道到哪去了,转头被一个男人抱走,她怎么哭闹挣扎都没有用。 完蛋了,她肯定是被坏人抓起来了。 蒋千霆躺在地上,调整好角度,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 他侧对着季明朝,不断示意季明朝往他身后看,眼睛都快抽筋了。 一开始季明朝还有些不明所以,只看见蒋千霆不断朝自己使眼色,看着他被捆起来的双手,恍然大悟。 她把脸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蒋千霆抓住了布条,一点一点从季明朝嘴里抽了出来。 见季明朝张嘴就要说话,连忙摇头。 可不能发出声音。 蒋千霆的表情季明朝看懂了,于是她如法炮制,把蒋千霆嘴里的布也抽了出来。 此时,他俩的脸上都冒出了汗,紧张和恐惧交织,要不是蒋千霆努力表现出镇定,恐怕季明朝又要大哭。 “我先给你把绳子解开,然后你再帮我解开。”蒋千霆悄悄地说。 季明朝点点头,她力气小,只能全部解开了才好帮助蒋千霆。 两个小家伙虽然平日很少有交集,但此刻配合默契,很快将身上的绳子全部解开。 蒋千霆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开始寻找出去的办法。 四周虽然黑暗一片,但仍有空气流通,这满头的汗此刻派上了用场。 他闭上眼,时而转动方向,不断感受着微弱的风。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找到了! 他拉过季明朝的手,朝着他发现风的方向走去,出风口就在他们头顶不远处。 可是没有楼梯,也没有可以攀爬的工具,蒋千霆试了好几次也没办法够着。 “你踩在我背上,用力去推顶上那个盖。” 蒋千霆终于想出了一个点子,只要季明朝能够把盖顶开,那他就能把她送上去。 “我害怕。”季明朝是一个文静的小女孩,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爬高的危险的事情。 看着她软软糯糯的样子,脸上还擦着一道道的灰,蒋千霆也没了脾气,“那你蹲下,让我踩着?” 季明朝圆眼睛瞪大了,那不行,她肯定会被踩扁了。 蒋千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怎么想的,自己已经半蹲在了地上,“快点,不然要被他们发现了。” 他虽然沿路留下了记号,可爸爸妈妈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又能不能顺利找到他们。 现在连他都抓了,也没办法再留下记号,万一他们在爸爸妈妈找到之前被转移了,就麻烦了。 季明朝把另外一只皮鞋也脱掉,光着脚晃晃悠悠地踩上了蒋千霆的背,伸手去够头顶依稀露着光的顶板。 就在这时候,顶板上突然传来震动,有人来了! 季明朝心里一慌,两个孩子摔成一团,疼痛感让他们不由地发出了“哎哟”的响声。 头顶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紧接着顶板被人掀开,刺眼的光撒了下来。 蒋千霆拉住季明朝,抬头朝上面看去,一张皱巴巴的脸正盯着他们,是那个“狼外婆”! 与此同时,她也看见了他们,两个靠自己的智慧解开了绳子的机灵小孩。 但老太婆没有生气,反而嘿嘿地笑了起来,“想从这里逃出去?” 她像乌鸦一般刺耳的声音让两个孩子更恐惧了,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季明朝甚至不敢抬头再看。 “从我雪姨这能逃出去的人还一个都没有,像你们两个这样聪明的小鬼,最适合......” 她笑得更奸诈了,“最适合送去马戏团,脖子套上锁链,肯定能赚大钱。” 蒋千霆还没看过马戏团,但是听大院婶娘们议论过,当时他可爱听她们描述的马戏团了。 那些外地来的马戏团,会有猴戏、马戏,更重要的是马戏团里养的那些会上天入地喷火的半大孩子们。 他那时不懂,只沉浸在马戏团多有意思里面,完全没有在意婶娘们那提起马戏团孩子身上青痕遍布的身体有多可怜。 原来,这些马戏团的孩子们都是从全国各地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季明朝听完老太婆的话,直接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这引起了老太婆的不满。 老太婆皱起本就稀疏的眉,怒吼了一声:“再哭,现在就把你舌头拔掉!” 她从旁边掏出一把钳子,恐吓似的朝他们夹了两下,那钳子上斑驳的黑色血迹,吓得蒋千霆都跌坐在地上,脸色青白。 他紧紧捂住了季明朝的嘴,不让她再发出声音来,面前的人贩子可不会只是吓唬他们,他们是真的杀小孩不眨眼的恶魔。 “我们不想去马戏团,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选?” 蒋千霆见老太婆要关上木板,连忙出声阻止。 老太婆的手停了下来,脸上闪过一抹意外,这是第一个能被她吓唬还敢和她说话的小孩子。 她发出更为奇怪的笑声,“那把你卖给乡下没孩子的,怎么样?” 乡下没孩子的夫妻好歹会养着他,倒是没了断手断脚被虐打的风险, “那她呢?能和我卖去一块吗?”蒋千霆眨巴眨巴眼睛。 “她?细皮嫩肉是个小美人胚子,卖去马戏团确实可惜了。” 还不等孩子们松一口气,雪姨露出邪恶的表情,“那就卖去窑子里。” 窑子是哪里,蒋千霆一个五岁的小孩根本不知道,但是他看见老太婆笑得可恶,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连忙拒绝:“不行!她必须和我卖去一块!” 雪姨眼皮抽搐了一下,这小子搁她这个人贩子这买肉呢?讨价还价的。 “我知道你是想拖延时间,可惜来不及了,要接你们的车马上就要到了。” 说完也不再跟蒋千霆废话,“砰”地一声关上了木板,还用铁链子锁上了。 眼见自己的拖延办法不奏效,又听见头顶木板上传来的铁链声,心里的绝望渐渐笼罩了他。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呜呜,完了呀,妈妈爸爸,你们要没孩子了!” 季明朝本就害怕,听见连一向勇敢的蒋千霆都哭了,她更加害怕,哭得更惨了。 一时间,只听见矮小的地窖里两个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声。 雪姨哼着小曲,听着孩子哭声,笑容愈发瘆人。 到底会在哪 这头,宁夏和蒋震已经追着线索来到了小棚屋区。 小棚屋区此时的人不多,大多出去跑生活了,一个穿着灰色背心的三轮车夫与他们擦肩而过,风中一阵奇异的香味飘过。 蒋震浑身一震,当即拦住车夫,果不其然在车夫裤腰带上看见了蒋千霆的小帕子。 三轮车夫看着人高马大腰间还配着枪的士兵们,腿都在打抖。 “这不是我偷的,它掉在我家门口,我出门刷牙的时候看见就捡起来了。” 蒋震帽檐的阴影投下,在面部形成了一个三角区,他手里紧紧攥着帕子,眼神盯着面前的三轮车夫。 “你好,请问你早上是几点出来刷牙的?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女孩和小男孩?” 男人一开始被蒋震的气势逼到棚子角,见蒋震只是打听孩子,他放下心来:“我家没有表,大概,大概是太阳刚出来那会。” 他看了一眼蒋震,又开口,“这里孩子太多了,男孩女孩都有,也不知道看没看见您说的孩子。” 宁夏忙掏出照片,她纤长的手拿着两张彩色照片,一个是活泼阳光的男孩,另一个则是文文静静抿着嘴笑的小女孩。 他们穿着新衣服,脸颊上擦着红色胭脂,眉心还点了一颗红痣,像画报上的福娃一样。 男人仔细看了看,想了想摇摇头:“没见到过,咱们这孩子都晒得黑,要是这么白嫩的小孩肯定有印象。” 其他搜索的士兵也都陆续回来,都没有消息。 线索一下子陷入死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宁夏内心愈发焦躁,不断咬着自己的手指。 这里人多眼杂,或许是转移孩子的好地方,但一定不是人贩子窝藏孩子的最终地点。 只要是有孩子聚集的地方,即使底层人民对人贩子也是一样深恶痛绝,他们但凡看见了人贩子,都一定会报警。 “这个路口通向哪里?”蒋震忽然瞥到一条藏在棚子屋拐角的泥巴路。 三轮车夫赶紧回答:“那是通往城外的一条小路,这里离得近,方便。” 蒋震大步走过去,目光四处搜寻,果然在一旁的草地上又看见了一颗纽扣,那是一颗牛角扣,散发着油润的光泽。 棚子屋的人不会买这种扣子,只有可能是蒋千霆故意丢下的,他果然是往这条路走了。 一行人行色匆匆又赶紧追去,不能让孩子们被送出城,否则乡下四通八达,丢了两个人就像朝大海里丢了颗石子。 “蒋团,这个围墙有新鲜的鞋印,看大小就是孩子的。” 他们来到一处宅院,三毛小人的印记最后一处就是这,且查看过院子,在围墙处看见了鞋印。 蒋震打了个手势,所有人都训练有素地依次散开,从不同方向将这个院子包围。 这时一辆垃圾车从这慢悠悠路过,那人带着竹编的斗笠帽子,朝这边看了一眼,就赶紧加快骑行速度离开了。 宁夏看着那个人,看起来是个老叟,干巴黑瘦,但她看着心里总觉得有些可疑。 他踩着踏板的脚上穿着布鞋,小腿上肌肉异常鼓起,宁夏朝他帽子下看了一眼。 她伸出手突然拉住了蒋震的袖子。 蒋震看着自己衣袖上素白的手,顺着宁夏的目光看去,是那个骑着垃圾车的老头方向。 “怎么了?”他沉声问道。 宁夏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不是很确定,“那个老头看起来干瘦,但是内在十分有劲。” “而且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练了功夫的人,身上虽然干瘦,但是太阳穴会比常人更加鼓起。” 她话说得含糊,乍一听蒋震还没明白她的意思,但随后蒋震就注意到了那个老头。 以一种看似辛苦费劲但却车轮都带起烟的速度正在飞快离开。 蒋震凝眉,朝身后的副官示意:“把那个老头拦住。” 随后不再耽搁,一脚踹开了院门。 门板轰然倒下,惊得坐在堂前的雪姨跌倒在地上。 ... 蒋千霆和季明朝被蒋震抱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脏兮兮的小花猫了。 他们的衣服早就被换掉,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褂子堪堪挡住屁股,一个被剔成了光头,一个被剪成短发。 宁夏在看到蒋千霆的那一刻,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她整个漂浮的感觉此刻才像是踏实落在了地上。 她哭哭又笑笑,摸着孩子的光头,恨不得给他屁股两下,最后又轻轻放下。 “都是妈妈的错,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母子两人抱头痛哭的场面,让围观的人都眼眶泛红,蒋震忍不住将宁夏和孩子都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养儿方知难。 一声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旁边传来,陈媛芳接到消息刚刚赶到,看着遭罪的女儿,她使劲把孩子揉进怀里。 院子里,那个雪姨被枪指着押上了路,还有那个打伤了士兵试图逃跑的垃圾清理工。 蒋千霆这个皮孩子,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此刻兴奋地抓着宁夏的手:“妈妈,你和爸爸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不是看见我留下的记号了?” 看他还想邀功的样子,宁夏实在哭笑不得,气得狠狠扭了他的屁股肉。 蒋千霆“嗷”的一声跳起来,一边大叫:“妈,你咋也跟爸爸似的打人呢。你快回答我呀!” “对,幸好你留下了记号。”宁夏点点头,又问起孩子,“你看见人贩子为什么不喊人,光凭你自己怎么斗得过。” 蒋千霆摸摸自己的光头,心虚地笑了笑,“当时看见季明朝被拐跑了,我一着急就没想起来。” 季科和陈媛芳听到这句话,抱着孩子扑通一声就要跪下,被蒋震和宁夏连忙拦住了。 “孩子没事就好,不用这样。” 陈媛芳还在哭,搂着季明朝一阵后怕。 要不是蒋千霆看见季明朝就追上人贩子,还聪明地留下记号,否则等他们找到这里,孩子都已经被转移不知何处了。 “多谢你们,不然孩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