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师姐当妻子[乒乓]》 第1章 第 1 章 别追了,放过我吧! 柳剑春在心里抱怨,狂奔的脚步却没停,后面撵了她一路的服务员还在穷追不舍。 她真想不明白,她就是没预约而已,又不是吃了饭不给钱,这服务员怎么非追着她不放,真是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光靠两条腿,估计是跑不掉了。 她对餐厅里的环境没有服务员熟悉,跑得也没对方快,再不找个地方躲一躲,估计还没找到想见的人,就先被押送出这里。 环顾四周,打算找个能藏身的地方,但大厅里,除了两排明晃晃的檀木酒柜,就剩一间不知道有没有锁的更衣室,她刚想进去躲躲,门就被屋里的人打开,一张熟悉面孔闯进她视线——简诏南,她多年不见的师弟。 面对老朋友纵然有些尴尬,可不进去躲躲就会被赶走。 老天留给她纠结的时间并不多,她几乎没有停顿,猛冲上前,不由分说把他推回更衣室。 简诏南刚换完一身干爽衣服,提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外套打算出门,前脚还没迈出房间,就被一道黑影撞进怀里,逼得他不得不退回来。 两条长腿不协调地交叉后退,险些把自己绊倒,扶墙才勉强稳住身体。 他刚想抬头看看对方是谁,就听到门锁响动,吧嗒一声,房门也被人锁了! 他紧张地喉头一滚,提着纸袋的手也不自觉用力几分。 他知道自己在运动员这行里,算是有几分姿色的,可这么粗暴的粉丝他还是头一回见。 追私追到酒店里也就算了,居然还锁门? 昏天黑地,孤男寡女……这粉丝真是心大,居然不担心他是色鬼情魔,借机把她吃干抹净了。 他凭感觉上前半步,伸手想寻找屋里的灯光开关,灯没打开,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胸前摩挲。 对方像在挑战他的底线,生怕他不理解,还羞辱性地重重捏了一把。 他身体骤然绷紧,呼吸也随之停滞,闭上双眼,竭力用理智压制怒火蔓延。 …… 黑暗,成功阻挡了紧张气氛扩散。 倒霉的柳小姐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飘飘然里,全然不知站在面前的男人对她起了杀心。 从把简诏南推进房间,再到锁上房门,所有动作都靠肌肉记忆完成,直到听见锁门时的吧嗒声,柳剑春的安全感才渐渐回拢,可以靠在门板上松口气。 她看不清简诏南的位置,只好靠伸手触摸,没成想,一抬手就碰到某人软弹的胸肌。 被温暖的触感勾着引着,揉揉捏捏的暧昧动作全赖条件反射。 等到听见某人呼吸粗重,她才意识到自己摸了哪儿,连忙缩回手。 手已经撤开,但摸过对方胸膛的掌心却还烧得发烫。 滚烫的感觉从手心涌上大脑,让她更加头晕,空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说她从没把他当成异性,一直把他当个小孩,所以刚刚摸了他的胸也没特别的感觉,甚至习惯性捏了一把? 还是夸他几年不见,居然从豆芽菜长成一米八大猛男,健身成绩尤为突出,特别是胸,练得真棒。 好像都不行…… 她还在纠结,门外突然又响起脚步声,吓得她屏息凝神贴着房门去听,还没分辨出对方是追她的服务员,还是普通顾客,身后的简诏南却先开口:“你……” 你什么你,不许说话! 她只能把道歉的事情抛到脑后,粗暴地捂住简诏南的嘴,逼得他把没说出口的话全都咽下。 被人锁进更衣间,又被人调戏捂嘴,简诏南的耐心已经达到极限。 黑暗中,他眼神冷得吓人,只可惜—— 柳剑春没有丝毫觉察,她只关心门外的危险。 脚步声在门前转了几圈渐渐走远,几十秒后彻底消失。 反复确认门外没了动静,她才松口气:“先别出去,外面的人还没走远。” 柳剑春的话音刚落,忍耐已久的简诏南终于爆发,他一把拽开她纤细的手腕,又把她推离门口,冷冷说:“我没时间陪你闹。” 她急得张开双臂挡住他去路:“再等三分钟,算我求你……” 他忍无可忍,低下头和她对视。 他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长得三只眼睛还是两张嘴,怎么会这么难缠。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颊,眼窝深邃,眉峰锐利,抬眼看人永远是下三白,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生人莫近。 和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猛地心头一颤。 原来是她。 难以压制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柳剑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停滞了几秒,想当然地以为他是被她气到喘不上气,她这才知道害怕。 想起自己从进门到现在还没自报家门,声音也不自觉温柔下来:“简诏南,你不会没想起我是谁吧?我是你剑春姐啊。” 他勾唇哑笑,语气却比刚刚还要强硬:“你说你是她,你就是吗?” “这还能有假,我不就站在你面前?” 他故意挑衅:“对不起,屋里太暗了,刚刚没看清楚。” 他说着,便俯下身,与她眉眼齐平仔细打量。 眼看对方俯身逼近,近到温热的鼻息若有似无扫过她脸颊,她只能微微转头,避免和他对视。 尴尬,实在太尴尬了,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手心和脚心都在冒汗。 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小南,我兜里有身份证,你要不信我可以掏给你看。” 他收敛起笑意:“那倒不用,不过你刚刚吃了我的豆腐,这事该怎么算?” 她心率加快,心跳声大到震耳,磕磕绊绊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你确实是吃了我的豆腐,师姐,你总不能让我吃亏吧?” 她急得脸颊发烫,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简诏南,你不会想一报还一报,也吃回来!” “我可没这么说过。”他顿了顿,假装思考,“不过你要愿意,也不是不行……” “滚!” 挨了骂,他不怒反笑。 听着他笑出声,柳剑春才稍稍松口气,知道这小子是在故意逗自己玩。 她和他多年没见,当年勉强打进省队的小子,已成国乒主力,就算她是早他三四年进队的“大师姐”,可按照如今的本事,她连给他当陪练的资格也没有。 名气一大,人就容易飘,她其实也拿不准,他到底还认不认她这个老朋友。 正当柳剑春还在走神,简诏南突然开口:“你刚刚跑什么?” 她还没开口便深深叹口气:“我没有预约,是硬闯进来的,服务员非要把我撵出去。” “为了吃饭,这么拼命?” “吃个屁。”她本就不爽,好不容易闯进来,现在又和他耗在这里,冲天的怨气都写在脸上,“‘丰泰’的王老板欠我一笔钱,一直躲着不肯见我,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他来这家店吃饭,所以想来碰碰运气。” 简诏南若有所思:“他欠你多少?” “十万。” “十万?”他先是一愣,然后低着头笑个不停。 听他在笑,柳剑春心里直冒火:“这有什么好笑的,你是笑话我混了这么多年,结果还得为了十万块,死皮赖脸地去要账?” “话不能这么说,钱是你的,死皮赖脸的人是姓王的才对。我是笑他挺大一个老板,居然还欠钱不还。” 她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我不信。”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他低头望向她,“师姐,我要是有办法帮你要回来,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她有些惊愕地抬头望向他,眼睛眨了又眨,也没细品出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帮她,居然还需要报答?过去她对他的好,他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白眼狼啊……真是白眼狼。 她眼中的惊愕逐渐变成无奈:“你想让我怎么报答?” “你当我两个月的免费助理,管我每天的吃喝玩乐,我们就算扯平了,刚刚吃我豆腐的事也一笔勾销。” “你,还缺助理?” “缺……” 她没深究他的话,只是感觉有些为难:“我哪有那么闲,我现在开了个球馆,白天还得带几个小孩练球。” 简诏南垂眸,装模作样地沉思片刻,“那你白天照常上班,等下班后再来做兼职。” “简诏南,你把我当驴使啊?一点个人时间都不给我留。” 柳剑春的火气还没撒完,就被人报复性地捂住嘴,还没骂出口的话都变成呜咽。 更让她生气的,是他明明看见她在发火,他不仅不当回事,反倒俯下身,凑到她耳旁提醒:“小点声,别把外面的人招来。” 声音低沉却有磁性,传入耳带来一阵酥麻,使她不得不挪移视线避开他。 他却满眼无辜地看着她:“你不答应,那我走了。” “……别。” “嗯。”她的声音很低,话音刚落,就听到门锁一响,房门已被他打开。 简诏南拍了拍她右肩示意方向,先她一步走出门,和她保持半臂社交距离,倒和刚才更衣间里的衣冠禽兽判若两人。 他像这里的熟客,径直找到前台,曲指叩了叩桌面,吸引前台接待的注意:“帮我查一下王老板在哪个包间。” “不好意思先生,这是顾客**,我们无权查询。” 他一愣,故作惊讶:“是吗?那你帮我给你们秦总打个电话,我想问问他,你们餐厅到底有没有这个规定。” “对不起,我只有经理的电话,没有秦总的联系方式。” 简诏南无奈,只能掏出手机,从自己的联系人里查找这位“秦总”。 电话很快就通了。 “帮我查一个人,他就在你店里吃饭,不要问为什么,我回头再和你解释。” “叫什么?” “王志新。” “行……你等会,他是丰泰俱乐部的王老板?”电话那头的人有些惊诧,想是知道了什么,“他在201桌,但我劝你别现在去找他。” 简诏南皱皱眉:“为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压低几分:“南哥,王老板是带妹子来的,而且屋里就他俩……” 简诏南尴尬地咳嗽一声:“知道了。”没等对方回话,抢先挂了电话。 柳剑春没听到简诏南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但她能看到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紧张地问:“怎么了?” 他看着她沉思许久,像是做出某种决定,才拍拍她的肩膀,露出捉摸不透的微笑:“没什么,王老板在201,就在前面。” 第2章 第 2 章 推开201包间房门前,柳剑春心中已有些隐隐不安。 因为刚走到门口,简诏南就停下脚步,说什么也不肯跟她一起进去,还默默躲到一旁。 要债虽然和简诏南无关,可是他在来之前的态度,不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 她心怀疑惑扭头看他,他却露出兔牙微微一笑,面带微笑的表情明明比他板着脸时温柔许多,甚至有点可爱,但看得她后背发凉。 柳剑春敲了两次门,屋里都像死了一样安静。 她试了试发现房门没锁,没有当即闯入,而是决定敲最后一次门:“王老板,我是小柳,柳剑春,不是服务员。” 屋里总算有了回应,是王老板的声音:“哦,是你啊,你先别进来……” 王老板的嘴巴没有柳剑春的手快,一听到老王的声音,她就已经打开房门。 柳剑春一抬眼,被眼前的一切吓了一跳—— 幽暗且暧昧的灯光布置,满地的红玫瑰,戴着生日帽却衣衫不整的女孩,和嘴角还留着口红印的王老板…… 她怎么也没想到,屋里竟然是这种画面。 女孩看到柳剑春,立刻挂了脸,抱起双臂质问身旁的王老板柳剑春是谁。 王老板揽住女孩的腰,冲她摇摇头,示意不要继续追问,然而他越劝,女孩越是要哭要闹。 柳剑春最烦处理麻烦,看着眼前乱成一锅粥的局面,下意识皱皱眉:“美女,你想多了,我是来要账的,不是来抢人的。” 说完,她又扫了一眼老王嘴角还没擦去的口红印:“王老板,你从我这里签走三个球员,签字费加上违约金,一共十万块,这钱你打算什么时候给?” 女孩听完止了哭,老王也趁机脱身,走到柳剑春面前,连拉带拽把她往外推:“柳教练,现在是下班时间,这种事回头来公司找我聊。” 柳剑春一听这话就怒了。 她每次打电话给老王秘书,对方就说王老板在忙。 回头聊……她都记不清自己等过多少个“回头,”她的耐心早被他耗没了。 “这事不用聊,您直接把钱打卡上就行。” 看老王还想耍赖,她立马扭头往屋里钻:“美女,他其实是个假大款,你看他连十万块钱都拖着不肯给我,你跟着他能捞得到什么好处,快分手吧!” “柳剑春。”老王碍着情人在旁,没有直接发火,但一张宽胖的脸渐渐狰狞起来,“十万块对我来说压根不算什么,但就凭你今天的态度,这钱我还真就赖着不给了。” 话还没说完,老王就已打通电话,叫司机找保安上来,把她这个不速之客轰出去。 “王老板,你要把谁轰出去?”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柳剑春扭头去看,原来是刚刚那个躲在门后,不想卷入是非的家伙:“你来做什么?” 简诏南像脑子进水少了一段记忆,看她时满眼都是惊讶:“柳姐,怎么是你?” 老王见到简诏南,火气是稍稍平息,但不爽两个字还挂在脸上。 他今天会来这儿约会,还是因为简诏南说这家意大利餐厅是他兄弟开的,希望他们能来捧捧场。 王老板黑着脸说:“简诏南,你要是认识她,就把她直接带走,省得我叫其他人来帮忙。” “当然认识,她是我的好朋友。”他很自然地牵起柳剑春的手,转身便要离开,“走吧,跟我走。” 他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带她走? 看着简诏南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柳剑春莫名火大,甩开他的手怒骂:“简诏南你有病啊!” 他转身看她,眼神仍旧平静:“你又不是王老板的客人,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她望着简诏南,足足愣了几秒钟,才从他充满无辜的桃花眼中看出一点坏。 她猜他从进门起,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局外人,对屋里的争吵一概不知,是为了故意给王老板留几分薄面,好和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领悟到这一点,她将计就计地叉起腰,冲着他喊:“我是来要钱的!” 单看柳剑春的样子,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欠钱的人是简诏南。 简诏南装出恍然大悟:“王老板现在身价上亿,怎么会欠你钱?” 她顺坡下驴:“其实我也是不信的,可钱一直就是没到账,我估计,肯定是下面的人私吞了,所以才来和王老板对对账。” …… “行了,行了!”老王听着站在面前的两人一唱一和,突然感觉一阵头疼,外加情人在旁,让这两人继续闹下去,他的面子也没处放,“一共不就是十万块吗?我联系秘书,明天就打给你。” 柳剑春喜不自胜,站她身后的简诏南却轻轻拽她衣服,表示见好就收。 两人正要走,王老板忽然开口:“诏南,今天的事是你故意的吧?上个月我找你谈合作,你才拜托我多照顾兄弟的生意,我今天来了,你怎么正好就带人来找茬?” 简诏南尴尬一笑:“这都是意外,我也是听见吵闹声有点耳熟,才来凑凑热闹。” 王老板眯着眼瞟两人,冷笑道:“意外?我看不像啊。谁不知道你简大队长不爱出门,就连应酬也很少参与,你怎么偏偏会出现在这里,管这种闲事?” 简诏南低下头,思考片刻,温柔一笑间,抬手搭上柳剑春的肩膀,将人往身旁搂了搂:“王老板,给点面子,不要再问了。” 王老板严肃的脸上,罕见露出一丝笑意:“好,我今天卖你这个面子。” “走了,回见。”他搂着她的肩膀大大方方走出包间,但一走出房间就松了手。 两人一路保持沉默。 并肩走到门口,即将分道扬镳,柳剑春才忍不住问:“简诏南,你刚刚为什么故意当着王胖子的面搂我……” “我不想让他因为十万块,继续为难你。” 柳剑春不禁皱眉:“所以你就要污蔑我是你的女朋友?” “冤枉,我可没这么说过。” 柳剑春看着满眼无辜的简诏南,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想多,还是他演得好:“你是没这么说,但他肯定想歪了,他要是再把这事说出去……” 他静静等她支吾着说不下去,才慢悠悠开口:“然后呢,这对你有什么坏处?” 她尴尬愣住。 对她好像的确没多大影响,就算“简诏南女友”的舆论如潮袭来,也只会给她的球馆和球队带来一点流量,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 这小子现在长得人高马大,英气逼人,带出去也算拿得出手。 唯一的遗憾就是年纪小了一点,不是她钟爱的魅力熟男款。 她没来得及回答,手机铃忽然响起,她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她的队长云霄,和老王要到十万块的兴奋劲,瞬间一扫而光。 云霄这孩子一般不骚扰她,但凡找她肯定有急事。 她刚接起,手机里就响起女孩焦急的声音:“教练,能转我一百块钱吗?” “你要钱干嘛?” “大林吃坏东西,一直在吐,我想带他去医院看看。” 柳剑春听到队里出事,下意识躲开简诏南,走向一旁。 她没有指责,只是语气平淡询问:“你给大林吃过药了吗?” “还没,但宿舍没药了,所以我才想带他去医院。要不……您转我五十也行,我就给他挂个号,不开药。” “不用去,我马上就回去了。你先找刘护士给他开点药,药费让她记我账上,我回头给她一起结。以后记得剩菜发酸就不要吃了,省得吃坏肚子还得我再掏药费。” “您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电话还没断,她扭回头,碰巧和简诏南目光相接。 他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掏出车钥匙和她示意,比着口型问“用不用我送你”,她愣了几秒,才回复电话那头的云霄:“十分钟。” 挂断电话,柳剑春快步走回简诏南身旁,全然没有方才纠结犹豫的模样,揪着他的外套就拽人往外走:“你的车停在哪儿?快点,我十分钟之内就得赶回去。” 简诏南扫了眼她的手:“我又不是你司机,你说快点就快点吗?你要这么着急,不如打车好了。” 柳剑春哪里有心和他拌嘴,只白他一眼。 她犀利的目光倒比言语更好使,眼刀刚飞去,简诏南就按下遥控,距离门口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路虎亮起车灯,用无言的行动给她指引方向。 他嘴上不从,身体却很诚实,紧跟着她快步上车,点火,倒车,一气呵成,直到车子驶上马路,才问:“刚刚打电话的,是和你练球的小孩?” “是……”她敷衍回答。 “对小孩多点耐心,说话别那么凶。” “安心开你的车,少说话。” “柳剑春。” 突然被人叫全名,她才抬头看他,发现他对她似乎有些不满,正借着后视镜冷冷瞥她。 “你还记不记得,现在你是我的助理,按理说,你应该听我指挥才对。” 她看他帮忙的份上不和他计较,敷衍道:“知道、知道,但救命要紧,助理的事等你把我送回去再说。” 第3章 第 3 章 天突然下起雨来。 从饭店到柳剑春的球馆,仅仅十分钟的车程,雨越下越大,砸在车窗上的雨点已有绿豆大小。 柳剑春不等车子停稳就抢着下车,直到冲进楼门,才像是想起什么扭头回看,隔着雨幕,简诏南坐在车里和她挥手再见。 他看起来没有继续黏着她的意思。 她心里突然有点失落,但想起大林还在球馆等她,转身离去。 球馆开在临近小学的老小区门口,房子是旧了点,但租金一点不便宜,每月的收入勉强能抵房租。而常年跟着她练球的小孩里,有几个家庭情况不好的,寒暑假集训,她就留他们在球馆吃住,食宿全免,只收学费。 柳剑春走进球馆,看见除了云霄和大林之外的队员,都照她要求在训练,受伤的心灵总算得到一丝慰藉,才大步流星冲上二楼。 看见她回来,站在厕所门口的云霄主动让路,柳剑春一眼就能看到趴在马桶边的大林。 她拎着衣领把吐得虚脱直不起腰的大林拽起来,只见他嘴唇白得毫无血色,脸颊却泛着诡异的红晕,一摸额头,烧得烫手,柳剑春这才明白云霄之前为什么非要带他去医院。 她沉思片刻,抬头望向云霄:“你去门口看看,外面停着的路虎走了没有?” 云霄不大理解,可还是乖乖照办。 门外什么都没有,她在楼门外逛了一圈就又跑回来,对着柳剑春摇摇头:“门口什么车都没有。” “好,没事。”她挤出一丝苦涩微笑,看似在安慰云霄,实际上是在安慰自己。如果她能早点服个软,没准简诏南现在还能当她的免费司机。 可惜她醒悟得太晚。 她叫云霄来搭把手,两人把大林扶出卫生间,等到了空旷些的地方,她才拍拍自己肩膀,示意云霄把大林扶到自己背上。 大林是个纤瘦的男孩,但也有百来斤的重量。云霄想和教练提议,她们两人一起搀扶,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拗不过教练,最后只能乖乖照做。 柳剑春背着大林,云霄负责给两人打伞,三个人很快走下楼。 雨天打车的人多,但愿意跑车的司机却少,云霄换了三个软件都没打到车,一筹莫展之际,蹲在墙角的大林提议不去医院,他觉得自己躺一晚上就能好。 云霄咬着嘴唇没说什么,但把伞交到教练手里,一头扎进雨中。 往日熙熙攘攘的马路,今天却空荡荡的,不要说出租车,就连私家车也不见几辆。 云霄愁眉苦脸地站在马路边眺望,期盼下一辆从路口驶来的就是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 她没等到出租车,一辆黑色路虎却停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车主真容。 开车的男人长着一张引人注目的俊脸,含情的双眼又让人不敢对视。 云霄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但足足憋了三秒才喊出:“简……!” 简诏南! 现役梯队中的一号主力,也是刚结束的世乒赛的男单冠军。 云霄早听说过,她的偶像简诏南和自家教练师出同门,但也不敢想能在这里见到他。 简诏南点头示意,目光却投向云霄身后:“叫他们过来,我送你们去医院。” 云霄久久没能从震惊中缓过来,直挺挺愣站在路边,直到被他再次提醒,才转身跑向自家教练。 “教练……简诏南!”云霄的脸颊因为激动而发红,声音也有些颤抖。 柳剑春听到“简诏南”三个字,嘴角不易觉察地微微上扬:“我看见了。” 大林听到简诏南就在前面,也犟着要自己走,柳剑春和云霄一人一边扶着他上车。 柳剑春为照顾大林坐在后排,云霄坐副驾,小姑娘近水楼台先得月,时不时偷瞄简诏南。 简诏南对柳剑春肆无忌惮,那是因为他知道,他再怎么撩她,她恐怕也不会当真。可面对云霄,就显得拘谨了不少,甚至连头都不敢多转一下。 只是云霄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盯着简诏南看了许久,憋得耳朵发红,才怯怯问:“诏南哥,我们教练以前什么样啊?” 原来是想问柳剑春。 简诏南微微一笑:“什么样,你搜两张她年轻时候的照片不就知道了?你们教练以前是队花。” 云霄撇撇嘴,她想听的是教练过去的故事:“那……她以前会和你们一起出玩吗?” “当然。你们教练酒量好,每次攒局都是她带头,不把我们喝倒,绝不肯放我们回家。” 柳剑春听简诏南越说越没边,忍不住拍拍他肩膀:“你和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当我耳聋了?云霄,别听他胡扯,没有这回事。” “我说的但凡有一句假话,打一辈子光棍。” “这也算发毒誓?” 简诏南趁着等红灯,转头扫她一眼:“你就这么不想结婚?” 她迎上他的目光:“倒也不是,只不过碰不到帅哥。找个不喜欢的人随便嫁了,还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 云霄弱弱开口:“教练,帅哥不是多得是?门口网吧的老板不也挺帅的,人家还主动追你……” “你懂什么叫帅,小流氓打扮也能叫帅哥?” 云霄委屈地嘟囔:“您眼光太高了,按照您的标准,诏南哥也不算帅。” “他……”柳剑春突然哽住。 平常讽刺简诏南两句倒是没什么,但今天他的确帮她不小的忙,以怨报德不是君子所为。 “他浓眉大眼,当然算帅哥。” 简诏南单手支着头目视前方,听完柳剑春的话,却故意转头看向窗外,掩饰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很快就开到医院门口。 车停下。 简诏南双手却在搭在方向盘上,没有下车的打算:“我在停车场等你,就不进去了。” “为什么?” 一丝不觉察的落寞在他眼中闪过:“我妈就在这家医院住院。” 柳剑春有些惊讶,她认识简诏南小十年,很少听他主动提起自己母亲。 简诏南口气平淡:“她出了车祸,她现在的儿子给我打电话,和我要医药费,我没给,万一碰到可能会尴尬。” 他只是简单解释,柳剑春却能将其中原因猜个七七八八。 简诏南父母在他三岁时就已经离婚,母亲在他生命中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他刚进省队时,困窘到没钱吃饭,和亲妈借钱,她却推三阻四一分没给。当妈的没有尽到抚养责任,又怎么能在孩子长大后,要求儿子必须孝顺? “没事没事,我一个人就行……”她一边说,一边下车。 雨天路滑,踏板也很湿滑,柳剑春没留神一脚踩下去,脚踝一崴,牵痛多年没好的旧伤,使她直接滚下车。 听到某人摔倒,原本说好不下车的简诏南,毫不犹豫地冲下车。先是把她扶起,又抱起大林,不等云霄前来撑伞,就大步流星走向医院。 看着简诏南背影,摔得七荤八素的柳剑春只能先从地上爬起来,拔下还插在车上的钥匙,替他锁好车,再一瘸一拐着去追。 等她追进急诊,大林已经被护士推走检查,急诊室外只站着简诏南一个人。 她坡着脚走到他身旁,看到他身上的衬衣被雨水打湿,呈现半隐半透的尴尬质感,即便走到他面前,目光也不好意思落在他身上:“你不是说你不进来吗?” “你这样,我能不管吗?”他低头扫了扫她,“脚怎么样,顺便让医生也帮你看看?” “回家养养就好了。” “别把自己不当回事。” 看到有医生正走向急诊室,简诏南主动招手:“大夫,她脚崴了。” 医生两手插兜走到柳剑春面前,一边帮她检查脚踝,一边吐槽站着的简诏南:“家属别站这干瞪眼,记得去挂号。” 简诏南哑然失笑,但也没反驳,转身径直走去缴费。柳剑春没有逞强,坐在急诊室里等他回来。 晚上十点的缴费大厅本该没什么人,简诏南却一去不返,过了足足二十分钟还没回来。 柳剑春等得有些心烦,就叫云霄过去看看。 没过多久,云霄就跑着回来:“教练,南哥被好几个人堵在问诊台了。” 她心里突突乱跳:“是他刚说的那个,他妈生的后弟弟?” “不清楚,但的确有个年纪不大的男孩。” 柳剑春叫云霄帮自己借了根拐杖,拄着拐也走去。 不等走近问诊台,就听到几人的声音—— “真是不孝子孙,亲妈在医院躺了两个月,都不来看一眼。” “你一年赚那么多,掏点钱给自己亲妈治病怎么了?” “你妈没养过你,难道还没生过你?” …… 他们骂的人纵然不是柳剑春,可她的心也阵阵发疼。这些人只能看到简诏南现在的风光,却看不见他吃过多少苦。 她用拐杖扒开人群才看见简诏南,他双手插兜神情淡漠,几乎看不出在生气,正因为这样,那些不知死活的亲戚才会围着他骂个不停。 她知道,今天如果不是自己,他根本不会来这里,也不会卷入这场是非。 一瘸一拐走到简诏南身旁,她还没开口,自诩简诏南二舅的男人倒先抢着问:“你谁啊?我们是在处理家务事,外人滚远点。” 她挺了挺腰杆,一本正经地胡说:“我是他小姑。” 二舅用怀疑的目光反复打量她:“你和简鹏飞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而且他们家不是三代单传,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妹妹?” 她大脑飞快转动,但没来得及解释,就被简诏南捂上嘴,耳畔响起某人低沉的声音:“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是我女朋友,我赚的钱在她手里。” “如果你们真想要手术费,就和她要去,如果她肯给,我也没话说。” 简诏南撒谎连眼都不眨一下,说完就松了手,推开二舅转身离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早她一步回过神来的几人团团围住,她连忙指着走远的简诏南说:“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是亲戚也行。” 实在难缠。这些人压根不听解释,一股脑对着柳剑春输出。 如果不是她刚刚见识到他们围堵简诏南的场面,她恐怕会把这些人当成他雇来的帮凶,故意绊住她的脚。 她不得不指挥云霄叫来保安,在保安护送下,才从简诏南的亲戚们手下逃脱出来。 她坐在大林病房外,惊魂未定,满脑子都是刚才叽叽喳喳的声音。 怪不得简诏南不愿意下车。这些人哪里是亲戚,明明是吸血的蚂蟥。 他们比谁都清楚,按照简诏南母亲和他的关系,就算去法院打官司,最后能拿到的也就是一月几百的赡养费,反倒是耍赖讹人,没准能从简诏南身上薅点羊毛。 云霄在柳剑春发呆的时候,绕着急诊室走了一圈,哪里都找不到简诏南的人影,就连门外停着的路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挨着教练坐下:“他走了。” 柳剑春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等大林输完液。 等了很久,等得人上下眼皮打架。柳剑春还能勉强支撑,云霄已经困得睡倒在她身上,听见大林突然喊“输完了”,才被惊醒。 两人一前一后站起身,一个走进病房,一个走去找护士。 大林的脸色红润许多,精神头也比刚来医院时更足,他看柳剑春进门,光咧着嘴傻笑,也不说什么。 柳剑春在空床上坐下,困得直打哈欠:“笑什么?” 他张开手,把手里攥的小纸条亮给教练看:“南哥临走前给我留了联系方式。” 她本来还有些好奇,可一听大林的话,倒满是嫌弃:“不就是个电话号么,有什么稀罕的。” 大林完全没有把她的讽刺放在心上,照样满脸兴奋:“教练,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电话号,这是咱们打翻身仗的机会。要是能蹭到他的流量,没准咱们也能起号做直播,您也不用为了钱天天发愁了……” 柳剑春皱皱眉头:“钱的事你操什么心,你们就负责好好练球,打出成绩比什么都强,少想那些歪门邪道。” “您最近早出晚归去拉赞助,这些事我们都知道,我就是不想看您这么累。” “不想看我累,就拿个冠军回来。” 大林没什么底气,连眼也不敢抬一下:“可……要是我们拿不到冠军呢?” “不敢去争冠军,倒是敢去当网红?你如果练球是为了当网红,现在就给我滚蛋!你不想学,有的是人学,少占着茅坑不拉屎!” 柳剑春是真生气了,如果不是看在生病的份上,她保准得揍这小子一顿。 “哦。”大林的声音鼻音很重。 听着大林啜泣的声音,她的心也跟着微微发颤,下意识想安慰几句,但想了想又忍住了:“这点骂算什么,以后红了有的是人骂你。” 第4章 第 4 章 等从医院回来,已经将近一点钟,安顿大林睡下,柳剑春竟然困得直接趴他床边。 直到听见被大林下床的响动,她才被惊醒,眼睛还没睁开,习惯性伸手拿手机,看时间的同时看到一条新闻:全网无**!某餐馆恶意泄露顾客信息。 餐馆的名字看着眼熟,似乎就是她昨晚硬闯的那家。 她顺手点开新闻,然后就在版面里看到被打码后的自己…… 新闻内文声称,记者收到市民举报,自己在某餐馆就餐时,突然有陌生女子闯入,怀疑是自己的个人信息被餐馆泄露导致。 想都不用想,举报这事的人肯定是王胖子! 柳剑春顿时睡意全无。 她先是给姓王的秘书发信息,问那十万块什么时候打过来,秘书推辞说下午。 她又想给简诏南打电话,但翻遍通讯录也没找到能打通的号码,一抬头,刚好看见上厕所回来的大林:“简诏南昨天给你的纸条呢?” 大林挠挠头:“您要那个干嘛?”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可是,我听您说‘不要想那些歪门邪道’,我把纸条扔了。” 柳剑春震惊中夹杂着几分愤怒,看着大林说不出话。 大林到底还是年纪小,憋不住话,看着教练惊讶的表情笑出来:“但是我把号码记下了,我微信发你。” 被自己带大的小子耍了,柳剑春恨得牙痒,可是她还没说什么,大林倒先问她:“教练,您和南哥不是队友吗,怎么会没他电话号?” “他之前的号把我拉黑了。” 大林咂咂嘴,一脸八卦:“教练……他为什么拉黑你啊,你找他要干嘛啊?” “不为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说完,她起身走出房间。 柳剑春当着大林的面可以横,可这些小屁孩也有十多岁,就算她一个字都不说,他们也能从蛛丝马迹里猜到什么。为了不惹怀疑,她给简诏南打电话的时候,索性躲进了离宿舍最远的厕所。 电话很快通了,但她只敢用气声说话:“简诏南,你和王胖子在搞什么,他怎么还整出个新闻?” 他倒很淡定,像是提前知道一切:“没什么,昨天的事让王老板有点不开心,他想报复一下我而已。” “他要报复你,在新闻里挂我的照片做什么?” “这叫博弈,徐徐图之,拿你们要挟我。” 柳剑春气得从马桶上站起来:“王八蛋,要闹你们俩自己闹去,非拉扯我做什么?” 电话里传来简诏南的笑声:“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我怎么会得罪他?” 一提这事,她就无话可说了。 卫生间堆满杂物,柳剑春看了看左右都没下脚的空间,只好又坐回马桶上:“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等他给你打钱。收了钱,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吧。” 简诏南手旁的另一部手机已经响了第三遍,但他还是等柳剑春把话说完才挂断。 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是出事饭店的老板秦总,秦天一。 他刚把秦天一的电话接起,手机里便传来怒骂:“简诏南!王老板这事我早和你说过,让你别去、别去!你看现在好了吧,人家主动举报,光我看见的媒体就有三家,这是下血本也要搞我啊!” 秦天一怨气冲天,挨骂的简诏南却十分平静,他随手拿起一本时尚杂志,翻阅的同时还不忘做标注:“你说完了吗?” “说完了。” “说完就挂了吧,我等会还有要录个节目,别给我打电话。” “去你大爷的!麻烦是你惹出来的,现在你又不管了?你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今天非得追到电视台去堵你。” “你怎么和柳剑春一个脾气,没事就喜欢堵人。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剑春姐?”秦天一安静了几秒,“你和她还有联系?” 简诏南翻页的手停了下来:“她找王志新要账,我和她碰巧在你店里遇到了。” “她现在怎么样,和谢帅哥结婚了吗?” “不怎么样。”他喉头不自觉地滚了滚,“应该没有,她现在好像是单身。” “是单身就去追啊!等追到手,再把她甩了。谁让她以前那么对你,你给她表白,她扭头就和姓谢的在一起了。我要是你,现在就应该狠狠虐她一把,让她看看自己当年多没眼光,居然错过一支潜力股。” 突然听到陈年旧事,简诏南表情瞬间凝固。 秦天一和他、还有柳剑春都曾在顺京省队,秦天一还和他当过舍友,只是秦天一的爸妈觉得练体太苦太累,没等他打进国家队,就逼他改走文化课,后来又送他出国镀金。 简诏南故作镇定说:“我和你不一样,没空玩弄感情。” “就你最忙——但再忙也别忘了处理我的事,我的店要是黄了,员工赔偿都得你出。” 简诏南“哦”了声就挂断电话,没给秦天一留继续发牢骚的机会。重新翻开杂志,把刚刚标注过的几页拍照发给造型师,交代自己对造型的要求。 简诏南的节目录制到下午五点才结束。 等他拿到手机,发现消息栏都要被柳剑春和秦天一两个人占满,一个在问钱到账了下一步做什么,一个在质问他怎么还没行动。 他却半点不急,先把昨天随手拍的老王和女朋友的亲密照,发给本人,才慢悠悠找了间休息室,挨个回复消息。 收到照片的王老板几乎秒回:你什么意思? 简诏南:想请你把曝光餐厅的新闻压下去。 王老板:你用不着拿这个要挟我,我和小李的事我老婆都清楚,而且我们已经在走离婚程序。 简诏南:那我只好学你,也把照片交给媒体朋友。 …… 胆战心惊等待了一整天的柳剑春,总算在五点一刻等到了简诏南的回复。 他没和她解释到底用什么办法,而是让她去试试看,还能不能找得到那条新闻。 果然还没长大。 柳剑春就算不去查,也知道他肯定把这事解决了,快速打出几个字:没空和你胡闹。 她的消息刚发出去,简诏南便发来语音:没逗你,王老板说清干净了,但我还没时间去看。 柳剑春换了几个平台,果然再找不到一点相关讯息,一瞬间,她居然有点崇拜他。 记忆里不爱说话的腼腆男孩,短短几年就变得能独当一面,就连舆论也能说压就压。 她想起自己昨晚答应对方的事,就又给他发条信息:你让我做助理的事,应该是开玩笑吧? 简诏南:在家等着我,我半小时后就到。 云霄最先发现教练的异常。 照理说每天这个时间,柳剑春都开始忙活买菜做饭的事,今天却让队员跑腿,自己时不时走出门眺望。 她悄悄踹了一脚正在拉伸的大林:“有没有感觉教练不对劲。” “你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云霄不喜欢背后议论人,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崇拜的教练。 大林的八卦魂刚被勾起来,但挑起话题的云霄却闭紧了嘴,他立刻没好气地盯着她:“云队,咱们才是一伙的,你跟教练那是上下级,是……阶级敌人。” “别学了个新词就乱用。” 两人还在闲扯,柳剑春想收到什么消息,突然放下手机转身回房,换了身白色长裙走出来,对着云霄说:“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晚饭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到门口去吃麻辣烫。” 云霄应下,才又凑到大林身旁:“她不会是恋爱了吧?” 大林听完瞪大双眼,没说话,直接尾随其后跟下楼,等到他跑出门口,哪里都找不到柳剑春的影子,只能看见一辆黑色路虎的车尾。 简诏南?! 黑色路虎上,坐在副驾位的柳剑春略显拘谨。 和简诏南单独相处时,她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的都是昨晚的画面——密室,近距离的呼吸声,还有误触某人胸肌…… 一旦想起他胸肌的手感,她就无法正眼直视坐在身旁的男人。 “脚怎么样?” “还好。” “风景好看吗?” “还行。” “在这住这么多年,居然都没看腻,你还真长情。”简诏南摩挲着方向盘,顿了顿,“现在还喜欢那个单眼皮吗?”他像是担心柳剑春记性太差,又补充一句:“姓谢的富二代。” 和简诏南并排坐着,她本来就已经感到坐立难安,现在被人追问起渣了她的前男友…… 她看起来还算镇定,但手指尴尬得直抠包链:“早分了。” “那还真可惜,我记得你们好像是青梅竹马,从小在一起,没想到也走不到最后。” “我和他分不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随便叙叙旧。” 简诏南本想带柳剑春去吃饭,但提起她前男友,他心里莫名恼火,一脚踩下油门,直接把车开回酒店。 等车停下,他从储物箱里找出房卡递给她:“1601,上楼左转,书房的电脑没锁,你打开就能用。明天有一个采访,稿子就在桌面,你替我审一下。我有几场比赛复盘没做,帮我顺便做了。还有……” 柳剑春目瞪口呆看着他:“你真把我当助理了啊!” 他冷冷道:“不然呢?你以为我带你来酒店,是要对你动手动脚?” 如果和献身相比,帮忙审审稿子确实算不了什么,况且她也实实在在收了好处,王胖子的十万块已经打到她卡里。 柳剑春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接过房卡,随口问:“那你呢?” “我还有别的事。” 听到他不跟着自己一起回房,柳剑春立刻松了口气,下车走向酒店。 风掀起她的白裙的下摆,露出一截被裙摆遮挡的白皙小腿,他只扫了一眼,就触电似的转回头。 他松开脚踩着的刹车,任由车子怠速滑行,空荡荡的脑海只剩下她的背影。 别的事……如果他真有别的事,也不会亲自开车去接她,现在突然要他想个“别的事”出来,倒也很困难。 但他就这么回去吗? 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是他主动,她不仅不拒绝,还像是遭到强迫的受害者,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巴望他早点离开。不晾晾她,她还以为时间一直停在五年前。 开车路过一家蛋糕店。 他不喜欢甜食,但他记得柳剑春很喜欢。 以前隔三差五就买一大堆,谁都不给分,看着像是吝啬鬼,对他却格外大方。 她知道他爹不疼娘不爱,生活费全靠自己,每次给他借钱从来不提什么时候还…… 一想起旧事,他心里的怨愤就消散不少。 车子开到路口,就又掉头折了回来。 简诏南碍于面子没有直接进酒店,把车开进停车场,打电话给酒店管家,叫他送份蛋糕进房间,顺便帮忙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第5章 第 5 章 门铃响起,刚审完采访稿的柳剑春不情不愿走去开门,打开门,一辆餐车挡在门口,推车的服务生说:“简先生点的玫瑰荔枝和美式。” 柳剑春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确定自己没记错时间,现在已是傍晚。 这丫不叫点能垫肚子的晚饭来,送咖啡甜品,这是准备拿下午茶当正餐打发她? 她有些嫌弃地说了声谢谢,不等服务员说话,就主动上手端走蛋糕咖啡,用手肘推上房门。 关门前,服务员好像说了什么,但她没听清,对方也没问第二遍,她想,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端着点心和咖啡回到书房,重新打开电脑,抿着咖啡点开视频。 是简诏南近三个月的几场队内比赛。 她不是不看比赛,更没有故意躲避他,只是她自以为对他的打法了如指掌,他现在的技术,不过在往日的基础上,继续精进罢了。 但她错了。 视频里的简诏南,火力全开,进攻性极强,和她记忆里精于算球的他截然不同,只看几分钟,她就被完全吸引。 某人看得太专注,一转眼,已是晚上九点。 简诏南推掉了晚上的聚会,只为和她能多一点相处时间,没想到烛光晚餐没吃到,倒在车库里干等了两个小时。 他坐在驾驶坐上闭目听歌,看着悠闲,心里早就烦透了。 他除了叫服务员带话,还在一个小时前发消息问她晚上吃什么,他是想给自己找个回去的台阶,但对方直现在也没回复。 他才不信现代人有不看手机的习惯,不回,只可能是她故意报复。 报复他曾经赌气拉黑她的电话号码。 报复他这两天屡屡玩弄她…… 消息提示突然响起,他拿起手机一看,是柳剑春发来的。 她说:我刚刚一直在帮他复盘比赛,没看手机。去哪儿吃?去哪儿都行。 上一秒还在生气,可一看见她的消息,他的气就消了。 简诏南嘴上抱怨着,这个点哪儿还有能吃饭的地方,身体却很诚实地下了车。 他拿备用房卡打开房门,在客厅和卧室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柳剑春,直到看见她穿着湿漉漉的裙子走出卫生间。 白色本就容易透底,被打湿之后更甚,连里面穿的原本不显色的灰色内衣也一览无余。 简诏南的目光只是无意中扫了一眼,就下意识躲开她胸口:“衣服怎么湿了?” “刚刚咖啡洒了,趁还没干,我把裙子洗了一下。” “穿湿衣服容易感冒,先换下来吧,我找人拿去烘干。” 柳剑春有些犹豫:“我没带衣服来。” “你可以穿浴室的浴袍。” 柳剑春再怎么纠结,也敌不过穿着湿裙又冷又湿的难受,最后,还是决定听他的建议。 目送她离去,简诏南走向书房。 桌上果然还残留着没处理的咖啡,好在电脑没被浇到,他点了两下空格键唤醒屏幕,看到她还没退出的聊天页面。 输入框里的文字似乎和他有关:小南现在可真牛逼。 一股暖意在他胸口蔓延,从胸脯涌上头顶。 他还想再看看她们之前聊过什么,但门铃声突然响起,不得不合上电脑。 他以为是服务员来送餐,打开房门,看见的却是戴着墨镜的秦天一。 “我来送朋友,顺道找你玩。” 他把秦天一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摘下,顺手挂他领口,把人退离门口:“今天不方便,明天再说。” 简诏南的话很是引人遐想,让秦天一忍不住好奇:“不是?你屋里有谁啊,怎么就不方便了?” 说话间,穿着浴袍柳剑春一边折叠手里的衣裙一边走进客厅,秦天一直接看呆眼,愣了半晌,才一拳砸他胸口:“你丫行啊。” 事态发展成这样,被误会已是必然,简诏南也没打算解释什么,只是用无奈的眼神看着秦天一。 简诏南喜欢柳剑春,这是男寝公开的秘闻,秦天一早就知道,所以才会听到他和她重逢的第一时间,开玩笑煽动他去追。 但玩笑归玩笑,真玩到开房这步,考虑的事情还是要比口嗨更多一些的,尤其是对简诏南这种二十好几还没开过荤的老处男。 秦天一难以置信道:“你玩真的?” 简诏南还是没说话。 柳剑春一脸茫然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人,仔细端详了许久,才认出站在简诏南对面的是秦天一。 她突然想起昨天在饭店,简诏南和前台提起的“秦总”。 秦总,秦天一……该不会是同一个人? 她这才回过味来。 “你们俩站门口聊天不累吗?”柳剑春知道自己身上穿着浴袍,但羞涩逃避更容易惹人怀疑,她索性大大方方走上前,把裙子塞进简诏南手里:“让洗衣房快点,我就这么一条裙子,刚刚还被咖啡弄脏了,不洗干净我没法走。” 秦天一尴尬,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成两人play中的一环,可看样子,这两人的关系还没到那步。他扭头望向简诏南,这货却照旧朝他眨眨眼,一脸无奈。 秦天一这回彻底明白了,合着他是想下手,却还没吃到。 他心领神会,扭头冲着柳剑春:“嫂子,使唤老公也得温柔一点。” 柳剑春冷冷瞥他一眼:“你想多了,我是来帮他干活的,他进门的时间比你早不了多久。”说着,她还指了指简诏南脚上的鞋,“鞋和外套还都没来得及换。” 秦天一抿了抿嘴,没敢继续胡说八道。 来自前辈的压迫感,就算是过去五六年,也是刻进血脉里的,就算放浪如秦天一,被她呵斥一句,也不太敢在她面前继续造次。 送餐的服务员终于姗姗而来,简诏南为给人让路,邀请秦天一进屋共进晚餐。 他本来是想和柳剑春单独相处,但秦天一的一句“嫂子”喊得他改变想法,好像有个烘托气氛的家伙,也没什么不好。 三人在餐桌旁坐下,秦天一看着正在摆盘的服务员,才想起他来找简诏南的目的。 等人离开才问:“你和王老板那事,最后是怎么了的?” 简诏南解开袖扣,将衬衫衣袖向上翻着几次,挽过臂弯:“他敢曝光你,我当然也敢曝光他。泄露订餐信息和丰泰老板包二奶相比,你说哪个更劲爆一点?” “我靠,你这是存心和王老板对着干啊,以后不打算和他们俱乐部合作了?” 简诏南夹了一块春笋放嘴里,等咀嚼咽下才说:“是他要把事情闹大,我这只能算正当防卫。” “我昨天明明提醒过你,王老板是带着妹子来的,让你不要去打扰……” 柳剑春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插嘴:“秦天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王胖子他养小三,大家都得主动避嫌?我闯进他的包间,是我的不对,可他敢把小三领出来,就应该做好会被人看到的准备,说到底,餐厅也算公共空间。” 秦天一说不过她,扭头向简诏南求援,他却低头吃菜,假装看不见。 想起渣了自己的前男友,柳剑春心里的怒火直往上蹿:“你们男人之间是不是经常互相包庇这种事啊,谁在外面劈个腿,其他人都帮他遮掩?” 秦天一连忙找补:“没有,绝对没有!别人我不敢说,我们南哥绝对不是这种人。你要和他谈,他肯定不像那个姓谢的,在外面沾花惹草,给你戴绿帽。” 她顿时说不出话。 为了不让前男友吃醋,她把简诏南过生日送她的礼物,看都没看直接扔了垃圾桶,结果这一动作被简诏南看见,小简哥当晚就把她的手机号拉黑。 付出真心维护过的感情,结果还是谈崩了,反倒被她伤害过的简诏南,现在就坐在她对面。 秦天一也怕触她的霉头,主动转移话题:“剑春姐,王老板怎么会欠你钱?” 提起这事,柳剑春的气焰不比先前那么嚣张,甚至有些尴尬。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冠军才是王道,就算跳出体圈,去做既不争名又不图利的事,也有悖人性。 而柳剑春正在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 四年前,她因车祸受伤,被迫离开赛场,退役后开这家球馆,起初奔着她曾打入一队的实力,慕名前来的学员不少,其中不乏家境优渥的孩子,但几个家庭条件并不好的小孩,手感极佳,还更能吃苦,她索性包揽食宿留下这几个小孩。渐渐的,她收留的小孩越来越多,球馆也开始入不敷出…… 几年过去,她是托举不少小孩打进省队,可她也把积蓄都砸了进去,这才落得现在这么困窘。 柳剑春低着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笋片:“欠钱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该给的钱没给。” 秦天一笑着说:“姐,你真是变了,以前给人借钱转头就忘,现在居然倒追着别人要账。还是说,你只有给我们南哥借钱的时候才大方?”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她放下筷子,扭头看向简诏南,“你过去借我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 简诏南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五年前我就已经还清了。” 看着简诏南笃定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老年痴呆的初期症状,完全不记得有这码事,掏出手机查看账单,果然看一笔五年前的转账,一共六万块,转账附言是……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