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她的防爆面罩》 第1章 冰点接触 滨海市的秋天总带着股咸涩的粘腻,像一块浸透了汗水的旧抹布,闷得人喘不过气。 下午三点,“瀚海科技”那栋闪闪发光的玻璃幕墙大楼下,却反常地聚拢着一种冰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刺耳的警笛声被强行压低了音量,红蓝光芒无声地旋转,切割着凝滞的空气。 警戒线外,人群被远远拦开,嗡嗡的低语如同背景杂音。 “第五层!瀚海副总办公室!确认了!”一个穿着厚重防弹背心的年轻警员,声音带着竭力压制的颤抖,对着肩头的对讲机急促汇报,汗珠顺着鬓角滚落,“目标人物在里面…还有一个清洁工,被堵里面了!炸弹…炸弹在办公室内间,门被目标反锁了!” 人群最前方,刑侦支队长陈锋眉头拧成一个铁疙瘩,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又是这样。三天,第三起。目标精准,手法专业,爆炸威力计算得恰到好处,只摧毁核心目标,附带损伤极小,却足以致命。前两位叱咤风云的人物,连同他们精心打造的帝国一角,已在火光和巨响中化为齑粉。恐慌像墨汁滴入清水,在城市的精英阶层里迅速晕染开一片浓重的阴影。这不是偶然,是狩猎。 “妈的!”陈锋狠狠啐了一口,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五楼那扇紧闭的窗户,仿佛要穿透玻璃看清里面的恶魔。压力像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压在他肩上。 他猛地扭头,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拆弹组!虞工到了没有?!快!里面的人撑不了多久!”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人群后方传来一阵轻微的、训练有素的骚动,自动分开一条狭窄的通道。一个身影逆着光,不疾不徐地走来。来人异常高挑,包裹在一身厚重、略显宽大的深灰色排爆服里,像一尊移动的堡垒。 头盔的面罩反射着冷硬的天光,看不清表情。她一手提着一个沉重的黑色工具箱,步履沉稳,踩在散落着玻璃碎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嘎吱声。空气似乎随着她的到来又下降了几度。周围忙碌的警员、紧张的指挥员,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随即又下意识地微微避开——那是一种无需言明的、对极致专业和极致冰冷的敬畏与疏离。 “虞工!”陈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步迎上,“情况紧急!目标人物周显明把自己和清洁工反锁在副总办公室内间,炸弹就在里面!初步判断是遥控触发,也可能有诡计装置!我们不敢强攻,怕他狗急跳墙…” 代号“冰锥”的市局首席拆弹专家——虞筝。她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临时搭建的指挥车,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精密仪器发出的合成音:“结构图。现场环境报告。目标人物心理评估。时间。” “这里!”陈锋立刻将平板递过去,语速飞快,“大楼结构图!周显明,瀚海科技分管技术的副总,性格强势多疑,有轻度焦虑症病史,目前情绪极度狂躁,扬言要同归于尽!清洁工刘阿姨,五十多岁,吓坏了,一直在哭。我们谈判专家正在路上…” “时间。”虞筝打断他,目光快速扫过平板上的图纸,手指在屏幕上精准地放大、滑动。她不需要多余的背景噪音。 “十分钟…不,最多八分钟前,周显明最后一次通话,吼着说…说‘时间快到了’!”旁边的警员急忙补充。 虞筝的手指在屏幕上某个点顿住,眼神锐利如刀:“内间西南角,文件柜后。承重墙死角。”她将平板递回,没有丝毫犹豫,拎起工具箱转身就走,“清场。半径五十米。” 命令简短,不容置喙。陈锋立刻抓起对讲机吼起来:“清场!五十米!快!” 虞筝走向大楼入口,步伐坚定。厚重的排爆服让她每一步都带着沉闷的重量感,像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启动。空气绷紧到了极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祈祷和无声的呐喊。 就在她即将踏入旋转门的瞬间,一阵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股风风火火的气势,硬生生插入了这片冰冷的凝重。 “等等!里面情况怎么样?周显明现在什么状态?”来人声音清亮,语速极快,像一把利落的剪刀。她穿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套裙,身形利落,一头微卷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颊边,衬得那双此刻正灼灼发亮的眼睛格外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她气息微喘,显然是狂奔而来,一手还拿着打开的录音笔,另一手捏着一个小巧的无线耳机,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正要进门的虞筝。 是林予夏。市局那位声名赫赫、能把死人说活的王牌谈判专家。 虞筝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这个人。她径直推开沉重的玻璃门。 “诶!拆弹的!”林予夏急了,一个箭步上前,情急之下伸手想去拉虞筝排爆服的手臂,试图让她停下交流信息。 变故就在电光石火间发生! 林予夏指尖刚触碰到冰冷的排爆服材料,虞筝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或者纯粹是出于对任何肢体接触的本能排斥,身体极其敏锐地向左一拧,幅度不大,却精准地避开了触碰。林予夏抓了个空,重心不稳,身体随着惯性向前微微一倾。 “啪嗒!” 一声轻响。林予夏手中那个小巧的无线耳机,连着耳机线,在她身体前倾的瞬间,不知怎么的,竟然滑脱了手指!那根细细的黑色耳机线,像条灵活的蛇,在空中划了个小弧线,不偏不倚,一端垂落,另一端竟鬼使神差地缠绕在了虞筝刚刚抬起、准备推开内层玻璃门的右手手腕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半秒。 虞筝的动作彻底顿住。她低下头,冰冷的面罩对准了自己手腕上那条突兀的黑色细线,又顺着细线看向线的另一端——林予夏还保持着前倾伸手的姿势,脸上混杂着错愕和一丝尴尬。 空气死寂。 周围的警员们倒吸一口冷气,陈锋的脸瞬间黑如锅底。这简直是灾难!在这种分秒必争的生死关头,拆弹专家的手被谈判专家的耳机线缠住了?这画面荒谬得让人想哭! 林予夏最先反应过来,脸上那点尴尬瞬间被职业性的冷静取代,她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压得低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别动!千万别用力!小心绊到!”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虞筝面罩下模糊的轮廓,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线很细,你手腕有硬质护具,越挣越紧!听我指挥,慢慢把手放低一点,对,就这样…我马上解开!”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蹲下身,纤长的手指灵巧地去解那缠绕在虞筝排爆服手腕护甲上的耳机线。动作很轻,很专业,尽量避免任何不必要的触碰。 虞筝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面罩隔绝了她的表情,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怒意,无声地弥漫开来,比炸弹更让人窒息。她任由林予夏动作,手腕一动不动,像一截没有生命的钢铁。只有透过面罩,林予夏能隐约感觉到两道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警告,以及深不见底的抗拒。 线很快解开。林予夏利落地收回耳机,站起身,直视着虞筝的面罩,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反而带着一丝探究和挑战:“好了。下次小心点。另外,我需要知道里面…” “离我远点。”虞筝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冷硬、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威慑力,“安静。别碍事。” 说完,她不再看林予夏一眼,推开内层玻璃门,沉重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光线昏暗的大楼内部。 林予夏站在原地,捏着那根惹祸的耳机线,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排爆服冰冷坚硬的触感。她看着虞筝消失的方向,非但没有被那刺骨的寒意冻退,眼底反而燃起一簇更亮、更执拗的火苗。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忽然无声地笑了一下,低声自语,只有自己能听见:“…有意思。虞筝?我记住你了。” 五楼,副总办公室外间。厚重的实木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男人歇斯底里的咆哮和一个女人压抑的哭泣。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虞筝将沉重的工具箱轻轻放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她像一片沉重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扇门。厚重的排爆服隔绝了大部分外界声响,她的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心跳,以及门内目标狂躁的声波。 没有贸然行动。她单膝跪地,从工具箱侧袋取出一个细长的、带有微型摄像头的光纤窥镜。动作稳定得如同机械臂。窥镜的软管从门缝下方极其缓慢、精准地探入。 指挥车屏幕上,实时画面传回。内间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周显明背对着门,像一头困兽般在办公桌后焦躁地踱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类似汽车钥匙的黑色物体,拇指死死按在某个按钮上。他双眼赤红,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都完了…一起死…都别想好过…” 离他不远处的角落,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中年妇女蜷缩着,双手抱头,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 虞筝的目光扫过屏幕,最终定格在周显明紧握遥控器的手,以及他脚边那个被随意丢在文件堆上的、毫不起眼的黑色公文包。包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缠绕的彩色电线和一块冰冷的金属模块。倒计时显示屏被文件遮挡,只能看到一丝微弱的红光在缝隙中规律地闪烁。 目标明确。但位置极其刁钻。周显明如同一座移动的人体盾牌,恰好挡住了最佳拆弹路径。任何贸然闯入或强攻,都可能瞬间引爆。 虞筝收回窥镜。她站起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面罩下的呼吸平稳悠长。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瞬间分析着所有变量:门的结构、可能的突入点、目标的应激反应时间、炸弹的潜在触发机制…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像沙漏里不断坠落的沙粒,每一粒都敲打在死亡线上。 指挥车内,陈锋死死盯着监控屏幕上周显明越来越狂躁的举动和虞筝凝固般的身影,额头的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对讲机里传来外围狙击手低沉的声音:“视野受限,无法确保一击解除威胁。” 气氛压抑到极点,空气似乎变成了粘稠的胶水。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冷静的声音,通过指挥车的扩音系统,突然在整个外间响起,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和安抚性,正是林予夏: “周显明先生,您好。我是市局的林予夏。我知道您现在很愤怒,很绝望,觉得一切都糟透了,没有人理解您的痛苦。”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稳定,像一股温润的泉水,试图渗入狂躁的火焰。门内的咆哮声似乎停顿了半秒。 林予夏继续道,语速平缓而真诚:“您把自己锁在里面,是因为您觉得外面都是敌人,对吗?您手里握着的东西,是您认为唯一还能控制局面的武器。但您看看角落里的刘阿姨,她只是个打扫卫生的普通人,她和您的困境无关。您真的希望一个无辜的人,因为别人的错误,在这里结束一切吗?” 哭泣声似乎小了一些。 “错误?你知道什么?!”周显明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被戳破的羞恼和疯狂,“瀚海…他们偷了我的东西!我的心血!毁了我的一切!我要他们付出代价!谁都别想好过!”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攥着遥控器的手剧烈颤抖。 “我明白,周先生。被背叛的感觉,像心被挖走一样,对吗?”林予夏的声音带着感同身受的沉重,巧妙地引导着,“那份痛苦和愤怒,我感受到了。但代价有很多种支付方式,玉石俱焚是最不值得的一种。您用才华和心血创造了价值,这不会因为一次盗窃就被抹杀!想想您最初钻研技术时的热情,想想您引以为傲的成就!那才是真正的您,不是一个被愤怒吞噬的人!刘阿姨也有家人,她的孩子可能还在等她回家吃饭…” 她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共情力,精准地捕捉着周显明情绪中的痛点(心血被窃)和可能的软肋(对弱者的恻隐),同时不断强化他作为“创造者”的正面自我认知,试图将那个疯狂的复仇者形象拉回来。 虞筝靠在墙边,面罩下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林予夏的话语只是无关的背景噪音。但她的身体,却在这背景音中,捕捉到了门内细微的变化——周显明原本死死对着门口的背部,似乎因为林予夏提到“最初钻研技术时的热情”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松懈,他下意识地侧转了不到十五度角,目光似乎瞥向了办公桌的方向,那里或许有他曾经的成果或照片。 就是现在! 一个绝对冷静的瞬间! 虞筝动了!没有丝毫预兆!她不是撞门,而是像一道蓄势已久的闪电,身体猛地向侧面滑步,重心压到最低,同时,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快如疾风!那柄特制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液压破门剪,如同她手臂的延伸,精准无比地刺入门板与门框之间那极其细小的缝隙!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脆响!并非巨大的爆响,却带着一种斩断命运的决绝!门锁内部的合金锁舌,被液压剪恐怖的力道瞬间切断! 沉重的实木门向内无声地弹开一道缝隙!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太突兀!门内的周显明被那声近在咫尺的断裂声惊得浑身剧震,狂乱的思绪被强行打断,他猛地回头,脸上还凝固着错愕和尚未完全回神的疯狂,瞳孔因震惊而放大。他握着遥控器的手,下意识地就要发力按下! 就在他回头、手指即将用力的千分之一秒!虞筝的身影如同鬼魅,顺着那道窄窄的门缝,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几乎是贴着地面滑了进去!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目标明确得令人胆寒——不是周显明,而是地上那个黑色公文包! 时间被无限拉长。 周显明看到了闯入者,看到了那身象征死亡的排爆服,极致的恐惧瞬间压倒了疯狂,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拇指死命地向下按去! 虞筝的手,戴着厚重防爆手套的手,在滑入的瞬间,已经如同最精密的机械钳,一把死死攥住了公文包内露出的那块冰冷的金属核心模块!不是去剪线,不是去拆卸,而是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紧握核心! 用排爆服的手套和自身的握力,死死禁锢住炸弹最关键的起爆部件!同时,她的身体完全舒展开,像一张盾牌,将蜷缩在角落的清洁工刘阿姨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滴!” 一声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电子音,似乎从公文包内部响起。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没有发生。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周显明僵在原地,拇指死死按在遥控器按钮上,却没有任何反应。他脸上的疯狂凝固,只剩下茫然和一种灭顶的绝望。角落里的刘阿姨吓得连呜咽都停止了,呆滞地看着眼前如神兵天降般挡在自己身前的灰色身影。 指挥车内,所有盯着监控屏幕的人,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此刻才轰然落回胸腔,随即爆发出压抑的低呼和粗重的喘息。陈锋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手心全是冷汗。 虞筝单膝跪在公文包旁,维持着紧握核心模块的姿势,一动不动。面罩上反射着室内惨白的光线。几秒钟后,她冰冷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目标控制。炸弹…暂时压制。排爆组,进场。” 危机解除。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林予夏站在指挥车旁,看着屏幕上那个跪在炸弹旁、如同磐石般的身影。她刚才清晰无比地听到了那声“滴”响。那不是爆炸,但比爆炸更让人心悬。她看着虞筝紧握炸弹核心的手,眼神复杂难辨。之前被对方斥责“碍事”的微恼,此刻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覆盖——那是对极致专业和极致勇气的震撼。 然而,就在外围警员准备突入控制周显明、排爆组人员紧张地穿戴装备时,虞筝的声音再次响起,透过面罩,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寒意,清晰地传到指挥车,也落入了林予夏的耳中:“倒计时装置启动。72小时。” 她缓缓松开紧握核心模块的手,露出炸弹内部一个不起眼角落的小型液晶屏。 上面,猩红的数字无声跳动:71:59:48…、71:59:47…这不是结束。这是另一场更漫长、更致命的倒计时的开始。 林予夏瞳孔骤然收缩,盯着那不断跳动的猩红数字,仿佛听到了死神冰冷的脚步声。72小时?这疯子到底想干什么?她下意识地抬头,目光再次投向五楼那个窗口,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里面那个被厚重铠甲包裹的冰冷身影。 虞筝正小心翼翼地、用戴着厚重手套的手指,从公文包炸弹内部拆解出一个微型的数据存储卡。她将其举到面罩前,冰冷的视线似乎审视着这张可能蕴含关键线索的小小卡片。 大楼外,警灯无声闪烁。林予夏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72小时。她和那个冰山之间刚刚拉开序幕的碰撞,被这猩红的倒计时彻底拖入了更深、更不可测的漩涡中心。 第2章 呼吸缠绕 厚重的排爆服像一层密不透风的金属茧,将虞筝与外界隔绝。汗液沿着脊柱缓慢爬行,带来粘腻的不适感,但她所有的感官都高度集中在指尖的触觉上——那枚从周显明炸弹中取出的微型数据存储卡,冰凉、坚硬,躺在特制的防静电证物袋里,如同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 指挥车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猩红的倒计时 71:48:22 在中央大屏上无声跳跃,每一个数字的递减都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陈锋盯着证物袋,声音干涩:“虞工,卡里有什么?” “加密。”虞筝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金属的冷硬,“需要技术组。内容未知,但关联下一个目标。” 她将证物袋交给疾步赶来的技术警员,动作一丝不苟。 “下一个目标?”陈锋的眉头拧得更紧,“范围太大!72小时…这他妈怎么找?!” “范围缩小。”虞筝转身,厚重的靴子踩在散落的文件上,发出嘎吱声。她走向被两名警员死死按在地上、双目空洞失神的周显明。排爆服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他。她蹲下身,冰冷的视线透过面罩锁定周显明涣散的瞳孔,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锐利:“名单。下一个是谁?” 周显明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涣散的眼神里陡然爆发出最后的疯狂和怨毒,他挣扎着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名单?哈哈哈…你们…你们都得死!尤其是…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吸血的…” 他的话被警员用力捂住嘴,只剩下扭曲的呜咽,但那怨毒的目光,却死死钉在虞筝身上,仿佛她就是名单上的一个名字。 “带回局里!突击审讯!快!”陈锋低吼,额角青筋跳动。周显明的反应印证了虞筝的推测,这疯子手里有一份死亡名单!下一个受害者,就在某个角落,毫不知情地等待着毁灭的降临。 虞筝站起身,不再看周显明一眼。她走到角落,清洁工刘阿姨被女警搀扶着,依旧在瑟瑟发抖,眼神惊恐未消。虞筝在她面前停了一秒,厚重的面罩微微低垂,似乎点了下头,无声的安抚,随即大步走向电梯口。她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追捕和审讯,是刑侦的事。 电梯下行,金属空间内只有排爆服关节活动时细微的摩擦声。虞筝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面罩下的呼吸悠长平稳。她闭了闭眼,试图将周显明那怨毒的眼神和“高高在上”几个字从脑海中驱散。职业让她习惯性排除无关情绪的干扰。 电梯门在一楼缓缓打开。外面依旧是闪烁的警灯、忙碌的警员和远处围观的人群。虞筝刚迈出一步,一个身影就带着一阵风挡在了她面前。 是林予夏。 她显然在等。微卷的长发因之前的奔跑有些散乱,几缕发丝贴在光洁的颈侧。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格外锐利,像探照灯,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虞筝冰冷的面罩,带着未消的余悸和更浓烈的探究。 “刚才…你握上去的时候,”林予夏开口,声音不像之前谈判时那般清亮,微微有些低哑,语速却依旧很快,“听到那声‘滴’响了吗?心脏差点停跳。”她试图用一点后怕的幽默缓和气氛,但眼神却紧紧捕捉着虞筝面罩下的任何一丝波动。 虞筝脚步未停,径直从她身侧走过,带起一股混杂着硝烟和金属气息的风,只丢下两个冰冷的字:“让开。” 林予夏被那漠然的态度刺了一下,但她立刻转身跟上,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虞筝沉闷的脚步声形成奇异的对比。“72小时倒计时,加密数据卡…还有周显明最后那句话,”她语速加快,如同连珠炮,“他针对的是特定群体,‘高高在上’?‘吸血’?指向性非常明显!我们得抢在凶手前面!虞工,我需要知道你对那数据卡的初步判断,任何细节都可能是关键!还有,下个目标的侧写…” “你的职责是谈判,”虞筝打断她,脚步不停,走向停在警戒线边缘的拆弹组专用厢式车,“不是调查。别干扰我工作。”她拉开车门,沉重的工具箱被利落地放进去。 “我的职责是阻止死亡!”林予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轻视的愠怒,她一步跨到车门前,手臂撑在车框上,拦住了虞筝上车的动作。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林予夏身上淡淡的、带着一丝果香的香水味,与她眼中燃烧的执拗火焰,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场,强硬地试图穿透虞筝那身冰冷的铠甲。“炸弹的倒计时是物理威胁,凶手的倒计时是心理威胁!这两者现在绞在一起!了解炸弹的‘语言’,才能更好地理解凶手的‘语言’!虞筝,我们需要合作!” 虞筝的动作顿住了。她缓缓转过头,厚重的面罩几乎要贴上林予夏的额头。面罩的深色镜片后,两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审视、警告,还有一丝被屡次冒犯的冷怒,直直刺向林予夏。 “合作?”虞筝的声音透过面罩,低沉、平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你,刚才差点触发炸弹。”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林予夏部分的气势。她想起那根该死的耳机线,想起虞筝手腕上冰冷的触感,想起自己情急之下的触碰…那确实是不可饶恕的失误。她撑在车门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陈锋急促的声音通过虞筝头盔内置的通讯器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虞工!林予夏!立刻回指挥中心!紧急情况!第四枚!目标出现!是‘晨曦资本’的创始人,苏曼!人在市中心‘云顶’旋转餐厅!被劫持了!炸弹…倒计时同步启动!” 指挥中心巨大的屏幕上,画面分割。左边是“云顶”餐厅奢华却混乱的现场:水晶吊灯疯狂摇晃,食客惊恐地蹲伏在桌下,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瘦高男子,一手死死箍着苏曼的脖子,另一只手高高举起,赫然握着一个与周显明炸弹一模一样的黑色遥控器!他对着餐厅监控歇斯底里地吼着,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扭曲而疯狂:“…看到了吗?!下一个!72小时?不!游戏加速了!让那个拆炸弹的来!还有那个多嘴的谈判专家!一起来!看看是你们的剪刀快,还是我的手指快!哈哈哈…一起玩啊!” 右边屏幕,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同步跳动:71:32:15… 71:32:14… 时间被凶残地压缩了!凶手在主动挑衅!点名要虞筝和林予夏同时到场! “妈的!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陈锋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脸色铁青,“狙击组!谈判组!拆弹组!全部给我上!疏散!立刻疏散云顶大楼所有人员!快!” “苏曼…晨曦资本…”林予夏盯着屏幕上那个被挟持、脸色惨白却强自镇定的优雅女性,大脑飞速运转,“顶尖风投,投资领域涉及多个科技独角兽…和瀚海科技有竞争关系?周显明的话…‘吸血’…”线索碎片在她脑中激烈碰撞。 “走。”虞筝冰冷的声音响起。她已经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引擎低吼着发动。 林予夏没有丝毫犹豫,拉开副驾驶的门,迅速坐了进去。沉重的车门“砰”地关上,将外界的喧嚣暂时隔绝。狭小的车厢内,瞬间被一种紧绷的沉默填满。排爆服散发的淡淡金属和橡胶气味,与林予夏身上那缕果香交织,形成一种奇异而充满张力的氛围。 虞筝没有看林予夏,目光直视前方,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汇入车流。速度很快,但异常平稳。 林予夏系好安全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她拿出手机,飞快地调取“云顶”餐厅的结构图、通风管道图,以及所有能搜集到的关于苏曼和晨曦资本的公开信息。车厢内只剩下手机屏幕的光和引擎的低鸣。 “凶手在加速进程,”林予夏开口,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分析时的冷静,“点名要我们两人到场,绝非偶然。苏曼的身份是关键。她不仅仅是资本方,晨曦资本十年前曾深度参与过几个争议极大的生物科技项目重组,导致数家小型实验室破产…这和‘吸血’的指控可能有关联。另外,”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虞筝冷硬的侧脸轮廓,“他称我为‘多嘴的谈判专家’…他对我们刚才在瀚海的表现,了如指掌。” “监控。”虞筝吐出两个字,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拥堵的车流,方向盘在她手中如同精准的舵轮,在缝隙中灵活穿梭。 “不止,”林予夏摇头,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他提前知道我们会去瀚海?还是…他有内线?或者,他就在现场?”这个推测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虞工,你对那枚数据卡…有没有发现什么物理上的特殊标记?比如…不属于炸弹本身的记号?” 虞筝沉默了几秒。车厢内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空调出风口的嘶嘶声。就在林予夏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冰冷的声音响起:“卡背面。激光蚀刻。一个符号。”她目视前方,腾出一只手,在副驾驶前方的储物盒里摸索了一下,丢过来一张用铅笔快速勾勒的便签纸。 纸上画着一个极其简单的几何图形:一个等边三角形,内部嵌套着一个更小的、倒置的等边三角形。 林予夏拿起便签纸,瞳孔猛地一缩!这个符号…她见过!在她父母留下的、那场大火后唯一抢救出来的旧笔记本扉页上,用钢笔画着一个极其相似的图案!当时她只以为是父亲随手涂鸦的工程符号!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她的脊椎!父母的死…十年前那场大火…和眼前这个符号、这个连环爆炸案…难道有联系?! 她猛地抬头看向虞筝,心脏狂跳,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这个符号…你以前见过吗?在哪里?!”她的目光灼热,带着一种近乎逼问的急切,试图穿透虞筝的面罩,看清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虞筝的侧脸线条在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中显得异常冷硬。她没有立刻回答。车子一个急转弯,驶向“云顶”大楼的地下入口。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没有。”虞筝的声音毫无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车子猛地刹停在地下专用通道入口,刺眼的警灯将车厢内照得一片红蓝。“到了。准备。”她推开车门,沉重的排爆服摩擦发出声响。 林予夏捏紧了那张便签纸,纸张边缘几乎要嵌入掌心。虞筝的回答太过干脆,太过冰冷,反而像一层坚冰,下面或许隐藏着什么。父母笔记本上的符号像幽灵般在她脑海中浮现,与便签纸上的图形重叠。她看着虞筝下车、提起工具箱的决绝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怀疑的种子,伴随着那冰冷的回答和熟悉的符号,悄然埋下。 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苏曼的生命,悬于一线。 “云顶”旋转餐厅位于顶层。通往顶层的专属电梯已被警方控制。电梯内部空间宽敞,四壁是光滑如镜的金属。虞筝和林予夏站在其中,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磁场源。厚重的排爆服让虞筝如同沉默的堡垒,工具箱放在脚边。林予夏则快速整理着自己的西装领口,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电梯墙壁上映射出的模糊身影,调整着呼吸和状态,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不断跳动。寂静中,只有钢缆运行的细微嗡鸣。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待会儿,”虞筝冰冷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默,在狭小的金属空间内回荡,清晰得不容置疑,“我处理炸弹。你负责凶手的情绪。保持距离。绝对安静。”她的目光透过面罩,落在林予夏身上,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意味。“我的领域,不需要噪音干扰。” 这是**裸的划界。将林予夏的作用限制在“谈判”本身,将她彻底排除在拆弹的核心过程之外,甚至要求她“安静”。 林予夏整理领口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头,迎上虞筝面罩后那道冰冷的视线。刚才在车上关于符号的疑问和那丝被刻意压下的怀疑,瞬间被这股强硬激起了反骨。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锋利挑衅的笑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虞专家,你剪你的线。但想让一个谈判专家在生死关头闭嘴…”她微微歪头,眼神像淬了火的针,“除非你能先拆掉我的声带。” 电梯门“叮”一声,向两侧滑开。顶楼餐厅混乱的声浪和紧张到极致的空气扑面而来! 璀璨的水晶吊灯下,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杯盘狼藉。惊恐的食客和服务员在警员的引导下,正从安全通道快速撤离。餐厅中心,巨大的落地窗前,劫持者背靠着玻璃幕墙,将自己和苏曼暴露在空旷地带。他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写满狂躁的眼睛。箍住苏曼脖子的手臂青筋暴起,握着遥控器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苏曼脸色惨白如纸,昂贵的套装被扯得凌乱,但眼神深处却残留着一丝属于成功人士的顽强镇定。 “来了!哈哈哈!终于来了!”劫持者看到虞筝和林予夏从电梯走出,眼中爆发出病态的兴奋,他用力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尖锐的电子音滴滴作响,“看好了!拆弹的!还有你这个多嘴的女人!游戏规则很简单!”他指向餐厅角落一个装饰用的、半人高的景泰蓝大花瓶,“炸弹!就在那里面!倒计时…嘿嘿,你们自己看!至于这位苏总…”他勒紧手臂,苏曼痛苦地闷哼一声,“她的命,就看你们俩的本事了!是剪刀快?还是话快?或者…我们一起听个响?哈哈哈!” 虞筝的目光瞬间锁定那个景泰蓝花瓶。厚重的排爆服让她像一座移动的堡垒,步伐沉稳地走向角落,对劫持者的叫嚣充耳不闻。工具箱打开,各种精密器械被迅速取出。 林予夏则停在原地,距离劫持者大约十米。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所有挑衅和锋芒瞬间敛去,换上一种极具亲和力的、带着强大安抚力量的平静表情。她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声音清亮而稳定,如同拂过混乱战场的一缕清风:“先生,我们来了。按你的要求。我是林予夏,这位是虞筝。你看,我们很守约。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称呼你吗?让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少他妈套近乎!”劫持者厉声打断,情绪激动,“谈?有什么好谈的!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还有你们这些走狗!都该死!看到倒计时了吗?!开始吧!让我看看你们怎么选!” 林予夏的目光快速扫过花瓶方向。虞筝已经单膝跪在花瓶旁,用窥镜探入瓶口内部,动作快而精准。她收回目光,看向劫持者,眼神真诚而专注:“先生,我能感受到你强烈的愤怒。这种愤怒像火一样在烧,对吗?被轻视,被剥夺…这种感觉我懂。”她巧妙地运用着共情,声音如同拥有魔力,“但苏曼女士在这里,她和你口中的那些人,真的是一回事吗?还是说,她只是你表达愤怒的一个…符号?你真正想对话的,是谁?” 劫持者狂躁的眼神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林予夏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他混乱情绪下可能存在的某种认知偏差或更深的目标。 虞筝的窥镜画面传回指挥中心,也同步到了她头盔内部的显示器上。花瓶内部结构复杂,被掏空改造过。炸弹主体被巧妙地固定在底部,线路缠绕,一个醒目的倒计时液晶屏显示着 71:25:08… 更棘手的是,炸弹外壳上连接着几根细如发丝的金属线,一路延伸到瓶口,似乎与景泰蓝花瓶本身的釉彩花纹有某种物理连接!强行取出或移动花瓶,极可能触发! 是典型的“诡计装置”(Booby Trap)!炸弹本身被放置在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中! 虞筝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她收回窥镜,没有丝毫犹豫,拿起一把特制的、带超长绝缘柄的细长镊子,极其小心地探入瓶口,目标直指炸弹外壳上的一处接线点。她的动作稳定得如同磐石,每一次毫米级的移动都精确计算。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内衬。 “别动!你在干什么?!”劫持者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虞筝的动作,看到她探入工具,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尖叫起来,勒住苏曼的手臂猛地收紧!“我警告你!再动一下!我立刻按下去!大家一起死!” 苏曼发出一声痛苦的窒息声。 林予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提高音量,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将劫持者的注意力强行拉回自己身上:“先生!冷静!看着我的眼睛!虞专家只是在确认装置的安全性!这是必要的步骤!为了确保苏女士的安全!也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想想看,你真正想要的,是毁灭,还是…一个公正的审判?一个让所有人都听到你声音的机会?” 她的话语如同无形的绳索,试图套住劫持者失控的情绪。“公正的审判”、“听到声音”…这些词似乎戳中了对方内心某个隐秘的角落。劫持者勒住苏曼的手臂,那令人窒息的力道,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丝。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林予夏,剧烈喘息着,像是在挣扎。 就在这注意力转移的千钧一发之际! 跪在花瓶旁的虞筝,动了! 她那只握着超长绝缘镊的手,快如一道无声的闪电!镊子尖端精准无比地夹住了炸弹外壳上一根极细的蓝色导线!没有丝毫停顿,另一只手早已准备好的、闪烁着寒光的绝缘剪,顺着镊子开拓出的微小空隙,如同手术刀般精准递入!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在寂静中放大了无数倍的脆响! 那根致命的蓝色导线,应声而断! 时间仿佛停滞了半秒。炸弹的倒计时屏幕,依旧在跳动:71:24:55… 没有爆炸! 虞筝迅速收回工具,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成功了!在劫持者被林予夏话语吸引的瞬间,以超越极限的精准和胆魄,剪断了那个诡计装置的关键引线!花瓶的物理陷阱被解除! “你…你做了什么?!”劫持者终于反应过来,看到虞筝收回工具的动作,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狂怒瞬间吞噬了理智!“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他彻底失控,箍住苏曼脖子的手臂肌肉贲张,另一只握着遥控器的手,拇指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向下按去! “不——!”林予夏失声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 不是来自狙击手!劫持者按向遥控器的手腕,猛地爆开一团血花!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遥控器脱手飞出!是虞筝!在她剪断导线、收回工具的瞬间,另一只手竟已从排爆服侧袋闪电般拔出了一把警用配枪!毫不犹豫,一枪精准命中劫持者持遥控器的手腕!时机、角度、决断力,完美到令人窒息! 剧痛让劫持者瞬间失去了对苏曼的控制!苏曼爆发出求生的本能,猛地挣脱钳制,向前扑倒! “控制!”虞筝冰冷的命令声响起! 早已蓄势待发的突击队员如同猎豹般从掩体后扑出,瞬间将惨嚎的劫持者死死按在地上!林予夏也第一时间冲上前,扶起惊魂未定、剧烈咳嗽的苏曼,快速检查她的状况:“苏女士!没事了!安全了!深呼吸!” 危机似乎解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虞筝站起身,走向那个景泰蓝花瓶。诡计引线已剪断,但炸弹本体还在倒计时,必须尽快安全拆除。她再次拿起工具。 林予夏安抚着苏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虞筝的背影。刚才那一幕太震撼。虞筝的绝对冷静、超越极限的精准、以及那电光石火间拔枪射击的决绝…这女人像一台为拆弹而生的精密机器,却又在关键时刻爆发出如此强悍的武力。矛盾而强大。林予夏的心跳,在紧张过后,竟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为那惊鸿一瞥的强悍。 她扶着苏曼走向安全区域,经过虞筝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看着虞筝全神贯注、侧对着她的身影,厚重的排爆服勾勒出一种孤独而坚毅的轮廓。林予夏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对着虞筝的侧影,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某种奇异的挑衅: “喂,冰块…技术不错嘛。”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下次剪线…提前吱个声?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 虞筝正在检查炸弹内部结构的手指,极其细微地停顿了零点一秒。她没有回头,没有回应。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但林予夏却敏锐地捕捉到,虞筝那被厚重排爆服包裹的肩膀,似乎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瞬。像平静冰面下,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林予夏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她扶着苏曼,快步离开。 虞筝依旧专注于眼前复杂的线路。面罩下,她的呼吸似乎比刚才…乱了那么极其微弱的一丝。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红蓝交织的电线上。然而,林予夏那句带着热气、近在咫尺的低语,还有那缕若有似无的果香,却像一根细微的引线,顽固地缠绕在她过于寂静的世界边缘。 第3章 灰烬中的旧影 “云顶”餐厅的喧嚣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只剩下警员们忙碌的脚步声和低沉的指令声。劫持者被铐走,手腕的枪伤还在汩汩冒血,留下蜿蜒刺目的红痕。苏曼被医护人员簇拥着带离现场,她惊魂未定,却仍不忘向林予夏投去感激的一瞥。 林予夏站在一片狼藉中,微微吐出一口气,刚才强行压下的肾上腺素此刻才带来一阵细微的虚脱感。她下意识地抬手,想将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却在触碰到鬓角时顿住——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虞筝排爆服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以及…那缕若有似无的果香?她甩甩头,将这点莫名的思绪抛开,目光投向餐厅角落。 虞筝依旧单膝跪在景泰蓝花瓶旁,像一个被遗忘的灰色雕塑。厚重的排爆服隔绝了外界,她的世界只剩下眼前错综复杂的线路和那块不断跳动着猩红数字的倒计时显示屏:71:20:18… 她的动作精准而迅捷,如同最高效的机械臂。绝缘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缠绕的导线,露出炸弹的核心结构。那是一个比周显明炸弹更为精巧的装置,多个并联的□□被紧凑地集成在金属壳内,线路走向更加诡异刁钻,显然是升级版。更棘手的是,在核心模块旁边,赫然固定着一个微型摄像头,冰冷的镜头正对着她! 凶手在看着!实时监控着这里的一切! 虞筝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她拿起绝缘剪,刀锋悬在一条关键的红色导线上方。只需轻轻一剪,就能解除□□的供电回路。然而,她的动作却极其罕见地停顿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或者说,是无数次在死亡边缘磨砺出的、对危险的绝对嗅觉——让她将目光投向了摄像头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方块。 那是一个被动式红外感应器!极其微小,伪装得如同电路板上的普通元件!它的作用…虞筝脑中瞬间模拟出引爆逻辑:一旦她剪断红色导线,电路中断的瞬间信号,可能被这个感应器捕捉,并作为触发另一条隐藏引线的条件! 双触发机制!物理线路剪断的“动作”本身,就是引爆的信号!这是为拆弹者量身定做的死亡陷阱! 冷汗,无声地浸透了虞筝的内衬。排爆服内的高温蒸腾着这股寒意。她悬着绝缘剪的手,稳如磐石,却不再下压。大脑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运转,重新评估所有可能路径。时间在滴答声中无情流逝。 指挥中心,陈锋等人通过虞筝头盔摄像头传回的画面,也看到了那个红外感应器,气氛瞬间再次绷紧。“妈的!这疯子!”陈锋低骂。 林予夏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指挥车旁,通过屏幕也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她看着虞筝凝固的身影,心脏再次揪紧。这个沉默的冰山…她到底面对着怎样凶险的棋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虞筝悬着剪刀的手,始终没有动作。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排爆服的前襟上。 就在指挥中心众人手心捏满冷汗、几乎要窒息时,虞筝动了! 不是剪向那条致命的红线!她的左手极其稳定地换了一把更细的弯头镊子,如同最灵巧的外科医生,精准无比地探入炸弹内部极其狭窄的空间,轻轻夹住了那个微型红外感应器连接电路板的两根细如发丝的引脚! 然后,右手那柄闪烁着寒光的绝缘剪,快如闪电,猛地落下!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 不是剪导线!而是精准无比地剪断了红外感应器与电路板连接的引脚! 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红外感应器被物理隔离,成了无用的摆设! 紧接着,没有丝毫停顿!虞筝的右手再次挥动绝缘剪,这一次,毫不犹豫地剪向那根关键的红色导线! “咔嚓!” 导线应声而断! 倒计时的液晶屏,红光骤然熄灭!炸弹核心模块上所有闪烁的指示灯,瞬间归于沉寂! 指挥中心内,压抑的欢呼声几乎要冲破屋顶!“漂亮!太漂亮了!”陈锋激动地猛拍桌子。 林予夏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松开,掌心一片湿滑。她看着屏幕上虞筝缓缓收回工具的身影,一种混杂着钦佩和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心底翻涌。这女人…简直是个怪物。 危机彻底解除。拆弹组后续人员迅速进场,开始小心翼翼地将失效的炸弹从花瓶中取出、转移。虞筝站起身,厚重的排爆服让她动作略显笨拙。她开始按流程脱下排爆头盔和沉重的上身护甲。 面罩摘下的一瞬间,一张过分年轻却冷硬如冰雕的脸暴露在空气中。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色,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汗水浸湿了她额前和鬓角的黑色碎发,几缕湿发贴在光洁的额角和线条清晰的下颌线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如同寒潭,深邃、平静,看不到底,映着头顶水晶灯破碎的光芒,却没有一丝温度。她微微仰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了一下。汗水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入衣领,在锁骨处留下一道微亮的水痕。 林予夏站在几步之外,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这是她第一次看清虞筝的脸。冷,是她的第一印象。一种深入骨髓、拒人千里的冷。但在这片冷硬之下,那被汗水浸透的碎发,微微起伏的胸口,以及脖颈上那道汗水的轨迹…又奇异地透出一种属于活人的、甚至带着一丝…脆弱感的真实。这种矛盾极具冲击力。 虞筝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倏地转了过来,精准地锁定了林予夏。眼神依旧冰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林予夏心头一跳,却并未移开视线,反而扬了扬下巴,毫不示弱地迎上那道冰冷的目光。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或许是再次关于那个神秘符号的追问。 突然! “嗡——!!!” 一阵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可怕震动,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大楼!脚下的地板剧烈摇晃!头顶的水晶吊灯疯狂摆动,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巨大的玻璃幕墙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 “地震?!” “不!是爆炸!楼下!”惊恐的尖叫和呼喊瞬间炸开! 虞筝和林予夏脸色同时剧变!虞筝反应快到极致,在震动袭来的瞬间,身体已本能地向最近的承重柱方向扑倒!林予夏离柱子稍远,剧烈的晃动让她站立不稳,高跟鞋一崴,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倾倒,眼看就要撞上翻倒的、带着锋利玻璃碎片的餐桌! 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林予夏的手臂!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硬生生将她失衡的身体拽了回来!林予夏重重撞进一个带着硝烟味、金属味和淡淡汗味的怀抱! 是虞筝! 震动持续了大约五秒,停歇了。大楼内一片狼藉,灰尘弥漫。惊魂未定的人们喘息着。 林予夏靠在虞筝怀里,隔着不算太厚的排爆服内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下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像密集的鼓点,敲打在她的脊背上。这心跳…快得惊人,充满了力量感,与虞筝那张万年冰封的脸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林予夏愣住了,一时间忘了挣脱。 虞筝也在震动停止的瞬间,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松开了手,甚至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距离。她脸上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眉头紧蹙,飞快地扫了林予夏一眼,确认她无恙,随即立刻拿起对讲机,声音冷硬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哪里爆炸?!报告位置和情况!” 陈锋嘶哑惊怒的声音几乎在对讲机里炸开:“虞工!林予夏!你们怎么样?!是…是你家!虞工!你住的清河嘉园!C栋1701!发生剧烈爆炸!整层楼都毁了!消防和救护已经赶过去了!妈的!是冲你来的!绝对是冲你来的!” 虞筝公寓爆炸?! 林予夏猛地抬头看向虞筝,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虞筝握着对讲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那张冷硬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一丝裂痕——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沉的、被触犯逆鳞般的冰冷怒意,以及…一丝难以捕捉的、仿佛被窥破秘密的阴鸷。 她甚至没有再看林予夏一眼,抓起脱下的头盔,转身就冲向电梯,步伐快得像一阵风,只留下一句冰冷急促的命令给后续拆弹人员:“处理现场!” 林予夏站在原地,看着虞筝瞬间消失在电梯口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虞筝紧紧抓过的手臂,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力道和…那透过衣料传来的、异常剧烈的心跳余韵。虞筝的心跳…是因为爆炸?还是因为…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 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林予夏的脑海,随即被她用力甩开。不可能。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虞家被炸了!凶手的目标,竟然直指虞筝本人!而且是在他们刚刚解除餐厅危机的同一时刻!这是**裸的宣战!是报复! 林予夏的心沉了下去。她立刻拿出手机,一边拨打局里的电话要求支援和现场封锁,一边毫不犹豫地冲向另一部电梯,按下下行键。她必须去现场!虞筝的反应太反常了!那瞬间的阴鸷…让她心头的不安和疑惑瞬间放大!那个神秘的符号,父母的大火…还有虞筝那冰冷的否认…这一切,像纠缠不清的乱麻,而虞筝公寓的爆炸,仿佛一把烧向乱麻的火! 警笛声撕裂夜空。当林予夏赶到被封锁的清河嘉园C栋楼下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17层西侧几乎被完全炸毁,钢筋水泥扭曲断裂,焦黑的洞口如同恶魔狰狞的巨口,滚滚浓烟裹挟着刺鼻的焦糊味和粉尘不断涌出。消防车的高压水龙正奋力压制着残存的火苗,水流冲击在废墟上,发出嘶嘶的声响,腾起大片的白色水汽。闪烁的红蓝警灯将混乱的现场切割成一块块破碎的光影。 她一眼就看到了虞筝。她已经脱掉了厚重的排爆服,只穿着深色的排爆组制式T恤和长裤,站在警戒线的最内缘,离那栋冒着黑烟的残破大楼很近。消防员和警察试图劝阻她进入尚未完全排除二次坍塌风险的现场,但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石像,仰头望着17楼那个巨大的、仍在滴水的黑色窟窿。侧脸线条绷紧如刀锋,下颌线死死地咬着,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翻涌着林予夏从未见过的情绪——冰冷的怒焰、一种近乎实质的暴戾,以及…深不见底的痛楚?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一种近乎悲怆的孤独感。 林予夏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出示证件,迅速穿过警戒线,快步走到虞筝身边。 “虞筝…”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对这个冰山?还是质问? 虞筝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动一下,目光依旧死死锁着那片废墟。声音低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过金属:“他进来了。” “谁?”林予夏追问。 “凶手。”虞筝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林予夏。她的眼神极其复杂,冰冷之下是压抑到极致的风暴,“他翻过我的东西。他…知道。” “知道”两个字,她说得异常艰涩,带着一种被彻底侵入和亵渎的冰冷恨意。 林予夏瞬间明白了虞筝的愤怒。对于虞筝这种极度封闭、领地意识极强的人来说,家被炸毁或许还是其次,但被一个疯子闯入、翻动私人物品、留下死亡印记…这无异于最彻底的侵犯和羞辱! “陈队带人搜查现场了,技术组也在提取痕迹。”林予夏试图安抚,“他跑不掉…” “让开。”虞筝打断她,声音冷硬如铁。她不再理会林予夏,突然伸手,一把夺过旁边消防员手里的一个强光手电筒,然后毫不犹豫地拨开劝阻的消防员,在众人惊呼声中,低头弯腰,猛地钻进了那还在滴落泥水、结构摇摇欲坠的楼道入口! “虞筝!危险!结构不稳!”林予夏惊得魂飞魄散,想也没想,立刻拔腿追了上去!“等等我!” 楼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呛人的烟尘和浓烈的焦糊味。断裂的钢筋狰狞地裸露着,破碎的混凝土块和家具残骸堆积如山,脚下是湿滑的泥浆和碎玻璃。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在满目疮痍中晃动。虞筝的身影在废墟中敏捷地穿梭,目标明确地冲向1701的位置,对周围环境的危险视若无睹。 林予夏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心脏狂跳不止,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她看着前方那个在废墟中执拗前行的背影,又急又怒:“虞筝!你疯了!快出去!这里随时会塌!” 虞筝充耳不闻。她终于来到了曾经是1701门厅的位置。这里损毁最为严重,几乎没有下脚之地。一面承重墙倒塌了大半,断裂的预制板斜插在废墟上。她用手电光扫视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 突然,她的光束停在了一堆被烧得焦黑扭曲、勉强能看出是金属骨架和皮革残骸的物体上——那似乎是原本放在玄关的一个储物矮柜的残骸。 虞筝毫不犹豫地跨过障碍,跪倒在那一堆滚烫的、冒着余烟的焦黑残骸前。她甚至没有戴手套,徒手就开始在滚烫的灰烬和尖锐的碎片中疯狂地挖掘、翻找!动作粗暴而急切,完全不顾锋利的边缘瞬间在她手指上划开数道血口! “你在找什么?!”林予夏冲到近前,看到虞筝鲜血淋漓的手,又惊又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阻止,“停下!你的手!” “放开!”虞筝猛地甩开林予夏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狂躁,眼神凶狠得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她不再理会林予夏,继续埋头在灰烬中翻找,仿佛那里面有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林予夏被甩得一个趔趄,手肘重重磕在一块尖锐的水泥块上,钻心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但更让她心惊的是虞筝此刻的状态。这绝不是仅仅因为家被炸了!她到底在找什么?什么东西能让她如此失态? 就在这时,虞筝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她的身体像是被瞬间冻结,僵硬地跪在废墟中。强光手电筒的光柱,直直地打在她从灰烬里扒拉出来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张照片。 准确地说,是半张照片。边缘被烈火舔舐得焦黑卷曲,画面被高温和烟尘严重熏毁,大部分区域都是模糊的炭黑和破损。然而,在照片残存的左下角,奇迹般地保留着一小块相对清晰的影像—— 画面里,是两张年轻、充满活力、笑得无比灿烂的少女脸庞! 其中一个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笑容阳光得几乎要溢出画面,带着一种没心没肺的张扬快乐,她亲昵地、甚至有些霸道地用手臂搂着旁边另一个少女的脖子!被搂着的那个少女,笑容略显腼腆羞涩,但眼底的光亮同样纯粹而温暖。 林予夏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个扎着高马尾、笑得无比灿烂的少女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血液疯狂地涌向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林予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四肢百骸一片冰凉!她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中,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和颜色! 那张脸…那张笑得如此张扬、如此熟悉的脸… 是她自己! 是她林予夏!少女时期的自己! 而那个被她亲昵搂着脖子、笑容腼腆羞涩的少女…林予夏的目光机械地、一点点地移向旁边那张脸。即使照片被熏黑破损,即使那笑容青涩腼腆,但那熟悉的眉眼轮廓、那挺直的鼻梁、那抿着的唇线… 轰——!!! 记忆的闸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彻底冲垮!尘封的、刻意被遗忘的画面,裹挟着灼热的火焰和撕心裂肺的哭喊,排山倒海般涌入脑海! 十年前!那场吞噬了她父母、焚毁了她整个世界的冲天大火!那个绝望的夜晚!浓烟!烈火!灼痛!父母最后的呼喊将她奋力推出火海!她摔在冰冷的地上,回头望去… 透过熊熊烈焰和滚滚浓烟,她看到了隔壁那栋同样被卷入火海的房子!看到了二楼窗口,一个同样被火光映亮的身影! 那个站在窗口、被火光映照着、脸上沾满烟灰、眼神空洞而绝望的…少女! 那个少女的脸…那个少女的脸…! 林予夏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放大,再收缩!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充满了极度震惊、痛苦、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眼睛,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跪在废墟中的虞筝身上! 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深处、带着血沫和恨意,艰难无比地挤出来,破碎而尖锐: “是…是你?!” “那场大火…你家…就在我家隔壁?!” “虞筝…你早就认识我?!你一直都知道?!”